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几年受的礼仪告诉她这事她还不能反驳,只能佯装害羞的低头。不然旁人就只会在背地里议论,这姑娘可真不懂礼貌啊,广平侯夫人说话她竟然敢顶撞。
可到底她还是不愿意让广平侯夫人将自己和梁丰羽这样捆绑在一起的,所以她就伸手拉了拉周氏的衣袖子,轻声的叫了一声:“娘。”
意思是让周氏出面委婉的同广平侯夫人说说,往后不要再说这种让旁人误会的话了。周氏毕竟和广平侯夫人是同辈,而且还是她娘,这话让周氏出面来说是再好也没有的。
只是周氏心中是很愿意李令婉能嫁进广平侯府的,所以现下听了广平侯夫人的这话,她心中只以为广平侯夫人这是露了口风,不日就要请媒人去李府说亲呢,心中只有欢喜的份,倒不得立时就能将这门亲事给定下来,好让李令婉能早日脱离李府那个火坑,她又怎么会开口打断广平侯夫人的话呢?
于是周氏就含笑望了李令婉一样,没说话。李令婉见了,也只有暗中叹气的份。
而旁边坐的几家夫人,家中有和李令婉年纪相仿,尚未婚配哥儿家的夫人心中就很惋惜,觉得被广平侯夫人给抢了先了。那家中没有适龄哥儿的夫人则是打趣着广平侯夫人:“看来夫人家这是好事将近了。不晓得我们时候能喝上这杯喜酒呢?”
甚至还有夫人已经对广平侯夫人和周氏等人说着恭喜了。
李令嬿面上的清浅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
自打她们一行人上了这明瑟楼之后,不单是广平侯府人,便是这楼里其他夫人的目光只放在李令婉身上,压根就没有什么人多瞧她一眼。但她自认她比李令婉,不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那都是要强了不少的。而且明明在家中的时候,李修柏爱惜她如掌中明珠,却是将李令婉当做路边的草一般,怎么出来之后在旁人眼中她们两个人却调了个个?
李令嬿就目光带了不甘的望了李令婉一眼,见她只低垂着头坐在椅中,瞧不分明她面上的神情。
难不成她这还娇羞了不成?李令嬿轻哼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但其实李令婉现下连半分的娇羞都没有,她只是心中在想着,好烦躁,这些八婆的嘴能不能停一下?只管打趣她打趣到什么时候去?再有广平侯夫人,麻烦您倒是出来说句话啊?难不成就任由旁人这样打趣你儿子和我啊?不然惹恼了我我就真嫁你儿子了啊。到时等嫁了你再晓得李修柏一点都不喜欢我这个女儿,可就有你们哭的了。
但广平侯夫人面对众人的恭贺之声,她依然只微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心中的算盘也打的精。反正她就是给了李家这么一个口风,她是有意想要让自己儿子娶了李令婉的。先让他们心中有了这么个念头,那旁的人家再来提亲,那他们就不会答应了。但她也不明说自己到底会不会同他们结亲,只这样的不说话,吊着他们。
毕竟这世上什么事都有万一两个字,谁晓得李修柏稍后的官位到底会不会是户部右侍郎?李惟元和李惟凌又到底能不能中个少年进士呢?若果真李修柏的官位是户部右侍郎,李惟元和李惟凌他们有谁中了少年进士,她就立马请了媒人去李家提亲去。若不然,仅李家现下的这样,她做什么要让梁丰羽娶李令婉?挑个家世更好的姑娘不成?
