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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洛京花开(丐帮帮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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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身体当即紧贴在一处,彼此汗水浸透衣衫,空气中仿佛也蒸腾着黏腻欲望。

若是有人此刻路过此地,一定会大为吃惊,一个仪表堂堂的年轻道长,怎会被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那二人却都无心顾及周遭了。

尹东元保持着尽根没入的姿势,右手伸到王临风的双腿之间,再次撸动那胀得通红的男根。

双重刺激裹挟全身,王临风只觉得快美难言,喉中低吟一声,反过手去,伸在背后胡乱摸索。

尹东元试探着握住了王临风的手。

王临风立即与他十指交缠,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握住,不肯放开。

尹东元笑了笑,下身缓缓肏干起来。先拔出一截儿性器,再缓缓插回那紧窄小洞。

如此抽插数百下后,尹东元只觉得胯下这一具柔韧紧实的男子躯体,当真说不出的美妙诱人,于是开始左右摇晃腰身,一根粗壮阳物在湿热甬道内不住打圈儿。

尹东元的性器和章碧津一般粗长,只是龟头处略微向上翘起,其状如钩,可谓是天赋异禀。每一次打圈儿,都能狠狠摩擦王临风的阳心。

王临风舒爽得神魂颠倒,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他的嗓音格外高亢清亮,观音庙不远处有一片枯林,林中歇了一群乌鸦,群鸦闻声惊动,也尖声叫啸相合。

鸦啼声声凄厉,吓得王临风浑身一个抖索,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和尹帮主幕天席地干那不知廉耻的勾当,四周荒野,不知多少活物正暗自窥探!

王临风突然惊羞交加,随手抓过拂尘,将木柄紧紧咬在口中,强忍着荡心动魄的绝顶快乐,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尹东元每一次挺进,王临风的身子都跟着向前移动,拂尘随之摇晃,银色软丝熠熠闪光。

尹东元眼中一花,这才注意到王临风脸上尽是羞耻之情,月色之下,宛若一副活色生香的神道仙人交欢图,淫靡无限。

其实,王临风此刻若是坦然受之,那倒也罢了;可他偏偏却以俊朗英姿,做出又是享受、又是害臊的小女儿神态。两相对比,更加令人无法抵受。

尹东元只看了他一眼,便怦然心动,下身又陡然胀大几分!

层层快感汹涌袭来,王临风嗯嗯两声,身体酥麻发软,几乎化成了一滩春水。

尹东元怕王临风承受不住,忙扣紧他的手掌,一股纯厚内力随即注入他的体内,一转眼就流转四肢百骸。

丐帮帮主的内力阳刚有力,王临风浑身暖烘烘的,无比熨帖舒坦,脸上神色也渐渐缓和。

尹东元又搂着他的腰肏干许久,力度越来越强悍,动作越来越猛烈。

王临风被他干得东倒西歪,只觉得眼前云里雾里,恍若成仙,雪域情龙之药效逐渐安息。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下身射出一股股精水,湿淋淋浇灌在干枯草地之上。

尹东元见状,不好意思在他体内多做停留,干脆拔出性器,催动精关,也射在了地上。

王临风趴在地上喘匀了气,坐起身来,认认真真整理衣冠,又转身看向尹东元,眼中满是感激眷恋之情,说道:“尹帮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尹东元平日里总是春风满面,此时却叹了一口气,说道:“还好你是遇见了我,要是碰上不安好心的坏人,只怕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王临风笑道:“尹帮主,你肯对我说这些话,足以见得你是大好人。”

尹东元笑了笑,眼神却很深沉。

他一直把王临风视作伙伴,才有舍身救人之举,可是当真和王临风有过了肌肤之亲,他心中情感却又悄然变化。

眼看王临风笑语晏晏,他心中竟然涌起一阵喜爱之情,情愫暗生,无法克制……

王临风虽不知尹东元心中所想,但望着他俊朗的面容,也暗暗觉得两人关系亲近了许多。

毕竟他最见不得人的一面,都被尹东元给看去了,以后任凭尹东元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愿意相信他……

天上云散雾开,月色清明柔和,北斗七星璀璨明亮。

尹东元兀自打定了主意:我一定要帮他解除雪域情龙之困,在那之前,我须得守在他身边,决不能让外人欺辱了这傻乎乎的小道爷……

这些话也不必明说,尹东元伸手把王临风拉了起来,拾起他的佩剑及拂尘,一并交到他的手中,温言说道:“咱们得快些回去了,兄弟们只怕都等急了。”

王临风欣然应允。

两人合力将观音庙中三具尸首焚毁掩埋,又割了野草铺在庙中,以遮掩地上血迹。

待收拾齐整,两人速速返回丐帮堂口酒楼,将魔珠毙命、万千鸿携教众潜入中原等讯息告知以众丐帮弟子。

众人闻言,都明白中原武林将迎来极大动荡,但有尹东元做主,大家也并不慌乱,一切听凭帮主吩咐。

王临风则修书一封送回武当派,告以章碧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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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魔教所擒之噩耗。

武当派收到信件,大为震动。众人商议许久,为今之计,只有联合天下英雄攻打魔教,才有机会救回章真人。

但若如此,武当派就势必要向其他门派交代章碧津发疯遭擒之事。这消息若是传扬出去,于中原情势大大不利。

武当派众师叔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令王临风先行赶往洛阳,四处打听情报,小心行事,随机应变。其余弟子也将追上支援。

尹东元要去华山参加英雄大会,本也要经过洛阳,于是尹王结伴同行,骑了两匹骏马,一路上晓行夜宿,不日赶至洛阳。

洛阳乃前朝旧都,城内热闹非凡,楼宇成群,车水马龙,繁华似锦,与丹凤城实是云泥之别。

王临风进得城内,只觉得乱花渐欲迷人眼,耳中嗡嗡吵闹,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好生稀奇,紧紧跟着尹东元,来到城内一家客店。

此处亦是丐帮堂口。尹东元报了帮内切口,店伴忙将二人引到后院招待,问清两人饮食喜好,便给王临风送上一桌子素斋,又给尹东元呈上一桶剩饭。

两人埋头用饭,才吃到一半,后院已挤满各色人等。

原来丐帮帮众遍布四海,消息极为灵通,帮主亲临的消息飞速传出,洛阳城内众弟子都来见拜,热热闹闹挤在院中,等着尹东元饭毕示下。

尹东元见状,先将王临风引荐给诸人,再抱拳告罪,然后才捧起饭桶继续大吃。

王临风却无心饮食,放下筷子,好奇地打量众人。

他在丹凤城所见的丐帮弟子,平日都在酒楼帮佣,人数不过二三十,哪知丐帮在洛阳城内的帮众竟如此繁盛,一眼望去,不仅有破衣烂衫的叫花子,还有市井小贩、富贾巨商、书生文士,当真是鱼龙混杂,树大根深。

王临风又偷偷瞧向尹东元,心想他一个人整治这么大的帮派,难怪平日要四海为家,处处走动。看来,尹帮主不仅武功高强,其心智聪慧,也远胜于己。

想到此处,王临风心中满是佩服之情。

一名屠夫打扮的丐帮弟子见状,哈哈笑道:“王道长连饭都不吃了,一个劲儿盯着帮咱们帮主猛瞧咧。”

另有一叫花子打趣道:“要不怎么说武当山上都是活神仙呢?光是看人都吃饱了。”

王临风脸色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尹东元看得有趣,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害羞吗?”

王临风说道:“待我如师父那般修炼得道,斩断七情六欲,摈弃喜怒哀乐,就再也不会害羞了。”

尹东元心想若是连喜怒哀乐都没有了,那人与草木还有何分别?

但玄门宗派风标如此,尹东元不便妄加评议,笑了笑,说道:“我倒觉得你这样子很好。你若是没了七情六欲,看什么都云淡风轻,只怕也懒得跟我做朋友了。”

王临风笑道:“天底下怎会有人不想跟你做朋友?”

尹东元心中微动,真想问一问:“你就只是把我当作朋友么?”但这句话才一冒上心头,连他自己都觉得太过冒失可笑,于是摇头不语。

两人用过饭,尹东元召集部下商议帮务。

王临风不听他们帮内隐私,自去客房打坐运功。

直到暮夜,王临风睁开眼睛,真气充沛,神完气足,于是推门出屋,只见后院中空空如也,众人都已离去,只有一个小伙计在院中洒扫。

王临风大为疑惑。

那伙计见他出来,忙上前说道:“好叫王道长知晓,尹帮主方才想进屋跟你道别,但见你在练功,他就没敢打扰,赶紧退了出来,又令小人传几句话。”清咳两声,学着尹东元的语气说道:“我帮中有些俗务亟待决断,最迟明早回来,你好吃好喝,不必担心。”

王临风心中一宽,微笑说道:“多谢小兄弟。”

那伙计笑了笑,自去忙碌。

王临风双手背后,眼望天边夕阳西沉,紫霞炫目,心里说不出的迷茫。

他本是孤剑下山,独来独往,可这几日始终与尹东元形影不离,乍一分开,一时间倒是没了主意。

忽然想到,先前是尹东元眼尖找出魔教宝塔标记,顺藤摸瓜,这才一路追到魔珠等人踪迹。

既然万千鸿在洛阳城中,所率教徒又甚多,定然少不了联络来往。

自己不如故技重施,去城中兜兜转转四处寻觅,说不定就能找出蛛丝马迹。

当下携了宝剑拂尘快步出店,闷头就往城中最繁华喧闹之街市行去。

洛阳城内不设宵禁,此时虽是傍晚,大街上仍是人流如川。

王临风眼见这繁华景象,心想太平盛世,百姓安居,魔教妖人却偏要惹事捣乱,实在可恶得紧。

又想,万仞山既习得“浮屠圣功”英雄大会

那妇人眼珠子骨碌碌转动,一脸媚笑,说道:“正是如此,但以道长身份,只怕……”

这时旁边有三两个公子哥结伴入楼,随手给那妇人塞了赏钱。

王临风心思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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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掏出盘缠,放在那妇人手中。

那妇人收下赏钱,胸中疑虑尽消,暗暗觉得好笑,心想亏你还是出家人,原来也爱这个调调儿,语气殷勤,笑着说道:“道长请随我来!”当下引着王临风进得楼中前厅。

王临风捡了个客座坐下,自有店伴奉上茶水瓜果。

环顾四周,只见前厅敞亮宽阔,布置陈设无不精美,厅前起了一座高台,料想是比武斗法的擂台。

台下则摆了数十套红木桌椅,桌上白瓷瓶里养着茉莉、玫瑰等香喷喷的鲜花,厅中花香四溢,熏得人飘飘欲醉。

王临风的五官灵敏于常人,于花香之中还闻到一股格外甜腻诱人的气息,却不知那就是女儿家的脂粉香气。

厅中宾客云集,王临风一眼匆匆扫过,来宾竟然都是穿戴富贵的老少爷们,没有一个女子。

王临风心想,原来峨眉派的女侠们也未得邀请,这英雄大会办得可真不像样子。

其余宾客看见王临风一个年轻道士老神在在居于凤娇楼中,一时间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时爆出阵阵嬉笑声。

王临风不明所以,索性也不往心里去。

过了一会儿,高台上走出一个穿金戴银的矮胖老妪,满脸堆笑,说道:“今朝凤娇楼举办英雄大会,遥祝华山英雄大会旗开得胜,多谢诸位捧场!”

台下宾客纷纷鼓掌叫好,更有性急者喊道:“快把小子姑娘们喊出来,小爷等得花儿都谢了!”

那老妪笑道:“官人们莫急,诸位少侠女侠立马亮相!”

台下喝彩声更是震天价响。

王临风却越听越糊涂:原来台下都是观礼客人,台上才是真正的武林豪杰?

他心中隐约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当下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那老妪退到擂台下方,拍拍手掌,左右两侧涌入八名红衣少女,怀里抱着琴、箫、筝、笙等各色乐器,吹拉弹唱,奏起一支欢快喜乐。

乐曲声中,那老妪高声唱道:“峨眉派女侠到了!”

擂台后方,一道珠帘掀开,两个少女手挽手走了出来。左边是个是俏生生的小尼姑,右边是个青裙珠钗的娇小姐,两人身后都背着长剑。

峨眉派早年是尼姑所创的佛门宗派,如今盛名满天下,门下弟子既有出家人,也有俗家弟子,倒也不足为奇。

峨眉派二女走到擂台中心,抽出长剑,摆起架子,互相斫砍起来。她俩动作散漫,口中咿呀咿呀喊叫不停,脸上笑嘻嘻的,似乎浑不把比武当一回事。

如此没头没尾比试了几招,她俩又负起长剑,绕着擂台行走一圈,腰肢款摆,神态轻佻,朝台下众宾客大送秋波。

王临风看得频频皱眉,心想这二人脚步虚浮,无招无式,看不出半点武学功底,峨眉派怎的堕落至此?

峨眉派二女招摇一圈,便在擂台东角站定。

那老妪又唱道:“少林寺高僧也到了!”

少林寺是中原武林泰斗,法度严谨,高手如云。章碧津往日说起少林武功,语气也十分佩服。

王临风立即精神一振,张头探望。

只见两个黄衫小和尚翻着跟头跳上擂台,两人都是十五六岁年纪,面貌清秀,身材纤细,头皮发青,显是刚剃度不久。

二僧亦是互相比划了几回合,便并肩在擂台上绕行一圈,神态羞涩,举止扭捏,丝毫没有武学名家之风。

王临风本盼着二僧展露龙爪手、金钟罩等少林绝艺,再不济打一套罗汉拳也是好的,没想到二僧如此中看不中用,心里头好生失望。

又想着,该不会凤娇楼这场大会,邀请的都是各大门派的入门弟子?

那就该叫做“小儿大会”,怎能叫“英雄大会”?

正当犹豫之时,那老妪又叫道:“武当派道长也到了!”

王临风一下子又惊又喜,是哪位师弟来了洛阳城?怎么不来找我团聚?

同门既至,王临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鼓足力气,拼命呐喊助威!

其余宾客本也在鼓掌喝彩,但见王临风神色如此兴奋,立即哄堂大笑。

王临风不明白众人何故讥笑自己,料想洛阳民风奇特,也不敢再随意喧哗了。

擂台上果然走出两个少年道士,手持拂尘,背负长剑,眼神冷傲,端得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架子。

可王临风却不认识他们二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是哪位师叔门下高徒。

二道大叫一声,抽剑比武,身晃剑摇,口中不住喝哈叫喊,全然不成章法,哪里是武当派功夫?

王临风从来不知本门还有如此草包的弟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越来越觉得奇怪。

那两个小道士乱打一气儿,又绕台巡游一圈,走到近处,王临风才看得分明,他俩脸上涂脂抹粉,面皮虽绷得死紧,眼里却蕴着嬉笑顽皮之意,好像下一秒就要大笑出声。

王临风皱紧眉头,苦苦思索,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原来凤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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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是个戏班子,这些少侠女侠全都是戏子假扮,在戏台上惺惺作态,表演做戏,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英雄大会!

又想到那老妪开场所说“遥祝华山英雄大会旗开得胜”,看来这凤娇楼只是讨个“英雄大会”的彩头,借着武林盛事招徕宾客罢了。

王临风一下子卸了浑身力气,想起自己冒冒失失闯进戏班子,白皙脸皮涨得通红,当下就想溜之大吉。

可他到底年纪轻轻,少年心性,回想起其他宾客嘲笑自己,心里老大不快,暗道反正都是看戏,你们看得,为何我就看不得?于是不动声色,继续坐在台下观看。

戏台上又陆陆续续上来了丐帮、华山、崆峒、昆仑、青城等各派弟子。

数十名少男少女亮相之后,便围坐成一团,嘴里叽叽喳喳说起大话,像模像样商议武林大业。时不时起来比划两下,身形摇曳,媚眼如丝,引得台下宾客大声叫好。

王临风则渐渐走了神,满脑子想着心事。

忽然之间,那老妪露出惊恐之色,抱头大呼道:“不好了,不好了,魔教妖人杀进来了!”

厅堂中一片哗然,众宾客大惊失色,慌里慌张站起身来,发疯似的朝外冲去!

王临风霍地站起身来,手摁长剑,厉声问道:“魔教妖人现在何处?”

那老妪指着后台叫道:“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话音刚落,擂台上又奔上数十个少年少女,手持兵刃,神情凶恶,一上擂台,便与其他戏子扭打起来。

原来所谓的魔教妖人,也都是戏子假扮的。

众宾客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紧张之情一扫而空,继续坐下观看。

王临风老大没趣,坐下身来,以手支颐,看着台上闹哄哄打成一片,魔教妖人渐渐占了上风。

但凡唱戏,总该有个合家欢结局,凤娇楼倒是反其道而行之,竟然叫魔教大获全胜。

只见魔教妖人将名门正派的英雄豪杰全都压在地上,挨个儿撕裂衣服,显出一片片白花花的赤裸肌肤。众名门豪杰则泪眼盈盈,高声讨饶,情状可怜至极。

众宾客却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眼看着正道侠士遭人凌辱,竟然更加令人兴奋。

王临风却有些愤愤不平:中原武林群雄立志击败魔教,侠义肝胆,何其雄壮?这群庸人竟然只当英雄大会是一场大戏,滑稽得很么?

更何况,若是败给魔教,哪里只是撕破衣衫这么简单?

一想到师父给魔教害得发疯,王临风真恨不得一剑挑了这戏台子!

可是他环顾四周,又转念一想,洛阳城老少爷们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儿,人家花自己的钱找乐子,我凭什么阻挠人家开心快活?

纵使人家品味低俗,我自负阳春白雪,难道我就有资格把下里巴人全都宰了?

想到此处,王临风轻轻叹了一口气。

修道者修的是自然而然,清净无为。万事如春风而过,半点不萦于怀。

王临风沉下心来,胸中愤懑之情亦渐渐淡去。

这时台上大戏终于唱完,魔教妖人纷纷退场,扮演名门弟子的戏子仍留在台上。

台下宾客开始高声叫嚷,叫的都是些花名绰号,王临风也听不大明白。只听叫喊声中,众戏子一个个走下戏台,来到宾客之间。

厅堂中登时热闹起来,众人或是划拳吃酒,或是狎戏亲热。更有猴急者将戏子抱到怀里,在人家身上四处揉搓。

王临风好生疑惑不解,忽听邻桌一个男子说道:“粉头还是平时那群粉头,只不过换身行头,身价登时翻番,凤娇楼老板可真会做生意。”

又有人答道:“人家能想出这种花头,已胜过了花街上所有同行,你还不买账?当真是铁公鸡!”

两人登时哈哈大笑。

前一人说道:“瞧那小尼姑孤零零的没人疼爱,我去和她研讨佛法。”

后一人答道:“兄弟前些日子上了华山游览,今日倒是想重温华山风光。”

于是两人兴高采烈奔上戏台,一个牵了峨眉派小尼姑,另一人挑了两个华山派少侠。众人勾肩搭背、搂搂抱抱,径直去了楼上厢房。

原来王临风又猜错了,这凤娇楼并非戏班子,却是风月之地,做的是皮肉营生,那群戏子都是娼妓,故意扮成武林侠士以自抬身价。

王临风想通了其中关窍,不由吃了一惊:我是出家人,怎能在此地逗留?难怪人家都笑话我呢!

他连忙起身,掩面默默离去。

也是他命里该有此劫,还未走出凤娇楼,忽然听到二楼传来“呵”的一声冷笑。

那声冷笑格外阴寒邪佞,满是轻蔑嘲弄之情,又颇有愤世嫉俗之意。如同一支利箭,直直刺入王临风心底!

王临风心神一凛,顿住脚步,抬头望去,只见笑声来处是一间厢房,门窗虚掩,隐约可见屋里挂着层层红纱,红纱之后坐着一人,身边侍立着几名随从。这厢房正对着前厅戏台,端的是居高临下,一览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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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妪正急匆匆穿过走廊,往那厢房走去。

——难道说,房中之人就是这出大戏的幕后主使?

王临风想起这戏以魔教取胜而告终,心里深感不安,总是放心不下,于是飞速出了凤娇楼,快步绕到楼后小巷,估摸着那厢房位置,施展轻功飞上二楼,一手扣住窗框,一手戳破窗户纸,凑近向内张望。

他认位极准,只见屋里红纱飘动,果然就是方才那间厢房。

屋里众人都背对着窗户,未察觉到王临风正在外窥看。

王临风凝目瞧去,只见中间坐着的那个人身材高大挺括,穿着一件银灰锦袍,背后绣着一副恶鬼入世图。虽是男子,但一头长发乌黑发亮,光可鉴人,脖颈和双手更是冰肌玉骨,莹白如雪。

那老妪四肢着地,跪着爬进厢房,朝那乌发雪肤的男子扣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说道:“参见少主,恭祝少主百岁千秋,天下无敌!小人见少主近来心情烦忧,愁容不展,故而斗胆排了这出好戏。请少主瞧一瞧,中原这些愚夫蠢汉,何其顽劣驽钝?中原武林的英雄豪杰,更是如娼妓般淫荡卑贱,滑稽可笑。英雄大会活生生就是出闹剧,少主何必当他们是一回事?”

魔教少主

王临风听到“少主”二字,心里一个咯噔,险些叫出声来: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本就是要寻找魔教踪迹,没成想好巧不巧撞上了万千鸿本人!

其实,这座凤娇楼实乃魔教据点,那老妪就是凤娇楼老板,在魔教中身居要位,专司联络往来、探听机要之职,借着拉皮条的便利,已在洛阳城潜伏多年。若非如此,寻常妓馆怎敢公然亵渎英雄大会及武林各大门派?

只见万千鸿一言不发,右手搁在膝头,食指微曲,轻轻扣击,似乎很不耐烦。

他身旁一个随从见状,跨前一步,冷冷笑道:“自从‘天权使’那曲次仁毙命,七星使者空了一个位置出来,你们这些人就心思活络,好不安分,上蹿下跳,拼命讨好少主。你们有心为圣教出力,那自然是好的,但你们的力气都花在这些闹剧上头,白费精力不算,还把少主也邀来看你们丢人现眼,少主英明盖世,岂容你们如此戏弄?”此人嗓音婉转娇柔,赫然就是玉挽容。

那老妪吓得连连磕头,说道:“小人侍奉圣教多年,只想为少主排忧解难,没料到竟会惹得少主恼火,实非小人本意,求少主饶命!”

万千鸿缓缓说道:“圣教交代你做的事,你尽心去做就是了。不要你做的事,你瞎操什么心?你还说什么看我近来心情烦忧,愁容不展,这才安排这出闹剧,我什么时候允许你瞧我的脸了?”

