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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陈温见刘花中面色红润,实在不像受伤,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按住刘花中的脉门查探了一番。
继而微微皱起眉。
刘花中笑吟吟的看着陈温,正想说没什么大事,忽然瞥见陈温背上的佩剑。
先前没注意,这时才发现,陈温的剑不知什么时候换了。
之前那把裂了,陈温下山前去领了剑他是知道的,只不过那是凌源最普通的剑,随随便便一个弟子都能拿得到,可眼下这把的品质……
“师兄的剑换了?”
他的声音很轻,脑袋靠在陈温的脖颈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阴冷。
陈温正专心致志的为他缓解体内的暗伤,没听清他说什么,见人靠过来以为他站都站不稳了,连忙把人扶到床上。
“师弟,抱守元一。”
说完,一股温暖的灵力顺着掌心贯入全身。
这是刘花中第一次感受到陈温的灵力,都说每位修士的灵力都和自身性格一样,陈温的灵力却和他的性格截然不同。
宛如阳光下的小溪,又带着江海的浩瀚。
这是任何修士都无法抗拒的灵力。
如果不是熟悉的气息就在身后,他甚至觉得这不是那个向来木纳愚笨的大师兄。
半个时辰后,陈温收起灵力,刘花中难得沉默,乌黑的头发垂在身前,一双眼睛怔怔看着前方。
面对这样的刘花中,陈温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犹豫片刻,轻声道:“很痛吗?”
灵力是从胸口郁结,显然伤在胸口造成,可他们没那么亲密,伤口如何他终究不好意思看。
刘花中回过神,一眼看穿陈温脸下的担忧,“不是,已经好多了,只是……师兄,我欠你两条命了,该怎么还才好。”
说归说,他已经知道陈温会怎么回答了。
果不其然,他说:我是你师兄,这都是应该的。
***
果然啊,又拿师兄弟当理由。
陈温这人……
好生无趣。
***
陈温不准备逗留,和刘花中要了江潮生坠崖的位置就要离开。
已经走到门口,刘花中忽然道:“师兄,你可知,这世上最多的是什么样的人?”
陈温顿住,回头看他。
目光尽是茫然。
从另一方面来说,上清将陈温保护的很好,最起码凌源的那些龌蹉事对方全然不知。
“是忘恩负义的人啊。”刘花中勾着笑,“你对他好,他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杀你哦。”
他没等陈温反应过来,扔了件东西过去。
那是一柄剑,一柄非凡并且受冷落许久的剑。
剑身不满的闪着光,仿佛在责怪主人从来不肯用它。
陈温:“……”
刘花中道:“剑给你了,你不用它,它会难过的。”
陈温这才知道刘花中方才一直盯着他的背部是看什么,他干巴巴的哦了一声,“劳、劳烦师弟了。”
***
陈温好不容易摆脱尴尬,一出门,又撞见了方应棠。
他想要装作没看见离开,就被人提剑拦住,方应棠并不看他,手中的剑却未让分毫。
“刘花中没说实话……”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暗沉,“他胸口的伤是前几日去了后山留下的,依他的修为能伤成这样,证明那东西决不简单,起码要找金丹以上的长老过来方有胜算。”
陈温其实已经猜到了,至于刘花中为何没说这些,他没想太多。
他拿出一块月白色的玉,玉上是两条鱼互成阴阳,这是早几年师尊送他的护灵宝玉。
可保他不受邪祟所侵。
可他也清楚,这其中依然危险重重,陈温做事向来谨慎,可是……若再迟点,江潮生或许真的没命了。
他不愿见这样好的人死在那种地方。
“我非去不可。”
方应棠沉默的注视他片刻,方下手,“随你。”
陈温走了两步,又停下,他看了眼天色,轻声道:“谢谢你,方应棠。”
***
陈温来到乌蛇镇的后山,发现这里比前几日的雾气更为浓郁。
宛如一团巨大的灰色怪物,不可凝视。
护灵宝玉在周身散出温暖的光,他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
他在脑中默念方位,这里不能凭借眼目,只能靠灵觉去寻找,或许是真有神助,没过多久,它便感应到江潮生所在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江潮生还有呼吸。
他加快脚步,浓雾从他身边散开,又缠上他的小腿,恍惚中,陈温感觉自己的小腿似乎被什么撞了下。
一次。
两次。
……
可往往他抽剑砍下去,却什么都没有。
陈温不敢大意,
', ' ')('紧握着玉简,将一路所见所感记录于内。
这时,他感觉身后有一道巨大的影子滑过,浓郁的腥味直冲鼻腔,他下意识控剑挡了过去,碰的一声,他被震的后退了好几步。
胸口隐隐做痛,可定睛一看,依然什么都没有。
陈温没乱,他默念清心咒疾步向前走,这时,浓雾中忽然出现两道身影。
中年男人有一张削瘦蜡黄的脸,佝偻着身体走两步咳嗽一声,他手里牵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孩子被他推一下摔倒在地,中年男人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将那张摔的全是血的脸露出来。
陈温脑子仿佛又雷霆响起,他认出来,这张脸是自己。
潜意识告诉他,这一幕很重要,他不由停下脚步。
中年男人似乎说了什么,放声大笑起来,陈温隐约只听见干净……蛇神……之类的话。
就在他想上去听的更清晰一些时,护灵宝玉忽然发出乍眼的光芒。
【主人!!小心后面!!】
陈温猛地回头,只看见一张几乎要盖住天地的血盆大口由上至下向他冲来。
漆黑的蛇信子在抖动,它仿佛在喊什么。
“陈温!!!!躲开!!!”
电光火石间,有人冲过来,一把将他护在身后。
冰蓝色的剑化一为二又为四为八,纷纷刺向巨蛇的口腔。
刺眼的光爆开,方应棠死死拽住陈温的手腕,力道之大,像是怕一阵风又把他吹跑了。
巨蛇发出愤怒的嘶鸣,陈温见状,趁机拽着人就跑。
护灵宝玉柔和的光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11蛇魔贰
眼下的情况属实尴尬。
陈温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每次都被方应棠后脑勺长眼睛似得提前打断。
他想:不说便不说吧。
私底下依然小心翼翼的问系统:你没将那什么光环打开吧?
系统懒洋洋道:【当然没有,你怕什么?大不了像上次那样甩他巴掌好了。】
陈温无法解释,这不是怕,只是……只是……
如果说先前发现方应棠偷偷跟着他已经足够怪异,那么刚刚出手救他……不过,都是同门师兄弟,出手也正常,应该是他多虑了。
陈温知道自己容易转牛角尖,不再去想,可总不说话也不行啊……
陈温思来想去,“师弟,这地方怪异,要小心。”
方应棠回头瞥了他一眼,满脸写着“废话这老子能不知道”的表情。
陈温讪讪的闭了嘴,不再讲话。
两人来到江潮生坠崖的地方,崖底雾蒙蒙一片,方应棠放了只火鸟下去,雾中传来嘶鸣的声响,可依然什么都瞧不见。
方应棠拿出一条绳子,绳子是雪白色,带着点缀的蓝光。
看着像是某种灵物身上的皮炼成。
他将绳子一头绑在自己腰上,一头扔给陈温,“我下去看看,一炷香后如果我还没有上来你就拽我上去。”
“师弟,我来……”
“闭嘴。”方应棠冷睨陈温一眼,“你那点修为到时候再发个呆出个神我还得下去救你,拉好了。”
说完纵身跳了下去。
“我……我才没有……”
陈温被说的羞愧,小声嘀咕完,老老实实的原地拽绳子。
【主人,你觉得不觉得这一幕很像……】
“什么?”
【主人牵着狗。】
陈温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始终听不懂系统所谓的狗是什么意思,但听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别开玩笑,那可是方应棠。”
就算是狗,也是恶犬。
***
一炷香的功夫没到,方应棠就回来了。
只是脸色很不好,袖摆还被什么拽掉了一块,陈温以为他受伤了,慌里慌张的用灵力去探对方,惊的方应棠往后跳了一下,“你做什么?陈温,你……你怎么如此孟浪!”
动不动就用灵力碰人。
在房间里对刘花中做就算了,现在还想对他。
难道他不知道这种行为在修士中是只有至亲至爱才能做的吗?
可看陈温一脸茫然,显然是不知道。
更何况,方应棠也没资格和对方提这个事,毕竟更孟浪的事情在他那里……
他越想越气,又不愿话题继续下去,“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下面的情况。”
陈温的心神果然回了过来,方应棠三两句话将下面的事情了一遍,总结来说,他们设想的情况都不曾成立。
下面没有妖物,没有邪祟。
自然,也没有江潮生。
甚至连人类的尸骨都没有。
方应棠知道陈温不会死心,这回两人换了个位置,陈温下去方应棠在上面,果不其然,他也什么都没找到。
接下来,祛邪咒清灵咒一一试过去
', ' ')(',如若不是这片怪异的浓雾,真的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干净。
这回,两个人都沉默了。
方应棠抓起地上的泥土细细凝视,那土是黑色的,他不是农人,分不出来这是什么土,但其中难掩的血腥味他还是闻得到的。
他低声道:“陈温,现在只有两个法子,一是继续往别处找。”
江潮生即然活着,如果醒来定然会想找出路,说不定自己走动去了别处。
陈温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漆黑的头发乱糟糟的落在肩膀上。
怎么这么可怜。
方应棠忍不住想,脸上依然一派沉静,“二是出去,我们等师门的长老过来,到时候别说找人,平了这座山都不在话下。”
只是江潮生到时候是死是活谁都无法预料。
陈温久久没有讲话,方应棠叹口气,先行站起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就走吧。”
“去哪里?”陈温下意识跟着起身。
方应棠白了他一眼,“去找人啊大师兄,快点,不然你心心念念的人被吃了我可不管。”
陈温忙跟上去,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对不起,方师弟。”
“陈温你是不是脑子给雾毒坏了,你能对不起我什么?”
“你为了帮我,以身涉险,我……我……”
“谁是为了帮你!”方应棠凤目一瞪,陈温从善如流的改口,“我的错,师弟是心有大义,救人于水火。”
方应棠哼了一声,加快脚步。
陈温心脏酸软,他暗想:师弟其实没那么坏,是我太坏了,总把他想的那么坏。
***
两人决定再找半个时辰,如若还是找不到便出去。
这是陈温提出的,他想救江潮生,那是他的私愿,总不能一直让方应棠和他在危险之中。
不过,陈温凝眉想了想,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半个时辰后,两人没找到江潮生,却又遇见了那条巨蛇。
陈温的第一个念头是逃,可方应棠却满脸冰冷,蓝色的长剑亦是战意满满,嗡嗡响个不停。
“即然又来了,就死在这里吧,杂碎。”
陈温无法,只好提剑去一起杀了上去,护灵宝玉对巨蛇似乎有天生的攻克之效,巨蛇在两个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这时,陈温注意到一件事情。
这条蛇似乎不是刚刚出现过的那一条。
鳞片的颜色不对,体型也不对。
他正想喊方应棠不要恋战,对方却收了剑,双手结印发出一道艳丽的火光,直冲巨蛇的面门。
巨蛇在火中挣扎嘶鸣,震的整片浓雾都在晃动。
陈温只见方应棠身后的浓雾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猩红色的蛇瞳。
残忍冰冷的目光沉默的注视着他们。
不知停留了多久。
凉意从手指蔓延至大脑,冷的下颌都在发抖,陈温用眼神示意方应棠别乱动,对方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往身后看去,千钧一发的时刻,陈温将护灵宝玉往方应棠的方向扔过去。
“方应棠!接住!!”
声音大到几乎变形,还好方应棠反应够快,在对方攻击下来的前一刻,拿住了护灵宝玉,与此同时,身上所有法器启动——
轰隆隆——
在乌蛇镇的百姓都不由往后山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山浓雾沸腾,现出无数狰狞的面容,天空雷霆阵阵,血红色的光在其中翻滚。
“蛇神!!”
“蛇神发怒了!”
与此同时,白衣白发的真人走进乌蛇镇,看向那片天空。
***
陈温不知滚了几圈,醒来第一时间就去找方应棠。
幸好他们没有分散,只是方应棠此刻的状态及其不好,整个人在昏迷中,唇边带血,胸骨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凹进去了一大块。
陈温手忙脚乱的掏出回元丹,又运息为他疗伤,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时辰多方应棠才缓过来。
他艰难的睁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陈……陈温……蛇……”
“蛇不在这里,师弟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方应棠微微闭上眼,过了片刻,咬牙切齿怒道:“杂种,下次再碰见非得大卸八块不可!”
陈温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你还是先养好伤吧,那般逞能做什么?方才我就应该拦住你逃走。”
话虽如此,陈温却知道方应棠不会逃。
这人骨子里傲的要命,让他连逃两次只怕会气的破口大骂。
陈温无奈苦笑。
如果他能再厉害点就好了……
和他想的没错,方应棠一听这话脸就黑了,破口大骂,只是说的话却是……
“你、你说什么?”
陈温以为自己听错了,方应棠转过脸,“你这样的修为留着能干什么?我都打
', ' ')('不过的你更该逃命才是,第一次不是跑的很快吗?”
“我不会逃。”
陈温抿紧嘴,眼神格外认真,“你在那里,我就留在那里陪你。”
***
方应棠体力不支,又昏过去了,陈温用灵力小心翼翼的为他调息,结束后站起来,突然感觉右腿黏糊糊的全是水,低头一看,哪里是水,分明是血。
鲜血湿透了整条裤腿。
他茫然的想:方应棠有流着么多血吗?
过了会儿,他才方应过来,这是自己的血。
陈温撕掉裤腿,白皙的大腿上不知何时被咬了两个婴儿拳头大的伤口,皮肉外翻,血液随着他的动作不停的涌出。
他下意识看了方应棠一眼,见人还闭着眼睛,于是脱掉外衫撕成布条用力绑上去,绑了足足七八层血才勉强止住,陈温已经疼的满头大汗,他又点了几处穴位,又将剩下的布料绕着腿绑了一圈,远远看过去一片的白,也不会有人看出其中有一条受伤的腿。
他拖着受伤的腿在附近翻找了许久,又担心方应棠不敢走太远。
直到方应棠咳嗽了一声,他才恍然清醒过来。
护灵宝玉找不到了。
***
方应棠醒来后,就瞧见陈温蹲在不远处。
紧张的心神骤然一松,他躺在地上问道:“你在做什么?”
陈温背对着他,“我在算离开的方位。”
“方位?”方应棠冷笑道:“你是刚入门的小孩吗?算个方位还要在地上写写画画?”
陈温没理会他的调侃,在地上一抹,将痕迹去除,走过去扶起他往背上扛。
“这样准一些,师弟,你上来,我背你出去。”
方应棠愣了愣,耳根子一红,怒道:“我又不是残废了,需要你背?”
陈温回过头,几乎是哀求道:“我怕那条蛇再出来,我打不过他,师弟,快上来吧,算师兄求你了。”
直到这时,方应棠才注意到陈温苍白如纸的脸色,他话语一顿,想问是不是很害怕,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只好道:”怕什么?我不还活着吗?“
话虽如此,方应棠也知道现在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他靠上了对方冰冷的脊背,这时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人也不过十八岁。
削瘦单薄,比他大几个月,个头不如他高,靠上去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身上凸起的蝴蝶骨。
怎么会这么瘦?
刘花中看着比他结实太多了,是不是抢他吃的了?
方应棠闷声不吭,陈温突然说到:“方师弟,出去后,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吧。”
“我们……好好做师兄弟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笑,仿若轻松无比。
方应棠心里高兴,却故意说道:“想的美。”
***
许多年后,方应棠回忆这时的陈温,他都恨不得杀了自己。
愚蠢的,高傲的,自以为是的自己。
12蛇魔叄
方应棠发现陈温不对劲,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时辰。
陈温走的很快,可他们始终没有走出这片迷雾,哪怕御剑飞到空中,也是无尽头的灰雾。
而此刻的陈温已经满头大汗,方应棠甚至能听见对方压抑的细小的喘息声。
“方应棠……”陈温的声音有些恍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他又不说话了,闷头往前走。
方应棠无故一阵发慌,他想从陈温背上下来,对方却牢牢的按住他。
“陈温,我好多了,你放我下来。”
“不能停。”陈温喃喃道:“停了就……”
后面的声音太含糊了,方应棠没听清。
他还想说话,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为什么陈温走路的重心总是往一边倒?
心脏一点点沉下去,手指控制不住的痉挛。
“陈温?”
“嗯?”