且不说广平侯夫人心中打的这个如意算盘,只说两盏茶的功夫过后,众人就听得楼梯上一路靴子响声,随后就见梁丰羽急急的跑了进来。
十八岁的少年眉目疏朗,面上的笑容明亮灿烂,让人一见便觉得心情很好。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藕荷色的绸缎暗纹袍子,腰间系了一条碧玉革带,宽肩窄腰,还有一双大长腿。少年其实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的啊。
李令婉心中这样感叹了一句,然后又看了看梁丰羽身上穿的那件袍子,目光又快速的斜瞥了一眼坐在她旁侧那张椅中的李令嬿身上浅紫色绣折枝梅花的绸缎长袄,心中就又感叹了一句,很好,都是紫色系的啊。看来这两个人的这第一次见面注定是要碰撞出极大的火花的。
广平侯夫人看到梁丰羽的时候面上立时就有了笑容。又嗔了他一句:“便是再心急见你的婉妹妹,慢慢走不是?何必要跑成这样呢?一头的汗。过来。”
梁丰羽依言上前。广平侯夫人就从袖中掏了一块水绿色的手帕子出来,抬手将他额头上的汗擦了擦,随后就推了他一把,笑道:“行了,找你的婉妹妹去吧。”
旁边的众位夫人笑出了声来。
李令婉只气的暗中直咬牙,手里捏的手帕子都快要被自己给攥出水了。
可她也没办法啊。周氏都不站出来帮她说话的,她一个姑娘家若站了出来帮自己说话,回去徐氏告知了老太太,得,老太太肯定会说她没教养,不定的就会怎么样呢。
不过她随后又想着,没关系,待会等梁丰羽见到李令嬿了他肯定就会缠着她的。两个人之间从此就会展开一场宿命的纠缠,到时梁丰羽眼中还会有她的影子?到时她随意的使个金蝉脱壳,溜了出去就好了。
心中略定,所以李令婉坐在椅子中安然若泰山。
那边梁丰羽已经在众人的笑声中,红着一张脸走到了李令婉这里来。
他平常也不怎么能见到李令婉。一来是李令婉老躲着他,二来是,但凡有李惟元在,他就甭想能进入到李令婉周身一丈之内。这当会好不容易的李惟元随同李修柏在那边的大敞厅里坐,李令婉又在这里,梁丰羽心中甚喜,就赶忙的走过来,面带笑意的说着:“婉妹妹你来了?”
那边广平侯夫人正含笑看着他们这边呢,所以李令婉也只能嗯了一声。而且面上还得带着笑。这滋味可真是酸爽。
李令婉嘴角边是有梨涡的。她这般一笑的时候,梨涡就现了出来,瞧着极为的甜美。
梁丰羽止不住的就觉得心中一荡,脸上一时就越发的红了。
随后他又低下头去,从怀中掏摸了一只白玉雕的小兔子出来,平托在手掌心里献宝似的给她看,又说着:“婉妹妹,上次我无意中听你说你养了一只叫小白的兔子,这是我前几日在街上铺子里看到有卖这只小白兔,想着你肯定会喜欢,就买了下来。喏,送给你。”
但是李令婉没接。这只小白兔一看就知道价值定然不菲,她不好收他这么贵重的东西的。
她推辞:“梁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还是留着自己玩儿吧。”
梁丰羽的面上就有些颓丧的意思:“婉妹妹,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收我送你的东西呢?”
这几年中他没少想送她东西,但她却从来没有收下过一样。
李令婉听了,心中就有些默然。
她要怎么收他的东西嘛。她又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她只想安安乐乐的过一辈子而已,不想和李令嬿的任何后宫成员扯上关系。但这梁丰羽也是,她越不理他,他还越要凑到她身边来。就比如现下,她说了不要收他送的这只玉雕小兔子了,可他还是在旁边一直坚持着要将这只小兔子往她的手里塞。
她感觉这梁丰羽真的是要对她纠缠不清了。又见旁边有几个夫人和姑娘正目光瞅着她这边呢。于是她想了想,便对梁丰羽笑道:“喏,梁世子,来,给你介绍个人。”
然后她就伸手指着李令嬿,对梁丰羽说道:“这是我三姐,年前刚随我爹从杭州回来的,你以前没见过吧?过来见一见。”
梁丰羽虽然因为从小被广平侯和广平侯夫人娇宠长大的缘故所以性子骄纵,但他其实是个没有什么坏心的人。只是原书里设定的他对李令嬿实在是太死心塌地了,所以最后在李令嬿的恳求中他才不得不一次次的违背自己的本心去帮李令嬿铲除那些拦了她路的人。
不过李令婉想着,就算梁丰羽和李令嬿真好上了她也是不怕的。
她现下有李惟元了啊,那她还怕谁啊?梁丰羽后期虽然也很厉害,但跟李惟元一比那压根就不是一个战斗力的好嘛。蚂蚁和大象一样。而且她现在甚至都希望梁丰羽和李令嬿能真的好上了,毕竟李令嬿后面要遇上的淳于祈和谢蕴那可都是很棘手,特难对付的人。
