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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点到即止
“心上人”三字一出,万王二人自是又惊又窘,梅园中更是一下子炸开了锅!
王临风早先出现在祭塔法会上,众人心下就略觉古怪,不明白万少主何故把这道士也邀来观礼,现在听白云间所言方才明白,原来万王二人不拘门户之分,不顾前代恩怨,不理世俗伦常,花前月下,暗生私情,竟然结成了一对龙阳爱侣!
万千鸿身为圣教少主,蔑视礼法教条,行事随心所欲,也是性情所致,理所当然。
王临风却是玄门正宗首席高徒,理当是断绝情欲的出家人,可他竟不守清规戒律和圣教少主谈情说爱,这可真是一桩惊世骇俗、闻所未闻的大奇事。
遑论武当派和七宝圣教是当代武林中仇怨最深的一对宿敌,这两派的下一代弟子怎能转恨为爱,成就好事?
霎时间,数十道目光如有实质般射向万王二人,更有好些人偷偷打量章碧津,想看他对此事作何感想。
章碧津闻言,心中亦起了疑惑,但他修养极佳,面上淡淡的不起半点波澜,只是双目斜睨,静静看着王临风。
王临风从未经历过师父这般无声注视,耳中听到砰砰砰一阵巨响,那是自己激烈的心跳,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再也再也不要出来……
万仞山看见王临风如此神色,不由相信了几分,但此事太过离奇,他万仞山的儿子怎会对章碧津的徒儿动了心?大声说道:“师妹,这都什么当口了,你还有心情说笑话?鸿儿,你又怎么不说话了?你妈妈这样说你,你都不反驳吗?”
万千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说道:“不是的!我……我……”
他语气果决冷厉,但究竟怎么个“不是”法,一时也说不上来,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一对蓝幽幽的眼睛死死瞪着母亲,眼神中颇有责怪之色。
白云间见状,心中暗暗懊悔,真不该一时嘴快说漏此事,可转念一想,自己落入章碧津手中,儿子却碍着这呆道士的面儿不愿出手搭救,不禁火冒三丈,叫道:“臭老狗,谁有空跟你说笑了?你家乖儿子和这呆道士做下的好事啊,啧啧,他自己都没脸承认!老狗生下的小狗,也是不折不扣的坏东西!”
她这话委实令人浮想联翩,众舵主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更有人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
万千鸿最是脸皮薄、爱面子,对着王临风都不愿意直认心事,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屡屡给亲生母亲戳破阴私?竭力压抑怒气,说道:“白娘娘定是吓破了胆子,这才满口胡言乱语,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丢人现眼。还请诸位前辈看在家父的面子上,暂且回避片刻罢。”
群舵主听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再不避开,倒显得自己太过好事,于是依言退散开来。
只是众人并未走远,梅林中隐隐约约可窥见人影飘忽闪动,群舵主全都埋伏在左近,相比方才团团包围之势,更显得神秘莫测,八面埋伏。
闻人歌却不离去,抱起双臂,倚在一株开得正艳的梅树下,狭长双眼中孕着促狭笑意。
万仞山冲闻人歌说道:“闻人老弟,你不走吗?”
闻人歌还未答话,白云间就没好气说道:“你想避开外人盘问你儿子,那也不必瞒着闻人宫主,他什么都知道了。”
万仞山瞪了闻人歌一眼,心想你倒是把我万氏家事打听得一清二楚啊,此时没功夫理会这老狐狸,转向万千鸿,说道:“鸿儿,那日你带着这小道士来梅园见我,我就觉得莫名其妙,只是没有多问罢了。此处也没有外人,你就给个准话罢,你妈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万千鸿粗声粗气说道:“白娘娘受惊过度,口中尽是一派胡言,七宝圣教与武当派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怎会看上什么木头脑袋蠢道士?”
王临风心想他说话还是这个调调儿,心下不以为意,只是挂念着师父的反应。
却听章碧津轻轻哼了一声,唇角微微向下,雪白眼睫掩映之中,清亮双眸显出不悦神采。
万仞山听儿子这么说,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喜道:“好,我就知道万仞山的儿子是好样的,绝不是那种给猪油蒙了心的浑小子!鸿儿,你现在就去割了那小道士的脑袋,一切流言蜚语自然烟消云散。”
万千鸿看了王临风一眼,略作迟疑,说道:“这呆道士的脑袋有什么好的?又笨又硬的一块蠢木头,我才不想要呢。”
万仞山脸色一变,说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么?怎么又不愿意杀他了?难道你当真和他做下事儿了?”
万千鸿反问道:“我不愿意杀他,难道就是喜欢他了?天底下多的是我懒得动手去杀的人,难道他们个个都得了我的喜欢吗?”
章碧津听到此处,心中尽皆了然,转头问道:“临风,这小魔头何故对你用情至此?”
万千鸿吃了一惊,喝道:“章真人,章掌门,我向来敬你是武林前辈,怎么你说话如此没有分寸?你怎么就听出我对你徒儿用情了?”