方应棠深深吸了口气,“你……是不是受伤了?”
说完,声音也嘶哑了。
***
陈温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的眼前不仅有遮天蔽日的浓雾,还有交缠的枝桠,以及上面……一团团的蛇。
红的黄的绿的,带圈的奇形怪状纹路的应有尽有。
它们就这样冷漠的看着他与方应棠两人走在这片林子,每当陈温觉得自己就要走出这里时,眼前迷雾一浓,他又偏离了方向。
他很累,可是不能停下,方应棠在受伤,他不能停下。
“你……是不是受伤了?”
方应棠问他,他反应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没有,我没事。”
背上的人不再讲话,等了会儿,一只手按上陈温的动脉,瓷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脉微弱的跳动着。
“陈温,不
', ' ')('要让我说第二遍,放我下来。”
这是一句威胁的话。
陈温却只觉得好笑,方应棠还是那个脾气。
“方应棠。”语气里是再也掩盖不住的疲惫,陈温说道:“我放你下来,可能就走不动路了。”
“那就不走。”
方应棠冷声道:“陈温,我不是离了你就不行了。”
***
陈温把人放下,自己再也控制不住晕了过去。
朦胧中,他感觉腿上的布料被撕开,他无力控制眼角的泪水,只能紧闭住嘴巴,过了会儿,他的嘴唇被轻轻碰触。
他下意识张开嘴,就被塞进了一颗甜甜的东西。
是糖啊……
意识再度陷入黑暗,他又开始做梦,和前几次一样,梦里也是漫无边际的浓雾,巨大的黑色阴影围绕着他。
和过去不同,这次,他看清了那片阴影的模样……
【qi……qi……】
【来……】
陈温猛的睁开眼睛,仿佛刚出产道的胎儿,疯狂的汲取新鲜的空气。
过了会儿,他眼底光逐渐凝聚,这时才发现自己似乎被人背在身上,他下意识想挣扎着下来。
“别动。”
“师弟,你还有伤……”
“受伤而已,由死不了,倒是你,那条腿再走路就该废掉了。”
陈温僵硬着身体,他不愿意自己变成他人的负累,更何况这人还受着伤,这令他更为难安。
他靠在方应棠身上,宛如一块石头。
“师弟,我真的没事了。”
“陈温。”方应棠动了动嘴唇,再也控制不住的骂出声,“我再信你就是天底下第一蠢货!”
陈温不说话了。
他感觉方应棠都要哭了。
他轻轻的凑到方应棠耳边,小声道:“那过半个时辰咱们换着来。”
方应棠没吭声,沉稳就当他答应了,闭目养神,腿上的伤口被处理过,手法比他先前好太多,也不疼了。
***
陈温变得极其嗜睡,往往睡一下又突然惊醒。
方应棠总告诉他时间才过去一会儿,可每次都是这样,陈温再蠢也察觉不对了。
他板起脸,努力回忆着师尊的姿态,想用大师兄的身份压住方应棠,还没等他想好,伤口处突然一阵瘙痒,痒意越来越深,直到他受不了的喊出声,“师弟,放我下来,腿好痒……有东西爬进去了。”
方应棠起先并不信,直到看见陈温挣扎中伤口又裂开了才脸色一变。
他将陈温放到地上,自己则快速帮他解开绑住伤口的布料。
刚解开一个小口,他就顿住了。
那一瞬间,愤怒、惊愕在方应棠脸上纠缠,整张清俊的脸扭曲到不行。
陈温以为伤口烂了,想凑过去看,露出的地方已经被布料重新缠了上去,“没有虫子,伤口在结痂,痒也正常。”
“这、这样啊。”
这会儿又不痒了,陈温也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接下去大部分都是方应棠背的陈温,偶尔力竭就是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走。
有好几次陈温走到一半控制不住睡了过去,醒来就在方应棠背上,他只好道:“又麻烦方师弟了。”
后来,陈温话也少了。
起先还只是左腿,现在右腿也开始发痒了。
他除了睡觉,就是在抵抗无止境的痒意,明明没有做什么,可体内灵力空空,身体也一点点虚弱下来。
他变得极为怕冷,体温也越来越低。
方应棠在两人周围放了两只小小的火鸟,它们跟着两人,温暖的火焰总能驱散阴霾。
陈温让方应棠不要浪费灵力,虽然方应棠并不听他的。
***
身体的变化没人比陈温自己更清楚。
更何况就算再迟钝,方应棠那遮遮掩掩的态度,也足以令人怀疑。
终于,在一次休息中,方应棠昏倒在陈温怀里,而陈温也终于有机会查看自己的伤口。
他猜过许多情况,不外乎中了某种邪术、伤口坏死、灵力衰竭等等等,可看清眼前的一幕,他依然控制不住的眼前发黑。
“为什么……我的腿上全是鳞片。”
那是银白色的鳞片。
细细软软的覆盖着雪白的肌肤上。
宛如阳光撒在雪地上。
系统觉得还挺好看的,但是它可不敢当着陈温的面说,只是道。
【恭喜主人,终于发现自己即将同化成蛇群的王后了。】
这时,陈温眼前再度浮现那些细细长长的蛇。
它们不再畏惧火鸟的余晖,缓慢的向他游过来,它们的身后,一抹巨大的影子看着他。
一如梦境。
13
疯了——
真的要疯了——
', ' ')('陈温拖起方应棠就跑,他们的身后数以万计的蛇蜂拥而至。
银白的剑锋染上鲜血,群蛇的嘶鸣中,灵光不过是夜空中晦暗的星辰。
“究竟是什么东西?”方应棠脸色很差,他看不见群蛇,可那铺天盖地的恶意过于强势,令他喘不过气来。
【主人,用你的血。】
陈温闻言,割破手腕按在方应棠唇边,“试试。”
逃亡之中两人没办法解释太多,方应棠看了陈温一眼,咒骂一声恶狠狠的咬了上去。
陈温皱起眉,太疼了。
但他没吭声,灵力在周围疯狂运转,连眼瞳都附上了淡淡的白光。
方应棠能看见后下手愈发狠辣,往往陈温还没出手,那一片的蛇就已经被他杀完了,得幸于此他可以松口气。
群蛇却更暴躁了。
尤其在陈温喂血给方应棠的时候,被激怒的嘶鸣声像是十八层地狱中万千恶鬼的怒嚎,响彻天地。
两人像是从血海里捞上来的,这时,陈温脚下忽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到蛇堆里去,还好方应棠拽了他一把。
没等陈温说话,方应棠靠过来低声道:“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什么?”
方应棠来不及解释,只是自信一笑,“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他牵住陈温的手往一个方向跑去,系统反应过来,主动给陈温解释:【这里的迷阵是群蛇魔力所致,而此时它们魔力暴动,至于原因可能是看到主人喂血给方应棠……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迷阵已经有了缺口,方应棠找到了。】
陈温眼前一亮,还来不及高兴,就听系统话锋一转。
【不过,主人,你不能离开。】
陈温的腿不知为何越来越软,他费力的挥剑,在心里问:为什么?
【你离开这里,会死的。】
***
蛇类是占有欲很强的生物,更何况,你可是它们王指定的王后。
这句话系统没告诉陈温,它看着对方脸色一点点变白,继续说道:【你的同化才开始,后面会越来越痛苦,无法行走,没有群蛇陪着你,抚慰你,你必死无疑。】
【更何况,上清也来到乌蛇镇了。】
【主人,你的师尊真的可以接受一个即将化为妖物的弟子吗?】
【我可以帮你。】
【只要你听我的,我就可以让你恢复人身。】
***
在系统看来,它的新主人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别的孩子有许多的玩偶许多的糖果,甚至许多的爱,可他只有一点点。
陈温不怕死,可这一点点爱一点点好,却成为他毕生的软肋。
这也是它不愿意告诉陈温真相的原因之一,如果说了,它对于他,是真正的毫无价值。
“你错了。”
系统被打断思路,愣了一下,【什么?】
陈温眼前是遍地的群蛇尸体,声音微微发颤,“对师尊而言,我是不是妖物与他并无什么区别。”
因为……血统身份从来不在他的眼中。
他收他为徒,也不过是因为,这个人恰好叫陈温而已。
许久之前,陈温有想过,如果他不是师尊找回来的那个孩子,他的人生又会变成什么样的。
“到了!”
雪白的剑光划破灰雾,一缕阳光照进苍白的世界。
方应棠回头去拉陈温,沾染了血的脸上是掩藏不住的高兴,下一秒,他的笑容凝固了。
一条漆黑粗大的蛇尾挤开群蛇,强硬的绞住陈温的腰。
“陈温!!陈温!!”
方应棠单手拽住陈温,骨节发白,指腹几乎陷进肉里,却感觉眼前人一点点放松了力道,他几乎是怒不可竭。
“别松手!!”
“方应棠……”
陈温还是松手了,他凝聚出最后一点灵力将人推出了这片昏暗之地。
群蛇嘶吼,狂欢。
方应棠呆滞的站在原地,不远处的浓雾如同凯旋归来的将士一点点退出他的视野,而他的脑海里还浮现着陈温的那句话。
——对不起。
***
被蛇尾拖走的时候,陈温又在想。
或许,他还是有一点点害怕的……
就像那时候跪在地上,对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天空和始终不曾打开的大门。
“系统。”
【万人迷光环启动——百分之九十——目标人物:蛇魔。】
久违的提示再度响起,陈温终于力竭,克制不住的昏了过去。
14
【你要谨记,你蛇神的祭品。】
【你属于它。】
***
陈温的手指动弹了一下,眼皮缓慢睁开,映入眼帘之内是一片昏暗,偶有滴水声响起。
昏倒前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的第一个
', ' ')('念头是:方应棠该气死了。
依他的性子怕是再见面,一顿臭骂免不了,可他有许多事许多心思不能让他人知道,这顿臭骂也只能受着了,大不了,多给骂几回好了。
不过……
系统?
他在心底悄悄呼唤,系统声音听起来略有些惊惧。
【我在……真的草了,这蛇魔怎么和照片上的不一样啊,太渗人了,原来不是完全体,草了,那怎么出现的这么早,和世界线不符合啊……】
陈温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你答应我的事情不会……”
【不会不会,万人迷光环照常有效!】
而且……
系统暗自嘀咕:这个半成体蛇魔怎么好感度这么高?
“那、那我该怎么做?”陈温忐忑的去摸自己的佩剑,却摸到一层黏糊的液体,他吓的收回手,唯一令他安心的是灵力还在,虽然不如全盛时期,但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首先……你要学会撒娇……】
撒娇?
陈温的心乱了,他急速道:“为何要做这种事,这……总不能我一撒娇就将解药给我了吧?”
他还不知道那是条蛇魔,半成体,估计也没什么智商。
系统沉默,撒娇是为了活下去啊,主人。
陈温也不吭声,即然他决定进来,就一定要把同化断掉,他绝对,绝对不能以现在的模样回到凌源。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沙沙声。
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陈温心跳如鼓,手掌死死的抵在坚硬的石头上,他的腿不知什么情况,已经失去了知觉。
黑暗中,一道巨大的影子爬了进来,它攀附在地,移动的姿态无疑是蛇,可这蛇……也太大了,难道他要冲一条蛇撒娇不成?
胃液翻滚,陈温强忍住呕意,那道影子爬到他身边,巨大的尾巴窸窸窣窣的围过来,浓郁的腥臭味窜进鼻腔,陈温再也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
可他胃里空空,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在他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条冰冷的蛇信子舔上他的眼尾。
他的眼尾全是呕吐后的泪。
【qi……qi……】
它嘶鸣着,愉悦的,欢喜的,蛇尾一圈又一圈的团上来,巨大的蛇头兴高采烈的拱下来,两只蛇瞳红灯笼般大……
陈温的嘴唇不停抖动,终于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陈温,难得变成只小乌龟,死活不肯睁开眼。
系统安慰他:【主人,你之前对蛇男不是很好吗?你就将它当作大型的蛇男不就好了。】
那怎么能一样?
蛇男不会围攻他这么久,不会莫名其妙想要同化他,更不会把他带到这个地方……他甚至不知道这条蛇要做什么……
陈温问系统:“我的剑呢?”
一共三把,之前还在的。
【被它拿走了。】
陈温叹了口气,还挺聪明的,知道先把敌人的武器清缴。
【不是清缴。】系统艰涩道:【是供起来了。】
陈温一脸茫然,供起来了?难道这群蛇信奉剑神?
这时,熟悉的沙沙声再度响起,陈温睁眼也不是闭着也不是,他紧绷着身子,却感觉那道身影拐了了一圈,似乎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悄悄的掀起眼皮,原本只是想看看巨蛇的位置,却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这确实是个洞窟。
只是洞窟两边都被插上了雪白的花,花开的时候,浅浅的绿色光辉会洒满整个洞穴。
陈温一点点睁大眼睛,惊叹的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就被旁边一道巨大的影子吓的吞了回去。
那是一条蛇。
说是蛇也不恰当,准确而言是上半身人下半身蛇的妖物,可他上半身又不是纯粹的人体,而是人形的躯干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蛇鳞,脸上也是,凌乱的黑色卷发下,除了鳞片,就是一双猩红色的眼睛。
乍的一看,确实有几分和蛇男像。
只是,蛇男没它这种独具的压迫感与兽意。
它小心翼翼的摆好一朵花的位置,手掌太大花太小了,动作极为笨拙别扭,好不容易才摆好。
陈温想到系统的话,勉强扯起唇冲它笑了下,“你……你好?”
蛇魔没有动静。
可漆黑的尾尖却不受控制的摆来摆去,嘴唇颤抖。
陈温隐约感觉不妙,来不及出声,就被蛇魔庞大的蛇身撞倒,再度昏了过去。
***
第三次醒来的陈温已经不愿意讲话了。
眼下的场景比他过去练功陷入困境还要来的痛苦无数倍,他幽幽问系统:“万人迷光环真的开了?”
系统干笑:【开了开了,它或许……只是太高兴了。】
陈温昏倒后,它是亲眼看见那条站起来长
', ' ')('达十米的蛇急的团团转,嘶嘶嘶的叫个不停。
焦急、慌乱、不知所措……
真是稀奇,现在的蛇魔应该还只有野兽的本能而已。
陈温不太信,可眼下也没有其他的法子,“除了接近这条蛇,没有其他法子吗?”
“或者你告诉我,究竟要它的什么东西,我趁他不备偷来也行。”
【不行,主人,那样东西只能它心甘情愿给你才行。】
【你要让它臣服,首先要过的就是自己这一关。】
***
如果早几年有人告诉陈温,你要去让一个妖怪为你臣服,他会觉得这人是酒喝多了修为除了岔子。
毕竟,陈温向来有自知之明。
他不是强势的人,很多时候只是被动的往前走,跟着命运的安排。
别人喜欢他,不喜欢他,他也只是安安静静的接受而已。
而此时,这已经可入骨骼的秩序要因为一个名为万人迷光环的东西所改变。
这是个神器。
陈温一直知道,只是神器选错了主人。
***
蛇魔很不安。
它的脑子里没那么多复杂的念头,只是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它不舒服,其他蛇也别想舒服。
于是在距离陈温一公里外的地方,蛇的嘶鸣声彻响不停,和战斗时不同,这种嘶鸣是带着尖锐和痛苦的。
过了会儿,蛇魔停住动作,它敏锐的感受到自己抢回来的王后醒了。
只是对方此刻很悲伤,很低落。
这种发觉令它愈发愤怒,巨大的蛇身在原地团团转,碾死了不少躲闪不及的蛇群。
忽然,他停住动作,目光定在一处,如同一把离弦的箭射了出去。
过了会儿它回来了。
高大的蛇魔头上带着粉色的花圈,手里捧着一大束娇嫩的花,那些花被他拢在怀里,尖锐的黑色指甲甚至不敢用力。
它想让王后高兴。
而这花,就是礼物。
***
洞窟内光线通明,陈温看向自己的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本些许的鳞片已经蔓延至大腿根,按上去,不是冰冷坚硬的,而是温软带着些微的弹性,陈温试着拽了一片,钻心的疼痛袭来,他不敢再碰。
这时,又是熟悉的沙沙声。
陈温知道那条蛇回来了。
他做足了准备抬头看去,却被想到会看见这样滑稽的一幕。
足以令人闻风丧胆的蛇魔抱着……一束花?