李令嬿刚刚一直被人忽视,心中正自不甘,同时也更恨自己这个庶女的身份。不然以她的才情相貌,她觉得到哪了她都会是人群中的一颗明珠,而不是现下这样别人都把她当颗鱼眼珠子。可是她没想到李令婉这会竟然这样主动的就将她介绍给了梁丰羽认识。
刚刚她在旁边可是都冷眼瞧见了的,这个愣头愣脑的梁世子对李令婉可是极其上心的呢。
不过她一愣之后,立时就起身站起,矮身屈膝对着梁丰羽盈盈行了一礼,同时又语声细软的说了一句:“令嬿见过世子。”
声如黄莺出谷,既娇且软。随后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黛眉微展,面上满是清浅的笑意,江南水月一般的柔美。
就她目前所见过的所有人而言,广平侯府是地位最高的了。而且更何况她晓得这个梁丰羽对李令婉有意的,她心中自然而然的就有了一种竞争的心思。
她比李令婉差什么呢?喜欢李令婉的那些人她都会一一的拉到她这边来的。至于那些拉不过来的,李令嬿心中冷漠的想着,那就除掉好了。
打着这个心思,她面上的笑容瞧着就越发的楚楚动人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清丽动人,粱丰羽就呆了一呆,望着她,一时都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广平侯夫人:婉婉大了,婚事该提上日程啦。
冰哥(面无表情):想娶婉婉的都自己去死一死好了,免得我动手。
☆、第56章 目光如炬
李令婉在旁边看见了这一幕, 心中就哈了一声。
看吧, 看吧,果然跟她在书里写的一样,梁丰羽看到李令嬿的第一眼眼睛就直了,从此就沉沦在她柔美的相貌和甜软的声音中不能自拔。但凡她软着声音叫他一声钰哥哥,那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帮她闯了。而李令嬿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的等着她的召唤,实在是一只绝世好备胎。
见梁丰羽还在看着李令嬿发呆, 李令婉觉得这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她就回声对于蓉蓉使了个眼色,于蓉蓉会意, 对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后于蓉蓉就叫了梁芝兰和另外一名贵女,四个人趁人不注意, 悄悄的都溜出了明瑟楼。
原身李令婉以前是推倒过于蓉蓉的,所以等到李令婉第一次见到于蓉蓉的时候于蓉蓉对她很不友好。可随后两个人的关系却因为某一样东西变得极其的瓷实了起来。包括梁芝兰,广平侯府的嫡长女, 也是因着这个东西和李令婉的关系突飞猛进了起来。
这个好东西就是叶子牌。
闺阁女子其实也很无聊的啊。开明点的父母还好, 能让姑娘家读读书, 识得几个字。可就算这样,给她们看的书也都是些《女则》《女四书》之类洗脑的, 什么外面书铺里的话本还敢给她们看啊?那必定是不敢的, 怕她们学坏了。嗯, 读书看的都是这样一些枯燥的书, 时间长了谁乐意看啊。那平常能干嘛?绣花?大家都是贵女,绣花也就是个消遣,打发时间而已, 也没谁真把这玩意儿当门手艺,指望靠这养家糊口的啊。那其他的还能干嘛?下围棋?打双陆?投壶?都玩腻了好不好。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姑娘都喜欢玩这些的。打个比方说,于蓉蓉和梁芝兰就不爱玩这些,人家喜欢打叶子牌。
叶子牌其实也就类似于现在的麻将了,不过人家是纸质的。而且因为闺阁女子玩得多,所以制作的也尤为的精美。譬如说现下她们手中正在玩的这副叶子牌,四十张纸牌上面每一张上面都画了一种花卉,上面还相应的题了诗或词,极其的清雅。也真是难为做这副叶子牌的人了。
李令婉就觉得打叶子牌好啊。一来可以打发时间,二来牌桌上有利于增进感情。像她和于蓉蓉,还有梁芝兰,包括其他好多贵女,都是靠了这叶子牌结下了极其深厚的闺阁情意。
而且最妙的是,这东西稍微带点彩头,哪怕其实大家都是贵女,手指缝里稍微的漏一漏也不止这些碎银子了,可大家反而会玩的更起兴,更投入,也更真性情。
比如说现下于蓉蓉就一改在人前温婉贤淑的贵女模样,正懊恼的将手里的一把叶子牌全都撒到了桌面上去,口中不甘的嚷嚷着:“怎么又是我输了啊。”
于蓉蓉的牌瘾极大,又好做庄家。可她偏偏又打的一手臭牌,所以总是被李令婉和梁芝兰她们三个闲家给打的丢盔弃甲的。
李令婉这时就一边慢条斯理的伸手洗着桌面上散乱的纸牌,一边问着于蓉蓉:“蓉蓉,下一把你还做不做庄家?”
