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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孰佛孰魔?
王临风正盼着和她动手,清声喝道:“贫道这就来领教魔伞天王的高招!”当的一声,拔出长剑。
玄晧却摁住王临风,正色说道:“王道长,我和魔伞天王有多年同门之情。今天由我来和她算账,恳请道长不要插手。”
王临风忙道:“玄晧师父,今日又不是江湖比武,救人才是最要紧的,还讲什么单打独斗的规矩?”
玄晧朝门外看了一眼,又冲王临风眨了眨眼睛。
王临风微一沉吟,这才领会玄晧的用意:屋外还有一个神秘人虎视眈眈,玄晧这厢专心对付魔伞,自己得保持警惕在旁掠阵,以免神秘人背后偷施暗算。
于是,王临风退到门边,手握长剑,伺机而动。
玄晧则朝魔伞躬身行礼,淡淡说道:“魔伞天王是武林前辈,请您出先手罢。”
魔伞怒骂道:“你叛投少林寺,别的没学到,倒是把正道的伪君子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她话虽如此,手上却不客气,咔嚓一声,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括,混元伞伞盖上弹起数百枚银色倒刺,犬牙交错,一圈套着一圈,整张伞面寒光闪烁,只要碰到敌人身体,就能撕下一大片肌肤。
魔伞大喝一声,双臂发力,混元伞急速转动,朝玄晧迎面飞来。
王临风见这混元伞可攻可守,当真是一柄霸道十足的异形兵器,不由跃跃欲试,真想和她较量一番。
玄晧拔出戒刀,待混元伞攻至面门,使出一招“脱离苦海”,戒刀画了一个圆圈,从下而上挑将过去。
只听铮的一声巨响,刀伞相撞。
玄晧身形稳如金钟,魔伞却被震得虎口崩裂,鲜血喷涌,强忍钻心剧痛,才没将混元伞脱手抛出。
她心中一惊,这才发觉小师弟的少林功夫远胜于己。
其实,魔伞精修机关术,擅长以机关陷阱取人性命。如华山石窟擒拿十二首领的陷阱,就是她的得意手笔。
但一心难二用,她沉溺于奇技淫巧之中,未免荒废了武学之道。
偶尔与人硬碰硬比武,也都是占了混元伞这奇形兵器的便宜。真正遇上武学高手,她说什么也无法靠武功取胜。
玄晧一招得手,占理不饶人,一套少林刀法施展开来,招招刚猛,力道雄浑。
魔伞被打得连连后退,混元伞牢牢护住前门,招招都是守势,已无力再作攻击,如此下去,只怕十招之内就要了账。
她正心急如焚之际,忽然瞥到门边翘首观战的王临风,心中一动,高声说道:“魔剑小师弟,武当派老道士可是我们圣教的大仇人,你怎么和他的弟子混到一起去了?武当道士眼高于顶,个个傲慢得不行,你和他们朝昔相处,只怕不太好受罢?”
玄晧知她是在扰乱自己心智,一言不发,专心递招。
魔伞见挑拨离间不成,话锋一转,换成自嘲语气,酸溜溜说道:“咱们四大天王当真是命运多舛,一个剃光头出家做和尚,一个给华山派做了十年老妈子,还有两个更可笑,直接下地府做鬼王去了。只怕恩师家里风水不好,咱们同门四人竟闹成这副模样,传出去都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玄晧愣了愣,说道:“是谁下地府去了?”
中原武林虽然人人都知章碧津为魔教所擒,但依据只是万千鸿在华山上所透露的只言片语。至于章碧津是如何发疯,如何被擒,外人却都不知详情。
王临风与玄晧同行数日,却几乎没有交谈。是也,玄晧并不知道魔音魔珠已双双毙命。
魔伞却从万千鸿处隐约听闻了一些内情,此时见玄晧神情疑惑,不禁哈哈笑道:“你魔音师姐和魔珠师兄死在谁的毒手之下,原来你还不知道吗?你和这贼道士称兄道弟,狼狈为奸,原来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玄晧回头看了王临风一眼,眼神中又是诧异,又是疑虑。
王临风心中一紧,暗道怎么好死不死,非得在这个关头坦白实情?面上则不动声色,说道:“好叫玄晧师父知晓,魔音魔珠都命丧我手。他二人手段毒辣,罪大恶极,便是有十个脑袋,我也一个一个砍了。”顿了顿,又问道:“原来你们四大天王都出自同门吗?”