陈温有些没反应过来,先前打好的腹稿忘记个一干二净,直到那束花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的怀里。
视线被挡住,他勉强挤出花丛,就看见一个带着花圈欢天喜地的蛇魔。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漆黑的蛇信在唇间不停抖动,显露出主人焦躁不安的内心。
陈温默默抱紧了花丛,再一次挤出笑容,“谢、谢谢?”
蛇魔仰起头,开心的嘶了好几声,他小心的伸出手,那只手掌比陈温的脑袋还要大,指甲尖锐,指腹带着薄薄的透明鳞片。
“qi……qi……”
【撒娇,主人,撒娇!】
我知道!
陈温难得恼怒,他耳根子通红,缓慢的,一点点把脸颊靠上去。
于是,蛇魔的手掌间落进了一片柔软的羽毛。
他的王后在他的掌心,冲着它笑。
蛇魔的体温不断升高,尾尖颤抖,片刻后,它再也忍不住的嘶吼一声,抱起自己的王后往洞穴深处冲去,身后是无数撞落的碎石。
***
方应棠是被凌源的弟子绑回去带到上清面前的。
那名弟子满头的汗,“师兄一直想要回去。”
“嗯,下去吧。”
方应棠挣扎着想要起来,就见一人走到眼前,停下,满身凌厉的剑意无需多言就知道这人是谁。
“师伯,陈温还在里面,可是雾消失了,我找不到他。”
他抬起头,两颊削瘦,沾血的唇艰难的蠕动着,“弟子担心他会出事,他腿受伤了……您快去救救他。”
上清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明日你师尊就来了。”
“然后呢?”
方应棠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赶紧去啊,他……他有危险!陈温有危险你为什么还不去救他?你不是他师尊吗?非要等他死了才罢休不成?!”
上清不悦的皱起眉,属于大境界者的威压冷冷的朝方应棠压去。
方应棠不甘的仰起头,死死的瞪着上清,鼻腔唇边都涌出鲜血,往日风光霁月的公子此刻狼狈的宛如一片堕入尘土的云。
上清负手转身,冷声道:“我为他卜过卦,他不会死。”
“哈?不会死?不会死就够了?”
方应棠还想再说,就被一人按住肩膀。
刘花
', ' ')('中先前一直在屋中,只是始终没有出声,此刻低声劝道:“师尊要在此处守阵,若贸然离开镇中的瘟疫控制不住,人间怕是要成炼狱。”
方应棠僵住,他一点一点的打量刘花中和上清,片刻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好!你们不去,我去找他回来行吧?反正我去过一次也不怕第二次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下一刻,一颗棋子击中他的后背。
方应棠来不及出声就晕倒在地。
“带下去找灵医治疗,关月来之前,别让他出房门。”
刘花中带着人离开,屋子内只剩下上清一个人,他手中拿着一白一黑两枚棋子,灵力流转,一遍遍的为主人演示卦象的结果。
【安。】
【安。】
【安。】
一遍又一遍,直到棋子撑不住霸道的灵力裂成两半,他才停住动作。
窗外开始下雨,滴滴答答的雨水打在窗上,他脑海中忽然浮起一幕场景,也是这样的雨,白衣白发的真人走在雨中。
他没有撑伞,可所有的雨都沾染不上他。
这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撞了上来,他像是一个暖烘烘的小太阳,投入平静的湖泊。
那时候的陈温比现在爱笑,甚至还会耍赖。
他说:你撞到我了,所以你可以救救我吗?他们要送我去当祭品。
呼吸微微乱了,上清阖眼,“来人。”
“真人。”
“你去发书请四位长老来此一趟,就说,上清有请,速速前来。”
“是。”
弟子退下后,上清唇角微微牵起,他叹息道:“这点修为,这次回来就乖乖留在山上,别乱跑了。”
可他没料到,除了关月,其他三位长老来到此地已经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法阵已成。
一个月后,很多事情已成定局。
15
半个时辰后,陈温躺在地上喘息。
发鬓凌乱,衣裳扔在一边,赤裸白皙的上半身往下,两条布着细碎鳞片的腿带着一层水光。
他微微闭着眼睛,掌心疼痛,是方才挣扎中磨破的。
【主、主人……】系统胆怯的冒头,【你还好吧?我、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打过去呢。】
“他又没做什么,不过舔了下而已。”
陈温轻描淡写:“你不是让我把它当成一条狗吗?”
【对呢!就是狗!】系统兴高采烈,【主人你想通了真的太好了,我和你说……】
“系统。”陈温怕冷似的蜷缩起身体,“你说,师尊发现我没回去,会来找我吗?”
【主人,你后悔了吗?】
陈温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决意要来的是他,现在后悔的也是他。
被那条蛇抱在怀里舔玩的时候,他真的恨不得自曝和对方同归于尽,是系统一直在耳边劝他,劝他忍耐。
忍耐啊。
陈温,你真的是狼狈,真是没用。
自厌的情绪一发酵便难以收场,系统似乎又再絮絮叨叨说些什么,陈温一句都听不进去,他勉强撑起身体拉过衣服想穿回去,这身衣服原本就脏的不行,折腾了一回比抹布还不如。
这时,熟悉的沙沙声又传来。
不知哪来的冲动,陈温将手中的衣服冲那抹身影扔了过去。
蛇魔刚进来,就被扔了一头的衣服,衣服上还有对方温暖的气息,他眼前漆黑,茫然的转了一圈才想起要拿下衣服,去看地上的人。
对方浑身赤裸,皮肤鳞片白的发光,蛇魔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小蛇。
更何况,小蛇身上还有他的气息了。
更喜欢了!
它猩红色的眼瞳收缩成细线,蛇尾摇摆,漆黑的蛇信在唇间不停嘶鸣。
想要!
想要他!
哪怕对方正在露出悲伤的气息……
等等……
它弓起身子,就在即将捕捉甜美的猎物到自己怀里时,巨大的身子骤然一滞,停在半空中。
难过?为什么会难过?
蛇魔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用蛇信品尝对方的味道,慌乱直起身,它左右看了看,从旁边一堆的东西里拿出花圈套在陈温的头上,花圈太大,直接顺着肩膀滑倒了腰上,蛇魔又去找,找到了一个金子做的摆件,一块不知什么材质的刺绣,还有翡翠的扳指之类的全部塞过去。
陈温已经做好承接对方怒火的准备,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呆滞的抱着一堆的东西不知如何反应。
“qi……qi……”蛇魔急的团团转,又从最高处的台子上拿下来一把剑塞给陈温。
剑到陈温的手里,发出欢欣且委屈的低鸣。
陈温下意识的抱紧剑,蛇魔又喊他。
“qi……qi……”
似乎高兴了些,蛇魔盘起高大的身姿,可惜蛇尾太
', ' ')('粗哪怕再怎么盘也比陈温高许多,于是它将蛇尾伸到洞外,自己则趴在地上去和陈温贴脸。
感受到脸颊边轻柔的温度,陈温默默的眨了一下眼睛。
又眨了一下。
***
蛇魔不会说话。
它想告诉自己的王后,自己的宝藏都可以给你。
你不要难过了。
***
所以繁杂的思绪断裂的一干二净。
陈温开始纠结于到底该如何和一条蛇相处,更何况……这条蛇还很喜欢他。
没错,他确定万人迷光环打开了,否则这辈子他恐怕都碰不上这样单纯炙热的爱,那次发觉陈温伤心之后,蛇魔就将自己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塞过来,从宝石黄金到小孩的拨浪鼓衣服都有。
尤其是那身衣服,还拿了几颗宝石围起来。
等等,那衣服怎么这般眼熟。
没等陈温细看,发现王后态度愈发柔和的蛇魔黏黏糊糊的凑上来,黑色的蛇信伸得老长,在陈温肩窝里舔来舔去。
陈温一边躲一边说,“别,停,停下,今日不是……不是……过了吗?”
他不好意思说舔着个字。
蛇魔却仿佛没听懂,哪怕听懂了也无所谓,没蛇敢要求他和王后一天之能亲热一遍。
陈温躲不掉,干脆自暴自弃的任由蛇魔舔个满足后,将自己拢在怀里,长长的尾巴谨慎的护着。
它已经不怎么出洞窟了。
对它而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陈温感受到对方温柔且小心的力道,等身上的红潮退下,才抬手示意对方低头。
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插进乌黑浓密的卷发里,蛇魔舒适的眯起眼睛,嘶嘶嘶的叫着,陈温干脆将两只手都伸了进去。
“你有名字吗?”
蛇魔眨眨眼,尾巴尖鬼鬼祟祟的钩上怀中人的脚踝。
“我教你写字认字,到时候……你为自己取个名字吧。”
蛇魔成功勾住脚踝,欢喜的身上的鳞片都柔软了,蹭来蹭去,嘴里一遍遍喊,“qi……qi……”
“我不叫七七,我叫陈温。”被蹭过的地方痒痒麻麻的,陈温脸上一热,语气却很正经,“陈——温——”
“qi……qi……”
重复了好多遍,蛇魔依然不会,陈温放弃纠正名字,无奈道:“罢了,七七就七七吧。”
蛇魔吐了吐蛇信子,唇角弯起,似乎在笑。
话虽如此,教学并没有落下,陈温的双腿已经无法直立了,鳞片更亮,骨头却软了,时不时会睡过去,偶尔醒来想走动都只能靠蛇魔抱着,对方却很高兴,甚至给他做了个秋千让他能再洞窟里晃来晃去。
“我从未想过……”陈温顿了顿,系统好奇追问:【什么?】
陈温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又过了几日,蛇魔和他已经能沟通一些简单的内容,他第一次表露出拒绝同化的想法。
他画了条蛇,写了个蛇字,拿蛇魔脱落的鳞片放在上面,示意这是它。
蛇魔很高兴,轻轻松松就把那块石头从洞壁上抠下来收在怀里,像是要拿回去藏起来。
陈温哭笑不得,抢回来,再把人按在身后,让对方的手抓着自己的腰,蛇魔果然老实了,尖尖的指甲收着,不敢划破王后娇嫩白皙的肌肤。
陈温又画了一个半人半蛇的图,旁边画了一个四肢健全的人。
他在人形上面写了七七两个字,沉默片刻,又在半人半蛇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x。
洞窟安静,只余下滴水落石的声响。
蛇魔终于有了动静,在陈温不安的眼神中,它抠下那块石头狠狠摔在地上,尾巴猛击砰的拍进地里,随着他的动作,整个石窟开始摇晃,发出隆隆的响声。
陈温晃了几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
蛇魔看向他,猩红的眼底凶性乍现,它张开嘴嘶吼一声,几乎要把陈温震聋。
他痛苦的捂住耳朵,蜷缩起来,等恢复听觉后他就听见蛇魔动静极大的离开声,这时候,陈温可以确定之前它进来都是刻意放轻了动作。
【主人,你太天真了,那可是蛇魔,用你们修行人的话来说就是妖魔,你竟然还试图和它讲道理。】
陈温气血翻涌,腿上的鳞片因为惊吓变得暗淡无光,整个人垂头丧气的靠在石壁上。
这话他自然知道,只是……蛇魔这几日过于乖顺,几乎让他忘了他体内依然有妖魔的兽性。
“现在该怎么……”
话到一半,离开的蛇魔又气势汹汹的回来了。
动静不再是沙沙沙,而是隆隆隆。
活像要寻仇的冤家。
它刚一进来,怀里就扑进了一个人。
陈温双腿无力,扑过去的动作却极为娴熟,整个人挂在高大的蛇魔身上,他努力抬起头蹭了蹭蛇魔的脸,滚烫的脸颊和对方冰冷的鳞片挨在一起。
', ' ')('“对不起。”他柔着嗓音,眼眸胆怯。
“你生气了吗?”
蛇魔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连爱冒头的蛇信子都看不见了。
陈温当他还在生气,正想要不再多蹭蹭时,身上一紧,粗大漆黑的蛇尾将他卷的摸不透风,只剩下一个脑袋在外面。
“嘶嘶——”蛇魔满意的举起来看了看,像是陈温见过的凡间小孩抱着自己心爱的娃娃,上上下下玩的乐不思蜀。
陈温觉得不太舒服,又不敢动,怕蛇再生气,只好道:“你开心就好。”
可他显然天真了,或者他低估了蛇魔的智商,连续七八个时辰他都以同样的姿态被卷在里面,虽然不难受,甚至有几分陈温自己都难以启齿的舒适安全,可他无法接受这样。
他试图和蛇魔讲道理。
“你这样我无法用饭。”
蛇魔听懂了,而且很懂得很透彻,举一反三,把人往自己面前一卷高高兴兴望陈温嘴里塞吃的。
陈温又说:“我还得教你认字,你总该有个自己的名字。”
这回蛇魔没有反应。
它拿着一块不知哪来的布正努力的挂在墙上,还认认真真用手掌抚平褶皱。
陈温喊了好几句都没有反应,他气急之下大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蛇魔动作一僵,鬼鬼祟祟的偷瞄他一眼,继而当作什么都没听见继续折腾那块布。
陈温要还看不明白,那可真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了。
他闭上眼睛,连续问了一个时辰的话他也累了,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被人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他下意识想醒过来,背上就被拍了两下,身体在温暖中一点点沦陷,似乎有人蹭了蹭的脸,沙哑的声音不同于以往的含糊,咬字清晰。
“卿卿。”
原来不是七七啊。
陈温想着,头一歪,彻底睡了过去。
他也没有听到后半句话。
蛇魔说:“别……走……”
***
偶尔有那么一瞬间,陈温会觉得如果这辈子就是这样一条蛇,有蛇魔这样一个又凶又蠢的家人也很好。
可惜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这一切不过是万人迷光环的缘故,单说他自己,就无法放下凌源的一切留在这里。
系统察觉到他的心态,也很困惑,【主人总是这般在意光环,真的假的有这么重要?】
陈温愣了愣,思索许久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同化似乎进入了稳定期,这几日除了腿上软趴趴的无法行走,精神头好了许多,也不那么爱睡觉了,蛇魔会带他去高的地方晒太阳,这里地势险峻,没有浓雾也没有蛇,陈温会拿出蛇魔搜刮来的小册子一句一句念给他听。
大多数时候,蛇魔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有几次,陈温把蛇揪醒,好笑道:“就这般不爱学习?让我师尊看到,可是要挨板子的。”
蛇魔翻个身子,粗长的尾巴拍平了对面的山顶,用实力告诉对方自己不需要学习,因为它拥有的力量,足以蔑视世间。
陈温沉默了,他隐约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半晌,他拍拍蛇魔的头,“还是学一些道理吧,懂一点总归没错,不然……将来被人骗了怎么办。”
有武力没脑子也不行啊。
他自己就是个骗子。
总不能让一条蛇再碰上一个骗子。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陈温会说一些凌源弟子下山斩妖除魔的事情,说的最多的就是上清过去的经历,一剑平八荒,令多少妖魔鬼怪闻风丧胆,他说起来的时候,自己都不曾发觉眼眸多么明亮,直到蛇魔不耐烦的拍地面,他才说起别人。
有个上了凌源天天想家最后一去不复返的弟子啊,还有偷偷搞私情被发现的男男女女,又说起自己这次下山被一位救过的老人收留一宿的故事……
“我还有个哥哥。”陈温说道:“虽然还没见过,但我很高兴。”
这次蛇魔没有睡过去,它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的王后。
看他的笑靥,看他的伤感。
***
转眼,陈温已经在这里过了二十五天。
这天一醒来,他就感觉不对,身体干燥的厉害,更令他惶恐的是两条腿似乎被黏合在一起难以分开。
蛇魔按着他给他喂了吃的,又舔了一遍他的身体,仿佛察觉人心底的不安,他轻轻的,覆盖上对方苍白柔软的唇。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吻。
可是陈温没有一点心思,满脑子都是对未知变化的恐惧。
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将要被同化成一条蛇。
【主人。】
系统这几天没怎么出现,它一直在观察一件事,而此刻,这件事情的结局将会注定。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同化成蛇,现在进度已经到百分百,我可以一点点减弱光环的效能,蛇魔依然会
', ' ')('很爱你。】
陈温看着虚空,轻声道:“还有呢?”