那老妪抬手连甩自己耳光,重击声响彻整屋,哭叫道:“少主教训的是,小人再也不敢僭越了……”

万千鸿淡淡说道:“滚罢。”

那老妪没想到少主肯饶过自己一命,心中大喜,连忙起身逃出了厢房。

屋中登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望着万千鸿,等待他下达指令。

王临风则安静附在窗外,心里怦怦乱跳。

他现在已经看清楚了,万千鸿身旁共有四个随从,碧津现在如何?”

那书生模样的人答道:“禀报少主,属下已把章真人——”

俗话说关心则乱,王临风一听到师父名讳,立即止住身形,情不自禁扣紧了窗框。

只听刺啦一声脆响,窗框发出细小的崩裂声。

屋中五人耳中听得分明,同时回头来看,玉挽容更是娇声喝道:“外面什么人?!”

王临风大惊,连忙转身往地下跳。

屋中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窗户砰的一声被击得粉碎,一只大手伸了出来,迅疾无双抓住王临风的后领,一把将他提进了厢房!

王临风匆匆抬头瞥去,那只手极为白皙,显然是万千鸿本尊——他的座位明明与窗户相距数丈之远,怎能一瞬间移动过来破窗抓人?这等高明的身手,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浮屠圣功”?!

王临风自知在劫难逃,也不再想着逃跑,被万千鸿拽进厢房的时候,他在半空中扭动身子,还未踩到地上,便反手一掌朝万千鸿胸口打去!

万千鸿立即松开王临风的后领,以掌相接,手腕转动,将攻势化解在无形之中。

但王临风这一掌只是虚招,双脚一踩上地面,后着即刻发来,一招“手挥琵琶”,左手侧放眼前,右手向前一伸,五指分开,状若徐徐拨动琵琶,姿势轻缓柔和,却已将万千鸿身前五个大穴都笼罩在攻势之下!

这是太极拳中的名招,万千鸿无法再随手化解,身子飘后一步,双臂交错挡在身前,趁王临风的右手靠近面门,出左手抵住他的掌根,手腕轻轻一绕动,五指紧扣住他的胳膊,大臂发力,要将王临风的胳膊扭动到背后。

这是江湖上最常见的小擒拿手招式,料想万千鸿是不愿暴露家学功底。

王临风当下也不客气,顺势扭动身体,身子腾跃飞起,右手抽出拂尘,轻飘飘往万千鸿眼前一扫。手上内力发出,纵是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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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软丝,也飒然如金戈锋利!

万千鸿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忙松开左手,偏头躲避。

拂尘从他脸颊边轻轻拂过,王临风飘然落回地面。

万千鸿抬手抚摸自己脸颊,指腹感到一点黏腻。原来他脸上已破开了一道纤细血痕,血珠滑落,更显得肌肤白皙如玉。

万千鸿抬起眼眸,冷冷看着王临风。

王临风与他对视半响,见此人五官俊雅,神色阴冷,一双眼眸蔚蓝如海,似乎是西域人士。

章碧津从前描述过万仞山的形容样貌,魔教老教主纯然是中原血统,料想他是娶了个胡姬做妻子,这才生出了一个混血儿子。

正当两人对视之际,呛啷啷几声脆响,四名七星使者取出兵刃,将王临风团团包围。

那苍鹰纹身的大汉高声喝道:“贼道士快住手!”

那书生则轻轻咦了一声,说道:“你不是刚刚前厅里那个小道士吗?怎么跑上楼来找粉头吗?”

原来王临风方才在前厅闹了好大笑话,厢房里的五人也都瞧见了他。

只是王临风进洛阳城后已洗漱更衣,衣装与先前不同,又始终背对厢房,一直没有露脸。谁也想不到武当派首徒会正大光明跑来狎妓,都当他是江湖上的野道士,并未留神加意。

王临风给众敌包围在中间,明知自己无法硬闯出去,心里好生着急,神色则无比淡然,拂尘一摆,软软搭在臂弯之间,说道:“贫道不知此处是风月场所,误闯贵地,实在汗颜。”

玉挽容本站在王临风背后,听他的声音,认出他来,惊呼道:“临风道长,怎么又是你?!”

万千鸿皱眉说道:“此人就是王临风?”

玉挽容奔到王临风身边,烛光一照,只见他容貌英朗,气度冷傲,赫然是王临风本人,忙道:“禀告少主,此人确是武当派大弟子王临风。上回在丹凤城外,就是他杀了天王魔珠,还把我打得……打得……”

万千鸿续道:“把你打得赤身裸体抱头鼠窜。”

玉挽容脸色羞红,不敢反驳。

万千鸿眯眼打量王临风片刻,微微一笑,说道:“你来得正好,我上回派‘玉衡使’和‘天权使’去丹凤城办事,结果只‘玉衡使’一人回来。一面之词,不可取信。恰好你来了,也可替他的说辞作个证。”口气傲慢,好像王临风也是他的属下之一。

王临风心想这魔教少主好生多疑,连自己的属下都信不过,口中轻轻哼了一声,说道:“我凭什么给他作证?”

玉挽容忙上前一步,说道:“临风道长,你师父还在我们手里呢,你就不要跟我们斗气了。上回在观音庙中,是不是你跳出来一剑杀了魔珠?是不是你那叫花子朋友杀了那曲次仁?是不是我情急之下使了一招‘金蝉脱壳’,与你和那叫花子苦战一番,将你二人全部打败,终于捡了一条性命回来?”

王临风眉头一皱,心想分明是我打败了你,你没命价逃跑的时候,我身上雪域情龙发作,这才放你逃出生天,你怎能跑回魔教胡吹法螺,自称是你一人打败了我和尹帮主二人?

但见玉挽容神色紧张,一双妙目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中又是慌乱,又是祈求,又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情愫……

王临风心中一动,忽然明白过来:这家伙没有把我中了雪域情龙的事情交代出去!

须知雪域情龙是王临风身上最大软肋,当今在世之人,只有他自己、尹东元、玉挽容和一个疯疯癫癫的章碧津四个人知道此事。

若是玉挽容将此事禀告给万千鸿,魔教再宣扬出去,师徒相奸的大帽子往头上一扣,王临风这辈子就没法抬头做人了。

玉挽容把此事隐瞒下来,也就是拿住了王临风的把柄。

若是王临风此刻不帮他说话,只怕他立即将此事抖落出来,那么两个人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王临风心思如电,一瞬间想通这许多弯弯绕绕,于是深深望了他一眼,说道:“我那时身体抱恙,我那叫花子朋友不得不分神来照顾我,才叫你捡了大便宜,别以为你的武功就胜过了我们两人。”

玉挽容松了一口气,嘻嘻笑道:“临风道长好爱面子啊。你非要说你生病了,那人家也无从反驳呀。”笑容明媚如花,无限温婉动人。

但王临风见过玉挽容的裸体,心里已把他当作男儿看待,只是这个男儿下面多了一个……一个那个罢了……故而丝毫不为所动。

万千鸿眼神在他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冷冷说道:“如此说来,‘玉衡使’倒是很有本事啊,连武当派首徒和那神秘的丐帮高人都败在你的手里。”

玉挽容说道:“不敢,托了少主的洪福,属下方才侥幸脱逃。属下也想在观音庙里奋战到底,誓死扞卫圣教尊严,但若属下真的死在了那里,那谁也不知道武当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能确定咱们捉住的人就是章碧津无疑呀。”

万千鸿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你从魔珠身上打探出有利情报,于我圣教确有功绩,回去记得领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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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挽容大喜,还未来得及叩谢,万千鸿却话锋一转,续道:“但你办事不利,那曲次仁和魔珠都折在了观音庙里,又不得不罚。”

玉挽容脸色一白,另外三个七星使者则默不作声,不敢为她求情。

万千鸿摆了摆手,那黑纱女子察言观色,连忙抽出一柄小刀,递到玉挽容面前。

玉挽容哪里敢接?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少主,那丐帮高手好生了得,我技不如人,没法从他手里救下那曲次仁,也没法从临风道长手里救下魔珠……您方才和临风道长交手,也知道他功力不浅啊……我……我……”

万千鸿双手背后,下巴微微抬高,神色似笑非笑,说道:“罚与不罚,你自己看着办罢。”

玉挽容脸色惨白,浑身剧烈颤抖,缓缓接过那柄小刀,犹犹豫豫比划了数下,终于狠下心来,一刀切断了自己的左手小指!

滴水之恩

自残肢体在江湖上是极厉害的毒誓,寻常人只有在事关生死大事的时候,才会有自断手指之举。

王临风早知魔教行事歹毒,万万没想到万千鸿对属下也这般狠心,一时看呆了。

玉挽容丢下小刀,断指上鲜血喷涌而出,血腥味道弥漫不去,疼得他四肢痉挛,汗流浃背。

万千鸿微微一笑,说道:“这次的事就算过去了,下次再让我失望,立即取你性命。”

玉挽容发着抖说道:“属下明白,多谢少主!”咬牙站起身来,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紧紧裹住伤口。

王临风冷嗤一声,说道:“万少主好大的杀气啊,这一出杀鸡儆猴是演给我看的么?你的武功也不如我,怎么不把自己的手指也切了?”

他知道,若是这五人一齐出手,自己决不能全身而退,因此想激得万千鸿和自己比武,单打独斗还能有一分胜算。

万千鸿眯起一对蓝湛湛的眼眸,说道:“谁说我的武功不如你?”

王临风微笑说道:“既然你自负武功高强,不如和我比试一番。刀枪棍棒,任君挑选。谁要是输了,就得答应赢家一个要求。”往万千鸿脸上血痕瞄了一眼,笑眯眯说道:“瞧在你已经挂彩的份上,我就让你三招罢。”

高手比武,岂容一丝一毫的相让?

王临风嘴上说得客气,其实浑然没把万千鸿放在眼里!

那苍鹰纹身的大汉暴跳如雷,喝道:“贼道士,你在跟谁说话呢?都不用少主出手,老子就能把你脑袋拧下来再塞到你屁股里!”

万千鸿冷冷看了那大汉一眼。

那书生见势不好,忙拉住那大汉劝道:“少主早就命你说话不要如此粗鄙,没得辱没了圣教的颜面,你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

那大汉急道:“可这贼道士侮辱少主——”

万千鸿右手一竖,众人都屏息不言。

万千鸿缓缓说道:“如今是以五对一的局面,我已经把你捏在手心里,又何必再和你比武?呵呵,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打打杀杀解决的。”

王临风云淡风轻说道:“不必,还是不敢?你父亲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却偏偏败在我师父剑下,料想我武当派便是你魔教的大克星。你我二人必有一战,你这做儿子的,只怕也逃不过一败涂地的命运。”

听到“父亲”二字,万千鸿脸上覆了一层寒霜,说道:“必有一战……必有一战……嗯,此话不假。我父亲病重,你师父发疯,他俩都已是废人。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最终还是要着落在你我身上。”

此话一出,屋里似乎骤然冷了几分。

烛火如豆,红光摇曳,万王二人无声对视。

这一刻,两人都感到一种冥冥注定的宿命,他们必将是彼此一生劲敌……

王临风神色冷若寒霜,当的一声,长剑出鞘,利光夺目,低声说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你也把兵刃拿出来,快动手罢!”

万千鸿冷笑一声,说道:“你千方百计引我跟你比武,难道我就看不出你的小伎俩?咱们迟早是要动手的,但不是今天。”说着环视一圈,露出轻蔑神色,“再说了,我可不想在这淫窝里和你斗个天翻地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王临风愣了愣,心想若是在此地动手,不管谁输谁赢,名声传出去确实都不大好听,只好归剑入鞘,说道:“你们自诩西域圣教,原来只会以多欺少啊?”

万千鸿不理他的嘲讽,背起双手踱了几步,回身问道:“有人告诉我,章碧津把七宝圣塔传给了你,此话当真么?”

王临风不敢说实话,含含混混说道:“师父或许是给了我,或许没有给我,与你何干?”

那苍鹰纹身的大汉怒道:“七宝圣塔是我教秘宝,怎会与少主无关?武当派号称名门正派,却只会抢别人的东西,好不要脸!”

王临风微笑说道:“那七宝圣塔是我师父靠本事夺来的,你有本事就再夺回去,没有本事就闭嘴罢!”

万千鸿笑了笑,说道:“我没有本事,但我有人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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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临风一呆。

万千鸿阔步走到他面前,低声说道:“老实告诉你,我爹爹如今缠绵病榻,全靠‘复仇’二字吊着一口气,章碧津俨然是我爹爹此生心魔。为人儿女,我少不得要满足他唯一的心愿,我已派人把章碧津送去西域了。章碧津一踏入我教圣殿,我爹爹必然一掌将他拍死,好报当年所受之耻。爹爹心魔一除,只怕立即咽气。他们两个老头子死在一处,也算是各得其所,但是——”

王临风听到这话,慌得脸色发白,忙追问道:“但是……但是什么?”

万千鸿说道:“但是,我要统率圣教,就少不了七宝圣塔相助。爹爹能报仇是最好,他若报不了仇,我可不容许他的心魔妨碍圣教大业。我知道你顾念师徒之情,只要你把七宝圣塔还给我,我就把章碧津还给你,你说如何?”

王临风愣了愣,迟疑问道:“你愿意交换人质?此话当真?”

万千鸿肃然说道:“圣教主万千鸿,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王临风又是惊喜,又是怀疑,心中乱成一团。

万千鸿嘴上虽说不忙报仇,但一旦得到七宝圣塔,练成“浮屠圣功”,还不是要来中原大开杀戒?

师父若是还神志清醒,肯定宁死不愿交出圣塔!

但若不交圣塔,师父就要给万仞山击毙泄恨了……师父神仙一世,落得如此下场,怎叫人忍心?

这……这该如何是好?

王临风本就不通世故机变,遇到这等大事,更是拿不定主意,说道:“事关重大,我得和师叔们好好商量一番……还有,七宝圣塔现在武当山上,所藏位置十分隐蔽,就算我们同意跟你交换人质,也不能一下子就交出圣塔来。你宽限武当派一个月、不、宽限半年时间!在这半年之内,千万别伤我的师父。”

万千鸿冷冷说道:“七月英雄大会之前,武当派必须交出七宝圣塔。否则不仅仅你师父身死命殒,你们武当派也吃不了兜着走。”说着,忽然扣住王临风的手腕,一把将他拽到面前。

王临风心慌意乱之际,竟然给他一招得手,心神一凛,正要拔剑护身,谁料万千鸿低头凑近,在他的左颊上狠狠咬了一口!

王临风脸上立即显出两排鲜红牙印,血珠四溅,痛彻心扉。

他又惊又怒,一把推开万千鸿,怒道:“发什么疯?”

万千鸿微微一笑,伸出舌尖,缓缓舔去唇上血珠,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方才王临风用拂尘划破了他的脸颊,原来他一直没忘怀,这时见王临风心思混乱,便趁机咬脸报仇。

王临风对他简直不可理喻,抬袖用力擦脸。

万千鸿薄唇微勾,神色悠然自得,转过身子,冲那书生打了个响指。

那书生立即掏出纸笔墨砚,迎到王临风面前,笑眯眯说道:“王道长,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写一封信给你的师叔们,说一说少主的条件,好好劝一劝他们。写好了信,再把你的飞霜剑拿出来当作信物,我们马上派人送去武当山。”

王临风疑道:“写信?”

那书生哈哈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们今天还会放你离开罢?送上门来的人质,不要白不要啊。你以后就乖乖跟着我们罢,我们不会亏待你的。啧啧,一座七宝圣塔,换你和章真人两条性命,你们武当派还赚了一笔呢。”

王临风早知今天难以脱身,但要他乖乖写信交剑,武当派的脸面往哪里搁?一把抽出长剑,怒道:“想要剑么?自己来拿!”

万千鸿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拿下。”

那四名七星使者立即抽出兵刃,玉挽容使的仍是剧毒钢刺,那苍鹰纹身的大汉手挥一把又沉又重的青铜板斧,那书生用一支烂银判官笔,那黑纱女子则使一对子母剑。

四人从前后左右围堵过来,王临风左手拂尘,右手飞霜剑,凝目以对,飞速寻找四人身上破绽。

一场恶战正待爆发,忽然那老妪慌里慌张奔进厢房,急道:“少主,大事不好,丐帮找上门来了!”

屋里六人都是一惊。

万千鸿长眉紧蹙,说道:“丐帮的人怎会寻到这里?”当下也不理王临风,径直出门去看。

四使者也围堵着王临风,用兵器指着他往门外挪移。

王临风听说丐帮来寻,急于查看情况,当下也不再反抗,于是五人一齐挪到屋外。

王临风伸颈往楼下一瞧,只见门前乌泱泱全是人头,数以百计的叫花子里三层外三层把凤娇楼包围了起来!

为首那个叫花子衣衫褴褛,打狗棍横架于肩,双手分开搭在棍上,姿势潇洒悠闲,双眼明亮如星,正是尹东元。

尹东元身后还站着两个老者,两人一高一矮,俱是红光满面,精神健硕,身上都挂了八个口袋,俨然是丐帮八袋长老。

这可真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援兵奇降,王临风喜出望外,心下大乐,暗道你们魔教不是喜欢以多欺少吗?且看看哪边的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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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挽容也认出了尹东元,忙指着他喊道:“少主,就是那人杀了那曲次仁!”

万千鸿见尹东元气势非凡,号令众多丐帮弟子,哪里还猜不出他的身份?低声说道:“他是丐帮帮主。”

尹东元肩上架着打狗棍,慢悠悠在门口走来走去,面带微笑,朗声唱道:“凤娇楼的老少爷们儿,姑姑姐姐们,行行好哇,赏叫花子一口剩饭吃哩——”

他每唱一句,都用真气将声音缓缓送出,神色毫不费力,但声音远远传扬出去,整座凤娇楼都将他的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内功之雄厚!

凤娇楼内众嫖客登时从温柔乡中惊醒过来,凑到窗前观看,眼见丐帮弟子云集楼下,哪里还敢停留?大骇之下,众嫖客齐往楼外冲去。

丐帮子弟训练有素,立即连成人墙,把所有嫖客都堵回楼内。

众嫖客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尹东元抱拳笑道:“诸位官人,实在对不住了。魔教奸人还没揪出来,谁也不许走。”

众嫖客大惊之下,又闹哄哄奔回各自厢房内。

万千鸿见敌我人数悬殊,当机立断,转身吩咐道:“带了王临风快走!”

四使者忙用兵刃挟持王临风,王临风横架长剑,拼命挑开四样兵器,一面应付四人纠缠,一面高声喊道:“尹帮主,我在这儿——”

尹东元神色一凛,大喝道:“去救人!”携着两名长老,飞速闯入凤娇楼。

那老妪已率了一群打手守在楼前,却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只见三丐东拍一掌,西打一拳,脚下毫不凝滞,纵身奔进凤娇楼。

众打手还待去追,近百名丐帮弟子一拥而上,双方当即缠斗起来。

三丐顺畅无阻奔进了前厅,众嫖客和娼妓都躲了起来,厅中灯火辉煌,花香四溢,桌翻椅倒,酒肉鱼虾横陈于地,情状狼狈至极。

尹东元见大好的饭菜浪费一地,不由大呼可惜。

这凤娇楼里没有机关密道,魔教诸人势必要和厅中三丐打个照面。

万千鸿见躲避不得,便走到楼梯之上,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尹东元抱拳说道:“在下丐帮帮主尹东元。”

那高长老笑嘻嘻说道:“我是八袋长老云海龙。”

那矮长老则傲然说道:“八袋长老刘思贤,阁下又是谁?”

万千鸿淡淡说道;“圣教主万千鸿。”

三丐也没料到一上来就撞见魔教少主,心里都吃了一惊。

这时,四使者与王临风且战且行,五人一步步移动到万千鸿身后。

尹东元一眼瞧见了王临风,精神一振,微笑说道:“几个时辰不见,小道爷出落得愈发英俊了。咦,是哪条小狗咬了你的脸蛋一口啊?”

联手抗敌

王临风眼见强援赶到,心胸畅快,胆气横生,叫道:“就是这条蓝眼恶狗!”说着拂尘急划,四使者眼前一花,连忙躲避。

王临风趁势挑开他四人的兵刃,纵身飞向万千鸿,说道:“尹帮主,咱们一起对付这魔教歹人!”事关紧急,他也不顾得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了。

尹东元哈的笑了一声,说道:“魔教小狗看好了,叫花爷爷的打狗棍过来了啊!”

王临风竖指长剑,使出一招“灵蛇吐珠”,直取万千鸿后心;尹东元则奔上楼梯,双手挥动打狗棍,疾往万千鸿胸口点去。

万千鸿遭他二人前后夹击,冷笑一声,身子斜侧,左臂向后,曲起食指,在飞霜剑上轻轻一弹。

飞霜剑急速震颤,不由自主偏了方向。

同时,万千鸿右手飞出,抓住打狗棍,往里一拽再往外一送,尹东元只得顺势抽回。

万千鸿一瞬间就化解了二人攻势,但他左手与飞霜剑只是短短一接触,一股刺骨寒意竟自指腹传遍全身;右手送出打狗棍后,虎口更是震得酥软发麻。

一试之下,便知王尹均是当世罕有之高手,不动用兵刃只怕难以脱身,于是从腰间解下一道长鞭。

那长鞭以精寒黑铁绞制而成,长约数丈,鞭头包了一层乌铜护甲,雕刻成龙首形状,张口咆哮,牙利如刀,神态凶猛,栩栩如生。鞭柄亦是乌铜打造,制成龙尾形态。

万千鸿手提长鞭,就宛如握住了一条黑鳞毒龙,飒的一声抖落开来,毒龙飞舞盘旋,龙身猎猎作响,上下翻飞之际,形成一圈圈黑色光影,将他周身牢牢护住。

王临风从未见过这等兵器,但料想万变不离其宗,任他鞭子装饰得再张牙舞爪,手上还不是使用鞭法?于是抽出拂尘,软丝往龙身上轻轻一绕,以柔打柔,借力使力,将那毒龙黑鞭往外一拽。

万千鸿察觉到长鞭气力外泄,立即运动真气,劲力贯透鞭身,弯弯曲曲的长鞭突然绷得笔直,手腕一翻,鞭身上挑,反而要把王临风拖下楼梯!