白云间哈的笑了一声,说道
', ' ')(':“鸿儿,你和你爹爹的性子简直是一模一——”话未说完,章碧津就反手点了她的哑穴,她登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章碧津回头说道:“临风,还是你来说罢,你和这小魔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临风从来不敢对师父撒谎,深呼一口气,老老实实答道:“师父,徒儿下得武当山以后,不久就遇上了这个魔教少主,分分合合,几番恶斗,其中颇多纠缠,一时也说不清楚……徒儿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无法出手伤他性命。”
章碧津微眯眼睛,直直盯着王临风。
他眼神澄澈清明,犹如山间冷泉,又如云中冰轮,似乎能清清楚楚看穿王临风心底深处。
寒风凛冽如刀,吹得漫山遍野的红梅簌簌而动。
过了许久,章碧津忽然说道:“临风,你动凡心了。”
王临风骇然变色,抬头看向师父,却见师父神色冷肃,不似是在开玩笑,不由得灵台轰然剧震,脑中晕晕乎乎的不知东南西北,颤声说道:“师父,徒儿实在犯了大错,求您责罚……”
万千鸿听王临风这么说,显然是承认对己动情,不由得怦然心动,唇角向上勾起,随即尽力掩饰。
万仞山更觉错愕,看看儿子,又看看王临风,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章碧津则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临风,师父这一回中了妖邪奸计,身陷险境,实在麻烦得很。你年幼单纯,对凡尘俗世的事情半点儿也不懂得,却为了师父单枪匹马冲下武当山,千里迢迢追到西域。人间多险恶,你初涉江湖,远离亲朋,背井离乡,一路上必然遭遇了不少棘手为难之事。师父本该陪着你,领着你,护着你,却没能尽责,又怎忍心罚你?”
章碧津向来对王临风十分严格,纵使心中看重这个小徒儿,面上也很少流露出喜爱之情。
哪料到此时师徒俩深陷敌营,又处于如此尴尬境地,他竟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怜爱抚慰之语。
王临风听得呆住了。
西行路上,他确实尝遍了坎坷艰辛,雪域情龙就不必多说,就说他每每做足筹谋,事情发展却总是出乎意料,屡遭坎坷,饱受挫折,几乎没有顺顺利利办成过一件事情,实在是山危水恶,步步为难。
不过他一直觉得,既然师父被捉走了,那他一定要竭尽所能把师父救出来,为此上天入地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人问过他苦不苦,累不累,他自己也从不去想。
可是师父现在关心他,疼爱他,怜惜他,他却突然抵受不住了。
王临风只觉得千万种辛酸滋味儿霎时涌上心头,白皙挺翘的鼻尖变得红通通的,眼中落下泪来,唤道:“师父,徒儿败坏门规,实在罪孽深重,真该一死了之……”
章碧津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不必再说,劝道:“咱们修道之人,一生都要习练如何抵抗诱惑,如何斩断毒龙。你自幼出家,于情爱之事毫不明白,懵懵懂懂,糊里糊涂,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杀那魔教少主。这是心魔,日后清心修炼,自然能够化解。”
万千鸿脸色一黑,说道:“你才是王临风的心魔!他这人平时还算过得去,但一提到你就变得死样活气的,叫人看了就生气!”
章碧津不理万千鸿,继续说道:“临风,求仙问道本就奇险艰难,偶然走上岔路也不是没有的。你一时糊涂,师父不会怪你。但正邪是非,此乃大义所在,你总该分得清楚罢?你现在就去打败那魔教少主,咱们师徒自可全身而退,未必非得杀了他不可。”
王临风听着师父这一席话,只觉得字字振聋发聩,如遭当头棒喝,心想师父当年力败万老教主,可谓中原武林对抗魔教第一人,我却和万千鸿纠缠不清的,实在太对不住师父的谆谆教诲。更何况师父也说了,我只需胜过万千鸿就好,不必伤他性命啊。
想到这里,王临风不禁抬头看向万千鸿。
万千鸿也正凝目瞧着他,急道:“怎么?你真的要跟我动手么?”
王临风说道:“万少主,咱们就按照闻人宫主所说的一局定胜负,只是要再加个条件,这次比武须得点到即止,互不相伤,这里所有前辈都做个见证。”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道:“咱们从前也不是没打过啊,多这一次也不多,少这一次也不少。”
万千鸿怒道:“好啊,你是自信这一次又能赢过我了,是不是?你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好和你师父一起回武当山去,是不是?”
王临风心想我是武当弟子,当然巴不得快点回去啊,但见万千鸿神色恼怒,这话也说不出口。
万仞山思索许久,对儿子这桩离奇情事实在难以分辨,索性不再多想,着力解决眼前困局。
他伸手握住儿子的胳膊,说道:“鸿儿,那些臭道士自诩名门正派,怎会把咱们这些邪魔外道放在眼里?你不舍得伤这小道士的性命,他倒是舍得对你出手。彼不仁,我不义,我看你也不必跟他客气了,痛痛快快打一架就是了。”
又凑到万千鸿的耳边,低声说道:“鸿儿,方才那两个镖师
', ' ')('送来的七宝圣塔是假的,此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所以咱们决不能放跑了章碧津,否则于公于私都要糟糕。点到即止也很好啊,你只须胜过了王临风,到时候你想让他留在哪儿,他就得留在哪儿,一切还不都由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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