【第二……】系统顿了顿,【继续原本的想法,但是接下去一切都得听我的。】
【说实话,我认为你回到凌源并不能过的很好,你必须要承认,蛇魔很适合你,你……也很喜欢它,当然作为一段数据,我不知道这种喜欢究竟是什么,只是对于一个万人迷光环而言,主人获得的爱意值很重要。】
【我希望你选择第一条路。】
“我选二。”
【主人,你想……】
“我想好了……”陈温闭上眼睛,“系统,我选二。”
***
果然是这样。
连系统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感概,甚至涌起一点幻觉般的悲伤,转瞬即逝,等它去检查时又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冥冥之中它早已经知道答案,可是明明世界线里没有陈温这个人物。
他的结局,连系统都不知道。
【爱可以如胶似漆,也可以伤人入骨。】
【主人,我要教你的第二件事,如何把爱变成刀。】
***
蛇魔今天心情很好。
它的王后立马就要同化成功了。
看他的鳞片颜色就直到会化成的小蛇会何等的美丽,恐怕比今日的月色还要漂亮。
到时候它会给王后用最干净漂亮的花环,穿最柔软的衣裳,让对方永远漂漂亮亮的,在自己的巢穴里,一辈子无忧无虑。
它采摘了最新鲜的水果回到洞窟,刚到入口,浑身的鳞片炸开,蛇魔控制不住的低吼出声。
群蛇感受到王的心情也跟着躁动起来。
它冲进洞窟,蜿蜒崎岖的路途从未如此难走过,属于王后的血腥味令它暴躁不已,它要杀死那个胆敢对王后出手的东西!让对方化为蛇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终于,它找到了自己的王后。
在看清洞内情形的那一刻,蛇魔的心都碎了,它抱起地上虚弱可怜的人,视线从对方血淋淋的腿上拂过,又捡起地上连着血肉的银白色鳞片握在掌心,哀鸣连着眼泪一滴滴砸在怀中人苍白的脸上。
“卿……卿卿……”
***
乌蛇镇,突如其来的瘟疫险些令整个镇都变为死地。
到访的仙人们救了他们。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每日哪怕无事也会恭恭敬敬的前往仙人们住的地方跪拜。
大的拖着小的,小的带着吃的,殷殷期盼的看着大门。
可今日,大门被一股暴力推开,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里面飞出,众人眼前一花,里面又飞出了一道倩影。
那人扬声道:“师兄,你要抛下这些凡人不管吗?”
不管?
什么不管?
他们听的稀里糊涂,但也有机灵的人已经跪倒在地,冲白影不停磕头,“求求仙长救救我们!”
乌泱泱的人跟着跪下来,众呼道:“求仙长救我们!”
关月指着地上的人们,“师兄,你看看他们!他们手无寸铁我们走了瘟疫控制不住,法阵失败,到时候功亏一篑,千万不要冲动啊。”
上清站在上空,白衣压抑,握住剑的手青筋鼓起。
关月挡在他面前,脸上挂满了汗。
她知道真要拼起来绝对拦不住眼前的人,可她也知道,眼前人最终定然会妥协。
一如千年前那样。
这回,也不过是个陈温而已。
果不其然,白衣真人的脚步停住了。
关月松口气,可接下来上清说的话却令她毛骨悚然。
“如果陈温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和你们一一算账,关月,你也不能逃掉。”
关月心口一紧,忍不住厉声道:“师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为了一个故人之子,一份人情连师门荣誉也不要了吗?”
上清却没被她这番话说动,眼底尽是凉薄。
“究竟是师门荣誉还是你们的面子?”
他淡淡道:“或许当年一卦真人说的没错,凌源本就该衰亡了。”
关月僵住,这些话仿佛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打得她狼狈不堪。
等人走后,她勉强收拾好心情,掩住眼底的悲哀,回头对着一扇窗户严厉道:“偷听就算了,别想去找人,应棠,我就你一个徒弟,就当为了我,别闹腾了行不行?”
窗户合的严严实实,没有半点动静。
她叹了口气,“掌门人可真给我找了份好差事。”
上清回到法阵之中,磅礴的灵力从他身上往四个方向散去,世上能凭一人之力撑起这样法阵的也只有他一人。
可这样的人,如今却散发着极致的孤独。
他想起方才打坐时突如其来的心痛,想起那个会羞怯看着他等他夸一句的孩子,还有那日对方跪在门口求他出门一见,他却只是冷眼旁观,等他脚
', ' ')('步不稳的离开才出现。
那日风很大,肯定很冷。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当初究竟为什么带陈温上凌源。
或许,那孩子生活在凡世会更幸福。
可上清又知道,再让他回到那一日,他依然会将人带上凌源。
为了自己的私心。
17
【主人,要不算了吧。】
陈温瘦了一大圈。
两条腿已经有了初步蛇尾的形状,可上面伤痕累累,沾染着灰尘,看得蛇魔不停哀叫,可他始终背对着对方。
在同化的最终阶段会变的敏感多疑,惶恐不安,会渴望同族的拥抱与亲吻,这也是系统所说必须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可自从前天开始,陈温疯狂抗拒着蛇魔的接近。
只有在睡着的时候,蛇魔才可以靠近他。
有时候睡到一半醒来,陈温能感觉到蛇魔在抱着他哭,卿卿卿卿的不停喊着,每次听到这声音他就心如刀绞,可紧接着,梦境就会将他拉入更深的黑暗里。
梦中的过程反反复复,可结局永远只有一个。
师尊看着他半人半蛇的模样,一句话都不说,那双眼睛是模糊的,哪怕陈温再怎么睁大眼睛都看不清。
陈温尽可能的不再睡着,可醒着的时候,总要每时每刻感受蛇魔小心翼翼的视线,它所在洞窟的最边缘,它把所有的位置都让给了陈温,在那里放上自己许多沾染着它气息的东西。
陈温无法否认,这些气息依然让他舒服了许多。
“卿卿……”蛇魔又在喊他了。
陈温却忽然想到,蛇魔都没给自己取个名字,也不知道……教它的那些字还记不记得。
眼帘渐渐合上,视线中的亮光一点点消失。
半梦半醒中,他听到一声惊叫:【卧槽!原来解决同化的办法竟然是……等等,好像不对,难道蛇魔是想……】
陈温想问系统在说什么,可这具身体太过虚弱,以至于他只是微微动了动尾巴,连伤口裂开的疼痛都只是让他皱了皱眉头,没有醒过来。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送到他的嘴边,他太渴了,无意识张大嘴巴喝了起来。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进入胃部,陈温冷的打了个寒颤,紧跟着他被纳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对方像抱小婴儿一样让人在怀里晃来晃去。
这次,陈温没有再做噩梦。
他睡的无比香甜,仿佛回到刚出生的时候,沉浸在娘亲温暖柔软的怀里。
如果不是系统猛烈惊恐的叫声,陈温可能会一直睡下去。
***
【主人快醒醒,上清来了!】
陈温吓的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我师尊……他在哪里?”
【还有五里,马上要到了。】
“我……”陈温一脸茫然的左右看了一圈,确认自己还在蛇魔的巢穴里,“怎么回事?他怎么来了?蛇魔呢?”
【蛇魔出去迎战了,已经过去三个时辰,现在你的同门不知道启动了一个什么阵法,蛇都要被杀光了,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最好穿个衣服。】
“什么叫蛇都要被杀光了?”陈温神色恍惚,无意识的追问。
【先穿衣服,主人,再不穿就要被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看出来?
陈温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胸口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红色的痕迹,等等……腿?
“我……”
系统打断他,【同化失败了。】
短短一句话,让陈温悲喜交加,他没再问下去,几乎在他穿好衣服的下一秒,白衣白发的真人出现在门口。
浅色的瞳孔散着一层血色,手中的剑亦是血气冲天。
他急速走来,瞬息之间已经到了面前,陈温从未见过师尊这副模样,不由有些胆怯。
“师、师尊……”
“瘦了。”上清端详片刻,抓起陈温的手腕,“灵力混乱,修为退了一个小境界。”
陈温垂下头不吭声,手指紧张的绞着衣服,怕被他看出其他的异样。
“走,为师带你离开这里。”
所幸上清没有看他的衣服下面,也没注意周围的环境地上的鳞片。
陈温跟在他身后,因为许久没走路的缘故,两条腿走的歪歪扭扭极为不适应。
上清回头看他一眼,忽然转身将人一把抱起来。
冷香在鼻腔涌动,陈温浑身紧绷,面红耳赤,“师、师尊,不用了,弟子自己可以走。”
“太慢了。”
陈温抖了抖睫毛,最终没说什么。
耳边是上清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不是陈温的错觉,似乎也有点快。
***
上清将人送到一处山峰上,那里灵气最强,乃阵法的四个核心位置之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为求保险,他还给了陈温两张符纸,要是有危险撕碎他就立刻赶来。
', ' ')('“师尊要去哪里?”
陈温有些心慌,尤其是之前系统说的那句蛇要被杀光了。
依照现在的情况不难联想,果不其然,白衣白发的真人冷声道:“当然是去杀了那条孽畜。”
18
眼见人就要走,陈温慌忙之中一把拽住眼前人的衣袖。
“等等……”
陈温翕动嘴唇,艰涩道:“可以……不要杀他吗?”
上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陈温在这种目光中节节败退,最后一点一点松开了对方的衣袖,他低下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又从他身上一点点褪去。
“对不起,师尊。”
话音刚落,他感觉自己头上被轻轻拍了一下,再抬头,人已经离开了。
陈温怅然若失,他眼前是晴空万里,可想到或许在哪个地方蛇魔即将死去,沉甸甸的石头就压了上来。
他掀起衣袍看自己的腿,完完整整属于人类的腿,可腿上的伤口还在。
“系统,它会死吗?”
陈温知道自己的师尊很厉害。
可是蛇魔也很强大啊,就算打不过,也可以逃走吧?
但很快,系统打碎了他的幻想。
【会死。】
系统实话实说,【它现在不是最终的形态,根本打不过上清。】
如果是三年后的蛇魔,拥有了人类智商隐藏兽性的他,哪怕实力不够,在上清手中逃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现在的蛇魔……除了莽之外,系统找不出任何形容词。
哦,好像还是个恋爱脑。
死了挺可惜的。
系统咂巴咂巴嘴,正想翻翻主人身边人的资料,看看哪个可以作为下一个光环使用对象时,就听陈温说了句话。
它数据一卡,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啥?】
“我要救它。”陈温说道:“系统,告诉我怎么救它。”
***
山顶的风很大。
陈温为了节省灵力选择徒步上去,乌黑的长头被吹的乱糟糟一片。
耳边还有系统格外活泼的声音。
【你不怕上清了?】
【你不是最怕你师尊生气了吗?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谁能轻轻松松进自己费了三十日功夫做出的阵法里吗?】
【不然等他生气了用下我吧,我真的很好用的,现在升级了一点还赠送附加功能,保证他只想疼你绝对不想骂你。】
至于是哪个疼就另当别论了。
陈温被说的有些不安,有生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背着师尊做坏事,他拽紧衣服,闷声不吭的继续往上爬。
半个时辰的路途陈温用了两刻不到赶上去。
庞大熟悉的灵力在风中游荡,灵力的威势足以震慑所有想要靠近的生物,可在碰到陈温时,只是轻柔的缠了上去。
陈温手心全是汗,没注意到这份温柔,他找到阵眼的薄弱之处,看了一眼虚空,咬咬牙,凝聚灵力撞了上去。
轰地一声——
群山震动,无数飞鸟惊走。
陈温被气浪撞飞了好几米,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他已经做好摔倒在地的准备,哪料有道身影冲了出来,一把揽住他的腰带着他从山顶离开。
陈温喘息片刻,往身边一看,目光凝住。
对方冲他嘻嘻一笑,“师兄,被我抓到了。”
***
刘花中怎么会在这里。
陈温脑子仿佛要炸开一样,他废了半天劲,才把微微颤抖的手藏起来。
【主人,要不要用万人迷光环?有附加功能!】
刘花中看着他,往日总是甜蜜的眼神似笑非笑,像是下一句话就会戳破他的所有伪装。
【主人!】
“使用。”陈温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就看见眼前布满了烟花特效。
【万人迷光环启动——进度百分之四十!】
【进度达到百分之五十赠送降智效果,请主人对眼前人做出撒娇等加快进度举动。】
***
“我……”陈温羞的脸上一片滚烫,他克制住转身逃走的欲望,低声道:“我……只是随便走走,师弟能不要告诉师尊吗?”
【???好像和对蛇魔的不太一样,主人你要不贴个脸?】
陈温脚步微动,最终也只是用指头轻轻拽住刘花中的衣袖。
“师弟。”
刘花中有一瞬间的怔忪,是太久没见过陈温了吗?眼前的人似乎和一个月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太一样了。
他脸颊红润,呼吸间多了几分过去没有的柔软。
总归让人……想做点什么坏事。
师兄,这一个月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刘花中想着,唇边的笑带上了委屈,他靠到陈温肩膀上轻声道:“师兄就是这样看我吗?我一直都是师兄这边的,刚刚看到师
', ' ')('尊回来就知道师兄定然被找到了,就立马来寻你。”
“原来……原来如此。”陈温不自在的别过脸。
刘花中靠的太近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体温总令他有些异样,这种感觉……就像是同化的最后阶段,哪怕清醒的时候再克制,睡着后身体依然会情不自禁的靠到蛇魔身上。
“不过……”刘花中慢悠悠道:“师兄到底错了什么坏事不敢让师尊知道?”
“不是。”
陈温心头一突,猛地转过头,嘴唇正好贴在对方高挺的鼻梁上,刘花中眼瞳一缩,与此同时,系统的欢腾的声音响起。。
【万人迷光环进度百分之五十——开启降智效果。】
降智效果……
可以让刘花中失忆吗?
陈温尴尬的抿紧嘴唇,从未觉得如此累过,正想编个瞎话先搪塞过去,就听刘花中一改刚才意味深长的语调。
“师兄,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刘花中盯住他的嘴唇,“你得收买我。”
19
“收买?”
陈温困惑的睁大眼睛,“你想要什么?”
刘花中喉结微动,白皙的脸慢慢靠过去,呼吸近在咫尺。
是要……亲吻吗?
经过方应棠和蛇魔两次后,他也明白这光环开启后多多少少会……带点不正经的特点,刘花中只是想要一个亲吻比前两回好太多了。
嘴巴碰嘴巴而已。
他想着,就要迎上去。
紧跟着就被挡住了,一根手指牢牢的抵住他的额头。
刘花中眯起眼睛,“师兄好似很熟练啊。”
陈温难为情的别过脸,“没有的事,就是师尊怕要来了,想抓紧些。”
刘花中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如此,不过……有的事情得慢慢来,师兄想来这点也是知道的,不是吗?”
说着,漫不经心的将陈温散开的领口拉好,彻彻底底遮住白皙肌肤上的红色痕迹。
陈温心中一突,“师弟……”
“嘘。”刘花中含笑的眼眸里是他僵硬忐忑的模样,“师尊要来了。”
陈温只好闭上嘴巴。
【主人……】
【闭嘴,我现在不想同你讲话!】
他感觉胸口憋着一股郁气,原本想解决一桩事,这回倒好,底子全让别人瞧见了。
还偏偏是刘花中。
***
上清到了之后,先是确认了二人平安无事,才冲上峰顶,没过多久又下来了。
“阵眼破坏了。”
陈温心虚的不敢看他,任由刘花中在他身边解释,最重要的是,他和对方从未离开过此地半步。
上清嗯了一声,不知信没信。
他唤来陈温,像是许多年前那样伸出手,陈温的掌心全是汗,一时有些犹豫。
“过来。”
语气强硬了几分,陈温只好乖乖走过去,手掌被拉开,一样东西放了上去。
是遗失的护灵宝玉。
“收好,不要再丢了。”
那只是抬起,又落下,似乎想做什么又放弃了。
上清看了刘花中一眼,“带你师兄先回去,找灵医为他好好看看。”
陈温很想问那边的情况,又怕上清怀疑,只好满腹担忧的和刘花中先行回去。
同行的还有一起出来的几位师兄弟,他们看着陈温的目光很古怪,时不时窃窃私语。
这种情况令陈温愈发焦躁,直到回到凌源,他突然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怀抱的主人力气很大,两条手臂死死的锢住他,像是要将人融入血肉里。
陈温抬起手,犹豫的拍了拍那人的背。
下一刻就感觉肩窝里湿漉漉的,紧跟着的是方应棠咬牙切齿的骂声。
“陈温,你真的是个白痴!”
“对不起。”陈温老实道歉。
“对不起也没用,老子以后都不管你了!你爱去哪里死去哪里死!”
“哦……”
“你还敢哦!”方应棠气的音调都变了,“你是还想再死一次是不是?”