王临风反应好快,眼见敌人兵器由柔变刚,清啸一声,飞霜剑平平削出,使出一招“云海浮沉”,剑身上下颤抖,寒光吞吐闪烁,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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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万千鸿眼前一片刀光剑影,只觉得似有千剑万剑迎面刺来,虚实交加,变化莫测。

须知万仞山当年败退西域之后,脑中一遍遍回想章碧津用过的一招一式,日夜钻研,废寝忘食,终于思索出一套拆解之法。

后来万仞山重病不起,便将一生所得传给万千鸿,盼望爱子继承父业,在中原大展雄威。

当年章碧津也用过这一招“云海浮沉”,万千鸿从小和父亲拆解过无数遍,对这一招早已烂熟于心。

见王临风使将出来,万千鸿嗤的一笑,不管面前虚招多么眼花缭乱,只管挥鞭猛打,直取王临风的右胁破绽!

王临风见万千鸿拆招熟稔,轻轻“咦”了一声,转瞬间想通其中关窍,笑道:“这十年以来,难道就你姓万的一家人用功练武,我武当派都在吃白饭么?”

原来当年大战之后,章碧津回归武当山,心思清净,钻研武学,去芜存菁,裨补缺漏,于本门功夫的种种缺陷加以修改补足。与十年前相比,武当派武学已是更上一层楼了。

只见王临风脚步微错,身子斜动,长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回还救急,拂尘也轻轻松松收了回来。

铮的一声,鞭剑相击,火花迸射。

万千鸿未料到王临风居然能接过这一招,吃了一惊,立即变招,不待长鞭劲头用老,手腕一抖,龙首向下急坠,长鞭如钢棍般戳向王临风的丹田。

正在此刻,尹东元以打狗棍击向他的后肘,棍势快如闪电。

万千鸿不得不回身防守,尹东元顺手挑动棍身,架住那条硬邦邦的长鞭。

万千鸿手上力道一变,毒龙黑鞭又由刚变柔,龙身紧紧缠住打狗棍。

寻常人的兵器若是陷入敌手,必然要拼命夺回,尹东元却索性松开打狗棍,左手运转,右手发力拍出,一招“飞龙在天”,猛往万千鸿头顶拍去。

降龙十八掌刚猛至极,万千鸿不敢硬接,腰身后弯,抬手拂挡,忽然胸口一痛,原来打狗棍顺势击中了他的胸口,又波的一声急速回弹。

尹东元张开手掌,打狗棍自然而然弹回他的掌心,这兵器竟是不夺而自回了。

丐帮帮主这几招用得是潇洒通融,圆转如意,非艺高人胆大者不敢使用。

万千鸿眼神阴鸷,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发功运气,方才抑制出血。双手握住毒龙黑鞭,正待还击,余光又瞥到一团白影。

只见王临风一脚踩住楼梯扶手,纵身飞起,使出一招“白鹤亮翅”,长剑铮铮作响,剑光如网,劈头盖脸朝万千鸿兜头盖下!

万千鸿忙挥舞长鞭护住顶门,尹东元的打狗棍又当胸击来。

王尹虽然分属武当和丐帮两大门派,但两人互相信赖,友谊深厚,打斗之中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你进我退,张弛有度。

万千鸿见他二人联手如此默契,忙旋转长鞭,绕出一个又一个圆圈,圈圈相套,守势严密。

尹王二人虽不言语,但心里都忌惮他那神秘莫测的“浮屠圣功”,只在鞭圈外围试探,轻易也不能近得他身。

三人对战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毒龙黑鞭、打狗棍、飞霜剑、拂尘交错相击,光影交织,杀机无穷。

四使者回过神来,忙上前要为少主解围。

丐帮云刘二位长老则猱身而上,以一对二。

一时间,众人分作三团,奋力厮杀,时不时还出手相助其他同伴,当真是斗势凶猛,难舍难分。

王临风心道我已和尹帮主联手,若是十招内还不能拿下万千鸿,那么最终就算胜了,也有辱师门,于是专心致志,凝神使出一招招无穷精妙的武当剑术,满心要击败万千鸿。

尹东元更是性子老练,深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日务必得将万千鸿这小子给毙了,否则遗毒不除,祸害无穷!

他杀心一起,身手更见迅猛。

王临风配合尹东元的手法,剑走轻灵,招招毙命。

万千鸿大感吃力,难以招架二人围攻,若是再不发动“浮屠圣功”,只怕十招之内命丧此地!

就在此时,有人大声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楼顶四角各闪出一团橘红火光,火势迅捷,一转眼间,顶楼已经烧得一塌糊涂,梁柱噼啪作响,瓦片木柱急坠而下,火焰疾速逼向楼下!

王临风及三丐都是一呆。

那黑纱女子趁机掏出一枚黑丸,猛地砸在地上,黑丸爆炸,一股黑烟弥漫开来。

王临风等人唯恐烟里有毒,连忙捂紧口鼻,后退到楼梯底部。

黑烟滚滚之间,魔教五人都已不见了踪影。

大火一起,楼中嫖客、娼妓、伙计等都涌了出来,没命价朝门口冲去,奔到门口,又被丐帮弟子的人墙牢牢挡住,忙求告道:“各位丐帮兄弟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罢!”

王临风心神一凛,提剑说道:“尹帮主,魔教奸人一定是躲在寻常百姓中间,打算蒙混出去,这……这该怎么办?”

刘思贤长老急道:“宁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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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不可放过。帮主快下令,叫兄弟们牢牢守住门口,绝不能放走魔教妖人!”

尹东元大喝道:“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兄弟们都退开,放大家伙儿出去逃命!”

他的声音远远传将出去,众丐帮弟子连忙撤退,凤娇楼门窗大开,乌泱泱一片人潮涌上大街。

刘思贤疑道:“帮主?”

尹东元不答话。

云海龙长老叹道:“我丐帮自古以来便是江湖侠义道,岂能为了揪出几条魔教害虫,而放任这许多老百姓活活烧死?玉石俱焚,两败俱伤呐。”

刘思贤恍然大悟,羞愧不语。

王临风心中则暗自钦佩。

众人又顶着熊熊大火在凤娇楼搜寻许久,实在找寻不到魔教踪迹,只得退出。

凤娇楼已烧成了一座空架子,火光映天,整座花街上的伙计都奔出来救火。好好一座雕梁画壁的精致楼宇,一朝尽毁于火海之中……

尹东元遣二长老率弟子在城内加紧巡逻,自己则领着王临风回到客店。

路上说起事情经过,原来洛阳城丐帮弟子早就怀疑凤娇楼是魔教据点,楼外一直有耳目监视。今夜见王临风贸然闯入楼中,久去不回,连忙通知尹东元,尹东元这才率领帮众前来救援。

王临风深表感激,尹东元则叹道:“今天没能一举毙了万千鸿,实在可惜。”

王临风也叹了一口气,说道:“万千鸿还提议交换人质呢。”将万千鸿的话细细重复了一遍。

尹东元听罢,哈哈笑道:“既然如此,你不是大可放心了吗?”

王临风一愣,说道:“我为何可以放心了?”

尹东元有条有理地分析道:“听万千鸿的口气,魔教现今俨然是他一人说了算。于他而言,七宝圣塔可比章真人要紧多了。既然他有心用章真人换七宝圣塔,那他自然会好好保护章真人。章真人要是有一点头疼脑热,只怕万千鸿比你还要心急火燎呢。”

王临风轻轻“嗯?”了一声,心思活络起来,又道:“但万千鸿还说,他正把我师父运回西域给万仞山打死呢。从中原到西域,最快一月就到了呀。”

尹东元笑道:“他吓唬你的,否则怎能驱使你尽心为他办事?”

王临风茅塞顿开,心中大喜。

又想着,就算是天大的事情,只要给尹东元一开解,便能云开雾散,一片澄澈。

说不定,尹东元才是真正的有道之士……

于是王临风安心下来,在洛阳城等待武当同门前来汇合。

如此风平浪静过了两日。

这一天傍晚,王临风正在打坐,忽然窗外传来毕剥之声,接着有人推开窗户,飞身跳进屋中。

王临风睁开眼睛一看,那不速之客竟然是玉挽容,立即拔剑相向,喝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孤身一人闯到这里?”

玉挽容嘻嘻一笑,快步走到王临风面前。

烛光一照,只见他身穿男装,打扮成少郎君模样,不似往日那般故作娇柔。眉目流转,形貌清丽,顾盼之间,倒似一个男生女相的美貌少年。

玉挽容伸手摁下飞霜剑,笑道:“临风道长,你别动气,我今天是背着少主偷偷来见你的。我只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绝没有害你的意思。”

须知今夜子时,十天之期又要满了。

王临风知道尹东元就在左近,心里并不慌乱,又想这少年孤闯敌营,必有重大图谋,便长剑护身,说道:“你有话快说,说完就动手罢。”

情之所起丐帮帮主h

玉挽容脸颊微红,走上几步,说道:“动什么手呀?人家又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他一双妙目在王临风身上转了几转,又羞道:“自我逃来洛阳,少主一直怀疑我包藏祸心,以为是我害死了魔珠和那曲次仁。万幸有你替我作证,少主才终于肯信我……你实在是救了我一命,我……我是特地来跟你道谢的……”

王临风辨他神貌诚恳,不似做伪,便收起长剑,劝道:“你懂得登门道谢,说明你良心还不算太坏。万千鸿多疑狠毒,你又何苦为他卖命?改邪归正,为时不晚。”

玉挽容垂眸望着自己残缺的左手小指,说道:“你也看过我的身子,我天生是个怪胎,正派人家哪里容得下我?你叫我做好人,我是做不来的,这辈子只能是圣教的人了……”

王临风听这少年语气可怜,不由触动了恻隐之心,但面上仍然冷若寒霜,不露半点声色。

玉挽容见他神色冷淡,心里一酸,说道:“临风道长,你听我一句劝。你们武当派武功盖世,肯定不稀罕‘浮屠圣功’,七宝圣塔对你们而言一文不值,不如赶紧交出圣塔,将章真人迎回武当山。皆大欢喜,岂不妙哉?”

王临风摇了摇头,说道:“事情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玉挽容急道:“怎么没有?如你们这般死扛着不低头,岂非以卵击石?你们……你斗不过少主啊!”

王临风冷冷说道:“你家少主又不是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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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仙,我怎么斗不过他?”

玉挽容一时语塞,犹豫半响,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沉声说道:“我今天既然敢来见你,那也不怕再多说一句。其实,少主已在华山布下一个极其毒辣的陷阱,专等着中原武林各路人马齐聚一堂,便将你们一网打尽。纵是天王老子,也准叫他有去无回!”

王临风微微一笑,说道:“难道万千鸿在华山上头挖了一个大坑,预备把我们所有人都给埋了吗?”

按他的性格,本不会在这个当口开玩笑,可他实在不能相信万千鸿有这等通天本领,能把魔爪伸到华山上去。

玉挽容猛一跺脚,说道:“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了,你爱信不信。等你在华山上丢了小命儿,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王临风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你就这么好心?”

玉挽容先是一怔,接着双颊飞起两团红晕,低下头去,双手用力绞着衣袖,扭捏半响,忽然娇喝一声,纵身扑进王临风怀中!

王临风吃了一惊,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玉挽容伏在王临风的胸口,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身,深深嗅闻他道袍上的檀香味道,只觉得神魂俱醉,心为之折。

王临风回过神来,感到这美少年身子炽热,气息紊乱,心跳奇快。他已不是未经人事的清白之躯,哪里还不懂玉挽容的心思?吓了一跳,忙用力将他推开,清喝道:“你做什么?”

玉挽容给他推得后退几步,后腰砰得一声撞上桌子,勉强站住身形,却也不着恼,娇怯怯望着王临风,说道:“临风道长,你身上的雪域情龙今夜又要发作了,对不对?”

王临风板着脸说道:“我的事,你不必操心。”

玉挽容幽幽说道:“那你要谁操心?叫花子帮主吗?”

王临风大急,说道:“你提尹帮主做什么?”

玉挽容步步逼近过来,说道:“上一回在观音庙外,我走了以后,是不是尹帮主替你压制了雪域情龙?”

王临风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低声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是我和尹帮主的私事,你瞎打听什么?”

玉挽容说道:“那个脏兮兮的臭叫花子有什么好的?临风道长,你看看我啊,我可以做男人,也可以做女人。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今夜就让我留在你的身边罢,我一定让你快活……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王临风已经察觉到这魔教少年对自己颇有情意,虽不知情从何处起,却也得快刀斩乱麻,断然拒绝道:“不行。”

玉挽容神色诧异,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王临风只觉得不可思议,说道:“你还问我为什么?你是魔教的人啊……唉,你替我隐瞒雪域情龙的事情,我很感激你,所以今夜我不会和你动手,你快走罢。下一次再撞上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玉挽容微笑说道:“你几时对我客气过了?咱们头回见面,你就缴了人家的兵器,撕了人家的裙子,盯着人家的身子瞧个没完没了,连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王临风俊脸一红,说道:“别说了,快走罢!”

玉挽容伸臂抱住他的脖颈,柔声说道:“我偏不走,我偏要跟你腻在一起。”身子扭了几下,右腿顶到他双腿之间,轻轻磨蹭起来。

王临风又羞又惊,正当此时,门外有人喝道:“小道爷,你屋里进了什么人吗?”却是尹东元来了。

玉挽容身子一僵,恼怒地说道:“臭叫花子,我进临风道长的屋里,与他有何干系?我瞧他是做帮主做上瘾了,什么闲事都要管!”

王临风趁机推开玉挽容,低声喝道:“你也见识过尹帮主的厉害,他一掌就能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你还不走,留下来等死么?降龙十八掌的滋味儿舒服得很么?”

玉挽容也知道尹东元的手段,心里又是害怕,又是不甘,咬着嘴唇说道:“临风道长,今天晚上,你又要把身子交给那臭叫花子了,对不对?我……我不想让他糟蹋你!”

王临风冷声说道:“尹帮主是当今江湖上的大英雄大豪杰,你和他又不熟,为何这样轻辱人家?”

玉挽容还待争辩,那厢尹东元等不到回音,已推开房门,一步步走了进来。

玉挽容不敢再留,极为幽怨地看了王临风一眼,说道:“我是魔教小妖精,你是武当派大弟子,你自然看不上我了。也就我这么傻,呆呆送上门来惹你嫌弃。”说完,便从来时的窗口纵身飞出去了。

魔教教徒向来自称“圣教”,从玉挽容口中说出“魔教”二字,颇有自嘲之意。

不知为何,王临风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儿。

尹东元走进屋中,见王临风立在窗口,胸中一宽,笑着说道:“小道爷,我听见你屋里有异动,就自作主张推门进来了,是我听错了么?”

王临风转过身来,淡淡说道:“确实有人进我屋里,便是那魔教‘玉衡使’。”

尹东元奇道:“那妖精竟敢擅闯我丐帮堂口?”

王临风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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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玉挽容是来求爱的,含混答道:“他劝我交出圣塔,还吓唬我说华山上已布下天罗地网。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帮主不必担心。”

他这借口只是随便说说,但刚说出口,心中却是一动:说不定玉挽容确实是万千鸿派来的说客,软硬兼施,诱我屈服。魔教行事诡秘莫测,我可不能把他的爱语当真。

如此一想,他心中登时平静下来。

尹王二人又稍作合计,魔教既然找上门来,这家客店实在不宜久留,于是遣散弟子,关闭店门,趁着夜色,来到城外一处庄园落脚。

这庄园亦是丐帮产业,外围杂草丛生,土地干裂,看来荒废已久,但庄园内部极为精巧华丽,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花影浮动,暗香袭人。

入了庄园,自有丐帮弟子接应,将尹王二人引去寝室休憩。

尹王对坐饮茶,闲谈片刻,王临风忽然发现,尹东元换了一身淡蓝色的崭新袍子,浆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清爽的皂角气息,不禁疑道:“尹帮主,你怎么换衣服了?”

尹东元说道:“喔,你说这身衣服啊,我随便抓起来就穿了,也没怎么留神。”

王临风神色迷茫,端详尹东元片刻,说道:“尹帮主,你今天很不对头啊,头发也梳了,脸也洗了,连胡子也刮了。”顺手拿起尹东元的左手,拉到烛火下细细一看,惊道:“你指甲缝里的泥巴也没了!”

尹东元笑着抽回手,说道:“你冤枉我啦,我的指甲缝里可从没有过泥巴。”

王临风仔细打量尹东元一番,只见丐帮帮主从头到脚污秽尽除,焕然一新,淡蓝衣袍更衬得他俊朗挺拔,神采奕奕,忍不住说道:“你……你该不会是魔教奸细假扮的罢?”

尹东元有些无奈,说道;“胡思乱想什么呢?就不许叫花子洗个澡吗?”

王临风笑了笑,又露出歉疚神色,低声说道:“十日之期,又要到了。”

尹东元轻轻嗯了一声,拿起剪子拨弄烛花,说道:“我心里记着呢。”

夜间用过饭食,两人各去练功习武。

待到深夜时分,王临风回了寝室,尹东元已在屋里等候,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注视着他。

王临风脸颊微微发烫,合上门扉,走到尹东元面前,将佩剑拂尘放在桌上,又侧过身子,作势要解腰带。

尹东元说道:“我来。”伸手替王临风解了腰带,除下道袍,抖落开来,整整齐齐挂在衣架之上。

王临风穿着雪白中衣,脱下云履,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尹东元细心挂好道袍,又一步步走回床前,胸中暖意融融,说道:“多谢。”

尹东元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必道谢,翻身上床,默默守在王临风身边。

今夜天上没有星星,一轮弯月躲藏在云雾之后,羞怯秀美,光影浮动。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庄园里传来悠扬的打更声。

子时已至,王临风小腹内立即生出一股热潮,如烈火燎原般席卷全身。

饶是他心里早有准备,还是给欲火冲击得神魂动荡。

王临风闷哼一声,下体肿胀充血,身上难受极了,白玉般的面容满是痛苦之色。

尹东元伸手摁住他的后心,一股内力源源不断传将过来,口中说道:“你快躺下罢。”

王临风呼吸略为缓和,点了点头,面朝墙壁侧卧在床。

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尹东元脱了他的长裤。

王临风感到下体一凉,尹东元似乎正盯着他的后臀猛瞧。

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令他又是羞耻,又是期盼……

小小肉穴仿佛也察觉到主人的紧张心情,穴口兀自翕张开合,肉壁内流出一股透明淫液,黏黏腻腻,将落不落。

尹东元眼神一黯,将一根手指插进小洞里面,接着是西岳太华丐帮帮主h

尹东元从善如流,单手握住王临风的左边臀峰,用力往外掰开,股间小穴随之缓缓绽放。他顺势将手指插得更深,曲起指节,用指甲轻轻抠挖阳心所在。

王临风的脊背一下子弓了起来,双手拽紧了身下的床单,神色享受而又难耐。

尹东元用手指感受着洞穴内的湿热紧致,自己裤裆里那话儿很快硬了起来,热乎乎一大团顶着王临风的后腰。

于是他抽出手指,用床单拭去指间淫液,躺在王临风身后,掏出自家生龙活虎的阳物,龟头稳稳抵住了那暗红色的花穴。

王临风知道他马上要进来了,便闭上眼睛,等待着尹东元快快满足自己……

尹东元则用手肘微微撑起上身,低头注视王临风的神情。

只见王临风呼吸紊乱,剑眉紧蹙,浓密眼睫轻轻颤抖,神态安静驯服,分明是丰神如玉的俊美道长,却乖乖躺在床上等着男人来肏。

这般情景,当真是淫荡无限,渎神无限……

尹东元心中一荡,忍不住用龟头磨蹭那湿热穴口,百般挑逗勾引,却迟迟不肯真正插入。

王临风喉咙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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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呜咽了几声,转头去看尹东元,漆黑的眼眸湿漉漉的,目光中隐有谴责之意。

尹东元心神一凛,暗道尹东元啊尹东元,你妄称是小道爷的朋友,怎能恬不知耻玩弄朋友的身体?他身子这样难受,我却这样轻薄他,实在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作为。

于是,尹东元附在王临风耳边,低声说道:“小道爷,对不住了。”扳住他的窄腰,下身用力挺进,狰狞阳物终于顶入了那饥渴的洞穴!

王临风只觉得耳边传来一阵温热之意,尹东元的呼吸灼热而湿润,令他耳背发痒,心神不宁……他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稍稍抬起左腿,好让尹东元进入得更深一点。

尹东元顺手抬起王临风的左腿,轻轻抚摸那紧实柔韧的大腿肌肉,只觉得触感美妙,爱不释手。

王临风的肌肤本就白皙莹润,又兼情动,身体更是敏感。尹东元在他大腿上随意摸了几把,便留下了一道道淡红色指印,映衬着雪白肌肤,显得格外煽情,只想让人在他大腿上狠狠咬一口,尝一尝那是什么滋味儿……

王临风大腿上痒痒的,忍不住呻吟几声,身体轻颤。

尹东元将左手伸到他的胯间,抓住那肿胀男根用力搓揉,下体则继续向内攻占,挺翘龟头顶开层层叠叠的紧致肉壁,终于到达了洞穴最深处。

红烛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白墙上,只见两具身体合二为一,亲密无间,墙上的影子就好像只有一个人似的。

王临风背后紧紧贴着一具火热健壮的男子躯体,鼻中尽是尹东元身上的气息,当真叫他意乱情迷,神魂荡漾。

那小洞极为激动湿热,拼命收缩按摩尹东元的男根。尹东元屏息凝神,默不作声用力抽插!