玄晧闻言,心中一阵恍然。
其实他与魔音、魔珠、魔伞性子不合,所学又不相同,从前在师门中并不如何亲近。
但毕竟同门学艺数载,他突闻二人死讯,难免心驰神摇。
魔伞抓紧机会,说道:“原来王道长不知道吗?我们四大天王都是西域雪山冰湖宫门下弟子,我们恩师就是冰湖宫宫主,复姓闻人,单名一个歌字。他老人家音律机关,炼丹养生,无所不通,无所不晓。他这辈子只收了四个弟子,一生所学全都传给我同门四人。如今魔音、魔珠惨死毙命,魔剑又叛投少林,他老人家还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呢。”
她表面上是在和王临风说话,但一字一句都如匕首扎入玄晧的心头。
玄晧眼光中显出一道狠厉之色,一闪而逝,随即绷紧
', ' ')('面皮,沉声喝道:“你给我住口!我已拜入少林寺方丈大师门下,闻人宫主的喜怒哀乐,又与我何干?”
魔伞哪里会住口?当即乘胜追击,语速飞快说道:“好一个‘与我何干’!罗彻老儿是你的师父,闻人宫主就不是你的师父了?这贼道士是你的好朋友,你三位师兄师姐就不是你的好朋友了?出家人不是讲究慈悲为怀么?你魔剑怎的如此狠心绝情!”
玄晧心中大乱,凶相毕露,大吼一声,怒道:“你住口,你住口!”
他手腕翻飞,戒刀如电,唰唰唰三刀直指魔伞破绽之处。
内力到处,劲风如刃,割得旁边雪白墙皮簌簌掉落,露出一大片灰色墙壁。
玄晧此刻招招凶狠毒辣,尽数往敌人死穴上招呼,已大大违背佛性。
他眼神一时阴鸷邪恶,一时挣扎迟疑,脸色变幻,心绪激荡,气血冲撞,压抑已久的嗔怒欲念拼命鼓胀,似乎要爆裂而出。
魔伞瞧玄晧神色可怖,不由暗暗心惊,连忙放软语气,说道:“魔剑师弟,你是冰湖宫中年纪最小的弟子,我们三个向来待你如亲弟弟一般,师父更是最疼爱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们可曾害过你一次?可曾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这样憎恨我们,非要把师父的脸皮撕得干干净净才开心,非得将你师兄师姐都置于死地才痛快?你说啊,你说啊!”
玄晧脸色发黑,撕心裂肺大喝道:“住口!”左手五指成爪,使出少林“龙爪手”,紧紧抓住混元伞。
伞面上层层倒刺,割得玄晧手掌鲜血淋漓,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拿住混元伞就往下一压。
魔伞前门大开,失去掩护,玄晧立即刺出戒刀。
魔伞连忙弃伞躲避,可她躲闪不及,右肩还是中了一刀。
玄晧力道刚猛,这一刀直接击碎魔伞肩骨,将她肩膀刺了个对穿!
魔伞疼得撕心裂肺,惨叫一声。
玄晧又急速抽回戒刀,魔伞伤口鲜血泉涌,一大片鲜血喷溅在墙上地下,身形摇摇欲坠,情状格外惨烈。
游春池本来倚靠在床头,见魔伞受伤,立即坐直身体,神情颇为痛心关切。而后回过神来,又立即收敛情绪,转过头去,不再多看魔伞一眼。
玄晧这时已经怒发欲狂,一把丢开混元伞,手持戒刀,双眼发红,一步步逼向魔伞。
刀尖血珠滴滴滚落在地,连成一道断断续续的曲线。
魔伞自知小命不保,长叹一声,竟然也不再反抗,转头凝视着游春池,目不交睫,一眨不眨。她似乎是要趁人生最后关头,好好把心爱的义子看个够,以求黄泉路上做个念想……
游春池感到魔伞如有实质的目光,心里如同千刀万剐,却仍然不肯看她一眼,缓缓闭上右眼,两排漆黑睫毛中流下一道清泪。
一转眼间,玄晧逼到魔伞身前,举起戒刀往她颈中划去,就要将她脑袋活生生割下来!