“我没有想死。”陈温顿了顿,依照当时的情况认真说道:“可如果我不松手的话……你也出不去了,方应棠。”
***
好不容易哄好方应棠,灵医来了。
他听说过陈温的事情,原以为定然伤势严重,哪想到除了有些虚弱,境界退了些之外没什么大碍。
方应棠压根不信,“你再好好看看,他之前腿伤很严重的。”
灵医又去看陈温的腿,确实是伤痕累累,不过看样子已经快要痊愈,他放下药膏,斥责道:“包裹的那么严实做什么?修行之人也会生病受伤,没什么好丢人的,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陈温被说的面红耳赤,解释了好几遍确实没有其他不适,灵医才
', ' ')('默默离开。
方应棠似乎还想问什么,就被刘花中挡了回去,“师兄要好好休息,方师兄有什么话也等人恢复好了再问吧。”
换成过去方应棠肯定骂回去了,可今日他只是看了眼陈温的脸色,又扔下一堆补品才离开。
终于安静下来了,躺回熟悉的床上,陈温突然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就像梦境般不可思议。
他闭上眼睛,下意识想睡觉,紧跟着又坐了起来,“许久没修炼,该起来练剑了。”
这么一说他又想起来,自己的三把剑还在蛇魔的洞窟里。
离开太匆忙都忘了拿回来。
“它应当逃出来了吧,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去……”
陈温突然觉得很难受,可又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这么难受。
***
消息是第三天传来的——
蛇魔死了。
那些从乌蛇镇回来的弟子说的热血沸腾,仿佛身临现场,更多的是为上清欢呼,为凌源欢呼,欢喜之下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得意。
唯独陈温听见这个消息后,一脸茫然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心口尖锐般的疼痛,一口鲜血哇就吐了出来。
刘花中恰好这个时候来的,面色一变,连忙把人扶起来,陈温推开他,自顾自走到床边盘腿坐好调息。
“师尊明日就回来了,你这副样子可不能让他看见。”刘花中笑嘻嘻道:“不对,任何人也不行。”
陈温睁开眼睛看着他。
此时此刻过去的伪装又套上这具身体,刘花中却更想念那日柔软的神态。
他坐到陈温身边,身体紧紧挨着,刘花中向来知道这样会令对方不自在,可他偏偏就喜欢这样干,比如说现在,他按住这具逐渐成熟却依然消瘦脆弱的身躯,凑过去亲热道。
“师兄很在意那条蛇魔?都吐血了……”
陈温不想说话,对脑中系统的询问也置之不理。
刘花中托着腮帮子看他,突然道:“师兄,你不会爱上那条蛇了吧?”
陈温神色怔忪,半晌垂下眼帘,“师弟,不要胡说。”
“那你怎么如此难过?”刘花中碰了碰对方的眼尾,“这里都要红了。”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陈温眼中带了几分怒意,眼眸如同泉水映上了火光,刘花中呼吸一窒,一句一顿,缓慢道:“你与我之间的交易还没完成,师兄是不是忘了?”
陈温愣住,身上的威势一扫而空。
明明是只娇软的兔子,装什么大木头。
“我也不难为师兄,只要师兄答应帮我一个小忙,我保证……这个忙是师兄力所能及的,为表诚意,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
嘴唇挨过去,像是情人般的耳鬓厮磨。
陈温却只注意到对方说的那个消息。
“那条蛇没有死。”
20
“你骗我。”
陈温并不相信他的话,连对方的嘴唇几乎要含住他的耳垂了也没有反应,只是一个劲的说道。
“四位长老已经有两位回到凌源,如果是假的他们不会放任置之不理。”
“师兄,你以为凌源到如今,能靠的住的有几个人?”
刘花中略带嘲讽道,不等陈温想明白,他轻声道:“师兄,相比那条蛇,你是不是该先管管我?”
陈温此时才发觉两人姿态多么暧昧。
腿挨着腿,肩膀抵着肩膀,连脑袋,也是呼吸咫尺的距离。
陈温下意识想躲开,可紧接着,腰部就被狠狠锁住。
两人的姿势愈发密不透风,连呼吸都变得粘稠。
“师兄想食言吗?”刘花中用鼻尖蹭了蹭陈温的脸颊,“不行哦。”
陈温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声音,“你想要什么?先松开我,我会给你。”
“师兄……”刘花中声音温柔,“我想你帮我除一魔障。”
“魔障?”
陈温听到这两个字,有些茫然的放松了力道,刘花中趁机将人压倒在床铺上,乌发散开,微微弯起的眼底是深不可测的欲念。
“没错,此魔障为,欲求。”
“师兄,帮帮我好不好?”
***
寒风依旧盘旋在凌源的上空。
准确来说,陈温并未体会到太多的情绪,全程他仿佛一个过客看自己的身体被任意摆弄。
他不挣扎,也不说话,任由刘花中在自己身上泄了出来。
白浊有一部分落在他的腰上,星星点点。
刘花中完事之后,那副饿狼的姿态收敛了些,还帮陈温擦干净了身子。
只不过说出来的话令陈温脸色发白,他说:“过几日我再来。”
“可、可是……”陈温抿紧嘴唇,“说好的……”
刘花中看他这副模样着实有些可怜,安慰道:“这也不能怪我,师兄的秘密着实有点多,今日和
', ' ')('我一起,这秘密又多了一个,况且……师兄怕什么?”
他笑意淡了许多,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人,“我又不是第一个同你这样的,总不能因为我是人师兄看不上我吧?”
陈温突然明白系统所谓的降智效果体现在哪里了。
好比现在,如果是正常情况的刘花中,他只会甜言蜜语而不是这种笑里藏刀的伤人话。
“它确实比你好。”
陈温脱口而出,等说完后才反应过来。
可话已经出口,他也不想解释。
刘花中愣住,半晌哈哈笑出声,眼底却是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郁气。
他忽然觉得,那条蛇还是死了的好。
***
刘花中离开后,陈温让系统把光环关掉,系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很生气,颠来倒去的都是那句话。
——这个世界的男人都不行!蛇魔是这样刘花中也是这样,方应棠一个巴掌就吓跑了,还有谁能用!!
陈温张了张嘴,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问的好。
上清回来的那天,陈温去迎接他。
刘花中站在他右边,另一边是原本高高兴兴看到上清脸色瞬间拢下来的方应棠。
陈温没发觉他的前后差异,刘花中却看了个一清二楚。
蠢驴一只!
他漫不经心的拨动剑柄上的剑穗,心里却惦记着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从那天见到陈温开始,一切都显得那么不正常。
他确实对陈温有过心思,但那并不重要。
他来凌源从来不是为了儿女私情,可那次之后,一切看似在自己理性之下的行为却频频失控,甚至过去许久他才回过神来。
尤其是那日陈温说出那句“它比你好”之后,刘花中记了好几日没法子专心修炼。
陈温有那么重要?
怎么可能?
刘花中嗤笑自己的念头,恰好这时有是兄弟和他打招呼,他冲人笑了一笑,心想道。
罢了,今晚和那块木头说清楚吧。
***
明明距离不过几个月,陈温却感觉许久没和师尊在一起过了。
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用过辟谷丹了吗?
修为如何了?
灵医开的药记得要吃。
陈温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应着,眼眶却止不住的热起来。
上清的声音顿住,半晌,他叹了口气,“徒儿,你怪我过了这么迟才去救你吗?”
陈温慌忙抬头,眼尾还有湿意,“怎么会,师尊能来救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两人之间沉默相对。
这话的意思听着很好,可仔细一想,不过是,陈温从没有期待过上清会去救他。
哪怕现如今,陈温也无法确定上清是为了救他过去,乌蛇镇的事情他已经知道,那些瘟疫妖气非人力所能及,只能修士出马,而凌源作为修真界第一大门派,理所应当要首当其冲。
陈温是真的不怪上清。
这个世界上,他最不可能责怪怨恨的,也只有一个上清。
他担心对方多想,连忙岔开话题,将自己下山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当说到江潮生的时候,他的情绪不可避免的低落了下来,上清打断他。
“此人已经找到,回去了。”
“真的?”陈温由衷的高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道:“太好了,太好了。”
反反复复这几个字。
上清却没有看他,只是掩饰什么般的喝着茶,天色渐暗,陈温正要告退时,无意中扫到上清垂在案几旁的手臂。
广大的流云袖下,冷白的颜色。
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渴望和冲动,脚步停住,视线摇晃。
系统捕捉到他身体的变化,急切道:【主人,同化失败的后遗症出来了,你需要拥抱和亲密接触。】
“为什么?明明已经好几天没有了……”
【可能是因为……】系统缓慢道:【主人渴望他的爱意吧。】
陈温脸色苍白,上清这时已经察觉不对,走过来微凉的灵力借着手掌一波一波的送过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主人,可以使用万人迷光环……】
不可以!!
陈温在心底大喊:谁都可以唯独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可以!
“说话,究竟哪里不舒服?是腿上的伤又难受了还是有什么内伤没查出来的?”
“师尊……”陈温抖着嘴唇,脑海里的念头一个个冒出来,想被拥抱的渴望占据了上风,以至于所有的胆怯与羞耻抖抛于脑后。
“你可以……抱抱我吗?”
上清的眼瞳微微紧缩。
***
刘花中在陈温的住处等来等去等不到人回来,干脆来到上清这里刚想抓人回去,就听到这句话——
“你可以……抱抱我吗?”
顺着风
', ' ')('跑来,属于陈温的声音。
这一刻,理智拽住的那根线再度扯紧。
21
刘花中没有留下去。
自然也无从知道两人究竟有没有抱在一起,是怎样的抱?肢体纠缠还是会情不自禁的做更多忤逆于师徒间的事情?
明知道依照两人的性格可能性极低,他仍然会控制不住的去想。
最终,这些纷乱的思绪化为一个念头。
既然蛇魔可以,上清可以,那……多他一个,他的师兄想来也受得住吧?
***
陈温是在半路上撞见刘花中的。
他想起前几日对方说的话,不由有些防备,可又知道自己躲不掉,只好带着人进了屋子。
半只脚刚踏进房门,陈温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师兄,我好想你。”
撒娇般的口吻足以令人头皮发麻,陈温却是个例外,他挣脱刘花中走到床边坐下,沉默片刻,主动脱下衣服。
白皙的肌肤蒙着一层淡淡的光,像极了凌源的初雪。
刘花中成了被诱惑的那一个。
狡猾的狐狸咬住心心念念的猎物,汲取其中柔软甘甜的汁水。
可是不够,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他不满足的去**陈温的圆润的臀部,这个位置很敏感,揉多了总会使全身都泛起一层红。
“师兄,你知道吗?男子和男子也可以做,用这里……”
指尖碰到禁忌之区,陈温浑身一颤,“别……”
所幸刘花中很快就离开了,和上次一样,在他身上泄了出来。
热流打在陈温的**里,陈温垂下眼帘,呼吸急促,刘花中又凑过去亲他,可惜被躲过了。
某种不甘和愤怒徒然升起,刘花中笑容愈发灿烂,“师兄,我来帮你。”
说完埋头往下,陈温猝不及防的抬起脖颈,“什么……唔……”
他半坐起来,想推开身上的人,却被死死的按住胯骨,视野之处,更是能清晰的看见自己的东西在对方口腔里进进出出。
刘花中的嘴唇被磨的通红。
一双眼眸带笑似水的看着陈温,直到陈温蜷起脚趾,控制不住的尽数射在他的嘴里。
陈温羞的全身通红,他伸手去接,“吐、吐出来,快。”
头一回给别人吹箫,刘花中原本也没想吞下去,可对上陈温焦急的眼眸,他喉咙一动,等反应过来之后自己也沉默了。
陈温呆呆的看着他,眼眶都红了。
刘花中吻上了眼尾迷离之处,这次陈温没有躲。
“师兄……你抱抱我,好不好?”
***
方应棠自从乌蛇镇的事件后,比往日沉默了许多。
也用功了许多。
陈温打心眼里为他高兴,方应棠骄傲于自己的天赋修为,却也总是很懒,安于现状,往日里没少嘲笑每日每刻不停练剑的陈温,觉得他这只笨鸟纯粹瞎折腾。
陈-笨鸟并不在意这些过去。
那次患难后,他认为自己和方应棠已经算的上朋友了。
以防万一,他还特意和方应棠确认过,对方涨红了脸骂了好几句,最后才嗯了一声。
他其实有许多的话想和陈温说。
可说了,又怕眼前人难过,于是如数吞回去,只是说道:“往后我会看着你,你不必担心再被谁欺负了去。”
整个凌源没有人去救陈温没关系,他去,只要足够强大,没人能拦得住他,他不是什么圣人,可不会像上清一样为了百姓放弃自己的在意的人,很多年后,方应棠自成一派的逍遥剑法在修真界远近闻名,却无人知道,最开始,他不过是想保护一个人。
陈温难得反驳他,“方应棠你不用为我,为自己就好,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一生顺遂。”
方应棠当没听见,拉着人开始讨论剑法。
偷懒的方应棠尚且是陈温难以追上的,认真起来的就更别说了。
但是方应棠意外的有耐心,看出陈温的窘迫慌乱也不会骂他,反而讲解的很仔细,拖他的福,陈温的修炼顺畅了许多,练剑时的阻塞感也在一日日的减少。
两人之间的和睦气氛总是会被破坏。
这人就是刘花中。
更令方应棠愤怒的是,每次对方一来,陈温就乖乖跟着走了。
“你是他养的牛吗?这么听话!”
方应棠恨铁不成钢,骂骂咧咧,然而依然阻止不了陈温跟着对方离开,只能恨恨的捏碎了手里的玉简。
这回还真不是陈温偏心,而是因为刘花中在他掌心写的两个字。
【蛇魔】
***
那日刘花中说蛇魔没死之后,还是后面系统证明的,他说的话确实是真的,那时候陈温才彻底放心下来。
可现如今,这两个字又令他开始不安。
“你不是说它没死吗?”陈温抓住方应棠,声音急
', ' ')('促。
“之前确实没死。”刘花中道:“过几日就不一定了。”
“为什么?”
“为什么?”刘花中看着陈温,一字一顿道:“尾巴都断了半条还要过来送死,师兄,你说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它?”
陈温面色发白。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在心底疯狂敲系统。
【光环取消了!真的取消了!我发誓主人!你信我!】
“那为什么……”陈温顿了顿,艰涩道:“我没听到任何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告诉我。”
最后一个问题才是重点,然而刘花中并不着急,他缓声道。
“除了几位长老,没几个人知道,而我能知道也是因为明日我会和他们一起出发,斩除邪魔,至于为什么告诉你……”
刘花中亲昵的吻了下陈温的脸颊,唇中柔软,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师兄,我说过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等到了明日……我可以偷偷带着你……”
陈温咬紧牙关,下颌线绷的死死的。
回到屋子里,他没心思继续练剑,脑子里反复回忆着刚刚得知的消息,系统隐瞒了一些事情,声音难得心虚。
【可能还记得这些事情,蛇类都是占有欲很强的,没感情了可能……也想要……】
“那如果它忘记这一切呢?”陈温突然道,他拿起剑一边往上清的住处跑去,一边低声道:“我知道怎么救他了,系统。”
【你不等明日……】
“不能等。”陈温有种预感,等到明日,一切都迟了。
22
身为凌源的大能者,上清的生活尤其朴素。
每日不是打坐练剑就是翻阅各种书籍,刚上山的时候陈温还没有住处,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上清的书阁中。
那里的书不如凌源书阁多,每本却是寻常修士一辈子都难见的珍品。
陈温去的时候,扫洒小童刚好在打瞌睡,他蹑手蹑脚闯了进去,凭借着为数不多的记忆找到一本黄皮小本,其中一页就写着一个封印记忆的法术,说来奇怪,这法术虽然少见却也算不得珍品,却是这些书中保留的最好的一本。
匆匆记下施法的细节,陈温刚把书放回去,就听见门口传来小童的声音。
“真人。”
陈温呼吸一窒,知道躲不过,乖乖的走出去。
“师尊。”
上清果然不意外,走近几步,“手里拿的什么书?”
陈温随手抽的一本掩人耳目,此时紧张的瞄了一眼,“嗯……合欢修行……”
话音顿住,哪怕陈温不甚了解也知道这名字何等不正经,他恨不得当场昏过去,羞的五脏六腑都在冒热气。
“不是的,师尊……我……我……”结结巴巴半天,连个谎也编不出来,他正要跪下告饶,手里的书被抽走,上清屈指敲了下陈温的额头,“拿书前不好好看清楚?”