他每一次进出,上翘的龟头都会摩擦到最要命的位置,小小肉洞快乐得哭泣起来,分泌出一股黏腻湿润的淫液,阳物进出更加顺畅无阻。

阵阵快感层叠累加,王临风舒爽得飘飘欲仙,身体在床榻上前后挪动。

渐渐的,他头顶玉冠悄然滑落,乌黑发丝倾泻铺陈,更有一缕长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愈加显得肌肤白腻,脸颊嫣红。

瞧他这副乱七八糟的模样,当真如同一尊冰雕玉琢的塑像,突然被天神吹了一口仙气,于是活了过来,坠入凡尘,心染情债,欲海翻波,活色生香……

尹东元见状,更是情潮涌动,爱欲暗生……

两人在床上翻滚许久,雪域情龙终于得到满足,王临风浑身震颤,下体射出一股浓白精华。

尹东元则照例拔出性器,满腔爱液射在了王临风赤裸的大腿上面。

王临风只觉得腿上又湿又热的,忍不住回头看向尹东元。

尹东元见他一脸茫然,心中一荡,低头伸出舌尖,舔舐他脸上的咬痕。

魔教少主的齿印已经变得很淡了,但王临风高潮之后,浑身肌肤都仿佛蒸腾着一股热气。尹东元轻轻一舔,两排牙齿痕迹就变成了粉红颜色,好像一个烙印打在王临风的俊脸上,宛然分明。

王临风不懂他为何突然舔自己的脸颊,迟疑说道:“尹帮主,你……”

他才一开口,尹东元忽然以口相就,四瓣嘴唇紧紧贴在一处。

他俩云雨两度,接吻却还是破天荒地的头一回。

尹东元将舌头伸入王临风口中,百般勾缠撩拨。

王临风轻轻嗯了一声,当下也无暇思索此举深意,转身搂住尹东元的脖颈,口舌交缠,耳鬓厮磨,唇齿相依,无限亲昵……

尹东元已助王临风压制了雪域情龙,按照道理,原本应该立即分开才对,可他实在难以压抑胸中怜爱之情,这才大胆吻住了王临风的嘴唇。

见王临风并不反感,尹东元心中甚为欢悦,抱着他在床上亲热了一番,直弄得王临风气喘吁吁,里里外外都是他尹东元的味道,终于心满意足。

王临风与尹东元这般肌肤相亲之后,也察觉到尹帮主一腔铁汉柔情。

其实他和尹东元同行数日,生死与共,交情深厚,心中早已对他颇为依赖信任。夜间缠绵之后,更是暗生眷恋之情。

但他自幼出家,清心修炼,不识人间风月,无法分辨彼此情意,只当两人是天底下最最要好的朋友,哪里会想到情爱上面?

尹东元深知王临风的性情,不愿毁了他半生修道苦功,故而言语上丝毫不露口风。

于是,一方懵懂无知,另一方真心深藏。

若是放在寻常人身上,只怕是要由爱生恨,可他们两人偏偏又给雪域情龙捆在了一起,欲海弄潮,情爱弥笃,两人不但不疏远,反而日渐亲密默契,当真是缘分天注定,斩也斩不断了。

又过数日,武当派诸弟子赶至洛阳。一行六人,两位是王临风的师叔,另外四位都是师弟,俱是同门中的佼佼者。

七道士相聚,商议的头一件大事便是营救章碧津。

武当山上众师叔已拿定主意,着令王临风上华山以后,想个法子把众门派首脑人物聚在一起,先求大家立誓保密,再说明紫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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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事变,邀请大家一起营救章碧津。

须知中原武林门派众多,但杰出者不过寥寥数个,其首脑人物更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武学宗师。

只要这些大侠士愿意立誓,那么章碧津发疯的消息绝不会传扬出去。

这些首脑再回到各自门派,必然会在保密的情况下,将一切布置得妥妥当当。

其实这个主意颇有风险,万一首脑人物中混入魔教奸细,或是某人怀有异心,图谋不轨,那么消息泄露,天下必然大乱。

只是情势所迫,武当派也不得不用此险招。

王临风与师叔师弟们商定大事之后,又引荐了尹东元。

众道士素闻丐帮帮主是当今武林的英雄人物,如今见王临风与尹帮主关系融洽,武当丐帮强强联手,营救章碧津的胜算俨然多了一分,众道士尽皆欢喜。

其后,武当派七道士又在洛阳盘桓许久,四处搜寻魔教踪影。

但那日凤娇楼大火之后,魔教行事更加隐蔽,众道士遍寻不得,英雄大会的日期渐近,终于决定出发。

尹东元也率领数名丐帮心腹,与武当派七人结伴同行。

出了洛阳,晓行夜宿,途经渭南,抵达华山。

路途遥远,非止一日,其间雪域情龙几度发作,皆由尹王联手压制。

彼时已是七月初夏季节。

只见群山耸立,绿水淙淙,华山奇骏险秀,危峰如剑。

华山派几名迎客弟子守在山脚下迎客,验过英雄帖,便领着诸位客人上山。

初始山路平整,骏马奔腾,如履平地,但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山势愈高,道路愈见弯曲陡峭,狭窄处仅容一人通行。

一边是山岩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行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好在众人都是武学高手,纷纷下马,施展轻功,稳稳行走。行到午后,登上华山峰顶。

只见华山派居于绝峰之上,房舍楼宇依山势而建,气势恢弘,巧夺天工。

众人一路走来,亲身体验过道路凶险,真不知当年工匠,如何能将这许多木材石料运上峰顶,只怕是仙人下凡,才凭空幻化出这一片建筑。

众人进得正厅,不一会儿,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有三人进得厅中。

当先那青年锦袍玉带,年轻英俊,神采飞扬,正是游春池游少侠。

游春池身后又有一对衣饰富贵的中年男女,男的相貌堂堂,气度沉稳,俨然武艺超群,正是游天宫游掌门;女的皮肤白净,斯文秀气,在外人面前甚为腼腆,便是掌门夫人周胜男。

主宾双方各自通报姓名,行礼寒暄。

王临风与游春池时隔两月重逢,心里都很高兴,只是碍于场合,无法单独交谈。四目相接,微微一笑。

游天宫见到丐帮帮主及武当派首徒亲临华山,心里好生喜欢,立即吩咐摆宴接风,周胜男忙去张罗。

待到傍晚,厅中摆上丰盛宴席。

武当派众道士依旧吃素,以茶代酒。

丐帮叫花则荤腥不忌,但帮规如山,所以厨子特意把精美菜肴混在一起,假装成施舍剩饭的模样,一番造作,倒也有趣。

游天宫颇爱结交朋友,待人亲切热络。由他做东,大家都觉得如沐春风,舒畅开怀。

酒过三巡,众人吃酒谈笑,厅中渐渐扰嚷起来。

游春池这才凑到王临风身边,说道:“王道长,我上次去武当山,你亲自在山腰处接我,我好生感激。如今你来华山做客,我寻思着投桃报李,故而吩咐了山脚下的迎客弟子,只要你一来,就立即发烟火信号,通知我快快下山去接你。但爹爹说烟火信号不能任意乱发,万一弄成烽火戏诸侯的局面,那就不好了,我只能作罢。你……你没有怪罪我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打量王临风,好像生怕惹了王临风不高兴似的。

少林魔僧

王临风哪里在乎这等细枝末节?微笑说道:“无妨。”

尹东元坐在他二人身旁喝酒,听到“烽火戏诸侯”五个字,不禁哑然失笑,心道游掌门怎能把儿子比作周幽王,而把小道爷比作褒姒?也忒不伦不类了。

游春池赞叹道:“王道长果然是有道之士,不将世间俗礼放在心上。你上回练功出岔,现下身体没有大碍了罢?”

王临风略显惭愧,说道:“多谢游少侠关怀。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武当山,我却没能好好接待你,急匆匆就把你送走了,实在抱歉。”

游春池柔声说道:“非也非也,我做晚辈的上武当山叨扰,章真人竟愿意亲自见我,还有比这更高的礼遇么?回到华山之后,我还常自怀念章真人的绝世气度。”

王临风最喜欢听人夸赞师父,心里登时是说不出的受用喜欢,笑道:“游少侠少年英才,眼光自然是很高的。对了,我能否和游掌门说几句话?武当派有一事相求。”

游春池说道:“千万别说什么求不求的,那也太见外了。”当下起身回到父亲身边,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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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耳语一阵。

游天宫听罢,连连点头,站起身来,笑着说道:“王道长请随我来。”

两人一齐离开宴席,来到廊下无人之处。

王临风打了个稽首,说道:“游掌门,贫道有个不情之请。武当派近来遇到一桩极为棘手的难事,无法自行解决。如今天下英雄齐聚华山,我想借此机会,与各派首领秘密商讨一番,不知贵派可否安排一次首领聚会?”

游天宫露出惊讶神色,说道:“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少林寺净志大师前日光临华山,也说寺中遇到一件难题,要把各门派首领聚在一个清净地方秘密商议。怎么武当和少林是约好了吗?”

王临风吃了一惊,说道:“这……这也太巧了。”

少林寺源远流长,积淀深厚,怎的也在这个当口出事?难道也是魔教捣鬼?

游天宫想了想,说道:“武当少林都是中原武学圣地,难免被魔教妖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近来魔教气焰嚣张得很,两处宝地同时出事,那也不足为奇。”

王临风心想此话倒也在理。

游天宫续道:“如今少林要办首领聚会,武当也要办,不如两次聚会就并作一次?到时候,咱们找个僻静所在,少林寺先发言,武当派紧随其后。道长意下如何?”

王临风说道:“如此甚好,劳烦游掌门从中安排了。”

游天宫摆摆手,微笑说道:“章真人可是神仙人物,他老人家有命,华山派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原来他以为,王临风此举是出自章碧津的授意。

王临风苦笑一声。

游天宫又道:“华山南峰上有一处石窟,是我派弟子修炼闭关之所在。那地方幽静极了,绝不会有人来偷听,首领聚会就安排在此处,至于时间么……英雄大会在七月十五,首领聚会就提前一天,定在七月十四晚上好了。”

王临风说道:“好,七月十四南峰石窟,一切都听游掌门安排。”

忽忽数日,转眼就到了七月十四。

各大门派英雄豪杰都已陆续登上华山,其首领又应游天宫之邀约,齐去参加首领聚会。

众人离开主峰,经由一条悬空索道,攀上华山南峰。

冰轮初生,月色如水。

立于南峰极目远眺,只见青山连绵,云海漫漫,世间万物都踩在脚下,当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王临风游目四顾,只见东北角立着一块形状奇异的巨石。

巨石腹部被人掏空,内壁打磨得无比光滑,形成了一方小小石窟。

窟内三面皆是石壁,只留一个洞口供人进出,确实十分隐蔽。

众人入得石窟,只见蒲团、茶具、火炉等一应俱全,石壁上早已点好火炬,照得窟内亮如白昼。

有人说道:“游老哥,这些物事都是嫂子提前布置下的罢?嫂子真是心细如发。”

游天宫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说道:“贱内不通武艺,也就会做些杂事了。”

此次首领聚会共有十二人列席,除了华山派游天宫、少林寺净志大师、武当派王临风、丐帮尹东元以外,还有峨眉派、青城派、崆峒派、昆仑派等各派掌门。

众人围成一圈,盘膝而坐。

游天宫说道:“诸位贵客远至华山,我派蓬荜生辉。英雄大会在明天举行,大家有什么事情,本应该在明天提出。但少林、武当各有密情隐私,事关重大,不便宣告天下。我等左思右想,只能每个门派选出一位代表,大家先聚在一起合计合计。净志大师,您老先请罢。”

净志昂然起身。

这位少林僧年过六旬,长须垂胸,双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高声说道:“多谢游掌门操劳布置。好叫各位武林同盟知晓,少林寺近来出了一件大事,其渊源还得从十年前说起。那时魔教教主万仞山作恶中原,章真人孤剑下山。我寺罗彻方丈也下了少室山,预备为章真人助拳掠阵。”

彼时,章碧津与万仞山约在黄河岸边决一死战,约战消息传遍天下。

在此之前,万仞山已连败多名高手,中原武林乌云密布,前途黑暗。

人们都想着,若是连章碧津都输了,中原再无希望,大家伙儿务必群起而攻之,非得把万仞山毙在黄河边上才行。

于是约战时间一到,中原武林群豪纷纷赶至河岸。

据说当时观战者数以千计,黄河边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万仞山也带了一大批魔教教徒。正邪双方虎视眈眈,一场喋血群战一触即发。

无论是何阵营,所有人都怀着必死决心。黄河边上人影幢幢,当时气氛之悲壮雄浑,正如黄河怒涛,震天撼地。

在千百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章碧津剑出奇招,大获全胜,万仞山则被打得丢盔弃甲,羞愤逃走。

黄河边上欢声雷动,如今说来,仍叫人拍手称快。

净志说道:“章真人给中原武林出了一口恶气,这一节也不必多说。大战过后一个多月,罗彻方丈回到少林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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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多了一个陌生少年。方丈说,他与这少年萍水相逢,颇有缘分,故而收为徒弟,一并带回少室山。”

众人听到此处,都猜到少林寺所出的大事一定与这少年有关。

尹东元追问道:“这少年是什么来路?”

净志摇了摇头,说道:“罗彻方丈不肯交代这少年的来历,只说此人一心向佛,前尘尽断,何必追问出处?罗彻方丈是得道高僧,他说的话,寺中弟子尽信不疑。再说那少年才弱冠年纪,聪慧机敏,武学已颇有根底,并不像是坏人,因此谁都没有多心。那少年行了拜师礼,罗彻方丈赐他法号为‘玄晧’,其后便在少林寺住下了。”

罗彻方丈的弟子都是“玄”字辈,“玄”字辈的下一代弟子则是“净”字辈。

算起辈分来,玄晧比净志还长了一辈,净志得管这少年叫师叔呢。

净志说道:“玄晧师叔入寺十年,一直严守戒律,勤学武艺。他天分颇高,为人亲切和善,办事干净利落,为少林寺出了不少力气,在寺中渐渐累积了一批追随者。今年五月,华山派送来英雄帖。罗彻方丈年事已高,其他师叔又都醉心武学,不问俗务,因此方丈就把英雄帖交给了玄晧师叔,令他代为参加。这就是要把方丈之位传给玄晧师叔的意思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饶是玄晧再怎么武功高强,见事伶俐,罗彻方丈也不该把少林寺交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弟子啊。

说到这里,净志神色又怒又悲,两缕长眉震颤不休,说道:“此言一出,寺里乱作一团。玄晧师叔的追随者当然都很高兴,其他弟子却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人胡乱猜测,说什么玄晧是方丈的私生子,所以方丈才对他青眼有加。双方越吵越凶,眼看着少林寺就要四分五裂,直到这时,罗彻方丈终于在全寺弟子面前吐露真相。原来,玄晧出家之前,竟然是魔教四大天王!他就是南天王魔剑!”

石窟内众人都吓了一跳。

王临风脸色一白,脱口而出道:“原来魔剑跑到少林寺去了?”

如此说来,万仞山当年败逃之后,魔音魔珠潜入武当派,魔剑则隐姓埋名皈依少林寺,现下只有一个北天王魔伞依旧下落不明。

此人现在何处?

是否也混进了哪个中原门派?

净志叹道:“王道长见笑了。谁能想到,朝夕相处的玄晧师叔竟然是魔教天王?众弟子哗然惊变。罗彻方丈连忙安抚大家,说道:‘玄晧曾目睹万仞山在中原犯下种种恶行,心中非常厌恶,因此没有跟随万仞山逃回西域,而是落发出家,皈依少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十年间,玄晧一心向善,与魔教再无瓜葛,再不是从前那个魔剑了。’”

众人听罢,心想罗彻方丈连魔剑这种魔头都愿意用心感化,还替他隐瞒身份,助他在少林寺站稳脚跟,可真是大慈大悲,圣佛转世。

王临风更是想起自家师父:我师父虽然也是出家人,但和罗彻方丈的性子截然不同。若是魔剑胆敢踏上武当山一步,我师父肯定一剑在他身上捅个透明窟窿。还说什么收徒拜师,那更是想也别想。

净志说道:“罗彻方丈说的话确实不错,可是玄晧毕竟做过魔教教徒,就算他真的幡然悔悟,让他在少林寺苦修一生也就罢了,岂能把方丈之位传给他?大家纷纷进言,罗彻方丈却不肯再听,还命我们不得泄露此事,以免江湖上有人来找玄晧寻仇,徒增杀戮孽债。”

王临风迟疑说道:“我听说魔教准备到英雄大会上撒野,难道说……”

净志说道:“是啊,我们对此也有所耳闻。眼看着玄晧就要代表少林寺参加英雄大会,我们实在担心他会给魔教做内应。所以几个师兄弟秘密聚集起来,一边竭力拖延玄晧的行程,一边派出老衲抢先登上华山,给大家伙儿提一个醒。”

众人恍然大悟。

净志双手合十,躬身说道:“我这次来华山通风报信,不知犯了多少条寺中戒律,实在不敢敲锣打鼓公告天下,只能邀诸位首领密谈。诸位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还求大家严守秘密,对贵派门下的弟子也不要多言。我估摸着,玄晧明天一早就会赶到华山,大家见到他,切记假装一无所知,心里多加一分小心就是了。不管他在英雄大会上有何提议,大家都不要采信。若是他有任何异动,大家可立即将其击毙,少林寺绝不寻仇。”

天罗地网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心思却是各异。

有些人心想,玄晧在少林寺已颇有威望,若是我把他毙了,你净志当然不来寻仇,但你能拦住其他少林僧也不寻仇吗?

罗彻方丈善心泛滥收容恶徒,引发少林寺内斗,一群大和尚不亲自清理门户,反而把这桩烂事一股脑丢给别人,实在是大大的狡猾。

净志不管旁人如何作想,径自退回蒲团坐下。

游天宫神色严肃,说道:“多谢净志大师冒险提醒我等。华山派既然敢号召英雄大会,自然已做好万全准备。魔教天王尽可来华山招摇,不管他是真心向佛还是假意奉迎,谅他也奈何不得我中原泱泱群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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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点头,意示赞成。

王临风却知魔教奸人手段妖异,区区一个魔音就能逼疯章碧津,如果玄晧当真怀有异心,只怕英雄大会要横生不少枝节,不由得惴惴不安。

游天宫望向王临风,语气由硬转柔,笑着说道:“少林寺之事就议到这里了。王道长,武当山上有何变动?章真人他老人家有何仙旨呀?”

王临风深呼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石窟中央,冷声说道:“我今夜要说的事情,也与魔教四大天王有关。我师父座下有两个道童,他们本来——”说到此处,余光忽然瞟到石窟外闪过一道黑影。

那黑影来得好快,月光下飘忽而过,若是换做寻常人,只怕以为是一道黑风疾速吹去。但王临风何许人也?眼光一扫便察觉异样,立即止住话头,清声喝道:“谁在外面?!”

其余十一人正凝神听王临风说话,一听他大声呼和,众人连忙执起武器,齐齐起身对敌。

那道黑影本藏匿在洞窟外一株老松树背后,见状忙现出身形,却是掌门夫人周胜男,神情慌乱,唯唯诺诺说道:“贱妾不慎叨扰诸位商议大事,实在……实在罪该万死……”

众人在华山盘桓数日,全都识得周胜男的面貌,一见是她,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各自收起兵器。

游天宫面上十分挂不住,喝道:“我已下过命令,今夜不许任何人来南峰打扰首领聚会,你身为华山派主母,怎么带头不听我的命令?”

周胜男立即拜倒在地,说道:“老爷,您忘了吗?您每夜都要按时服用安神丸,否则夜里睡不香的。我估摸您今夜不能及时赶回,就把药丸拿到南峰来了。我已在石窟内备了茶具,您快就着热茶把药丸吃了罢……”说着,取出一枚药丸,托在掌心,高高举过头顶。

游天宫双眼一翻,上前夺过药丸,显得很不耐烦。

他少年时奉长辈之命与周胜男结为夫妻,不久生下儿子游春池。儿子机灵聪慧,俊美漂亮,游天宫爱之尤甚。

但他十分不喜周胜男懦弱腼腆的性子,婚后朝夕相处,久而生厌,厌而生憎。游春池劝说多年也无济于事。

因此,游掌门对所有人都无比亲切热络,唯独对妻子疾言厉色,格外疏远。

众人都知道这段情由,既是华山派的客人,也不好插手游天宫的家务事。

王临风见状,只得收住话头,默默等在石窟之内。

周胜男小心翼翼说道:“老爷,石窟里没有安排仆人,不如让我进来服侍奉茶,我一定把大家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老爷您也好专心主持大局。”

游天宫怒道:“倒茶谁不会倒?非得你来倒吗?请您老人家睁开眼睛瞧瞧,我早就给诸位客人奉过茶了。再说了,我们是来说话的,又不是来喝茶的,你是我的老婆还是我的老母?恁地婆婆妈妈!”说罢,一把推开周胜男。

周胜男一跤跌倒在地,眼中涌出泪来,一手抓住老松树根,另一手在石窟门口土地上连拍三下,终于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掩面凄然奔走。

众人虽不能多管闲事,但见状都心有不忍。

待游天宫返回石窟,峨眉派掌门赤琦师太温言说道:“游掌门,恕老身多嘴,尊夫人也是一番好意。就算她确实是啰嗦了些,但看在游少侠的面子上,您也不该如此冷言冷语。至于出手推人,那更让尊夫人寒心了。”

游天宫听到她话里隐含责备之意,不由暗暗心惊。

他在家里对周胜男向来蛮横惯了,哪知会在诸位武林同道面前露了形?一时大为懊悔。

懊悔过后,又将这笔帐记在了周胜男头上,说道:“我儿春池样样都好,偏生就是有个惹人嫌的娘亲。胜男早年身子虚弱,连孩子都带不了,后来身子好了,人却更加畏缩怯懦,实在没有华山派掌门夫人的风范,叫诸位见笑了。”

赤琦师太闻言,心知劝解无用,便默然不语。

游天宫坐回蒲团上,望着手中的安神丸,想起妻子言行,登时觉得格外厌烦,随手把安神丸丢在了面前茶杯里。

他杯中尚有温热茶水,安神丸沉入杯底,急速融化,水面上冒出一团白雾。

白雾飘逸之际,众人闻到那气味,都觉得心神舒缓,身体无比放松。

游天宫定定心神,说道:“王道长,方才打断你说话了,实在对不住,请继续说罢。”

王临风点了点头,说道:“我刚刚说到,我师父座下有两个道童,他们——”

忽然石窟地底传来一阵喀啦喀啦之声,仿佛是某种机关正兀自运作,地面震颤不休!

众人一惊,纷纷起身,只觉得脚下摇摇晃晃,犹如地震般站也站不稳。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窟口地面裂开一条黑黝黝的缝隙,自地缝中又飞速升起一道精铁黑门,严严实实封住窟口,卡得是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那机关运作只一眨眼的功夫,石窟登时变成一间密室。

任他十二首领武功再强也来不及反应,皆如待宰羔羊一般,被困在这巨石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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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吓了一跳,相顾变色!

王临风心思急转,想到周胜男方才一边扭住老松树根,一边连拍三下地面的古怪手法,忙道:“难道是游夫人启动了甚么秘密机关么?”

他早就担心华山派有魔教奸细,难道就是这个胆小羞怯的周胜男?!

他这么一说,众人仔细一想:周胜男向来畏惧丈夫威严,怎会为了一枚安神丸大胆跑来南峰叨扰?只怕另有所图!

