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把过继幼子中的幼子太当回事,毕竟袭红蕊已经把妹妹嫁给瑞王世子了,只要她一生,那和袭红蕊自己生的没有任何区别。
有这一层实打实的血缘关系在,除非太后和新帝疯了,他们对彼此的出手都不会太狠,在初期选择站队太后的人也会更安全。
就算袭红蕊的妹妹不能生,她也可以让袭家的其她女眷生,就算袭家的女人很神奇的全部绝育,也可以在宗室中随便抱养一个幼子,以袭红蕊的本事,绝对能在初期弹压住幼帝和他爹。
而等新帝长大,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势力,有自己的想法后,那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了,不用现在就未雨绸缪。
孩子这件事,不管在谁看来都不能构成一个障碍,毕竟整个宗室老老少少那么多人,那么多姬妾,合起伙来生不下一个儿子也太荒谬了。
但这么荒谬的事偏偏发生了,还刚刚巧地把袭红蕊卡在当间!
老皇帝万一有个旦夕祸福,那么此时必然是要一个成人皇帝登基的,而这个成人皇帝不管是谁,都会在上位之初就给太后造成威胁。
所以正以为大局已定,开始放心往太后阵营滑的大臣们,一下子全被撅飞了。
看着重新变得摇摆不定,波诡云谲的局势,众臣只想仰天哀嚎,是不是要玩死他们才行啊!
……
因此,崇文帝病倒的消息一传出去,立时有一拨又一拨的大臣连番上书,要求探病。
袭红蕊对这些声音置之不理,封锁整个寝殿,让太医专心治病。
直到有人要闯宫,言辞激烈地质问袭红蕊是不是秘不发丧时,袭红蕊才打开宫门,放人进来。
安排十个朝臣依次进殿探望后,袭红蕊坐在外殿的桌案前,揉着因为连日没好好休息,有些疲惫的额角:“如何?”
进殿探查过的十位大臣都陷入沉默,这情况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总之让人沉默。
袭红蕊轻笑一声,随即面容变厉,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喝道:“将这个无君无父,胡言乱语,诅咒帝王的乱臣贼子,脱掉衣冠,乱棍逐出!”
脱冠去服对于一个文人来说,可以说是奇耻大辱,那人高声抗辩,却被侍卫直接拖出去行刑。
殿里的其他人听着他远去的声音保持沉默,不管怎么说,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秘不发丧”这种话,肯定是不能善了的,而能被推出来打这第一阵,本来也该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袭红蕊很显然被那人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冷冷地看着底下的众臣:“陛下正处在这么危机的关头,整个太医院都在极力救治,尔等缘何闯宫!”
底下人面面相觑,随即响起稀稀落落的声音:“皇后娘娘恕罪,臣等也是忧急陛下病情,所以才着急前来探望……”
袭红蕊却根本不理他们的话,泣不成声地拍案痛哭:“说什么着急探病,我看你们是生怕皇上没事!皇上素日里待你们不薄,你们怎么敢在他刚病倒的时候就行逼宫之事!如此无君无父,大逆不道,到底读的是哪门子圣贤之书!”
听她这么说,人群中不少人低下头去,面露羞惭,一言不发,季真看到这副样子,知道已经被这个女人反占了先机,索性直接撕破脸了。
“娘娘,国家大事,皆系于君王一身,陛下的身体不是他一个人的,而是整个天下的。”
“如今天下危在旦夕,正是以国事为重的时候,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哭哭啼啼,推三阻四,于国何益!”
闻听此言,袭红蕊伸出绢帕,拭去眼角的眼泪,冷冷一笑:“那依季大人所言,什么是国家大事?”
此时机,正是他崭露头角,青史留名的时刻,所以季真丝毫不怕,更上前一步:“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膝下空虚,无子无嗣,若不防备,必酿大祸,所以请陛下立刻确立储君!”
闻听此言,秦行朝在一旁面无表情道:“陛下此刻正躺在榻上,季大人是想把陛下从病床上拎下来,为你立储吗?”
季真转头看向这个崇文帝和袭红蕊共同选定的右相接班人,冷冷一笑:“秦大人何苦在这阴阳怪气,事不预则不立,陛下现在神志不清,我等更应该早做准备,不然像你等拖拖拉拉,因虚名而害国吗!”
既已开始发难,就不会轻易停止,所以林儆远这边的嫡系,纷纷附和起来,引前朝无数因为立储不及时而酿成大祸的例子,一起催促袭红蕊赶紧立储。
袭红蕊看着锋芒毕露的群臣,微微眯起眼睛,挥挥手,招来德仁:“把宗谱拿来,念。”
老皇帝人事不省后,德仁这个随身太监自然要听袭红蕊的,点头哈腰的应是,从别人手里接过宗谱,一一念起来。
用了好长好长时间,全部念完后,袭红蕊面无表情地看向众臣:“所有宗室皆在这个册子上,大家都说说吧,你们喜欢哪个,想立哪个?”
虽然此次来就是催立储,但袭红蕊这样一句话砸下去,反而不好接了。
袭红蕊却不依不饶,依次问向催立储最急的几个:“孙大人你说,你想立哪一个,李大人,你也来说说……”
被点到名的几个,不知怎么接话,袭红蕊就将视线落到季真身上。
季真可不吃她这一套,正要开口,袭红蕊却已经把视线移走,直接落到林儆远身上:“林大相爷教的好学生啊,既然您的爱徒都说了要立储,想必您心中也有了决断,不妨直接说,想您两个女儿都高嫁王府,对此必有心得?”
林儆远抬头看向袭红蕊,他就知道,这个小女子没有那么好对付。
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没有藏锋的必要,所以林儆远直直地看向她:“季真鲁莽,说话恐惹娘娘不快,但所言非虚,此时必然得立储,才能稳定朝局。”
“至于娘娘所说姻亲之事,林某行得正坐得直,只要于国有益,并不怕于名有亏。”
袭红蕊听了,忍不住冷笑出声:“好啊好啊,好一个只要于国有益,就不怕于名有亏,你林儆远在皇帝病床前,对着他的皇后咄咄逼人,居然成了大忠臣了!”
猛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既然如此,你们也不要在本宫面前使劲了,立储?可以!”
“即刻传召诸王府,召九位适龄王世子入内事厅参议,观其言,品其行,察其迹。”
“若有孝悌仁义,品格出众,百官敬服,百姓爱戴者,便以国事相托!”
“只是……只是……”说到这,袭红蕊已经泣不成声,“只是在陛下活着的时候,谁也不许提立储的事,焉有人尚在时,就筹议为君主送葬之事!”
“本宫要召天下百姓为陛下祈福,助陛下渡过难关,谁敢出不吉之言,诅咒陛下,本宫定然要他脑袋!”
九位世子同时入内事厅参议?
众臣被这惊人的操作震得愣了一下。
但是他们想反对时,以秦行朝为首的太后党也不甘示弱起来,娘娘已经如此让步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是不是真想逼宫!
袭红蕊在上面哇哇哭,史官在旁边咔咔记,此情此景流传后世,在座每个人都逃不了趁着皇帝病重,欺负他“势单力薄”皇后的罪名。
万般无奈之下,众人一起应准了这个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