陈温捂着被敲的地方,耳根通红,却忍不住想笑。
紧跟着,熟悉的冲动再度浮现,他想克制,可是欲望告诉他有过第一次了再克制那是蠢货才有的行为。
“师尊……”他仰起头,想问出心底的渴求,可他想起这次来书阁的目的,愧疚和不安占据了上风,以至于他身体紧绷,只想快速离开这里。
“怎么了?”
微凉的指尖抚上陈温的额头,“为何出了这么多汗?”
陈温翕动嘴唇,半晌一埋头,破罐子破摔的扑了上去。
和上次始终带着距离与克制的拥抱不同,这个拥抱像是团火,牢牢的围绕着两人。
谁都没有动,陈温闭着眼睛,胆怯的心脏跳的飞快。
直到那只碰他额头的手掌僵硬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么大了还撒娇,和小时候一样。”
他小时候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撒过娇吗?
陈温记不得了,但也不敢抱太久,怕会让人反感,恋恋不舍的撤回手,兔子一样的告退了。
然而刚踏出书阁,他却听身后有声音道。
“你近来和刘花中走的很近?”
陈温回头看去,却见上清一身白衣,目光复杂。
“……是。”
“那很好,去吧。”
说完,书阁大门轰然关上。
屋外陈温急速往凌源外跑去,屋内上清走到方才被人翻过的地方,取出黄皮小本翻到写着封印记忆的那一页,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少年人炙热的体温,他暗念了好几遍静心,指尖微动,翻到下一页,上面是年代久远的墨迹……
【十二月初九,大寒,收徒,无名无姓,取名陈温……】
【小孩贪凉,夜里总是蹬被子,淘气。】
***
“系统,你有没有觉得……师尊这段时日,变了好多。”
陈温说这话时,神情是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满足和快乐,御剑飞行的时候快乐的如同一
', ' ')('只小鸟。
可一想到自己所做的事情,肩膀一松,垂头丧气道:“如果发现我所做的事情,可能……就不一样了吧……”
【主人,你知道我们称呼上清这种类型的人我们称呼为什么吗?】
“什么?”
【闷骚老男人。】
****
陈温生气了。
任由系统怎么说好话就是不理会它,可更严峻的事情摆在眼前,陈温准备了许多,担心自己施法灵力不足连聚灵丹都带了好几瓶,可他偏偏忘了自己并不知道蛇魔的具体位置。
难道要回去找刘花中?
陈温不甘的咬牙,恍惚中,他又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
——卿卿……卿卿……
他脚下一顿,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天色黑黝黝的,他一边吞聚灵丹一边御剑飞行,如同一道流星不到两个时辰,就在一户农家的地窖寻见了满身伤的蛇魔。
看清眼前一幕的陈温险些难受的哭出来。
尾巴断了,鳞片也参差不齐,身上的伤口都烂了也不管,其他的蛇呢?都死了吗?
“卿卿……”蛇魔缩在窄小的地窖,下意识想卷起什么东西,可伤可见骨的蛇尾微微一动,黑色的血就打湿了地面,它猩红色的眼瞳无力的瞥向一边,继而眼泪滚了出来,“卿卿……卿卿……”
陈温想冲出去,抱住伤痕累累的蛇魔。
可是不行……他出去了只会让事态更复杂……
【主人,是否启动万人迷光环,蛇魔附赠好梦属性。】
“使用。”
【万人迷光环启动——】
陈温伤心的看了蛇魔一眼,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陶陨,找到一个位置,深吸一口气,灵力从指尖流出,宛如夜色中的萤火虫飘扬在月光下。
轻柔的乐声传遍这不大的小山村。
乐声说的是什么呢?
陈温不知道,他甚至忘了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过的这首乐曲,只知道忽然它就来了。
蛇魔在乐声中慢慢的沉睡,离此百里之地,一名撑伞的白衣人猛然瞪大眼睛,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乐声停止,陈温小心翼翼的走进去,他顺着巨大的蛇尾爬到蛇魔面前。
灵力的枯竭使他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他含住一枚聚灵丹,双手结印,眼中带笑更多的却是泪。
“对不起,忘了我吧,要好好修炼。”
眼泪和灵力同时落入蛇魔的眉心,它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微微挣动,却只能无力的继续沉睡。
***
逼回喉咙中的血,结束后陈温不顾吞药过多的反噬,跌跌撞撞的离开这里。
眼前的月色大如盘,他头也不回的往凌源飞去,自然也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没多久,一道身影追了过来,白衣人看见了沉睡中的蛇魔,却没有找到任何一道其他人的身影。
“没有……怎么会没有……我找了你这么久……”
手中的伞无力倒地。
陈温回到凌源,一路上避开人,回到住所时天都要亮了。
白光透过窗棂落在桌上,陈温倒在床上睡的无声无息,刘花中站在床边脸色沉郁,再没有往日的柔善。
他还是低估陈温了……
也是,破坏阵法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凭什么笃定陈温回到凌源后就会继续步步谨慎?
虽然不知道陈温具体做了什么,可刘花中有预感,去除蛇魔的计划怕是就此败落了。
可惜了……师兄,原本想让你眼睁睁看着那条蛇被打死的……
“师弟?”
寂静中,忽然传来陈温睡意朦胧的声音。
刘花中骤然回神,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睁开一道缝隙看着他,似乎是累倦了,他半睁不睁的说着话。
“你怎么来了……话说回来,我得谢谢你。”
“谢我?”刘花中缓声道。
“嗯……”陈温翻了个身,面朝刘花中,唇边挂起了一抹笑,“多亏了你,真好啊……不用死了……”
声音越来越小。
床上人眼睛紧闭,漆黑的睫毛落下小小的阴影,刘花中捏住对方的下颌,狠狠咬了上去。
“那就好好谢谢我吧,师兄。”
23
那日后,蛇魔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或许是前一日奔波的缘故,第二日陈温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等从病中恢复,微凉的天气已经开始进入夏热。
方应棠仿佛住在这里一般,天天搬着凳子来找陈温。
刘花中也会来,两人却没有和过去那样吵得天翻地覆,有一回陈温听见方应棠对刘花中说。
“我和陈温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你算个屁。”
陈温惊出一身冷汗,生怕刘花中气急之下说些有的没的,赶忙出来将方应棠拉了回去。
“你急什么?”方应棠说归说,脚步却老老实实的跟着
', ' ')(',瞥向刘花中的眼底满是不屑,刘花中盯着两人的背影,默默的收敛了笑。
当天夜里,陈温被强迫着说了好几遍“我和你最好”,好不容易折腾完,他看着美滋滋的刘花中,忍不住恼道。
“你到底还要多久?”
刘花中当没听懂,陈温也无可奈何。
过了半月,方应棠被关月扔下山磨练去了,上清出门,刘花中跟着他。
陈温偶尔会听到有的弟子私下议论,说上清真人最看重的还是刘花中,陈温不过只有个大师兄的名头而已。
听第一遍的时候,陈温依然会有些难过,可听得多了,反而渐渐的习惯了。
倒是系统有一次气不过,不等陈温同意就对那两名男弟子使用了万人迷光环,差点没把陈温吓死。
好在两人没出什么事,只是在之后碰到陈温都是躲着走。
***
方应棠在修真界名声鹊起,和他有得一拼的就是刘花中,后者在众人眼中更具有魅力。
毕竟一个是一言不合开口即骂,一个待人却是温温柔柔如沐春风,方应棠年少轻狂,说不在意是假的,只是这人高傲,真在意了也不会表露出来,最多碰到时机将那些人揍一顿。
也有闹到关月那里的,不过都被轻轻揭过了。
陈温其实隐约有些担忧,忍不住和人提了一嘴,原以为方应棠不会往心里去,却没想到人骂归骂,在之后真的收敛了许多。
有一回,他在系统的怂恿下对方应棠使用了万人迷光环。
其原因是系统告诉他方应棠的附加属性是增加智商,这让陈温着实很好奇,偷偷摸摸的用了一下,正巧刘花中带了糕点温酒跑进来,一进来就往陈温身上靠,黏黏糊糊一口一个师兄。
往日里方应棠只会骂骂咧咧的上去把人扯开,可这次他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盯着陈温:“你为何不躲?”
“过去他黏着你你表面上认命实际上都在找时机溜掉,怎么这次回来之后不仅不躲,反而迁就起来了?你们的感情何时变得这么好的?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陈温吓得背都湿了,赶紧让系统关掉光环。
可惜疑点已经产生,正巧方应棠刚从山下回来,大把空闲的时间,干脆搬了一堆东西在陈温旁边盖了栋屋子。
理由是:偶尔来度假。
托他的福,刘花中好几日没能来过夜,笑的一日比一日难看。
陈温也不好受,蛇魔同化失败的副作用每夜折磨着他,好在偶尔去上清那里厚脸皮可以讨到一点温存。
时间一扫而过,转眼到了年底,又是一个大雪凌然的寒冬。
这个冬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关月和方应棠下山除魔,关月死亡,方应棠重伤昏迷。
那时的陈温刚解决完一只吞吃人肉的虎妖,听到消息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凌源,刚一进门,就被人拦住。
他抬头一看,是凌源的一位长老。
他按住陈温的肩膀,让人跟着自己走出房间才低声说道。
“方应棠完了。”
陈温心口一颤,“完了是什么意思?死了还是怎么了?”
“命保住了,只是气海被毁了,这辈子恐怕都无法修炼。”
对方的话如同劈天盖地的石头,一颗颗砸上来,陈温反应了好几秒,才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勉强扯起一抹笑:“多谢长老,我去看看他。”
“陈温,你师尊让我带句话给你……”长老喊住人,认认真真的嘱咐道:“有时候命不由人,身不由己,你要明白。”
陈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自己的心如何的茫然。
只是,他始终觉得,方应棠这样的人,不该如此。
***
屋子里很安静,带着淡淡的药香。
陈温的衣服很脏,他怕会弄脏方应棠,特意脱了外衣才靠近床铺。
方应棠紧闭着眼睛,身上包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肌肉分明的身体安安静静的沉在床上,有一些细小的伤口遍布身体的角落,或许是太小了被人忽略了,没擦什么药。
陈温赶紧拿出药抹了上去,眼尾也有一道细细的红痕,那里涂的格外的厚。
方应棠最喜欢自己这张脸了,可不能弄难看了。
陈温想着,眼泪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手中的药瓶砸到床铺上,他捂住眼睛,难过的要命。
关月死了。
修为又没了,可能这辈子都无法修炼了。
这样情形,方应棠醒过来该有多伤心。
24
方应棠昏迷期间。
前几日,还有长老弟子过来慰问,大大小小的慰问礼摆满了屋子,都是陈温代替收下。
关月门下冷清,除了几位扫洒的弟子,亲传弟子只有方应棠一个,陈温也是赶鸭子上架,从一开始的紧张局促到后
', ' ')('面的从善如流。
慢慢的,人就少了下来。
和上清一同回来的刘花中闲来无事就会来坐坐。
一年的时间,少年身姿愈发风流倜傥,同样的白衣穿在别人身上平平无奇,在他身上却如秀玉朝雪,漂亮的不得了。
有好的修为,好的师承,好的容貌。
这样的刘花中无疑更受人爱慕。
每次回来手上的香囊剑穗可不少,陈温不清楚,但猜测应该是哪家修门女儿送的。
只是收归收,除了在陈温面前显摆了一下,也不曾见人用过。
这日过来,他带了瓶上好的润合丹过来,是调养补气血难得的良药,陈温道过谢收下了。
刘花中却冷着脸抱怨:“这是我给方应棠的,你谢什么?”
陈温犹豫道:“代为……谢?”
“你又不是他的师兄。”刘花中不满的挨过去,“我们才是一起的。”
陈温扯了扯嘴唇,想笑一下,可想到方应棠的情况,又着实笑不出来,脸色灰暗了下来。
“瘦了。”刘花中打量着,“他昏迷了半个月,你就瘦了,如果换做是我……”
话音未落,嘴唇就被捂住。
陈温脸色难看,“不要乱说,师弟。”
刘花中眉眼一弯,在对方掌心轻轻啾了一下,看起来心情很好。
“师兄,一会儿我们去和师尊请安,然后去我那里好不好?这里有灵医照看着,你留在这里也没用,不如回去休息下,正好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
陈温犹豫片刻,还是摇头拒绝了。
他说:“我想留在这里。”
说完任凭刘花中怎么撒娇说服就是不点头,最后被吵得实在不行,他轻声道。
“下回我再好好补偿你。”
补偿这两个字在这一年里出现过许多次,基本上都是刘花中喋喋不休耍赖来的,其中的意味只有两人彼此知道。
陈温以为这会是个打动对方的话,却没想到刘花中收起笑,“原来我在师兄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我……”
“别说了,师兄,既然如此好好记住你说过的话,我会一点一点索取我该拥有的。”
陈温心口发凉,隐约意识到有些不妙。
***
方玉棠醒来的那天,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天。
陈温被上清带走强行按到床上休息,半梦半醒间,有弟子进来和他说方玉棠醒了。
他猛地醒过来冲出去,喉咙一阵干痒,他一边说话一边咳嗽,“什、什么……咳咳咳……”
那弟子原本是和上清讲话的,见状头也不敢抬,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太好了,终于醒了,我这就过去。”
说完火急火燎的将衣服一套就要往外冲,下一刻,衣领被人抓住,上清皱着眉训道:“急急忙忙的做什么?醒了还能再倒回去不成?衣服穿好。”
陈温窘迫的低头整理衣裳,声音难掩激动,“我只是太高兴了。”
“师尊,我好了,先告退了。”
“温儿。”上清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记住我和你讲过的话。”
陈温脚步一顿,欢喜的心落上一层寒霜似的阴霾。
他一路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安慰方应棠,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做才好一些。
他恨极了自己的唇齿笨拙,不停的打着腹稿,连刘花中何时跟上来的也不知道,直到来到方应棠的住所扑了个空,听人说才知道,原来他醒来就急着要下床去见关月。
陈温心里一痛,转身就要走,刘花中将人拦住带到自己的剑上。
“师兄,我带你过去。”
御剑时风极大,吹的两颊冰冷生疼。
陈温越来越紧张,直到看到那抹跪在坟前里的身影,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比任何画面都来的凄凉。
“师弟……你知道吗?”陈温低声道:“我曾经想象自己是方应棠,如果……是我碰上这种情况,我该如何是好。”
“可我想不下去……因为……实在太痛苦了……”
***
陈温一步步靠近方应棠。
内心满是踌躇与不安,可见了人却发觉,对方并没有想象中的悲痛,反而很平静。
看见陈温的神色甚至笑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看见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陈温呐呐道:“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受凉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来看一下她。”方应棠的目光很温柔,“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走,你看着比我还像个病人。”
“我、我陪你吧?”
“不用。”方应棠好笑道:“我又不是你碰上点事情就走不出来了,行了,快回去,别妨碍我。”
陈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离开。
半路上,陈温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他跳下飞剑,冲刘花中说道:“我不放心
', ' ')(',还是得再去看看才行。”
“师兄,可他说了只想一个人呆着,你这样回去只会惹人讨厌。”
刘花中的话里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尖锐。
“我知道。”陈温打断刘花中,态度格外的坚决,“我就远远的看看,师弟你先回去吧。”
说完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远远的,陈温听到风中似乎传来什么声音,他不确定的顿住脚步,继而一步步靠近那道身影。
他跪在方应棠的身边,面对着关月的坟墓。
远方是披着雪的群山。
“我……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就回来看看,师弟,你……”
话音未落,陈温酒被一股力道死死的拽进怀里。
方才还会笑着的人抱着他,脸埋在肩窝处,哭的伤心欲绝。
滚烫的热泪汹涌而出,方应棠声音嘶哑,绝望而凄惨,像是失去母狼的小狼,在荒野里无处可去。
25
失去修为的方应棠比常人还要虚弱。
那日在关月坟前哭完后,回去伤势加重,夜里发烧昏迷,口中喃喃的全是报仇之类的怒言。
起先还好,偶尔醒来还能和陈温说笑几句。
直到有一天,他精神恢复了些,背着陈温跑出去运功练剑。
结果可想而知,他对着空荡荡的丹田束手无策,整个人茫然的如同一座风雪砌成的雕塑。
陈温不敢多问,耐心的把他牵回房间,给他套好衣服,检查伤口,端出煮好的粥,一勺一勺的喂给他。
他见方应棠还愿意吃东西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手背一痛。
原来是方应棠把碗打翻了,碗摔成碎片,滚烫的粥淋在手上,陈温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半晌,他什么都没说,沉默着收拾好残局。
陈温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更何况是面对这样的方应棠。
他看得出方应棠缄默之中的焦躁与不安,没人告诉过他无法修炼的事情,可对于修士而言,这种事情本无需借于他人之口。
有时候,他也会打好一肚子的腹稿,从那些书上学来的话,讲给方应棠听。
说着说着,陈温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干巴巴的笑道:“其实写的可好了,就我嘴笨,不会说而已。”
方应棠没什么反应,黑黝黝的眼眸看着窗外,忽然道。
“我听见了。”
“什么?”