游天宫却是当局者迷,难以置信,惊诧地说道:“我从来不知石窟里还有这等机关,难道是胜男背着我偷偷装上的?可她为什么要把我们都关起来?我不明白啊……”

净志大师怒道:“游掌门,你可真是糊涂到家了,你老婆肯定是魔教奸细啊,你不明白的事情还多着呢!”

当此急变,只有尹东元处之不惊,笑着说道:“大家别急啊,只是一道铁门罢了,难道能拦得住咱们中原武林十二首领?”

说着,走到门边,心里估摸着铁门厚度,发出一掌,重重拍在铁门中央。

众人素闻降龙十八掌刚猛雄劲,尹东元这一掌下去,至少也能将铁门拍出一道裂缝。

谁料那铁门纹丝不动,固若金汤,反倒是尹东元虎口震得流出血来,一连倒退数步,满面疑惑说道:“咦,这就奇怪了。”

王临风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拔出飞霜剑,拼命发力斫砍铁门!

但那铁门仍然动也不动,而飞霜剑舞动数回,就酸然无力垂了下来。

游天宫奇道:“这铁门看起来也不厚,怎么如此坚固?连尹帮主和王道长都奈何不了它?”

尹东元这时才知道敌人计谋厉害,再也笑不出来了,手抚虎口伤痕,肃声说道:“并非铁门有多么坚固,而是我和小道爷都使不上力气了。”

游天宫惊道:“怎会如此?”

王临风当真是欲哭无泪,大声说道:“因为那安神丸有问题啊,我们都吸入安神药物了!”

众人都是极聪明的豪杰人物,转瞬之间也想通了事情关键!

那周胜男今夜已布下天罗地网,每一处言行都包藏祸心。她若是下毒,那么十二首领一闻即知,所以,她故意送来一枚无毒无害的安神丸,谁也不会加以戒备。

她又唠唠叨叨惹得游天宫不快,便是算准了游天宫的心性习惯,绝不会立即服用安神丸,而是将其扔到茶水里化开,以待稍后服用。

那安神丸融入热水立即挥发,雾气飘散,悄然侵入众人体内,是也尹东元的拳脚和王临风的长剑都失去了力量。

而且,周胜男今夜送来的安神丸浓度颇高,闻起来味道清淡,实际药性极烈,便是十二头大象都能放倒了,更何况十二个凡人?

这周胜男当真是心思缜密,用心毒辣。隐忍数年,只待今朝!

游天宫忙抓起茶杯往地上一砸,瓷杯登时粉身碎骨。可这石窟已变成密室,他砸了茶杯又有何用?

茶水四溅在地,白雾越来越浓。

众人纷纷运功,都觉得四肢无力,体力不支,头脑昏昏沉沉的,只想倒在地上长睡不起。

尹东元急道:“大家快封住气穴!”

众人闻言,连忙一齐运功封穴,可是那安神白雾已悄然侵入四肢经脉,众人稍作挣扎,终于挨个儿昏倒在地。

石窟内一时间横卧着数具身体,最后只剩下尹王二人还苦苦支撑。

王临风的内功略逊于尹东元,苦撑了一柱香的功夫,再也支持不住,闷哼一声,闭上眼睛,身子往后躺倒。

眼看着他后脑勺要撞上石壁,尹东元连忙将他拉到怀里,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胸口。

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尹东元也气力衰竭,昏迷过去。

——过了许久,安神丸的药力终于消散。

王临风幽幽醒转,双眼仍然无力睁开,手脚都被牛皮绳索紧紧捆绑,只能稍稍扭动身子。

但他身体一动,腹部七处大穴就感到一种针扎般的剧痛,疼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有人在他的七处大穴下了七根银针!

须知以针封穴,比起寻常点穴要更加毒辣。

因为下针的力度、角度、位置都极其微妙。若要解穴,只能由施针人亲自拔针,否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个不小心,受针人的内功根基就会毁于一旦,轻则武功尽失,重则性命难保!

因此,这七根银针一下,任他武功再强,也只能受施针人的牵制。

更别说那七处大穴都在丹田之上,现如今七穴遭封,王临风连半点内力都使不出来。

无论一个人武功再高,若是使不出内力,那就好像折断鸟儿的双翼,就算还能使出种种精妙招式,招式中却没有半点威力了。

王临风大惊,暗骂魔教奸人行事歹毒,竭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南峰峰顶。

石窟机关已除,铁门沉回地下。十二首领已被挪出石窟,五花大绑倒在地上,在空地上一字排开。

众首领逐渐醒转,大家伙儿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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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来,先是一脸迷茫,接着稍微动动身子,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无比惨白,原来所有人都在昏迷时被下了银针。

这十二首领都是内家高手,行走江湖依仗的就是一身超绝内功,如今七穴被封,内力无法运转,谁能不慌?谁能不怕?

月色浅淡,危峰陡峭,华山情势万分危急!

十二首领环顾四周,只见正前方摆着一把椅子,椅中坐着一名青年,穿着银灰色锦袍,乌发雪肤,眼蓝如海,脸上带着冷冷微笑,尹王认出他就是万千鸿。

万千鸿座位左首是周胜男,右首却是游春池。

周胜男神情倔傲,昂首挺立,一扫往日怯懦畏缩之态。

游春池则是万分错愕,似乎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位少侠的双手被牢牢反绑在背后,嘴巴也被布团堵住。他长发披散,身上只穿着雪白中衣,像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料想是周胜男亲自去他卧室把他抓来,他不会防备亲生母亲,所以人在梦中就被捉到南峰了。

万千鸿身后则是七星使者。七人各持兵刃,脚下踏着北斗七星的方位。那曲次仁的位子已被另外一名藏僧给填上了。

除了七星使者,四面八方更有无数黑衣人,衣袖上都绣着七宝圣塔的图案,皆是魔教教徒。

南峰峰顶人影幢幢,数百柄刀剑寒光闪闪。

十二首领见状,心里都是一沉。

万千鸿见十二首领醒来,微笑说道:“王道长,尹帮主,咱们好久不见啊。”

忠孝难全

王临风不答话,尹东元则哈的笑了一声,说道:“魔教小狗,怎么跑上华山张牙舞爪来了?”

万千鸿淡淡说道:“少嘴硬了,跪下磕头罢。”

尹东元说道:“为什么?喔,难道你命不久矣,想要叫花爷爷为你出殡上香?”

万千鸿不再搭理他,回头朝周胜男使了个眼色。

周胜男立即向前一步,先将十二首领的身份挨个儿报出来,又转身说道:“诸位首领,你们面前这位就是圣教教主万千鸿,这七位是圣教七星使者。”又将七星使者名号一一报上。

玉衡使正是玉挽容。

这美少年今夜作女装打扮,身穿白裙,手挽长纱,清丽无双,犹如天仙下凡。他面带微笑,神色淡定自若,但一双眼珠子牢牢黏在王临风身上,眼神隐藏幽怨担忧之意。

天枢使、天璇使、天玑使都是先前在凤娇楼见过的:那头皮有苍鹰纹身的大汉是天枢使,名叫熊平川;那使判官笔的书生是天璇使,雅号灵泉大夫;那黑衣少女是天玑使,名号为无暇散人。

天权使是那藏僧,汉文名字叫索朗顿珠。

开阳使和摇光使则是一对兄弟,哥哥叫段追月,弟弟叫段摘星。

七星使者每个人单拉出来都是独当一面的武林奇人,可当此关头,谁有功夫去记这许多名字?

周胜男匆匆介绍完双方人马,总算尽了礼数,又说道:“诸位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要办英雄大会,怎能不邀请万少主?你们今夜聚在一起说悄悄话又算什么?其实万少主也有一个提议,我们马上就把各大门派的弟子全都叫醒,大家伙儿好好听着罢。”

游天宫从未见过妻子如此意气风发、慷慨激昂的模样,迟疑说道:“胜男,你……你怎么投奔魔教了?”

周胜男冷笑一声,说道:“你的胜男早就死了,我乃魔教北天王魔伞!”

众人都吃了一惊。

“周胜男”魔伞又道:“游掌门,十年前一个雨夜,我悄悄摸上华山,先杀了你那病恹恹的妻子,再改装易容,假扮成她潜伏于此。你自诩是江湖上的老大哥人物,成天在外面结交朋友,偌大一个华山派的内务全都丢给我打理,我也就不客气了。这十年来,我已把你府中家丁换成我的心腹。这石窟内的机关,也是我一点一点布置好的。”

游天宫惊骇得如遭雷劈,说道:“可是……你怎知我会用石窟招待诸位首领?”

魔伞反问道:“你怎知我只布置了这一处机关?哼,只要你在华山,你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游天宫一时惊悔交集,无以复加。

想他十年来与虎为伴,华山派变成魔窟,他竟没有丝毫察觉,还号召英雄大会,把武林群豪全都邀请过来……

如今魔教用毒计擒住十二首领,中原武林风雨飘摇,多少无辜性命要变作孤魂野鬼?

他一生功业,到头来,全都毁在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身上……

游天宫只觉得胸口堵塞,气血翻涌,双眼发红,颤声说道:“我游天宫枉称好汉,妻子惨死,我浑然不觉,妖魔横行,我昏蒙不察……”声音变得格外绝望痛苦,大喊道:“我负了胜男,我负了华山派,我负了整个天下,我……我……”说到这里,忽然哇的吐出一口老血,四肢僵硬倒在地上。

一名魔教教徒连忙探他鼻下,竟然没了鼻息。

——华山派掌门,就此殁了!

游春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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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看着父亲活活气死,悲痛万分,双眼泪流,口中呜呜叫喊,身子拼命挣扎,发足想要冲到父亲身边。

四名教徒用力抓住他的胳膊,这才将他制住。

万千鸿看着游天宫的遗体,皱眉说道:“我好不容易擒住十二首领,一转眼就折了一个。魔伞天王,你做什么说这些话来刺激他?这不是给我添乱么?”

魔伞心想十二首领分明都我是擒住的,我当年埋伏华山派也是奉了老教主的密令,你这少主有什么功劳?哼,小子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老娘以后还得在你手底下讨生活,不能跟你一般见识。

于是,魔伞作出恭敬模样,躬身说道:“老子没了就让小子上,十二首领还是十二首领,一个儿都不少。”斜睨游春池,喝道:“池儿,我已经除掉了你那不中用的爹,现在就由你来做华山派掌门。”俨然还是母亲对儿子说话的口气。

游春池又惊又怒,直勾勾瞪着魔伞。

万千鸿则轻轻“唔”了一声,点头说道:“把小游掌门拖过来。”

四名教徒立即挟着游春池走到万千鸿面前,万千鸿从袖中取出七枚银针,隔着衣服,迅捷无双拍向游春池的丹田。

转眼之间,七根银针没入肌理,死死封住穴道。

十二首领是在昏迷时被下了银针,梦中无痛无痒;游春池却是在清醒状态下惨遭毒手,当下气息凝滞,血液受阻,痛得弯下了腰,站也站不起来。

十二首领见状,暗暗心想,我身上的银针一定也是这少主所施了,不知他打算以此要挟我做什么事情……不由得皱紧眉头,面色格外凝重。

魔伞见游春池已中银针,便上前替他解开绳索,又替他按摩手腕捆绑痕迹,微笑说道:“池儿,还不快感谢少主赐针之恩?只要你肯皈依圣教,少主一定好好待你。你以后跟着少主,尽管放手去干一番大事业,何苦拘泥于小小华山?”她看着游春池的眼神,宛然是一个慈祥又严格的母亲。

魔伞虽然是假扮华山派主母,但游春池确实是她亲手养大。明知是作假,却还是激发了心中无限母性。潜移默化之中,早就把游春池当作亲生孩子。

游春池又何尝不是真心爱这个假母亲?

须知真正的周胜男一生缠绵病榻,无力照拂孩儿,游春池小时候从未体验过母亲的疼爱。在他十岁那一年,母亲病体突然痊愈,终于开始亲自持家育子。

于是母子相处,孺慕情深。无限温情,无限快乐。

游春池生在武林名门,父母纵然感情不和,对他都是百般疼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快活的人,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的亲生母亲早就死了,所谓的病体痊愈,竟然是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

一切都是谎言,一切都是骗人的……

游春池眼含热泪,神情凄苦,望着魔伞,颤声问道:“妈,真的是你杀了我妈么?”

这话问得十分古怪,但在场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魔伞怔了怔,嘴唇微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万千鸿不耐烦他俩夹缠不清,说道:“小游掌门,魔伞天王刚刚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怎么你没长耳朵吗?她不是你妈,你瞎叫唤什么?”

游春池呆呆重复道:“你不是我妈……你不是我妈……”

他的气息越来越混乱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心想魔伞暗杀我母亲,逼死我父亲,实在是我的大仇人,可她偏偏给我做了十年母亲,我只有在她身上才体会过母爱温暖……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神色挣扎不定,似乎快要抵挡不住,就此归入魔教。

净志大师高声喝道:“游少侠,你面前这个女人,是你杀父杀母的大仇人,你还愣着干什么啊?快一剑杀了她!”

魔伞回过神来,怒道:“老秃驴闭嘴,你再聒噪,我一剑杀了你!”

净志长眉一竖,还待反驳,尹东元劝道:“大师,咱们都是外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多说无益,还是叫游少侠自己拿主意罢。”

净志说道:“我们怎么是外人了?华山派处理不好家务事,好端端的英雄大会未开先败,连累得我们所有人沦为魔教俘虏。游少侠若是从了魔教,帮着妖魔鬼怪来对付我们,那该怎么办?”

王临风知道以游春池的为人,绝不会走上歧路,不想再听别人这样猜忌他,清声说道:“果真如此,那我们就杀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自幼出家,灵台清明,不懂得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到了紧要关头,说话做事都比旁人直截了当得多。

净志一下子愣住了,接着哈哈笑道:“不错,说得好,说得好!”

南峰峰顶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都看向了游春池。

游春池听见王临风的话,心神凛然,暗道我若是从了魔伞,那就得皈依魔教,是为不忠;我若是不从,那就是置十年养育之恩于不顾,是为不孝。

忠孝难两全,确实难办得很,可自古华山一条路,我……我只有一条路可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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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春池打定主意,长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缓缓说道:“妈,我不能再认你做妈了。”

魔伞大吃一惊,结结巴巴说道:“你……你说不认就不认吗?十年母子之情,你一句话就抹消了吗?”又一把抓住游春池的手腕,急急说道:“我确实是骗了你,可我向来待你如何啊?傻孩子,我是真心疼爱你的,难道你察觉不出来吗?”

游春池硬生生抽出自己的手,肃然说道:“我察觉得出,我什么都知道。江湖上的豪侠立誓,常常自断手指以表真心,但华山派长于剑法,若是我缺了一根手指,那就握不了剑了。你悉心养育我十年,我就赔你一只眼睛,你我从此就是敌人了!”

魔伞错愕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游春池忽然转过身子,从一名魔教教徒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毫不犹豫捅进自己的左眼!

寒光如电,鲜血泉涌。

魔伞啊的大叫一声,撕心裂肺喊道:“池儿,池儿!你怎么这么傻?”

游春池强忍着不作声,拔出匕首,丢在地上。

冰轮当空,月色如水。

他长发披肩,缓缓仰起头颅,道道鲜血流过那张英俊年轻的面容,右眼满含清澈泪水,左眼则变作一个血红窟窿,无比空洞地望着天空。

他沐浴在银色月光之中,周身散发着淡淡光晕。

此情此景,竟有一种诡异而又残酷的美感。

众人都没料到这少侠性子刚烈如斯,登时惊得呆了。

游春池先前中了七枚银针,此刻自戕剧痛之下,更是难以支撑,身形不住摇晃,终于倒在地上。

魔伞忙抢上前去,将他搂到怀中,颤抖着取出药粉洒在他伤口上。

见他伤口狰狞可怖,魔伞心如刀绞,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当真比摘了她自己的眼珠子还要难受。

游春池感到她的泪水滴落在自己脸颊上,头脑昏昏沉沉的,气若游丝说道:“从今往后,游春池再不欠你了……”

魔伞悲痛欲绝,还要说话,万千鸿突然咳嗽了一声。

魔伞抬头看去,却见万千鸿面色冰冷,十分不善。

玉挽容察言观色,向前一步,高声说道:“少主今天千辛万苦上到华山,难道是为了看你们母子斗气吗?圣教大事当先,你们有什么要紧话,一时半刻都忍不了吗?非得现在说出来?”

魔伞含泪看了玉挽容一眼。

若是搁在平时,她决不允许教中后辈如此训斥自己,但她现在心神动荡,满心只挂念养子的安危,不欲与人争辩,更不愿惹恼少主,于是噤口不言,默默抱着游春池,黯然流泪。

万千鸿哼了一声,吩咐道:“放信号罢。”

玉挽容回身打了个手势,十名教徒立即取出烟花,打火点燃,砰砰砰连放十发,其声震天撼地,整座华山仿佛都为之震动!

其时已是深夜,除了十二首领,各大门派的弟子都酣睡在床,为明日的英雄大会养精蓄锐。

这十发烟花一放,所有人都惊醒过来,知道出了大事,连忙翻身下床,急匆匆奔出房门。

一眨眼间,华山主峰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头和火把。

人们循着声音找到南面,远远望见南峰上全是魔教教徒,个个手持火炬,把峰顶情状照得一清二楚:十一首领尽数遭擒,游天宫倒毙在地,游春池则浑身是血躺在“周胜男”的怀里。

众人哗然惊变,更有性急者直接掏出兵刃,恨不得立即赶到南峰杀敌救人!

武林盟主

眼下情势万分紧迫,但华山主峰和南峰仅有一道悬空索道相连。

那索道以铁链和木板搭成,宽度仅容一人通过。

魔教只须派几个好手守住索道尽头,就算千军万马来攻,也是一个一个排好队走过去挨打。

更何况,万一主峰相逼太急,魔教奸人大可斩断索道,那可真是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了。

人们不敢轻易踏上索道,只能拥挤成群,大声叫嚷道:“兀那恶贼,快放了诸位首领!”

万千鸿冷笑一声,起身说道:“我乃圣教主万千鸿,十二首领已是我掌中俘虏。诸位首领想要活命,那也容易得很,只要立即尊推我为武林盟主,我就放大家回到主峰。若是诸位执迷不悟,那你们的生死命运,可就由不得你们自己了!”

他说话时,用真气将话语平平送出,尽管四周吵吵嚷嚷,众人还是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可见内功之深厚。

众人见他露了这一手功夫,无不骇然,再听他话语,更是群情激奋。

此次英雄大会旨在联络群豪共攻魔教,本就拟定推选一位武林盟主来号召大局。谁能想到英雄大会还未召开,魔教少主就迫不及待来争夺盟主宝座?

众人怒火冲天,更有人大声喊道:“我中原武林盟主,何时轮得到你一个西域魔教头头儿来做?”“除了章真人,还有谁敢坐这个位子?”“魔教贼子,你想做盟主,先问章爷爷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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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鸿说道:“我倒是想问问章真人,可惜他没法子回答我了。正巧大家伙儿都聚到一起,我也不瞒你们了,你们的章爷爷发疯入魔,早就为我圣教所擒,不信就问一问武当派的各位道长,章真人现在何处啊?”

这个消息,当真比十二首领齐齐遭擒还堪称是晴天霹雳!

主峰之上,众人骇然大惊,齐齐望向武当派的六位道长。

六道支支吾吾不敢答应,神色显得愧疚闪躲。

众人见状,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此次武林群豪决意攻打魔教,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都依仗章碧津来主持大局,谁料章碧津竟让给魔教捉去了!

主峰之上当即乱做一团,吵闹不休,许多年轻后生更是放声大哭起来。

南峰之巅,诸位首领也都惊诧万分。

净志大师追问道:“王道长,魔教头子此话当真?章真人真的发疯被抓了?”

王临风眼见万千鸿将此事大喇喇公之于众,心里怄气怄得快要昏死过去,强定心神,说道:“我方才在首领聚会上要说的,就是这一件事。我师父是给魔教用计逼疯的,他们要把我师父抓到西域,去给……给万仞山……”

他这话没说完,但众人都领会到言外之意,无不悚然变色。

净志大师怒道:“章真人是中原武林的大恩人,魔教鬼怪如此毒害他,我们发誓与魔教势不两立!姓万的,你与我中原有血海深仇,你还妄想做武林盟主吗?”

万千鸿微微一笑,高声说道:“武林盟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做得,我就做不得了?”

峨眉派赤琦师太凛然说道:“万少主,你说的不错,武林盟主也不见得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算你用卑鄙手段抢得盟主名号,中原武林各大门派也不可能服你指挥。一个虚名而已,值得你这般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吗?”

万千鸿淡淡说道:“武林盟主本来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你们这武林盟主要对我圣教不利,我就不能坐以待毙。”

其实,万千鸿岂能不懂赤琦师太所说之理?

他今日上华山争夺武林盟主的称号,用意不在统率中原各大门派,而是要狠狠挫败敌人锐气。

若他做成盟主,中原群豪士气必然大大衰败,各大门派也就变作一盘散沙。

人心一散,再难重振。至少十年以内,中原武林都无法再谈围攻魔教之大事。

更何况,万千鸿已对十二首领下了银针,只要能威逼他们承认自己是武林盟主,此后就算再把他们放回去,他们内功尽失,已不足为惧。

遑论各门派弟子亲眼瞧着自家首领认敌为主,心中必生怨愤鄙夷之情。十二首领再难服众,各大门派必生内乱。

万千鸿这一招深埋祸根,用心却是更加阴毒了。

双峰之上,众人渐渐想通其中关窍,全都恼怒得火冒三丈。

丐帮刘思贤长老大声喝骂道:“魔教的狗崽子们听好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纵使十二首领今夜暂时低头,那也是权宜之计。只要诸位首领能够全身而退,继续号令各大门派一致抗敌,那么江湖上谁也不能瞧他们不起!”

他这话虽然浅白,却是给诸首领找了一个台阶下。

话音刚落,主峰上人人出声附和。

可他们哪里懂得十二首领的心思?

除了王临风是初涉江湖的愣头青,游春池昏迷不醒,其余十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武学宗师人物。士可杀,不可辱,要他们对魔教少主低头服软,他们宁可跳崖自尽!

但刘思贤此话一出,他们此时若是再慷慨赴死,反而变成了中原武林的罪人。

两相逼迫之下,十人都是愁容不展,默然不语。

万千鸿只觉得好笑,心想这丐帮长老不是在帮我说话吗?眼看情势大大有利于自己,又火上浇油,说道:“诸位首领怎的都不吭声?我可以在华山上永无止境等待下去,你们没水没粮,又能死扛多久?”

