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了啊。”洪老太摆摆手:“赶紧把碗拿去洗了。”
“好嘞。”辛珊思转身。满绣坏坏地喊:“还有尿布。”
对,辛珊思又回来:“差点忘了。”走到炕边,冲一口不到嘴就哭的馋闺女做了个鬼脸,弯身端起小盆。
黎久久小脑袋仰起来哭,小腿还蹬蹬。
一手端碗一手拿着尿布,辛珊思临走了还撂下句:“哭吧,等你爹回来,你要能张嘴跟他告两句状,我就佩服你。”
“怎么了这是?”洪南枫领着大儿到正屋门口。辛珊思快跑:“没怎么。”
“没怎么你跑什么?”叶明丽走出东厢:“我可听见了,你就欺负咱久久还小。等黎上回来,我这个舅奶肯定帮久久把状告得清清楚楚。”
见曾外祖进屋,黎久久呜啊呜啊,像在说着什么。
“在告状了在告状了。”满绣笑死。
第110章
汕南城, 几辆雕花马车急急驶到城门口,队也不排就往前去。排队的百姓瞄了两眼,便不再看了。
城卫拦下马车, 车夫像往常一样掏了个锦囊出来丢了过去。城卫照常接了, 却没像过去那般直接放行,手一抬招呼人查车:“细致点。”
车夫蹙眉,眼见一队城卫走近, 他不着痕迹地撇了下嘴,手伸向袖口, 掏出个稍微饱鼓些的绣囊,跳下辕座,扯唇觍着脸道:“几位差爷辛苦了,这点心意还望笑纳。”
“你客气了。”城卫首领接了银子慢条条地塞入襟口。车夫两眼留意着左右,见城卫仍要查车, 心里不痛快了,今天是怎么回事?
城卫强硬地叫开车厢门, 六辆马车里坐的全是人,数一数,四十二口。车夫还在打点,可城卫就是不放行,查完一遍犹不够还喝声让车里的人都出来。周围起了私语。
“这是城西王家吗?”
“是他们家。”
“看气势,官家是不打算放他们出城。”
“他家犯了什么事吗?”
“哪个晓得?不过不年不节的, 这么些人出城…里头肯定有蹊跷。”
王家大管事躬身杵在城卫首领身边:“咱们十多年的交情了, 您说个话, 我这一定照您的意思来。今天主家真的是有急事要办, 需出城一趟,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也不是我有意为难…”城卫首领不想多说, 拍拍王家管事的肩将他推向马车:“回吧,这城你们肯定是出不了。”有主不让王家出城,上头都一天三嘱咐。谁他娘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哪个敢松口?
已下马车的王氏当家人王牧丰,听着此话,心不由一沉,见许管事看来,他立马使了个眼色。许管事会意,忙又回过头想拉城卫首领到边上说话。
城卫首领却抬手止住他的动作:“别打听,我就是个守城门的,多的事不知道。”
“这…”许管事见对方相当避讳的样子,也有些摸不准了,脑中是王家那些来路十分模糊的产业以及每年划出去的营收,心里突突的,扭头望了一眼家主,凑了下鼻再掏银子又硬着头皮上前去。
“我让你们回,你们没听见是吗?”城卫首领有些不耐烦了,正要发作,余光瞥到手下在朝他比手势,立马转身望向后。进城口井然有序,城外马蹄声来。
许管事右眼皮子莫名地连三抽,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要出城迎人的城卫首领,急问:“我不是王家人,我能出城吗?”
一溜儿的高头大马,飞驰而来。城卫首领甩开许管事,疾步走向进城口。看着的王牧丰,抬手摆了下。王家人见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城门外,抬腿就想悄默默地散了。不料才移动,他们就闻抽刀声。
这抽刀声立时拉回了一些目光。皮子粗糙的男子,作汉人打扮,右手紧握着弯刀,就站在排队出城的百姓中,两眼不眨地盯着王家一众,右嘴角微微扬着,带着一股戏谑。
暖暖日光下,弯刀的刀锋却分外凛冽。王家人不敢再动。周遭无人声,由远及近的马蹄在放缓。离城门还有两丈远,图八便掏了块令牌出来。城卫立时俯首行礼,接着便利利索索让开道。
熙熙攘攘里,王牧丰一眼锁定一人。那人一身黑色锦衣,玉扣冠发,五官立体精致却不乏硬朗。其骑在马上神色冷漠,盛气凌人得很,此刻也正看着他。他喃道:“黎上?”
抵近王家一众,图八拉缰绳。图六两腿夹马腹,驭马往边上去一点。黎上上前,扫了眼几辆马车,复又望向王牧丰,轻声问道:“这是要去哪?”
闻问,王家人不约而同地移目看向家主。王牧丰喉间动了下,盯着黎上,肚里那颗心都快不跳了。近日的不安,这会终于落实了。
没等到回话,黎上浅笑:“城你们是出不了了,我送你们回去。”
“黎上,”王牧丰咬着牙作出一副气极样:“你竟然勾结蒙人屠戮中…”
“我只是在学你们的主子,借势。”黎上冷幽幽地看着都濒死了还想败坏他名声的王牧丰,讽道:“你可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我不是谁的狗,你要杀我尽管来就是了。”王牧丰还大义凛然,手伸向马车,刷的一下抽了自己的剑。
黎上轻嗤:“我不是要杀你,”慢慢收敛神色,“我是要汕南再无硬剑客王氏。”
“你…”王牧丰瞠目。
图八右看一眼,见黎大夫没话要说了,举手握拳。上百弓手分散开,取弓上箭瞄准王家人。
图六冷笑,王家还想逃,逃哪去?
王牧丰愤恨,嚷到:“大家都过来看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黎大夫勾结呃…”一支利箭穿喉过,断了他的话。王家众人惊恐地看着家主手捂上脖慢慢倒下,迟迟回不过神。
“我与王家的深仇大恨,起于二十年前。”黎上道:“二十年前王家干了什么,王家人心里清楚。坦州黎家被灭门后的这二十年,王家的日子过得如何,汕南城的百姓应该都看在眼里。”
出城的队列里,一个尖嘴妇人朝旁淬了口唾沫,一点不收声地道:“活该。他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今春到浪子谷庄子上住,看我们村李子花家的二丫头脸模子漂亮,硬是强买了去,转手就将人卖进了窑子。那二丫头性子烈,被窑子押着接客的当晚咬舌自尽了。王家一个未成人的小姑娘都这么毒,大人能好到哪去?”
“王家吃剩的,宁可倒进茅坑里也不给花子吃。”又一人发声。
“王家日子如何,我们窥见不了多少,但他家城外田地的佃租那是真的重,两成七。去年老天不开眼,下半年就没怎下雨。田里收成不好,有几老财想降点租子,把眼全投向王家。可王家愣是一点没降。这么一来,那几老财也不敢降了。”
“王家那田怎么来的,咱们这些老东西都清楚。”
图八让弓箭手聚拢,压着王家人往回走。王牧丰的尸就躺在边上,王家人怯了不少也规矩了不少。
午后,黎上领着尺剑从王家大宅走出,程余粱与图八、图六紧随。
“您真不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