“那些人,他们说,我是彻底的废人了,这辈子都无法修炼。”
一阵窒息弥漫上来,陈温绞紧了手指,“别听他们说这些,都是乱说的,下回听到了和我讲,我出面教训他们。”
方应棠勾了下嘴唇,眼底依然空洞洞的。
“可是……很多人都在说啊。”
***
修行之人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世人向往神仙,能飞天遁地,逆天改命,却不知修行之人也不过芸芸众生,他们欺软怕硬,也会踩高捧低,陈温从小到大吃多了这样流言蜚语的苦,仅仅不过他天赋一般却是凌源的大师兄,而方应棠呢?从云端跌落的天之骄子,该在他们口里变成何等模样。
方应棠的脾气愈发阴晴不定。
陈温身上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都是他阻止方应棠自残般的练剑时所留下的,有好几次,他恨不得将这样不爱惜身体的方应棠提起来揍一顿,可每次看见对方苍白的脸时,什么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一个月下来,疲惫的不仅方应棠,还有陈温。
他有一次照镜子,在看见自己的脸色后,就不敢随随便便去上清那里了。
但抵不住刘花中会自己上门来。
自打他在修行界走出名声后,在凌源的时日变短,那日见过面后,陈温就没见过他,想来或许是有了新的任务,也可能下山了。
也因此,刘花中来的那日着实把他打了个猝不及防。
那时,陈温正把方应棠安抚睡下,自己冲了个澡在太阳下昏昏欲睡。
眼皮上一道刺痒,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刘花中拿草根子扎自己的眼皮。
“师弟?”
“师兄。”刘花中脸上不见笑意,反而有几分阴鸷,“怎么几日不见,你活像丧夫的寡妇一样憔悴了。”
陈温嘴角一抽,挥开眼前的草根,“别胡说。”
话落,手臂就被一把握住。
冷白色的阳光下,一道未痊愈的红色伤痕在洁白的小臂上。
陈温心道完了,连忙跳起来把手藏好,面上冷静道:“昨日练剑不小心划到了。”
“划到了?”刘花中站直了身子,“师兄剑法果然精进了许多,不伤人先伤己,不如我去告诉师尊,让他再好好教一教师兄好了。”
“师弟!”
陈温连忙拦住人,嘴唇开开合合,在刘花中难得冰冷的脸色下颓然叹气,“别告诉师尊……”
“是方应棠
', ' ')('?”
刘花中看陈温躲躲藏藏的眼色,很轻易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陈温犹豫片刻,把人拉到一旁,将方应棠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他声音放的很轻,像是习惯了,又怕吵到里面好不容易睡着的人。
“就是这样……师弟,他没有了师傅,心里又难受,不过应该再等不久就会恢复过来……”
“如果不能恢复呢?”
刘花中打断他的话,像是看着天底下的头号大傻子,“如果不能恢复你就一直照顾他?让他打你欺负你?师兄,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人,血肉之躯而已,不会疼吗?”
陈温被说的抬不起头来。
这样的刘花中太陌生了,陌生到……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事情。
“可是,总不能不管他。”
刘花中叹口气,忽而放柔了脸色。
他拉住陈温往自己怀里靠,抬起他的手臂,心疼的亲吻那道伤口。
“师兄,别害怕,我会帮你的。”
***
刘花中进去找方应棠谈话了。
陈温被关在外面,房门被下了隔音符一句话都听不见。
等人出来后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他冲进去打量两人的服饰,没有斗殴的迹象,地面也干干净净的,东西也没有摔坏,脸色……刘花中脸色很好,方应棠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但不知为何,眼底红了一些。
陈温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确认没什么大碍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一幕被刘花中看个正着,他故作委屈的凑过来,抱住陈温的腰,“师兄,都说了不会欺负他,你不信我。”
陈温尴尬的摸摸鼻子,拖着人出了房门。
关门的那一刻,他对上方应棠的目光,对方却缓缓的移开了。
“你和他说了什么?”
陈温总觉得不对劲,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能说不能说哦,师兄也别想去问他,他也不会说的。”
刘花中歪头一笑,拽着人往自己的住所飞,声音高昂,“困死了师兄,陪我睡一下。”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屋子里,方应棠忍住胸口的血腥气,等人彻底走远后,一口黑红色的淤血顺着唇角流出来。
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着刘花中带笑的话。
——你这样的贱狗,脾气还这么差,也就我师兄心善愿意照顾你,只是,这种照顾能有多久?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随时让他见不到你,人都是忘性的,一年两年他或许还记得你,那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呢?哦,我忘了,你这样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
他闭上眼睛,胸口的郁气使他控制不住想摔东西。
可想起陈温离开时不安担忧的目光,他缓缓的收回了痉挛的手指,狠狠按进床木里。
26
那日后,陈温发觉方应棠变了。
不是变好,而是愈发变本加厉,有时候无缘无故的都会冲陈温发火。
粥烫了,被子凉了,声音大了。
简直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肆意的践踏陈温的真心。
他不知道方应棠是怎么想的,也试图好好聊过几次,可对方总是背对着他一句话都不肯讲。
陈温怀疑是那日刘花中和他说了什么,可两边都问不出来,他觉得自己这个大师兄做的前所未有的失败,很久没出现过的自厌情绪困扰着他,有好几次,他真的想扔下方应棠回到自己的住所,闭起眼睛当头乌龟算了,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不能扔下方应棠。
他会好起来的。
很多个夜晚,陈温都是这样告诉自己。
可终究一切还是会爆发。
那日陈温趁上清不在去了趟他的书阁,拿了几本关于医修的书刚回来,就看见几名穿着凌源服饰的弟子走出来。
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陈温拦住三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大、大师兄好。”
三名弟子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有一人出来磕磕巴巴道:“有、有人给方师兄送了东西,我们给搬过来了。”
“东西?什么东西?!”
“剑……”三人不敢看他,“一把品相极好的上等剑。”
陈温心口一紧,拨开三人往里面冲去。
***
一路上,陈温设想了许多最坏情况,可到了地方,却只见方应棠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说不清是不安还是难过,他坐到凳子上,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话,半晌小心翼翼的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方应棠没有回应,他在床上,像是一道阴影。
陈温鼻头一酸,努力让语调轻快起来。
“我去了趟书阁,没想到他们就这么进来了,那把剑我看了,太丑了,我帮你把它扔了,你不
', ' ')('会生气吧?你之前送过我一把剑,说起来朋友关系应该有有来有往,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不是,都没送你什么,反倒是你一直照顾我……”
“为什么?”
陈温被打断,一时间接不上话,方应棠掀开被子坐起来,白衣裹着消瘦的身躯,漆黑的眼瞳直勾勾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走?”
“走……我去哪儿啊?”陈温局促的抿紧唇,“师弟,你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跟着我这样一个废人,有意思吗?”方应棠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道:“我没了修为,什么也帮不了你,你不该留下来。”
陈温有点生气了,“我不走,你也不是废人,师弟,别这么说自己。”
“我是!”方应棠突然激动起来,俊美的脸狰狞而扭曲,“我就是废人!陈温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你走!你去找刘花中找上清,找谁都行,不要留在我这里!”
“师弟,你冷静点,我没有可怜你。”陈温走过去试图拉方应棠,却被一把甩开。
“滚!”方应棠呼吸急促,指着门口,“滚出去,听到没有?”
陈温怔怔的看着他,眼眶一点点红了,“师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凶啊。”
“我……我没照顾过什么人,也不懂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我是真的想你好起来,你不该这样的……”说着,眼泪不受控制的滚下来,陈温别开脸,狼狈的抹掉眼泪。
等呼吸平复了些,他才说道:“那我先走了,我会让师尊找人来照顾你。”
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方应棠坐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突地下床冲了出去。
腿撞在门框上发出剧烈的声响,他却不管不顾,冲出去一把抱住还未走远的人。
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他连声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走,你不要走,对不起,是我乱发脾气,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你别走……”
陈温被抱的几乎喘不过气来,闻言却慢慢的笑开了,他眼底的悲伤没有化开,却无比的温柔。
“师弟,我不走。”他反手抱住颤抖的人,轻声道:“你要快点好起来。”
***
闹了一通,陈温也累了。
把方应棠带回房间后自己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他感觉有人抱起自己,温热的呼吸停留在自己的耳边,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陈温。
陈温。
“别走,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
第二日,方应棠情绪显而易见的转好。
陈温是最高兴的一个,一整天都带着笑,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起窝在厨房里做东西吃,陈温只会煮粥,方应棠负责炒菜,盐放多了,黑乎乎的都糊了,两人也不怕,就着粥吃的干干净净。
下午的时候,他带方应棠晒太阳。
太阳暖暖的,照在两人身上,他们仿佛变成了两只猫,蜷缩在一起。
方应棠越来越喜欢黏着陈温,几乎一刻不离开,他也不发脾气了,看见陈温什么都要夸一下。
从今日的衣服到练剑时的姿态,要不是陈温有自知之明,当真会被对方的花言巧语唬住。
可即便如此,每次依然面红耳赤,有时候恨极了拿手捂住方应棠的嘴,“师弟,好好讲话。”
方应棠只是笑,一双眼睛褪去病气,一点点恢复过去的神采。
可陈温心底依然沉重,他试过许多方法想恢复方应棠的气海,也有许多名声颇旺的医修来过,离开时却都只是摇头叹息。
他没和方应棠讨论过这件事,只是偶尔午夜,他总会梦见方应棠一蹶不振的姿态。
惊醒,复而难以入眠。
刘花中自从那日后又来过几回,陈温没让他和方应棠再见过面,可那时方应棠一整日呆在房间里,几乎不出来,而现在,陈温去哪里他就去哪里,陈温练剑时,他捧着块帕子等人一停下来就去帮他擦汗。
刘花中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幕。
他的视线在二人中间缓缓扫过,最后落在方应棠那张病气尤存,精神头却好了许多的脸上。
“方师兄精神不错。”
方应棠不理这句明笑暗讽的话,而是反复问陈温,“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陈温刚想拒绝,唇边就被喂了一碗水,他只好吞下去,洁白的下巴上茶水痕迹蜿蜒而下,又被人拿帕子细细擦去。
刘花中仿佛一个局外人看着这一幕,笑容一点点消失。
陈温发觉不了两人的暗潮汹涌,只是觉得不自在,挡了一下,“师弟,够了。”
方应棠这才收起帕子,似乎才发现刘花中的到来,语调漫不经心,“刘师弟怎么来了?这里位置挤,还是早些走吧。”
刘花中眼底的阴沉之色一闪而过,看向陈温又变回了可怜巴巴的模样。
', ' ')('“师兄。”
陈温干咳一声,走过去挡在两人中间,“走,我们出去说。”
刘花中眉开眼笑,“好。”
然而下一刻,陈温腰上一紧,脊背靠上了另一具滚烫的身躯。
方应棠漆黑的眼盯住刘花中,强健修长的手臂紧箍住怀中人,占有欲十足的勾了勾嘴唇。
“就在这里说。”
***
贱狗又怎么样。
废人又怎么样。
怀里这人是我的。
27
刘花中厌烦的垂下眼帘,怎么就没让你直接死了呢。
他的视线扫过陈温在对方手里显得格外纤细的腰肢,抬头再看过去,眼眶微红,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师兄,既然方师弟不欢迎我,那我先走了。”
方应棠冷笑一声,手臂丝毫不让的收紧。
“等等。”
陈温略感吃力的呼吸着,片刻后,他拍了拍方应棠的手,等人不情不愿的松开后,轻声道:“我和师弟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刘花中忍不住扬起唇。
方应棠怔怔的看着陈温,方才的盛气凌人消失得一干二净,像是有点难过。
陈温心里一软,抬手摸了摸对方乌黑浓密的头发。
“听话。”
说完又觉得不合适,正要补救,就见方应棠主动低下了头,漆黑的发丝划过他的脸颊。
“好,我听话。”
***
我听话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选择刘花中。
***
陈温同刘花中刚出去,就被按倒在墙上。
嘴唇凑上来,陈温别过脸,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处,他担心留下印子,手上用了几分灵力将人推开。
刘花中舔了舔嘴唇,语气不太好。
“师兄,你推的我好疼。”
陈温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拉着人走远了些,才说道:“现在是白天,你别……别这样。”
“白天不行,那晚上就可以吗?”刘花中贴上来,语调却阴凉,“哦,我忘了,师兄晚上也要陪别人,哪里还记得当初的约定。”
想起自己确实为了照顾方应棠许久没和刘花中在一起了,陈温不由有点尴尬,转开话题。
“师弟,究竟有什么事情?”
“有什么事,我们之间倒成了有事情没事情的关系了。”
刘花中碎碎念完,倒是没卖关子,“是师尊找你。”
陈温闻言说了句知道了,正要前往,忽而又停下脚步看向刘花中。
刘花中假装没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怎么了?”
“你……不走吗?”
“我为何要走?”刘花中笑的一脸灿烂,“正好许久没和方师兄聊聊了。”
陈温想起上次刘花中见过方应棠后发生的事情,心头一乱,急切道:“师弟,你别胡来。”
“胡来?师兄就是这样想我的?”
刘花中一步一步逼近陈温,直将人逼到树上,退无可退才咬牙切齿道:“师兄,咱们才是同一师承的兄弟,你却总为了方应棠忽略我,可知我心里多难受,那日我确实说了些不好听的话,那也是为了你,我一直将你看作最重要的人,可你呢?”
陈温被说的心里愧疚,忍不住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刘花中眼眶微红,像是要哭了。
陈温沉默半晌,低声道:“师弟,你上次见过方师弟后,他险些一蹶不振,我每日做噩梦都是那样的他,我不知道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或许像你说的,你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我,可我……只是想要他好起来……其他的,真的不算什么。”
“他现在好很多了,我每日都很高兴,师弟……对不住。”
***
对不住?
真是好有意思的话。
刘花中想笑,可嘴唇僵在脸上再也无法上扬。
忽然意识到自己装模作样的姿态有多可笑,刘花中啊刘花中,就算你真的哭了,眼前人还不是转头就去找那条贱狗!
某种不受控制的怒火卷上心头,深呼吸数下,他说道:“既然师兄这么说了,那我离开便是。”
“师弟……”
“只是……”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眼眸嘲讽,“师兄别忘了,恶犬可是会噬主的。”
说完他大步离开。
雪白的衣袂随着主人越来越快的步伐摆动,他猛然回头,只见一道雪白的剑影往上清的方向掠去。
烦乱的情绪一点点沉淀,笑容重新回归脸上。
刘花中喃喃自语:“那可不行啊,师兄,我还没玩够你呢,你可不能把心放在别人身上了。”
***
陈温脑子乱糟糟的来到上清那里。
对方一看他的模样
', ' ')('就拧起眉头,“怎么回事,慌里慌张。”
陈温这才发觉自己的形象着实不雅,衣襟散乱,发簪也歪了,应该是刚刚挣扎的时候弄乱的。
他窘迫的转过身整理好,手上急乱,连人靠近自己也没注意到,直到唇角被人碰了碰。
“你的嘴巴怎么了?”
嘴巴?
陈温脑中一片空白,不敢看身边的人。
“怎、怎么了?”
“别动。”上清抬起他的脸沉凝几秒,“红了,还有点肿。”
陈温想也不想就捂住嘴巴,声音在慌乱中断断续续,“兴、兴许是刚吃过辣的。”
上清见人死死捂住嘴巴,抬起的手又放下了,走回位置上坐下,“这几日你一直和方应棠在一起?”
“唔嗯。”
“含含糊糊的做什么,手放下,肿了就肿了,不能见人不成。”
上清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看见陈温这模样,总有股说不出来的烦躁,他勉强压住语气,“这里有份东西你看看。”
陈温乖乖走过去,头埋的低低的,手里拿着一卷纸细细看过。
片刻后,他的眼神变了。
从难以置信到狂喜,他蓦然抬起头,“师尊,您的意思是……长生谷的这位医修尊者可以救方师弟!”