净志大师说道:“老衲一人死不足惜,总之绝不能认你做盟主!”

万千鸿说道:“你们都是我的俘虏了,心里还不服气吗?”

净志大师说道:“江湖上谁的武功高,谁说了算。你有本事就堂堂正正以武相斗,躲在背后玩阴的算什么本领?谁能服你?”

万千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即说道:“素闻中原有华山论剑之武学传统,咱们今天也来个华山论剑。谁能打得过我,谁就来做武林盟主。要是谁都打不赢,呵呵,那你们就必须认我是盟主!”

他这几句又是用真气送出,双峰之上,众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叫喊道:“魔教贼子自寻死路,我派掌门能把你打得滚下华山!”“尹帮主快动手啊!章真人不在,合该你来做武林盟主!”“都这个当口了,也别讲什么单打独斗的规矩,诸位首领请一起上罢!”

可是,任凭众人再怎么喊叫鼓噪,万千鸿始终面带微笑,不为所动。众首领则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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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见状,忽然明白过来:万千鸿一定是给十二首领下了毒药或是点了穴道,否则十二首领就是车轮战也能把他打趴下,他怎么可能主动提出比武?!

刘思贤怒道:“魔教狗崽子恁地卑鄙无耻!你要是真心想比武,就快快除了诸位首领身上的钳制。”

万千鸿说道:“你们首领不中用才中了我的银针,我凭什么给他们去了?”听刘思贤一再出言辱骂,眼神已变得十分阴鸷。

“天枢使”熊平川脾气最暴烈,早就无法忍受丐帮侮辱,叫骂道:“他妈的丐帮臭叫花子,怎么总爱骂人是狗?老子一个脑袋挖七个窟窿,你也一个脑袋挖七个窟窿,你我生得一般模样,老子若是狗,你还能是人吗?”

他当真是个浑人,说话不假思索,哪里想到狗也是一个脑袋挖七个窟窿?

尹东元哈的笑了一声,说道:“有些人呐,你说他是狗,没得还辱没了狗呢。”

饶是情势万分凶险,众人听到这话都忍俊不禁。

熊平川愣了愣,隐约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少主向来最厌恶他开口说话,他唯恐自己又惹出祸事,连忙看向少主。

谁料万千鸿并未着恼,看了尹东元一眼,又朝熊平川使了个眼色。

熊平川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奔到尹东元面前,俯下身子,提起醋钵大的拳头,狠狠击中尹东元的丹田!

他这一拳当真是虎狼之力,尹东元手足被缚,七穴被封,无法动用内力加以抵抗,硬生生接下这一拳,丹田立即剧烈震动,更掺杂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他只觉得眼冒金星,唇角溢出鲜血,满面痛苦之色。

熊平川得意洋洋,说道:“什么丐帮帮主,也不过如此嘛。臭叫花子们,你们说一句话难听话,我就揍你们帮主一拳!”

群丐见帮主被殴,登时激愤滔天,却是不敢再说话了。

熊平川哈哈大笑,回到万千鸿身后。

王临风真恨不得这一拳打在自己身上,急道:“尹帮主,你能撑得住吗?”

尹东元苦笑一声,冲王临风摇了摇头。熊平川这一拳下去,他竟然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十二首领之中,以丐帮帮主武功最强。万千鸿虽然稳操胜券,但行事缜密,一找到由头,马上就派人料理了尹东元,以确保后顾无忧。

万千鸿微笑说道:“是你们想要比武的,怎么没有人上来动手呢?你们方才推举章碧津做武林盟主,现在章碧津做不成了,你们还要推举谁?”稍作停顿,环顾一周,周围悄然无声。

他心中大感得意,继续说道:“既然没有人来挑战,那么武林盟主就非我莫属——”

忽然一道雪白身影站立起来,朗声说道:“我来领教万少主的高招。”

众人齐齐看望过去,那人正是武当派大弟子王临风!

原来安神丸的药效已经过去,王临风的手足能使出力气了。

其他首领老练成熟,遇到大事,瞻前顾后,兀自拿不定主意。王临风心里没那么多顾忌,既不能放任万千鸿篡夺盟主之位,那么就自然而然挺身而出了。

众人见王临风长身玉立,神态冷傲,形貌潇洒,都是眼前一亮。

许多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左右互相问询,才知道他就是章碧津的高徒,立即大声喝彩起来。

万千鸿眉头一皱,说道:“你要跟我比武?”

王临风说道:“你用银针封了我的七穴,我不能动用内功。公平起见,咱们得做个约定,这场比武纯以兵刃招式一较高下,谁也不能使用内力。你是敢还是不敢?”

虽说两人约定只比招式,可是高手运气发功,体貌外表上毫无征兆可寻。若是万千鸿暗自运功,王临风必然无力相扛。点到即止也就罢了,万一魔教少主偷施毒手,只怕王临风立即毙命华山。

尹东元急道:“小道爷……你……你这是去送死啊!”

王临风直直望着万千鸿,缓缓说道:“‘圣教主万千鸿,说到做到,决不食言’。这句话是不是你自己说的?”

——此话正是万千鸿当日在凤娇楼所言。

万千鸿没想到王临风会把自己的话记得这么清楚,不由心中一动,又环顾四周,只见人山人海,无数双眼睛都注视着自己。

月明雾散,华山之巅,万千鸿胸中豪气横生,说道:“好,只论招式,不用内功,我就和你比试比试。立即给王道长松绑。”

华山论剑

万千鸿此话一出,双峰一片哗然。

王临风虽然是章碧津的唯一传人,可他此刻无法施展内功,如何制敌取胜?

众首领相顾皆有忧色。

主峰上众人则交头接耳,满面忧虑。

有些胆子小的少男少女,更是直接伸手捂住眼睛,不忍心见到这丰神俊朗的武当道长被魔教少主所杀。

喧哗声中,两名教徒替王临风解开手足绳索,又将飞霜剑和拂尘递还给他。

王临风把拂尘插在背后,把飞霜剑系在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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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的一声,飞霜剑森然出鞘。

他左手掐剑诀,右手持长剑,飞霜剑斜架于前。一道雪白剑光,映得他面容冷若水晶,飘逸出尘。

众人见他气度超然,竟不由自主安静下来,偌大的双峰没有半点儿声响。

月明绝峰树青,唯闻簌簌风声。

众魔教教徒向后退了数步,让出一片平坦空地。

万千鸿从腰间解下毒龙黑鞭,手臂一甩,长鞭倏地抖落开来。

毒龙凌空飞舞,如有生命般蜿蜒游动,杀机无穷。

王临风神色淡然,余光瞥到尹东元神色异样焦灼,便扭头冲他微微一笑。

回过头来,又见玉挽容错愕万分地盯着自己,似乎不懂他怎么敢出来挑战少主。

王临风一见到玉挽容,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儿,只得躲过他的目光,举目直视万千鸿。

万千鸿手中那条长鞭已舞得飒飒作响,一圈一圈盘旋向前,神色似笑非笑,说道:“王道长,出招罢。”

王临风自知内力不济,务必以快取胜,这时也不客气了,清啸一声,长剑疾速递出,使出一招“大江东去”,直取敌人面门!

万千鸿手腕翻动,毒龙黑鞭向前急飞,龙首鞭头砰的一声将剑尖打歪,一圈圈鞭身旋即逼上前来,犹如毒蛇缠住猎物,作势要紧紧缠住飞霜剑。

王临风双步分错,身子前扑,飞霜剑险险逃出毒龙鞭的攻势。

他这时无法运转内功,身子不能回正,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忽然左手成爪插入土地,曲起左膝,右足伸长在地上划了一个半圆形,踢起一片沙石。

就是这么一撑一划,他已稳稳半蹲在地,剑尖斜指向下。其身手之机灵迅捷,当真如白鹤般灵动潇洒。

主峰上立即响起一片喝彩声。

万千鸿头也不回,右臂举过头顶,使出一招“龙起生云”,毒龙黑鞭在空中调转方向,厉声咆哮着冲向敌人。

龙首鞭头所过之处,魔教教徒手中所持火炬逐一熄灭,可见鞭风之强劲!

王临风来不及起身,连忙横剑挡在面前。

鞭剑相击,铮铮作响,直震得王临风虎口发麻,丹田处阵阵作疼。

万千鸿转过身来,长鞭猛地收回,又再次击出,银色龙首昂扬摇动,仿佛化作千龙万龙,龙影变幻,一瞬间连击王临风面门三处大穴。

王临风连忙站起,发力抖动右臂,长剑急速震颤,砰砰砰击退敌人三下攻势。

万千鸿变招也快,手臂蓦地后勾,长鞭竟绕到王临风背后,龙首瞄准他后心直击而下。

王临风立即反手隔档,龙首鞭头噔的一声撞上飞霜剑剑身,龙首颓然而落。

但王临风颈间忽然一阵疼痛,原来长鞭鞭身已在他脖子上狠狠拉出一条伤痕。

滴滴血珠落在雪白的道袍上,毒龙长鞭又扭动飞起。

王临风咬紧牙关,左足在地上一点,使出武当派轻功的一招“平步青云”,身子平平飞起,向侧边飘去。

但他内力不支,只是跃起一步,身子又落回地面。

好在这一步之高,已足够他护身所用。

王临风一边施展轻功后退,一边凝神对敌。

转眼间,两人又连过数招。

双峰之上,千百人目不转睛盯着二人的身形。

只见鞭影漆黑,剑光雪白,万千鸿沉稳狠辣,好似一条黑龙,王临风矫夭灵动,好似一头白鹤。

龙鹤降于华山之巅,殊死搏斗,激战酣烈,当真是荡心动魄,惊天骇地。

万千鸿的兵器胜在力道刚猛,攻击范围十分宽阔。他人站立不动,长鞭就能攻击数丈以外的敌人。

他一来不愿伤及俘虏性命,二来有心在中原群豪面前炫耀家传武学,所以没有一开场就痛下杀手,而是一点点消耗敌人体力。

王临风虽习得太极剑的种种精妙剑术,但内功不济,难免束手束脚。此时虽然能与长鞭抗衡,可始终近不了万千鸿的身。

速战速决绝无可能,如此纠缠下去,最后必然是他气力不支,一败涂地!

渐渐的,万千鸿的毒龙黑鞭占了上风,黑龙似乎要将白鹤绞杀吞噬。

眼望明月在天,战局险恶,王临风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我今夜命丧于此?”碧津自创的太极剑招式“风卷残云”。

铮的一声,鞭剑相交,长剑突然开始轻柔颤抖,将千钧之力消融于无形之中,又倏地一下全部反弹回鞭上!

万千鸿只觉得手上一沉,长鞭飞射回天,险些脱手而出,不由得吃了一惊,忽然明白过来:王临风使的是“三两拨千斤”的玄门武功!可他年纪还这样轻,怎么就领会了道家武功的精要诀窍?

万千鸿不敢再走刚猛路子,忙使出一招“卧虎藏龙”,毒龙黑鞭由硬变柔,婉转游动,杀机暗藏。

但他柔,王临风更柔。

王临风长剑翻转,圆转如意,使出一招“白云苍狗”,剑光如织,变幻莫测,将长鞭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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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去。

万千鸿只觉得眼前一花,长鞭力道不足,绵绵卧倒在地。

王临风立即纵身一跃,双足死死踩住鞭身,急速游走几步,终于逼到万千鸿身前!

万千鸿忙伸手拖拽长鞭,却怎么也拽不动,抬头一看,只见一道寒光直逼过来。

王临风飞起一剑,直直刺入万千鸿的胸口!

华山绝峰,寂然无声。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王临风方才分明处于下风,怎么突然反败为胜结果了魔教少主?!

飞霜剑一旦刺入敌身,则伤口处皮肉冻结,鲜血凝固。

万千鸿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心底泛起阵阵刺骨凉意,咬牙抬起右手,以双指挟住飞霜剑晶莹剔透的剑身,却使不出力气阻挡。

此时,飞霜剑只要再深一寸,便能刺进心房,取他性命!

可是,万千鸿已练成“浮屠圣功”笼囚仙鹤

尹东元这时无法使用真气,但他这一嗓子鼓劲全力,声音直直传到主峰之上。

群豪如梦初醒,欣喜若狂,应声叫喊道:“王盟主武艺超群,当世楷模!”“王盟主真不愧是章真人的高徒!”“武林盟主是王临风!”“武林盟主是王临风!”

其实,只要是稍有阅历的人都知道,王临风的武功绝对排不上天下掌门当年下过仙旨,七宝圣塔决不能重返江湖。贫道等久居深山,见识浅薄,但也知道他老人家的话是决计不会出错的。如今章掌门为魔教所擒,我等痛心疾首,夜不能寐,但也没有交出七宝圣塔。此物事关重大,断断不能拿来交换人质!”

王临风则挺剑怒道:“万千鸿,七宝圣塔就藏在我武当山上,你这是逼迫诸位武林同道围攻我武当山吗?你……你这离间计,用心忒也歹毒!”

万千鸿微微一笑,说道:“你既然视我为魔教少主,我要是不竭尽全力做一个混世大魔头,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番期许?我言尽于此,咱们这就走罢!”朝左右使了个眼色。

众教徒立即上前围住十二首领,拖拖拽拽往峰下走去。

群豪见状,连忙走悬空索道奔来南峰,魔教教徒立即持械相抗。两方砰砰乓乓打作一团,杀声震天作响!

没多久,魔教教徒索性挥起板斧砍断索道。这下子,主峰的人再也过不来了。

有些头脑机敏的人立即骑马下山,准备去路上阻截魔教。其他人反应过来,也忙牵马跟随。

可是,华山派府内家丁都是魔伞的心腹,平时个个装作不会武功的模样。此时,魔伞见群豪要下山拦截救人,立即呼哨喝令。众家丁齐齐发难,群豪猝不及防,主峰上霎时斗成一团。

家丁人数占多,群豪则武功高强。两方倒也斗了一个旗鼓相当,可是时间越是拖延,对魔教越是有利。

只见万千鸿有条不紊指挥发令,众魔教教徒押着众首领疾速下山。

几名魔教教徒围住王临风,王临风挥剑应敌。

经过方才那番激战,他身体剧痛,体内真气乱行,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就被敌人夺走了兵刃。

魔教教徒一拥而上,以绳索绑住王临风的手足,以布条蒙住他的眼睛,以麻核桃塞进他的口中,最后抬手拂中他的睡穴。

王临风立即昏厥,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睡穴终于解开。

王临风渐渐恢复意识,耳听得车轮骨碌碌向前滚动,两旁林中树叶沙沙作响,自己似乎正坐在一辆马车上。

他手足上的绳索捆得死紧,眼前仍然覆着布条,口中还含着麻核桃,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说不出。

他身上伤口已经敷过药,但丹田仍不时传来刺骨疼痛,稍微运气抵抗,立即激发万千鸿所留下的那股真气,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横行霸道。

王临风只觉得痛不欲生,当下又昏死过去。

如是昏昏沉沉过了三天,王临风才慢慢恢复精神。

这时,万千鸿那股真气已减弱到七成力道,只要王临风不再莽撞运气,那就不会刺激得丹田作疼,真气乱走。

马车仍在山野间奔驰,车外传来溪涧鸟鸣之声,叮叮咚咚,十分悦耳。

王临风深呼一口气,扭动身体,背靠车壁坐起身来,四肢无比僵硬酸涩,于是稍稍伸长双腿,左足却碰到一团软软的物事,似乎是另一个人的衣袍。

王临风心中一动:此人是看守我的魔教教徒吗?

那人也察觉到王临风的动静,口中呜呜几声,原来此人也是人质,嘴里也塞了麻核桃!

王临风当下又惊又喜,心想,最好是尹帮主和我关在一起!此刻无法言语,便呜呜做声示意。

那人伸腿碰了碰王临风,挨擦着想要蹭到他的身边。

忽然车帘被人掀开,一道香风拂面吹来,紧接着一人闪进车中,喜道:“咦,临风道长,你终于醒啦!”声音清脆动听,正是玉挽容。

王临风和那人立即停止动作。

玉挽容喜不自胜,飞速掀开王临风脸上的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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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取出他嘴中的麻核桃。见王临风嘴唇一时无法合拢,又提起袖子,轻轻擦拭他唇角溢出的涎液。

王临风连日不曾视物,骤然重获光明,双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过了片刻,视野才终于恢复清晰。

环顾四周,自己果然是处在一辆马车之中,车窗均给铁条封住,车厢里铺着稻草,车柱上锁了两条铁链,一条拴着自己的脚腕,另一条拴着另一个人质。

王临风抬头一看,那人长发披散,中衣血污,左眼隐约是个血窟窿,俨然是华山派新掌门游春池!

王临风失声叫道:“游少侠!”

游春池呜呜呻吟几声,忽然意识到玉挽容在场,又立即收声不动。

玉挽容浑不在意游春池,笑吟吟望着王临风,说道:“临风道长,你昏迷三天了。我怕你渴死,每隔一会儿就过来给你喂水。怎么这么巧,刚好让我撞见你醒过来?你……你知不知道是我在给你喂水呀?”说着,咯咯笑了起来。

风言风语

王临风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哪里有半点儿知觉?低头看去,瞧见玉挽容手里拿着一个盛水皮囊,低声说道:“多谢玉衡使喂水之情。”

玉挽容欢喜无限,说道:“临风道长,你的胆子也太大了。那天在华山上,你居然敢站出来挑战少主,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王临风问道:“你怕什么?”

玉挽容忸怩说道:“你坏死了,非要人家说出来吗?”

王临风有些不大自在,望向车帘,丛丛树影飘忽而过,低声说道:“我下武当山是为了救师父,没想到自己也沦为魔教俘虏……唉……”语气颇为懊丧。

玉挽容劝道:“临风道长,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你要是死了,你的同门道侣不伤心吗?那些……那些喜欢你的人,难道不伤心吗?”

王临风肃声说道:“我不会寻死的,我要好好活着,找到师父,把他老人家接回武当山,否则临风枉自为人。”

玉挽容立即板起面孔,说道:“临风道长,我劝你识时务一点。你那天一剑刺进少主的心窝,少主这辈子是忘不了你了。你要是敢逃跑,那他就是穷尽圣教之物力也要把你捉回来,再给你来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瞧你有几颗心够他挖的!”

王临风哼了一声,神色冷若冰霜。

玉挽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坐到王临风膝上,伸臂搂住他的脖颈。

王临风只觉得怀里挤入一具温热柔软的躯体,吓了一跳,低头说道:“你做什么?”

玉挽容将脑袋枕在王临风的肩上,娇怯怯望着他,说道:“临风道长,我知道你是名门仙士,不屑与我们这些魔教狗崽子为伍。可是再过几天,那个玩意儿就会大展雄风……嘻嘻,那还能容你守身如玉?”

王临风立即转过头去,默然不语。

玉挽容闻着王临风身上淡淡玄香,不由得神魂俱醉,在他脖颈间轻轻印下几吻,低声说道:“道长,我会好好疼你的,准叫你忘了那个臭叫花子。那时你就会知道,我是真的对你好。然后你就会后悔,以前应该对我好一点的……”

王临风面无表情,可是想起雪域情龙,如何能不焦灼忧虑?

这淫邪毒物哪里管他是自由身还是阶下囚?一到十天就要发作,这该如何是好?

玉挽容也不敢在人质马车里多耽,抱着王临风亲热了一会儿,便举起皮囊喂他喝水。

王临风着实口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停下来说道:“劳烦玉衡使给游少侠也喂几口水。”

玉挽容收起皮囊,笑嘻嘻说道:“游大少爷是他娘亲的乖宝宝,自有好妈妈全心全意服侍他,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王临风一愣,旋即想到,魔伞也在押送人质的队伍中。她爱护养子,一定常常溜进人质马车照顾游春池饮食疗伤。

王临风这才放心。

玉挽容给王临风戴上遮眼布条,口里塞回麻核桃,便迅速离去。

马车行驶了大半天,离开群山,来到平原。

王临风听得车轮声嘈杂吵闹,魔教教徒正低声传达命令。

这一支押送人质的大队伍,似乎拆分成了数个小队,各走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料想是魔教人众甚多,走在路上太过招摇显眼。万千鸿就把十二首领分成数队,通过不同路线,分别押往魔教巢穴。

就算正派人士前来营救人质,那也不至于一网打尽。

不一会儿,车马喧哗声都渐渐远去。

王临风与游春池这支队伍十分精简,似乎只剩下两三辆马车,数骑人马相随在旁。

不过,押送两个内功被封的废人,这些人手已是绰绰有余。

玉挽容和魔伞仍不时进入马车照料人质。听她们口风,这一支队伍好像由万千鸿亲自率领,可见少主对这两名人质格外重视。

又行一天,车队绕过乡野田地,午后进入西安府。

西安城中店肆林立,人流如织,繁华似锦。

万千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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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避人耳目,车队径直停在一家酒楼门口。

魔教教徒除去游王二人身上种种束缚,为他们擦净面容,束发戴冠,换了干净衣裳,又推着他俩下了马车。

王临风多日不曾下地走路,难免走得跌跌撞撞,抬头看去,阳光耀眼生花,隐约见得酒楼门匾上写着“醉吟楼”三个大字。

他不知这是西安府里最豪奢的酒楼,给魔教教徒在背后一推,便稀里糊涂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午饭时辰,大堂中满是宾客。店小二在桌椅间窜来窜去,到处添酒送菜,场面热闹得紧。

魔教教徒都打扮成商贾模样,大约有十数人,隐隐约约成包围势头,将游王二人围在最中间。

店伴见他们衣饰华贵,忙不迭凑上来招待,点头哈腰说道:“各位老爷可要楼上雅座?”

万千鸿双手背后,头戴乌纱帷帽,严严实实遮住了胡汉混血面孔,淡淡说道:“不必,就在此处将就着吃。”

店伴立即引着众人落座。

万千鸿自坐一桌。魔伞与游春池对坐一桌,游春池也戴了纱帽遮掩独眼。其余魔教教徒则坐满了两张长桌。

玉挽容正拉着王临风找地方坐下,忽然万千鸿淡淡吩咐道:“带他过来。”

玉挽容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道:“我们这些人中间,也只有你配和少主共席了。”当下引着王临风来到万千鸿的桌旁,伸手将他按到椅中,自去别处就座。

万千鸿点了几道招牌菜和五两西凤酒,店伴忙奔去后厨吩咐。

桌上就只剩下万王二人相对而坐。

万千鸿一言不发,帷帽纱帘后,一对蓝湛湛眼睛直直盯着王临风。

王临风说道:“你将我带到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就不怕我大声呼救吗?”