叶子牌是用上好的硬纸做的,初雪一般的白。可正洗着牌的手白的和这纸牌竟无分别。
“做。”是于蓉蓉咬牙的声音。
她还就不信了,她会一直输。现下怎么着也该她赢一把了吧。
但是很可惜,最后她还是被其他三个人攻击的下庄了。
于蓉蓉不甘心,还要继续做庄家。但无果,依然下庄,只能悻悻然的继续从荷包里往外掏银子。
先前她这荷包里鼓鼓囊囊的装了一荷包的散碎银子,但是这会都已经掏出去一多半了。
于蓉蓉简直都要抓狂了:“我今儿手气怎么这样背?”
以前她和李令婉梁芝兰她们一块儿打牌的时候虽然她也打的一手烂牌,但好歹十把里面偶尔也能赢个两把的,今天可好,这连着都打了快二十把了,一次都没有赢过。
她就斜眼看李令婉和梁芝兰她们,问她:“你们是不是出老千了?”
梁芝兰就嚷嚷着:“蓉蓉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不能你自己打的一手烂牌你就说我们姐三出老千啊。”
又问她:“你行不行啊?不然你就别做庄家了。”
从刚刚都现下于蓉蓉就一直做庄家了,轮也该轮到她们了。
结果于蓉蓉不干,但梁芝兰又坚持,最后没办法,大家就掷骰子吧,谁点数大谁做庄家。
然后好了,这个庄家就轮到李令婉做了。
李令婉是打的一手好牌的,虐她们几个她觉得是小菜一碟。于是她开始兴冲冲的抓牌,兴冲冲的打牌。果不其然虐了她们三个。按规矩,下一把庄家依然还是她。
几个人都打的兴起,出牌的时候声音都不压着了。
另一个被于蓉蓉拉过来的闺女叫杨佩玉,胆子没有她们几个老油条大,这时就哆哆嗦嗦的问了一句:“我们在这里打牌会不会被人给看到啊?”
“不会。”梁芝兰头也没抬的回答她,“我爹和我娘她们都在前院待客呢,怎么会到这花园子里来?”
梁芝兰带着她们来的是一处水榭,现下四面的槅扇窗格都紧闭了,没有一丝风透进来,而且每个人的腿上都放了一只小手炉,没轮到自己出牌的时候手就放小暖炉上面去烘着。可就算这样,还是冷。
为了打牌她们这几个人也真是豁出去了。不过就算坐家里再冷,那也比看戏好啊。
谁耐烦听戏啊?关键是还要对着一堆人装温婉。
李令婉这时就接了一句:“没事,外面有丫鬟看着呢。有人过来她们就会进来告诉我们的。而且就算真被看到了也没关系,到时我们手脚快一些将牌都收起来,然后只说我们听戏听乏了,出来逛逛花园子,谁还能拿我们怎么样呢?”
于蓉蓉和梁芝兰两个人就很赞赏的点头:“令婉这句话说的很对。所以佩玉,你就不用怕啦,心放回肚子里,好好的打牌才是正经。”
杨佩玉这才安了心。不过这一局才刚打完,忽然就见梁芝兰身边的丫鬟急匆匆的推门进来,低声的说着:“姑娘,有人来了。”
李令婉忙着收桌面上散乱的叶子牌,而于蓉蓉她们三个人则都起身站了起来,各自手中揣着小手炉就往外面跑。
“哎,哎,”李令婉在后面大叫:“这三把都我是庄家我赢了,你们三个别跑,快给钱啊混蛋。”
但是三个人早就一溜烟的都跑了,比兔子跑的还快。李令婉气的跺脚:“我的钱啊。”
然而也只得将已经理好的叶子牌胡乱的塞在了袖中,带着小扇也出了水榭的门,急匆匆的往明瑟楼的方向走。
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她们三个人的身影,也不晓得现下到底是朝哪里跑了。
前方是一处堆的层峦叠翠的假山,李令婉记得方才梁芝兰带了她们过来的时候是经过了这处假山的,于是她便凭着脑海中的印象往那处假山走去。不过才刚绕过去,兜头就看到了一个人,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正一面欣赏着四周的景致,一面往她这方向慢慢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