“只是或许。”上清不疾不徐道:“他现在在龙安城施行义诊,得你们自己去让他看看。”
“好,徒儿知道了,我这就告诉方应棠这个好消息!”
陈温说着就要冲出去,或许是这一年上清对他愈发温和的缘故,他在这里比过去活泼了许多。
好比现在,也不顾退行礼仪,说完就要走,还是上清眼疾手快的将人拉住,却没收住力道,让人撞进了怀里。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僵。
怀里人却没有松开他,顺势抱住了他。
“谢谢师尊。”
声音哽咽,听着像是要哭了一样。
上清不知为何有有些不高兴了。
他将人拉开,拿帕子给人擦了眼泪,骂道:“我是你师尊,哪有帮外人谢自己师尊的道理。”
陈温眼泪瞬间又憋回去了,这话听着好耳熟。
“罢了。”上清将人打量了几下,视线每落在嘴唇上眉头就拧紧一分,“下回别吃这么辣了,肿成什么样了。”
陈温脸上一热,嘴唇又开始火辣辣的。
他嗯嗯嗯了几声,终于要走的时候,又听见上清和他说道。
“温儿,无论这次结果如何,你都要懂得放下,人各有命,天有天道,你要明白。”
陈温走出几步,又恍然回过头。
难不成……师尊并不看好这次就诊吗?
28我救不了你
无论如何,总得试试。
陈温想着,回去将消息告诉了方应棠,他高兴的样子感染到了方应棠,忍不住跟着笑。
“就这么高兴?是不是想到以后都不用照顾我了,才这么高兴?”
真神奇。
他竟然听出来方应棠在开玩笑。
陈温轻快道:“当然不是,师弟,我和你说这位尊者可厉害了,之前有人金丹裂了也是找他看的……”
絮絮叨叨的话讲了半个时辰,陈温才回过神来,却见方应棠靠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走过去握住对方修长却略显干燥的手指,“一定会好的,师弟。”
这个尊者不行,世界这么大,总还有其他的法子啊。
两人第二日就出发了,方应棠现在是凡人之身,又重伤刚愈,陈温没带他御剑飞行,而是找了辆马车两人一道往龙安城去。
半路上,白衣黑发的漂亮少年挡在路中间。
“师兄,你的东西忘了。”他手里拿着一封信,“没有师尊的手信也不怕被人赶出来。”
陈温这方面没经验,连忙道谢想把信件拿过来,却被刘花中躲开,他笑嘻嘻道:“我也要去。”
“不行。”
“可以。”
前一句话是陈温说的,后面一句是方应棠。
他对上陈温困惑不自在的神色,默默把人拉进车厢里,扔下一句话:“正好缺个赶马的车夫。”
车夫?刘花中?
陈温头皮发麻,“不行,还是我来吧。”
说着就要出去,又被人拽着腰拉了回来,方应棠不满道:“啧,你怎么这么怕他,让他赶个车怎么了,爱跟不跟,你坐着,外边多冷啊,手都红了。”
“可是……”
“没有可是,哪来那么多话,睡一会儿?”
“我……”
“闭眼,闭眼。”
两人调情似的话落在刘花中耳朵里,他猛然乍开一道冷笑,继而落在马车上,“驾——”的一声轻呵,马车徐徐启动。
“师兄,我给你唱首歌吧~”
说着一边挥动马屁一边开始
', ' ')('吟唱,不知哪里学来的小调,唱的婉转悠扬,陈温不自觉听入了神,也没再纠结让刘花中一同的事情。
可很快,他的好心情就没了。
实在是两人……关系太差,倒不是吵架,而是坐在一起就有种天崩地裂的窒息感。
陈温若是心大也还好,偏偏他性情敏感,在二人之间往往怎么做也不是,更令他不高兴的是,刘花中就算了,闹腾就闹腾吧,方应棠一个还需要修养的病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天天恨不得把他绑在身上就算了,打个水而已,非得抢着来。
终于,陈温脾气上来训了两人一顿,尤其是方应棠,二人这下才老实了。
夜晚,刘花中趁着方应棠去洗漱,偷偷问他,“师兄,你发脾气是不是和师尊学的?”
陈温故作淡定,“才、才不是。”
“这样啊,我觉得也不像,毕竟……”刘花中哑声道:“发脾气的师兄……看得我都要硬了呢。”
“师弟!”陈温脸色苍白。
刘花中将人拉进草堆里,窸窣声中,只听他喘息道:“师兄,很快的,帮帮我。”
***
方应棠回来的时候,就见陈温背对他低头倒腾什么东西。
火堆拉长了他的影子。
刘花中坐在几步之远,笑眯眯的托着腮帮子看他,像是吃饱喝足的大狐狸,浑身都透露着倦懒气息。
方应棠心里不悦,走上去挡住那道视线,跟着看去,“……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没什么,可能刮到了,我先去洗澡。”
陈温含糊说完,急冲冲的走了。
头也不抬。
方应棠却注意到那一扫而过,满是红潮的脖子,收进衣襟里,肌肤上挂着微微的细汗,如同一场雾蒙蒙的春雨。
假设他看过凡间的某些书,就该知道这一幕称之为“活色生香”。
而此刻,他只能一遍遍的回忆方才的画面。
甚至勾起了更久远之前的记忆。
宛如一个毒瘾的犯人。
“方师兄。”刘花中像是看出他的心思,讥讽道:“想想就好了,可不要痴人说梦啊。”
***
马车运上灵力,速度快了许多。
可越往北边走,陈温的心情越是糟糕,这段时间他在凌源确实听过妖魔复出的消息,却没想到凡间乱成这样。
不远处是尘雅门的地盘,可此刻,这里却是乌泱泱逃难的百姓,他们大多走路,穿着草鞋或者不穿鞋,富裕一些的还有牛车马车,可自打又人家里的牛马也是妖怪所化之后,用车的人也少了。
他们都在往凌源的管辖地走。
他们不懂什么修真界第一门派,只知道那里最安全。
陈温看的心里难受,“尘雅门呢?都不管吗?”
“灭亡了。”
“什么?”
刘花中看着窗外,这一刻,他的目光竟然有些冷淡。
“一夜之间,整个门派都没了。”
“是魔族干的!”方应棠冷下眉眼,咬牙切齿,“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这些畜牲!”
陈温担心他想起关月的死,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应棠眉眼一松,拉下他的手用力握住:“我没事,前面不远就是龙安城了……”
马车经历半个月的蹉跎,车轮都裂开了。
陈温不愿意耽搁,他让刘花中去修马车,自己则带人来到了那名尊者所在的地方。
上清的手信一出,一刻钟都没有两人就被请了进去。
陈温心跳极快,紧张的掌心都在冒汗,反倒是方应棠冷静许多,医修尊者看过荐信,在两人之间扫视一圈。
“你们两个谁看?”他问道:“话先说清楚,当年我欠上清一个人情,你们中间我只能看一个。”
“是他。”陈温赶紧将方应棠推了出去,“前辈,我师弟气海被魔族所毁,修为全散,还请前辈救救他。”
尊者微微点头,示意方应棠上来。
陈温看着这一幕,直到尊者放开方应棠,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全身冷汗。
“尊者,我师弟怎么样?”
“我问你一个问题。”尊者看向方应棠,“你是要救命还是救别的?”
陈温愣住,他尚且还没听出尊者话里的意思,方应棠已经明白,他低声道:“我要继续修行。”
“那你走吧。”尊者道:“我救不了你。”
方应棠似乎并不意外,他走下来去拉陈温,却被躲过了,陈温绕过他问尊者。
“斗胆一问,救命又是什么意思?”
尊者多看了他几眼,“他现在的身体,最多能活十年,可若选了救命的药,这辈子都无法修行,可凡人岁数是能活到的。”
陈温心口一疼,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方应棠赶紧抱住他哄道:“没事,别哭了,咱们走吧。”
“念在上清与我有恩情,我
', ' ')('劝你们一句,我治不了的伤这世间没人可以治的了,你们早做打算。”
29
来之前,陈温就已经做好空欢喜的准备。
可现实远比想象之中来的残酷,他有许多次机会劝方应棠选择另一条路,可始终说不出口。
方应棠不是他,对他而言,没有修为,无法为关月复仇,或许比死了还痛苦。
如果……如果能将自己的修为给方应棠就好了。
陈温想着,忽而脚步一顿,这时他才发觉自己仿佛走进了黄泉路。
龙安城受魔族侵害及重,多数人患病难以痊愈,全靠长生谷的弟子出面,家家户户都挂着白旗白幡,路边更有人麻木的往火盆里扔纸钱,他们或许没了亲友,或许没了挚爱,悲哀笼罩在城中,压的陈温喘不过气来。
“师兄。”方应棠在后面拉住他,“我们走吧。”
陈温沉默的跟着人离开。
直到城门外他们才停住脚步,此刻天色已经要黑了,城门上挂着两盏灯,却没有光。
“师兄……”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传来方应棠略带颤抖的声音。
“你在怪我吗?”
陈温猛地扭头,就对上方应棠彷惶无措的神色。
“你在怪我,所以一路上都不和我说话,我知道,是我任性了,可我……”
“没有!”陈温大声道:“我没有怪你。”
方应棠注视着他,两人之间有片刻的空白,半晌,方应棠伸出手,缓缓的落在陈温的眼尾处。
他勾勒起一个略带伤感的笑容,“过去你从来不哭的,最近哭了好多次。”
陈温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可是我很高兴。”
方应棠一寸寸的扫过眼前人,从眉眼到嘴唇,每一处每一个地方都看的很认真。
陈温突然觉得周围有些热,不自在的垂下眼帘。
“高、高兴什么?”
方应棠低声道:“师兄,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和你之间的种种,我其实是喜……”
“师兄。”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两人的交谈。
陈温转头看去,只见刘花中不知何时到了不远处,脸色在暗处看不太清,只能看见一如既往翘起的红色唇角。
“你们在聊什么?”
方应棠见状,只好把话吞了回去,眉眼沉沉的看了一眼碍事的家伙。
刘花中一回来就和陈温撒娇抱怨,什么龙安城连修车的地方都没有,他花了好几个时辰带着车去了距离此地几百里外的城才修好,陈温忙着应付他,连方应棠什么时候离开了一趟也不知道。
等人回来了,陈温注意到他手里拿着几个油纸包。
“这是什么?”
“油饼,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可惜师尊不让我吃。”
方应棠撕下一小块喂给他,“尝尝。”
陈温咬了一小口,油饼里是香气逼人的肉馅,他弯起眼眸,“真好吃。”
方应棠也跟着笑起来,又喂了一口给他,刘花中拿了半天的水壶也找不到插入的余地,阴霾逐渐浮上眼底。
还好,陈温很快就注意到刘花中,他没动那份油饼,而是拿出自己带的糕点递过去。
“师弟,你爱吃的。”
刘花中这才笑开,坐了过去。
陈温将面见尊者的事情和刘花中说了一遍,语气缓缓带了几分忧虑,刘花中则道:“天地不仁,世上事情本就不能桩桩都随人意,要我说,方师兄还是顺应天命,救自己一命还能活百年,也省的师兄为你伤心失意。”
“不行。”
方应棠和刘花中均是一愣。
因为这话是陈温说的。
他被两人一同盯着,不好意思的抿紧唇,“我是觉得,都修行中人了,还顺应天命未免有些可笑了,更何况……”
“我不信。”
这一刻,陈温在月色下的脸色竟有几分冷冽,他目光坚定看着方应棠,语气尤其认真。
“不是还有十年吗?我陪你找,天下之大,一定有办法的。”
更何况……陈温想起一样自己忘了的东西。
系统,那个名为万人迷光环的东西。
自从半年前它和陈温说自己去升级后至今未出现,可它能知道那时自己是中了蛇魔的同化,且给他找了最好的活下去的法子,那么方应棠的问题说不定也有办法。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陈温也不想放弃。
***
陈温变了许多。
方应棠忽然意识到。
他看着被火光映亮的人,不由握紧了袖中的白瓷瓶,心跳越来越快。
紧跟着,心头却涌起难以言喻的苦涩。
想起那句说到一半被打断的话,他忽然觉得庆幸,还好没说,说了……就不能回头了。
毕竟……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
', ' ')('陈温。
***
刘花中则垂下头拨弄了下火堆,挡住眼底的冰冷。
有的计划……该开始了……
***
回去的路途并不顺利。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许多的妖魔打的三人措手不及。
陈温为了救方应棠中了好几下,还好他随时带着护灵宝玉,都是小伤,三人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凌源。
结果当天晚上方应棠又开始发烧了。
陈温一夜不眠的照顾他,第二日清晨方应棠才醒过来,他隐约听见远方雷鼓震动,十根天之柱散发出耀眼的白光。
“外面在做什么?”
陈温用水给他润了润唇舌,“天门派说魔族给他们下灭派令了,求凌源帮忙,明日就动身了。”
“你去吗?”方应棠喉咙不舒服,皱起眉,又喝了几口水才好些。
“我不去。”陈温把人扶起来,顺着方应棠的脊背缓缓拍着,“我修为不好,去了也没用。”
“陈温。”方应棠打断他,目光温柔,“你修为没那么差,不要低估自己,想去就去吧。”
陈温一愣,反应过来后掩饰性的低下头,“你是第一个说我修为不差的。”
“本来就是如此。”方应棠道:“你被他们骗了,这凌源,没几个好货色。”
这话陈温不赞同,可又想到方应棠的遭遇,无声叹了口气,转而笑道:“那我也不去,我想留在这里陪你,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
“一起……去?”方应棠怔道。
“对,一起去。”
哪怕知道不应该,方应棠依然忍不住笑意。
他往下一躺抱住被子,过了会儿,他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选了另一条路,百年,凡人短短的一生,你会愿意陪我吗?”
陈温刚想反驳,就对上方应棠的目光。
他只好道:“我会,可我一定会找到法子救你的,师弟,你不要多想。”
方应棠笑着没有说话。
夜晚,刘花中来找陈温,他看了眼床上,“方师弟呢?没在?”
陈温应了一声,有些疑惑的答道:“他说晚上和人有约,饭也没吃就走了,师弟……你明日是不是要和师尊一起去?”
刘花中点点头,陈温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师尊每次出门带的都是师弟。
“师兄。”刘花中打断陈温的思绪,“你上次说好的给我补偿,今日可否兑现?”
陈温一愣,缓了许久才想起来这回事,呐呐道:“可我还要照顾……”
“他不是出去了么?”刘花中亲了陈温一下,不顾对方挣扎,又恋恋不舍的在他耳后蹭着,“我保证,他不会这么快回来。”
30
答应的事情总要完成,刘花中这天夜里让他做了许多羞耻的事情,说了许多羞耻的话,陈温都努力照办。
离开前,刘花中又缠着陈温要了一个吻。
“师兄,我会想你的。”
他看着心情很好,陈温却总觉得有些不安,心不在焉的应完后回到方应棠的住所。
结果,床上空荡荡,方应棠一夜未归。
陈温快急疯了,几乎跑遍了整个凌源也寻不见人。
第二日,上清已经离开凌源,他去找掌门人,却只得到寥寥数语,不见真心也不见行动。
他忽然意识到,失去天赋的方应棠已经成了凌源的一颗弃子,就像每年里那些黯然下山,甚至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弟子一样。
他们没有天赋,没有良师,在凌源还不如灵园中的花草来的珍贵。
“陈温,我劝你也先回去,不要给你师尊丢人。”
掌门人说完,陈温已经送到了门外。
他望着几乎没入苍穹的大殿,忽然觉得心寒,可他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因为他得找到方应棠。
长剑化为剑光在凌源的上空奔走,可哪里都没有,关月的坟前也没有……到底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就在陈温都要放弃准备下山找人时,脑中灵光一现,他记起了一个地方。
一个寻常弟子不会去的地方。
***
这里其实是山与山之间的夹缝。
里面寒川覆盖,及其寒冷,往年只有犯了大错的弟子才会被送过来,陈温小时候来过一次,那种冷至骨髓的绝望感,是他无数个梦魇的组成,长大后更是对此地望而却步,他不希望方应棠在这里,可又希望他就在这里。
矛盾且痛苦的路程在寒风的呜咽中很快就到头了。
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几乎是冲过去一把扶起倒在冰洞中的人,“方应棠!醒醒!快醒醒!”
方应棠漆黑的眉眼都凝上了一层雪白的霜,陈温用袖子帮他擦掉,却无论如何也唤不醒人,他运起灵力,用克制轻柔的力道打进眼前人的体内。
过了不知多久,方应棠眼皮一跳,终于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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