正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背后响起一道清朗声音,高声说道:“善哉,善哉!”
玄、魔、游三人都是一愣。
转头看去,只见王临风白衣当风,神情冷傲,淡淡说道:“文殊汝当知,一切诸如来。从于本因地,皆以智慧觉。了达于无明,知彼如空华。即能免流转,又如梦中人。醒时不可得,觉者如虚空。”
——这几句话,是佛教《圆觉经》中的偈言。
王临风虽是玄门道士,但从前章碧津讲解少林武功精要,曾随口背过一段佛经。
王临风一向将师父奉若神明,师父随口一句话,他都牢牢记在心里。
此时魔伞已束手待毙,玄晧却要走火入魔,王临风连忙背诵佛经,期盼能感化玄晧,不要重蹈章碧津发疯成魔之覆辙。
玄晧听到佛经,果然呆呆愣住,手上戒刀停滞在空中,怎么挥也挥不下去。
他想起自己青灯古佛十年,日夜苦修不缀,只觉一捧清泉兜头浇下,慢慢浇熄心中燎原大火……
王临风再接再厉,上前一步,继续念道:“平等不动转,觉遍十方界。即得成佛道,众幻灭无处。成道亦无得,本性圆满故。菩萨于此中,能发菩提心。末世诸众生,修此免邪见。”
他本就生得丰神俊朗,此时将佛经娓娓道来,吐字清晰,无喜无悲,当真如同神仙下凡一般。
玄晧怔怔看着王临风,右手发抖,戒刀光芒吞吐,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一步。
他脸上再无半点狰狞凶相,但也没有回复成往常那副严肃端庄的神色。
他眼神迷惘,一脸茫然。
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汉,却好像变回一个少年。孤苦伶仃,不知前路何在;天大地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王临风见玄晧神色松动,心中一宽,说道:“玄晧师父,心魔既生,无需掩藏,战而胜之,便是功德圆满。”
玄晧脸色挣扎不定,犹犹豫豫说道:“王道长,我……我……”
忽然背后传来嗖嗖嗖数声厉响!
原来是魔伞趁
', ' ')('玄晧回身之时,用尽全身力气,伸足勾起地上的混元伞,又立即扳动机括,伞面上数百枚倒刺同时激射而出,如天女散花朝玄晧身后射去!
王临风大惊失色,喝道:“小心!”
游春池也大喊道:“二位快快躲开!”
玄晧脑后感到劲风来袭,想也不想,挥起袍袖朝后卷去。
这一招是少林派的“举袖成云”,专门拆解各类暗器。
大袖劲力到处,如同一面精钢盾牌,又如同一朵温软白云,能将全部暗器都收到袖中,不伤一丝一毫。
可玄晧此时心神激荡,难以把控力度,虽然将数百枚倒刺尽数收入袖中,可是劲力过猛,袖中百枚倒刺又同时弹射而出!
只见寒光闪烁,宛如一场冰冷暴雨,劈头盖脸朝床上泼将过去!
此时床上只有游春池一人,但他双手被捆,重病之下无力行动,眼看着就要身中百刺、千疮万孔而死,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接着,一大团鲜血喷到他的脸上。
原来,魔伞见游春池命在旦夕,连忙飞扑到他身前,用肉身挡住了全部暗器!
一转眼间,魔伞胸口插满无数根尖刺。她鲜血横流,四肢垂软,抽搐着躺倒在床。
游春池登时眦眶欲裂,脸色煞白,惨声叫道:“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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