万千鸿答道:“你尽管大声吵闹。一个人听见你的声音,我就杀一个人;一百个人听见,我就杀一百个人;整座城都听见,我就血洗西安府。”

这座醉吟楼并非魔教堂口,楼中宾客伙计都是不会武功的平民百姓。王临风知道万千鸿说到做到,当下抿紧嘴唇,不敢抬头多看旁人一眼。

万千鸿冷冷说道:“如此胆色,难成大事。”

王临风微微一笑,说道:“你胆识过人,手段毒辣,将来必是一代枭雄。贫道但求师徒团聚,每日粗茶淡饭,武当山上习武修真,那就心满意足了。可惜就这么一个小小心愿,却被某些人视为洪水猛兽,非要搅和得天下大乱才高兴。”

万千鸿哼了一声,神色不屑一顾。

忽然隔壁桌一个矮胖汉子探过头来,问道:“这位老爷难道是武当派的道长吗?”

王临风的道袍已换成青色长衫,拂尘也被魔教缴去,旁人看不出他是修道之士。

王临风不敢和外人答话,垂首摇了摇头。

那矮胖汉子大失所望,坐回座位。他身旁一个竹竿似的高瘦汉子说道:“世上的事哪儿就这么巧?咱们才说到武当派的道长,旁边就坐着一个?”

那矮胖汉子说道:“武当派的王道长如今是江湖上炽手可热的大红人,我真巴不得能见他一面。听说他在华山绝顶连败数百名魔教好手,还在魔教少主身上戳了一千八百个透明窟窿,打得魔教少主哭爹喊娘,跪地求饶,王道长才高抬贵手饶了他一命。”

万千鸿脸色一黑,拍案欲起。

王临风吓了一跳,连忙捉住万千鸿的手腕,低声说道:“莽夫浑人以讹传讹,你何必当真?”

万千鸿手腕一颤,立即甩脱王临风的手,怒道:“你再动手动脚,我杀了你。”

王临风方才那一抓,已感到万千鸿的肌肤格外白腻,当真是冰肌玉骨,触手生温,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耳朵,说道:“魔教在江湖上名声极差,你又不是爷爷做武林盟主,结果章爷爷被魔教抓了。又推选王道长做武林盟主,结果王道长也被抓了。十二首领全部沦为俘虏,英雄大会不了了之,各大门派乱成一团,这该如何是好?”

高瘦汉子说道:“咱们这些小鱼小虾,瞎操那份心做什么?江湖上又不是只有他们十二个高手啊。照我说,少林寺的罗彻方丈武功通神,七十二绝艺已练成五门,这等身手才配得上‘武林盟主’的头衔。”

矮胖汉子说道:“罗彻方丈年事已高,只怕不愿来掺和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他座下玄晧神僧武功已臻化境,今年才三十岁,年富力强,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这次英雄大会,玄晧神僧好巧不巧迟到一天,刚好躲过魔教妖魔偷袭华山。如他这般洪福齐天,一定是大有作为的英雄人物。”

白发老者压低声音说道:“这玄晧亦正亦邪,来头可不小呢。我有一个表亲在少室山做火工,他和一个少林俗家弟子是好友。听那俗家弟子说,玄晧出家之前是魔教天王!少林寺为这件事已经闹得四分五裂,哪里有闲工夫去管魔教?”

另外两人先是一愣,对视一眼,接着哈哈大笑。

矮胖汉子大笑道:“你家表亲还说什么了?罗彻方丈也是魔教奸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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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爷爷、王道长也是魔教奸细吗?难道你我也是魔教奸细吗?哈哈哈——”

王临风却知此事是真,心里暗想,若玄晧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万千鸿一定会和他取得联络,借他的手把少林寺搅和得一塌糊涂;若玄晧当真斩断前缘,皈依佛门,万千鸿又怎会放过这个反教大叛徒?

想到这里,王临风偷偷看了万千鸿一眼。

但万千鸿面无表情,没有半分喜怒,好像根本没听见玄晧这个名字似的。

那白发老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怒道:“你们不信就算了!我以后再听到什么消息,绝不跟你二人分说。”

高瘦汉子说道:“老哥别介啊,我这里倒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趣闻。我前几天路过北城门,正好撞见几个衡山派弟子。他们给魔教几大首脑画了画像,贴在墙头供人辨认。听他们说,那劳什子魔教少主长得细皮嫩肉,脸蛋儿比大姑娘还要白,一对眼珠子蓝得出水,和那玉树临风的王临风道长一比,哈哈,那活脱脱就是个娘娘腔兔儿爷!这是衡山派少侠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的。”

魔龙飨宴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万千鸿闻言,勃然大怒,霍地站起身来!

众魔教教徒立即回头张望,在桌下摁住各自兵刃。

那说闲话的三人还不知大祸临头,目瞪口呆看着万千鸿,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难。

其实,王临风这时若是袖手旁观,万千鸿必然会在闹市里惹出三条人命,消息一经流传,正派群豪一定能顺藤摸瓜追查过来。

可是眼看这三人性命垂危,焉有不救之理?

王临风连忙起身,拉住万千鸿的袖子,低声说道:“咱们还是去楼上吃罢,我喜欢清静一点。”

万千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恶狠狠瞪了一眼王临风,转头怒视那三个人,过了一会儿,又回头瞪着王临风,咬牙切齿道:“一个俘虏还挑三拣四,当真是活祖宗,难伺候!”说罢,抬手在那三人桌上重重一拍,只听得哗啦啦几声脆响,桌上酒盏瓷碗尽数震碎!

那三人见他露了这一手高明功夫,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万千鸿一甩袖子,气势汹汹上了二楼。

王临风怕他随便杀人泄愤,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店伴引着他二人在临窗雅座坐下。

雅座之间互以屏风隔档,着实安静许多,王临风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各色酒菜流水价送了上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海陆毕陈,香气扑鼻。

万千鸿出身西域,从小吃惯了牛羊肉,所点菜肴大都是荤腥。

王临风则自幼戒食荤饮酒,便只吃一盘随桌附赠的白菜豆腐,倒也清爽可口。

他几日不曾进食,实在是饿坏了,这一顿敞开肚皮,连吃了三碗大米饭。

万千鸿冷眼看着王临风呼哧呼哧往嘴里扒饭的模样,心想就是这头货在华山绝顶把我打得哭爹喊娘、跪地求饶?胸中怒气上涌,说道:“王道长,你怎么只吃白菜豆腐啊?还怕我在菜里下毒害你不成?”

王临风听他说话阴阳怪气,懒得搭理他,伸筷去夹一条白菜。

万千鸿忽然飞出筷子,闪电般抢过那条白菜,送到嘴里嚼了一下,又呸的一声吐了出来,说道:“中原人天天吃草,还有力气打架吗?”

王临风心想打别人兴许不成,打你是绰绰有余了,说道:“蔬菜粮食得来不易,少主何苦糟践饭食?”

万千鸿冷笑说道:“剩饭剩菜,刚好可以送给你的丐帮朋友享用。再说了,这桌上许多荤菜,你连碰都不碰一下,你浪费的饭食不是比我更多吗?”

王临风正色说道:“茹素戒酒乃是武当派门规。我的丐帮朋友亦是严守帮规,无论在江湖上的身份多高,永远不忘叫花本色。少主随意取笑其他门派的规矩,未免有些少见多怪、坐井观天。”

万千鸿哼了一声,伸筷去夹一片火腿。

王临风不喜他言语中轻辱尹东元,飞速伸筷,意欲抢夺。

万千鸿脸色一沉,筷子回拨后撩。

王临风手腕下坠,双筷分开,筷尖上挑,顺着万千鸿的筷子轻轻一击,用劲儿甚为巧柔。

万千鸿只觉得轻轻一颤,那片火腿就给王临风夹了去。

万千鸿不由恼羞成怒,起身喝道:“你敢从我嘴里抢肉吃?我——”

谁料,王临风面无表情,将那片火腿放进了万千鸿的碗中,轻飘飘说道:“少主请用。”

万千鸿一愣,过了半响,冷笑说道:“你自认为是本教珍贵人质,就觉得我不敢出手炮制你吗?哼,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华山之耻,你给我牢牢记住了。”说罢,怫然离去。

王临风无奈极了,只得跟上。

到得楼下,玉挽容匆匆忙忙迎过来,说道:“临风道长,这才一顿饭的功夫,你怎么又惹恼了少主啊?”

王临风答道:“他还需要我去惹恼吗?我瞧此人每时每刻都在生闷气,不是生别人的气,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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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他自己的气,总之没有一时是高兴的,也不知他活在世上有什么趣味。”

玉挽容嗔道:“哼,你就会跟我打太极,你对那臭叫花子也这么贫嘴吗?我可不信。”

王临风一愣,心想自己对待这魔教少年确实言语轻慢,这是何故?难道……难道……一时无言以对。

当夜投宿在西安府。翌日破晓出发,向西而行。

其后几日,万千鸿想必是不愿忍受江湖上的风言风语,魔教车队再未在城池镇甸驻留。偶尔在饭店饮食,也尽量选择清净所在,绝不与寻常食客混在一处。

这一天,车队行过凤翔府,来到城外山野中一座庄园,名唤“听松山庄”,却是魔教据点。万千鸿下令在此处休整过夜。

魔教教徒除去游王二人身上的束缚,将他们分别押入两间地牢。

虽是夏季,地牢中仍是寒气逼人,地上铺了稻草,干干净净,倒也不劣。

待到今夜子时,十日之期又要到了。

王临风心里着实慌急:玉挽容连日来频频挑逗暗示,难道今夜当真要借这魔教少年来驱散药性?

如今当世之人,只有章碧津、尹东元及玉挽容知道王临风中了雪域情龙。师父不必再提,尹帮主又不知身在何处,纵使王临风万般不愿,眼下也唯有玉挽容一人能解他燃眉之急……

王临风心乱如麻,闭上眼睛,一时想着正邪殊途,今夜若要失身于魔教妖孽,那还不如一头撞死,一了百了;一时又想起师父多年来的养育栽培之恩,以及师叔师弟们待自己的亲善友爱,武当派已经是群龙无首,自己再去寻死,诸位道侣岂不是更受重创?

又回忆起华山绝顶,自己稀里糊涂夺得武林盟主之位,诸位武林同道为自己欢声喝彩的场景……若是自己身死命殒,于武林局势有何裨益?

想到华山论剑时的慷慨壮志,王临风胸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气:自尽为易,苟活为难,修道之人,本就该迎难而上,清心去情,我总是为雪域情龙忧心忡忡,恰恰说明我还没有斩断心中毒龙,无法摈弃七情六欲。

退一万步说,纵是要死,也该为正义大业从容赴死,怎能为区区欲情淫物自寻短见?

如此想来,王临风心中豁然开朗:此番落入魔教手中,不过是试炼罢了,何惧之有?

过了一会儿,看守送来晚膳。

王临风饱餐一顿,便即打坐入定。

又过大约两个时辰,地牢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王临风睁开眼睛,只见玉挽容赫然立在地牢门口,手持火把,一对妙目直勾勾盯着自己。

饶是王临风已做足准备,一眼看到玉挽容,心里还是止不住羞赧,低头说道:“你……你来了……”

玉挽容神色却格外忧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道:“临风道长,你先别激动,是少主要见你。”

王临风大出意料,说道:“万千鸿深夜传唤,是要对我用刑么?”

玉挽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在华山之上大大折辱了圣教誉名,少主怎会放过你呢?”

王临风心里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说道:“明明是他自己功夫不如人,辱没了魔教妖名,这……这……”

其实,从他落入魔教手中天人交战魔教少主h

王临风只觉得有无数把小刀同时切割自己的皮肤,疼得眼冒金星,下意识运功护体。

内力一旦流转,丹田立即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却是雪上加霜,痛上加痛!

王临风忍不住闷哼一声,满面痛楚之色。

万千鸿刷的一声收起长鞭,凝视着王临风隐忍的表情,胸中涌起阵阵快意,笑着问道:“七宝圣塔藏在何处?”

王临风嘴唇发抖,抬眼看着万千鸿,颤声说道:“你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我,用这些零碎手段折磨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万千鸿眼眸幽蓝,沉声说道:“我是魔教妖孽,又不是英雄好汉,我偏爱用零碎手段折磨人,谁能管得了我?”抬手又抽了王临风一鞭,角度刁钻,正好打中大腿内侧软肉!

王临风咬住下唇,全身如弓弦般死死绷紧。

万千鸿面带微笑,转身提起一只白瓷酒壶,缓缓放倒,一条透明酒线溢出壶口,直直坠落在毒龙长鞭之上,顺着鞭身流至鞭尾。

转眼间,毒龙全身为酒液所濡湿,黑亮鳞片泛着明亮水光。

万千鸿轻轻巧巧抖开长鞭,黑龙游动,酒香四溢,水珠飞散,又问道:“七宝圣塔藏在何处?”

王临风此生从未如此憎恨过这八个字,怒道:“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绝不会告诉你!”

万千鸿不答话,手臂发力,又使出那套千龙万龙的幻影鞭法。

只听长鞭破风而来,转瞬间,千万条鞭子同时抽来!

王临风身上已有数道伤口,而万千鸿仙魔交欢魔教少主h

那毒龙黑鞭的鞭身以精铁铰制,首尾两头则以乌铜打造,黑亮中泛着深邃银光。

鞭子末端雕刻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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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式样,极尽巧思,纤毫毕现。尾部一团须毛仿佛正迎风招展,如火焰般招摇发散。

万千鸿反持长鞭,那团龙尾须毛便率先插入王临风体内。

此物东弯西翘,凹凸不平,缓缓顶开一层层紧致软肉,将窄小甬道撑开到了极致。

王临风从未体验过如此情事,只觉得一只奇形怪状的硬物钻进股间,微凉空气灌入体内,下身似有撕裂痛感,但雪域情龙作用之下,些许痛楚亦能激发刻骨欲念……

转眼间,那团龙尾须毛已全部进入小洞,向着洞穴更深处无限伸展。

剩余一截儿龙尾紧接着插入穴口,一枚枚鳞片轻轻摩擦敏感黏膜,引发无限快感。

万千鸿心里估摸着深度,鞭尾插入数寸便即收手,往外拔出,再复捅入,反反复复抽插起来。

乌铜龙尾每一次进出,其形状势必狠狠刮蹭娇嫩甬道。抽插了数个回合,玄妙快感汹涌如潮。

王临风又是享受又是羞耻,垂下目光,全心全意感受被填满的快乐,不愿去想给他这份快乐的人是魔教少主……

此时烛架上几枝蜡烛已悄然熄灭,唯余三两烛火,光线已格外黯淡。

烛火昏暗,更显得窗外冰轮清明,无限澄澈。

月光溶溶如水,柔柔洒进寝室,万王二人身上似乎都涂抹上了一层淡淡银色。

万千鸿凝目望去,月色淡雅,良夜美好,分明是赏月作诗的好时分,眼前却出现一副淫靡到极点的活春宫:一个俊美道长被紧紧捆绑在木桩之上,身着破烂道袍,身上满是伤痕,股间正兀自吞吐一条黑色长龙,这道人仿佛正与魔龙交尾。

只见道人神色隐忍难耐,似乎很是抗拒,可他股间小穴愈加湿润顺畅,俨然很是喜欢魔龙的侵占。

他甚至想要魔龙进入得更深,于是悄悄张开双腿,但因身遭捆绑的缘故,竭尽全力,两条大腿只能分开些许距离。

绳索深深陷入皮肉,勒得大腿鼓起一圈肌肉,白皙匀称,又极有韧性,真叫人想狠狠咬上一口……

万千鸿看得眼热,伸手在王临风大腿上掐了一把,说道:“一条鞭子就让你这么快活吗?”

王临风忍不住呻吟一声,腰臀扭动,后穴含着鞭子轻轻一甩,鞭身砰得一声撞在木桩上,险些脱离万千鸿的掌控。

万千鸿微笑说道:“怎么?是你自己求我帮你的,你可别乱动。”

王临风但觉那长鞭形状古怪,停在体内许久还是无比冰凉,身上欲火起初稍有缓解,可是死物到底无趣,过了一会儿,身体竟变得更加燥热……于是他摇了摇头,哑声说道:“还不够……”

万千鸿皱眉说道:“什么不够?”

王临风羞窘极了,但欲火焚身,也顾不了那许多,轻声说道:“要热的……要……要活的……”

万千鸿登时心跳如雷,脸色微红,硬邦邦说道:“我早就说你是活祖宗,难伺候,你还真不客气啊。你武当派不是主张吃斋茹素吗?怎的到这当口又荤腥不忌了?”

王临风羞耻得说不出话来,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万千鸿脸上的神情。

忽然他四肢一松,原来是万千鸿解开了他身上绳索,又吩咐道:“你去桌上老实趴好,要是摔倒了,我可不会伸手扶你。”

王临风疑道:“桌……桌上?”旋即明白过来,这魔教少主打算站着做那档子事……

万千鸿冷冷说道:“我从不让外人睡我的床,更何况你身上血乎邋遢的,没得弄脏了我的卧榻。”

王临风涨红了脸,辩解道:“还不是你凶兴大发狠狠鞭打我,才弄得我一身血污?”

万千鸿说道:“是我打的又怎样?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还打不得你了?”

王临风羞怒交加,心想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你落在我的手里,我也给你来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虽没练过鞭法,但总能拿剑鞘抽你屁股,瞧你学不学乖……

但此时要解除雪域情龙之困,还是得着落在万千鸿身上。

王临风转过头去,看见桌子摆在西角,便把手伸到身后,打算拔出那龙尾再走过去。

谁料,万千鸿一把捉住他手腕,似笑非笑说道:“好不容易放进去的,你拔出来做什么?你含着我的黑龙,倒像变作了长尾巴的妖物,就这么夹着尾巴走过去,不也挺有趣么?”

王临风更是羞赧,心想这人当真是邪魔,品味奇怪得紧,当下不再言语,迈步走向桌子。

他才迈出一步,那条龙尾倏地滑落出去,只留下一团须毛还卡在甬道之中。再走一步,硬邦邦的乌铜须毛开始不住刮蹭阳心,没顶快感席卷而来!

其后每一步,都似走在云端,神魂俱醉……

待走到桌边,王临风已是身飘心荡,意乱情迷,颤抖着伸出双手撑住桌面,随即无比驯服地伏倒在桌上。

万千鸿缓步走近,只见王临风身形颀长,股间小穴兀自兴奋翕张,一条长鞭如有生命般上下挑动,不禁勾唇一笑,伸手慢慢拔出鞭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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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临风呻吟一声,感到那条冷冰冰的毒龙离开自己,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听到窸窸窣窣解开衣带的声音,紧接着,一条炽热肉龙抵住了他的后穴!

王临风知道万千鸿马上要进来了,忽然后知后觉一阵慌乱,忍不住绷紧身体,双手用力扣住桌沿,十根骨关节用力到泛白,身上鞭伤受其牵动,点点血珠滴落于桌。

万千鸿低声说道:“怕什么?我总不会比鞭子更吓人罢?”

王临风说道:“鞭子虽毒,但及不上使鞭的人毒……”

万千鸿听到这话却很高兴,微微一笑,单手扶住自家阳物,对准那红艳艳的穴口,毫不犹豫捅了进去!

那窄小洞穴已变得格外湿润柔软,万千鸿的性器一下子就抵达洞穴最深处。甬道之内,四面八方的嫩肉不住挤压侵入者,性器又陡然暴涨几分。

王临风感到万千鸿的下腹紧紧贴了上来,肌肤格外滑腻,微微发凉,不由得身体一颤。

魔教少主下体一丛微卷毛发,更是不住搔刮王临风的后臀,酥酥麻麻,又痒又软。

王临风忽然感到十分羞耻,呻吟了几声,双臂前伸,想要往前爬去。

万千鸿眼神一黯,立即握住王临风的腰肢,一把将他拖回胯下,又挺动腰肢,大开大合猛力肏干。

王临风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魔教少主阳物甚伟,力度又格外猛烈,每一次进出都狠狠欺负阳心所在,带来无穷无尽的绝妙快感……

王临风脸颊通红,双目失神,一时间如飞升成仙,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只得松松咬住手背,生怕自己发出恬不知耻的叫声。

万千鸿一开始答允为王临风压制情欲,或多或少存了几分凌辱的心思,但此时真正进入那洞天福地,但觉这个小洞如仙窟般美妙无穷,当真是说不出的妩媚诱人。

在这水乳交融的时刻,什么正邪之分,什么深仇大恨,他已全都忘诸脑后,全身心沉迷于肉体快乐之中,只想完全占有王临风的身体,刺激他身上每一处感官,两人一起攀登到爱欲的最高峰。

万千鸿进攻的力度越来越激烈,同时还低下头来,目不转睛观察王临风脸上每一个神情,无论是隐忍蹙眉,还是难耐喘息,都比天底下最引人入胜的大戏还要好看。

过了许久,两人身上都冒出一层黏腻汗水,呼吸交错,合二为一,两个仇敌之间,竟生出一丝缠绵情致……

满室旖旎,春光冶艳。仙魔交欢,淫靡无限。

万千鸿喘着气说道:“王道长,你那日在华山胜过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你我之间会演变成今天这副情形?”

王临风恍惚之中听到这句话,心想胜败乃兵家常事,这魔教少主也忒心胸狭窄,总是放不过华山论剑之败……

但见万千鸿总是对华山一役念念不忘,王临风心里又暗暗好笑,说道:“造化弄人,昨日之人想不到今日之事,今日……嗯……今日之人也想不到明日之事。万物变幻,唯一颗道心清明守恒……”

万千鸿哼了一声,说道:“我的那话儿还插在你的身子里呢,亏你还大言不惭讲什么道心不道心的。”

王临风一怔,双颊晕红一片,俊朗面容挂着一副羞耻神情,当真要命。

万千鸿心中一荡,攻速陡然加快,耳边只闻得啪啪撞击之声,再也没有余裕去取笑王临风。

王临风察觉到万千鸿就要到达顶峰了,悄悄将右手探到胯下,自己揉搓那憋得青紫的性器……

不一会儿,万千鸿在王临风体内泄出元阳,热乎乎的一股精水尽数喷洒在甬道深处。

雪域情龙立即安息满足。王临风闷哼一声,也跟着泄了身,懒洋洋趴在桌上,浑身是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可是高潮余韵过后,王临风身上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有千万只小虫一起吮吸他的血液。

他四肢无力,头脑一片混沌,口中呻吟几声,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迷迷糊糊之中,忽然感到一只微凉的手正抚摸他的脸颊,两道幽深目光在他脸上不断逡巡……

过了一会儿,有人用软布替他擦拭了下身,又在他身上披了一件长袍,再将他一把抱起,走了几步放在床上。

王临风睡在锦被软榻之上,晕乎乎睁开眼睛,眼见万千鸿在自己身侧躺下,忍不住说道:“你……你不怕我弄脏了你的床么?”

万千鸿哼了一声,说道:“你如今是我的人了,我嫌弃你似乎也没什么道理。”

王临风答道:“我是俘虏,又不是奴隶,怎么就是你的人了?”

万千鸿冷笑说道:“你这样衣不蔽体躺在我的床上,就不要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了,看了就让人发笑。”

王临风本是浑浑噩噩的,闻言一惊:雪域情龙药效已散,我怎能再与他同床共枕?霍地坐起身,但气血上涌,头晕目眩,又一下子扑倒在床。

万千鸿面露嫌弃之色,说道:“瞧你这傻……哼,没有半点斯文模样。”顿了顿,续道:“不知是哪个教徒给你下了春药,看来我得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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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他一番。”

王临风说道:“不必麻烦,你多烧些纸钱也就是了。”

万千鸿脸色一沉,翻身坐起,说道:“难道你把那人给杀了吗?我已封了你的内功,哪个草包废物还能被你杀了?”

王临风听万千鸿的言语,这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解释道:“当日魔音魔珠偷袭我师父,趁乱给我下了雪域情龙。他们两人都命丧我手,我也算是报了仇。”

万千鸿心中一惊,从章碧津遭暗算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其间雪域情龙数度发作,一定有人帮助王临风泄欲,否则他焉能活到今日?

瞧王临风平时那副清风明月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早就不是清白之躯?!

万千鸿满以为自己是王临风情不由己魔教小妖精口h

万千鸿怒极反笑,说道:“怎会与我无关?我圣教主万千鸿何等样人物,今天居然栽在你的身上,糊里糊涂跟外人做了兄弟!那人到底是谁啊?”

王临风呸了一声,说道:“你想做跟人家兄弟,人家还不允呢。”

万千鸿冷笑说道:“你不肯说实话,难道我就猜不出来吗?反正不是武当派的牛鼻子臭道士,便是你那臭叫花子好朋友,总之肯定是哪一个正道伪君子。”

王临风心里一惊,暗想这家伙倒是一猜一个准啊,如今师父和尹帮主都落到了魔教手里,我若是承认此事,只怕魔教少主恼怒之下杀人泄愤,于是含混说道:“你又知道什么是伪君子了?人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真真正正的君子风范,哪里像你……你趁人之危……”又想玉挽容早就数着日子盼着今天了,自己本也做好打算接受玉挽容,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万千鸿寒声说道:“方才明明是你苦苦哀求我同你亲热,现在又变成我趁人之危了吗?人家是真人君子,我就是卑鄙小人了?瞧把你给美的,你以为我多想……多想和你做那档子事吗?”

王临风急道:“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以把我推给别人,我还能逼得了你吗?”

万千鸿恼恨得咬牙切齿,说道:“你……你倒是能言善辩啊,那你给我说说,我与你那情郎相比,谁的功夫更好?”

王临风脸红过耳,羞道:“这种事情,我也想也不愿意想,你不要——”

万千鸿立即竖起手掌,截住他的话头,说道:“你不必多说,我料定你肯定不会说真心话,一定是我的功夫更好了。”

说话间,王临风已渐渐恢复了力气,此时懒得再和他夹缠不清,一言不发,右掌陡出,斜劈万千鸿胸口!

万千鸿一惊,身体自然而然做出反应。左手成掌护住心口,右手食中二指飞出,疾点王临风的面门。

王临风手腕一翻,反手捉住万千鸿的掌根,双指迅如脱兔般搭住了他的脉门。

此处是命门要穴,若是王临风这时内功还在,只要输出一股内力,万千鸿立即就会断气!

万千鸿大怒,体内“浮屠圣功”自行运转,脉门弹出一股内力,重重震开王临风的双指,厉声喝道:“你找死么?”

王临风被他震得手掌发麻,清声说道:“我就是找死,你快一刀杀了我,我不想听你在这儿胡吹法螺。”

万千鸿说道:“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身上中了雪域情龙,以后——”

想到十天之后,王临风又会情欲发作,万千鸿忽然脸色一红,说道:“好啊,你要走就走,我还留你不成?”一把抓起王临风的后颈,半拖半拽押到寝室门口,往外一推,冲几名教徒吩咐道:“把这小子送回地牢,留在这儿没得惹我心烦意乱。”

众教徒当即将王临风押回地牢。

进得地牢,却见牢门大开,地上横七竖八扔着几支火把,已经全都燃尽。

一片黑暗之中,玉挽容孑然一人,双手抱膝坐在稻草堆上,脑袋埋在膝盖之间。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面容,幽幽看望着王临风,清丽无双的脸蛋上满是委屈凄凉之色。

一名教徒奇道:“玉衡使,您怎么还留在地牢里啊?”

玉挽容冷冷说道:“我玉衡使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还要向你老人家报备?你算什么东西?”

教徒忙道:“小人不敢!”将王临风推入牢房,又犹犹豫豫说道:“您看这人质……”

玉挽容站起身来,说道:“你们把门锁了罢,我要跟临风道长算一笔账,完事儿了自会叫你们来开门。”

众教徒连声答应,掏出钥匙锁了地牢大门,便迅速退去。

玉挽容抬头看着王临风,双目中又是幽怨,又是哀愁。

王临风心中一震,一时无法与玉挽容对视,只觉得自己大大辜负了这少年……可他们又不是爱侣,何来“辜负”之说?

玉挽容叹了一口气,伸手将王临风摁到稻草上,又刺啦一声剥去他身上衣物。

王临风遍体鳞伤,伤口血污与衣料已黏连在一起,一旦脱衣,好像又把伤口撕裂开一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问道:“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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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挽容一声不吭,从墙角端来一只盛满清水的木盆,取出布巾,沾了清水,便开始擦拭王临风身上鞭伤。他动作十分轻柔,仿佛在呵护一件名贵瓷器。

王临风这才知道玉挽容是要为自己疗伤,有些感动,说道:“多谢。”

玉挽容说道:“这盆里本来盛着热水,本来要派其他用场的……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一直等到水都凉透了,你还没有回来。”

王临风低声说道:“万千鸿他……”

玉挽容立即捂住他的嘴,说道:“你不用再说了,我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你这样好的人,任谁见了都忘不掉,更何况你还中了雪域情龙……你就好像一头白白胖胖的小肥猪,被丢进深山老林,任何豺狼虎豹见了,都要奔来咬你一口。”

王临风略觉迟疑,不知这魔教少年究竟是在骂自己还是在夸。

玉挽容认真清理王临风身上伤痕,不一会儿,布巾已脏污得不像样子,将其丢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条崭新布巾,沾了清水继续擦拭,口中说道:“我早该料到会有今天。少主从小就把武当派传人引为生平大敌,那日华山论剑之后,他更是对你念念不忘。这几日赶路途中,他常常命人使用武当剑法陪他拆解招式,这些你都是不知道的……”

王临风默然不答。

玉挽容自顾自说道:“这些天来,我隐隐约约察觉到少主的心意。只是少主从小投身圣教中兴大业,他自己反而没有意识到……我总盼着他永远不会意识到……但谁知道事情就这么巧?他偏偏在你毒药发作这一天审问你?”

王临风叹道:“真是孽缘。”

玉挽容擦净了王临风身上伤痕,抛开布巾,垂下头去,说道:“孽缘,不也是缘分么?你是武当派传人,他是圣教少主,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缘人,我算什么妖魔鬼怪?竟敢癞蛤蟆吃天鹅肉,对你痴心妄想?我这几日频频暗示于你,你从来都不回应我,我还道你是脸皮薄,其实你心里在笑话我,是不是?”

王临风说道:“我绝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再说了,自古正邪不两立,万千鸿怎能跟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仇家还差不多。”

殊不知“正邪不两立”这句话,也戳中了玉挽容的死穴。

这美少年默然不语,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旋开盖子,用指腹挖出一块软膏,轻轻涂抹在王临风身上。

那药膏渗入肌理,王临风登时感到无比舒适,可见是上好的金疮药。

王临风受了他这番好意,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但他没有应变之能,这当儿也不知该如何说话,于是闭口不言。

玉挽容给王临风全身上了药,取出一套崭新衣衫替他换上,又说道:“少主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人人都当他是皇太子一般敬畏。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只不过是七星使者,名号听来很威风,说穿了只是少主的一个奴仆。少主身世武功都远远强过我,我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如今少主中意于你,你当然不会再多看我一眼了。”

王临风温言说道:“你何苦如此贬低自己?我现在不就看着你吗?你若不喜魔教的等级规制,自可脱离魔教,另谋他业。”

玉挽容摇了摇头,说道:“少主还有一点强过我。他是真正的男人,你也是真正的男人,我不是的……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王临风说道:“人各有命,你天生如此,何苦自怨自艾?”

玉挽容立即追问道:“如果你真的不嫌弃我这副身子,你愿意跟我相好吗?”

王临风一愣,迟疑说道:“这……”

玉挽容四肢着地,爬到王临风面前,红着脸说道:“临风道长,我猜少主一定对你很粗暴,对不对?我不会碰你的伤处,我只想对你好……”

王临风忙道:“雪域情龙已经发作过了,我不必再——”

他话还未说完,玉挽容忽然俯身趴下,一把扒下他的长裤,双手握住他的男根,毫无犹豫纳入口中!

王临风身子一颤,只觉得自家阳物进入到一个格外柔软湿润的所在,说不出的销魂蚀骨,男根一下子鼓胀起来。

玉挽容含住那勃起性器又舔又吸,舌头不住翻搅,吸吮得啧啧有声。

王临风大惊,连忙伸手去推玉挽容。

玉挽容头也不抬,右手一挥,臂弯里那条长纱倏地飞起,一圈一圈缠住了王临风的上半身。

王临风内功尽失,无法震碎长纱,只能一动不动,予取予求。

玉挽容专心致志用口舌取悦王临风。他分明有着清丽绝伦的容貌,嫣红双唇间却含了一根男子阳具。

此景此情,当真是缠绵妩媚,万般淫靡……

王临风还是牢中夜话

游春池的地牢比王临风更靠里侧,因此王临风进出两回,都没能看到游春池的身影。

王临风又惊又喜,说道:“游少侠,原来你就在我的隔壁。”但转念一想,既然游春池的声音能传过来,那么他方才和玉挽容的动静,岂不是也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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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不由心中一震,说道:“游少侠,你……你都听见了吗?”

游春池没有说话。

王临风情不自禁站起身来,一颗心脏怦怦乱跳,双手垂在身侧微微发抖。

过了半响,隔壁牢房突然传来一道冷嘶声,游春池似乎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

王临风登时把心事抛在脑后,沿着墙壁走到地牢门口。

这地牢三面为石墙,真人也沦为了魔教俘虏,说不定咱们临死之前,还有缘再见他老人家一面……”

王临风胸中苦涩不堪,久久不语。

游春池察觉此话说中了王临风的伤心事,稍作沉吟,转而问道:“王道长,我一直想问你,章真人究竟是因何机缘收了你做徒弟?只盼你别怪我言语莽撞,实在是章真人从未收过弟子,这中间一定大有故事,我们这些外人都太好奇了。”

王临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想起师父,心里暖洋洋的,腼腆笑道:“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都是听我师父说来的。师父说,我家祖上居于嘉兴府,祖祖辈辈都走那读书入仕的路子。很多年前,那是你我都还没出生的时候,有一回我师父下武当山办事,路上遇到一伙魔教奸人。那时魔教可比现在猖狂多了,双方狭路相逢,二话不说就打成一团。”

游春池说道:“以章真人的武功,打发几个魔教小喽喽必然不在话下。”

王临风笑了笑,说道:“这你就猜错啦,我师父那年还是个未成名的少年道士。他受魔教奸人围攻,不慎中了暗器,重伤之下四处奔逃,机缘巧合躲进了我家。我爷爷是做官的,家里房屋很多,便找了个空屋,偷偷把我师父藏了起来。”

游春池好奇问道:“爷爷他老人家做的是什么官?”

王临风说道:“师父不在意那许多荣衔官职,只记得是做官的。师父刚藏起来,魔教奸人就追着血迹找上了门。我全家上下冒着极大风险,替我师父遮掩行踪,师父这才得以养伤休憩。师父在我家住了半个月就走了,但一直没忘记这份恩情。”

游春池赞叹道:“原来章真人和王道长祖上有这么一段故事。”又想以章真人后来的武功造诣,旁人再想卖他这种人情,也找不到机会了,章真人与王家当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王临风说道:“嗯,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师父回武当山之后,许多年都未曾再下山,我家人慢慢也就忘记了这件事。后来……后来我家遭难了……”

游春池说道:“是魔教报复吗?”

王临风摇了摇头,又意识到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墙,游少侠可看不见他摇头,便开口解释道:“官场上的斗争,与武林中的刀光剑影一样凶险。爷爷晚年遭到仇人陷害,闹得砍头抄家,家破人亡……那时我才三、四岁,爷爷的一个门生念在我是王家独苗,偷偷把我救走,却也不敢收留我太久,没过多久又把我送到一位朋友家里。那段时间,我就辗转各家东躲西藏。”

游春池心想原来你小时候吃了这么多苦,你前事皆忘,未尝不是一桩幸事,说道:“王道长,你家长辈泉下有知,知道你如今这么有出息,一定很是宽慰。”

王临风笑道:“但愿如此。我师父在武当山上不问俗事,一直过了半年多,才听闻我家遭难的消息,于是提剑下山,寻到我家那仇人,一剑砍了他的脑袋,又四处打听消息找到了我,带我回到武当山悉心抚养。我懂事之后就出家做道士,拜在他老人家门下了。”

游春池心道那陷害你爷爷的仇人一定是个狗官,这狗官最后为章真人所杀,那可真是大大抬举他了。

听了这一段往事,他并不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反而怅然所失,低声说道:“王道长,原来咱们都是没爹没妈的孤儿。”

王临风叹了一口气,说道:“游少侠,我真不知该怎么劝你才好。逝者已矣,你可千万保重。”

游春池语音凝滞,哑声说道:“我这几日总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我爹爹吐血而亡的模样。魔伞来看望我的时候,我真恨不得杀了她为我父母报仇!可我……可我下不了手……我又想着不如咬舌自尽,直接去地府找我爹爹妈妈罢,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我这样不死不活、不上不下的,真是废人一个……”

王临风心里很不好受,游春池此番身遭剧变,从云端跌落谷底,比之自己童年遭难更加难熬,温言宽慰道:“游少侠,你在华山自毁左眼以铭心志,如此壮举没几个人有胆量做得出来,你若是废人,天底下还有英雄好汉吗?魔伞天王于你有抚育之情,你无法下手杀她,恰恰说明你是有情有义的好人。”

游春池说道:“我对她有情有义,不就是对我爹妈无情无义吗?”

王临风总觉得这句话不大对,但究竟哪里不对,他一时也说不上来,便说道:“咱们先把复仇放在一边,你总还要为华山派做打算罢?你现在是华山派的掌门了,你若是身死命殒,华山群弟子当如何处之?华山派百年基业,难道要断在你的手里?”

王临风本来不善言辞,但他为雪域情龙困扰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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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自己劝说自己,这时便移花接木,将那些自我宽慰的话语转述给游春池,于游春池眼下的情状倒也十分贴切。

说着说着,王临风渐渐觉得两人同病相怜,心中涌起一种惺惺相惜之感。若不是有墙壁阻隔,他一定会拍拍游春池的肩膀以示安慰。

游春池听了这话,心里一阵触动:王道长说得不错,就算我不为自己考虑,难道连华山派都不放在心上吗?

他性子机敏聪明,只是从小在父母庇荫下长大,遇到大事,自然而然就想依赖长辈,心里总觉得自己还是华山派弟子,而不是当家做主的掌门人。

更何况魔伞害死他父母,他心中翻来覆去总是在反复思量,以至于眼中看不到旁的事情。

他连日来心中尽是阴霾,王临风此刻一番话却好像一阵清风,吹开一片云翳。

一丝日光自云层缝隙间照射下来,虽然还没有云开雾散,但也是一种新气象。

游春池思索许久,朗声说道:“王道长,多谢你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临风说道:“游少侠是聪明人,这些话就算我不说,你自己早晚也能想通的,反倒是我要谢谢你陪我说话呢。武当派的师叔师弟们知道我家门不幸,从不问我小时候的事情,但我有时候也想和人倾诉一番。谢谢你啦。”

游春池说道:“嗯。”过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说道:“那玉衡使说的真不错,你这样好的人,任谁见了都忘不掉。”

王临风啊的叫了一声:游少侠果然听到了!

正不知所措之际,忽然隔壁牢房的铁栅栏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又听游春池温言说道:“王道长,你能和我牵一会儿手么?”

急中生智

王临风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咱们又不是小娃娃了,还要牵手吗?”

游春池也笑了笑,声音略显羞赧,说道:“我小的时候,妈妈会握着我的手——我是说我真正的妈妈。这些天来,我绞尽脑汁,拼命回忆我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但记忆总是模模糊糊的。我只记得她每日里躺在床上养病,奶娘有时抱我去看她,她就从被窝里伸出胳膊,轻轻握住我的手,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笑眯眯瞧着我。”

王临风垂下眼睛微微一笑,目光变得无比温润冲和,从铁栅栏中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游春池的手。

游春池屈起五指,与王临风十指紧扣。

两人手掌相贴,静静不语。

王临风但觉游少侠的手温热柔软,与他手牵着手,心里说不出来的放松舒适,甚至都忘记了身处魔教地牢之中。

他浑身鞭伤开始隐隐发痒,加之身子疲累,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之中,朦朦胧胧听到隔壁地牢传来低低的呜咽哭声。

那哭声初始极为隐忍低沉,若不是身处地底,只怕会误以为是风声。

而后,那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那人仿佛是从胸膛中迸发出嚎啕悲鸣,声音中涌动着极端的悲怆痛苦。

过了良久良久,哭声才渐渐止息……

翌日清晨,魔教教徒送来凉水和馒头。游王二人用过早餐,又被蒙住双眼,堵住嘴巴,缚住手足,塞入马车之中。

魔教一行人出了听松山庄,不一日远离凤翔府。昼夜奔驰,经过临洮,数日后抵达西凉。

魔教大闹华山的消息已经传遍五湖四海,各大门派四处找寻十二首领的下落。魔教一行人假扮成商贾车队,言行低调至极,从不在人流密集处多做停留。

这一日下午,一行人来到西凉城外,见山道边有一家简陋茶铺,店中只有两三茶客而已,便在此休憩饮马。

两名人质停留在马车之内,马车由四名教徒严密看守,不许任何外人靠近。

这几日行程急迫,玉挽容没空来看望王临风,此时难得偷闲,连忙溜上马车,替王临风摘了眼罩和麻核桃,打开皮囊喂他喝水。

王临风闷头直饮,咕咚咕咚喝得甚为欢畅。

玉挽容看得眉开眼笑,似乎比自己喝饱了水还要高兴。

不一会儿,又有一人溜上马车,却是魔伞。

玉挽容神色略显尴尬,说道:“是少主叫我来看看临风道长——”

魔伞冷冷看了他二人一眼,轻蔑说道:“你假传少主圣意,就不怕再断一根手指头?”

玉挽容是七星使者中的头号人物,在教内地位远高于寻常教众,平时颐气指使惯了的,此时听魔伞语气不善,心里大有火气,冷笑说道:“我尽心尽力为少主效劳,只是不比魔伞天王神通广大,有时难免办事不利,惹得少主恼怒。好在我还剩下九根手指,纵使再砍一根也不打紧。不比某些人,下手太狠了,一出手就废掉自己一只招子,要是再瞎掉一只……嘻嘻,那还能做人吗?”

王临风听玉挽容语气尖酸刻薄,心想此人到底还是魔教中人,说话做事都冒着邪气。只是跟我在一起时,他总是那么温柔痴情,以至于我常常忘记他是邪派人物。不知不觉之间,我说不定会变得正邪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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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临风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和玉挽容拉开一点距离。

魔伞自持身份,不与玉挽容这年轻后生多做争辩,服侍游春池坐起身来,替他除去脸上束缚,为他左眼清创换药,又取出一条干净纱布斜斜缠住伤处,问道:“池儿,你这几日身子怎么样了?眼睛还疼不疼了?”

游春池不置可否,抬头看向王临风。

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无奈一笑。

魔伞嗔道:“臭小子,难道你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

游春池神色平静,右眼清澈明亮,纵使脸上缠了一条纱布,也丝毫不遮俊美气度,说道:“魔伞天王,从游春池自剜左眼的那一刻起,咱们之间情分已尽,只有怨仇。”

魔伞大怒,说道:“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好,好,你这就一刀杀了我,为你那不中用的爹和病歪歪的娘报仇,你动手啊!”说着伸手去拆游春池身上的绳索。

玉挽容连忙拉住她的手,说道:“魔伞天王,少主早就说了,决不能私自解开这两个人质的绳索。你想死就去死,不要连累我。”

魔伞说道:“你少拿少主来吓唬我,我为老教主鞍前马后、建功立业的时候,你连‘圣教’两个字都不会写。”

玉挽容说道:“魔伞天王,大家敬你入教入得早,平时都叫你一声‘前辈’。可你这前朝遗物,整天倚老卖老,好玩得很吗?哼,有些话,我可不想说得太难听。”

“前朝遗物”四个字,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魔伞身上。

魔伞放开了游春池,喘着粗气瞪着玉挽容,咬牙切齿说道:“你整天少主长、少主短的说个没完,难道你就很听少主的话吗?你瞧这武当派的鸟道士皮相好,有事没事就钻上马车和他打情骂俏,以为旁人都没长眼睛吗?”

玉挽容说道:“临风道长生得英俊,我就是喜欢看着他,他也喜欢看着我。哪儿像你呀,人家游少侠宁可挖了眼睛,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你还上赶着要给人家喂奶做娘!”

魔伞暴跳如雷,怒骂道:“小杂种,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呢?”

马车外,四名教徒听着魔伞天王和玉衡使争吵不休,吓得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去茶铺里和少主禀报。

王临风叹了一口气,说道:“二位都是魔教、嗯、贵教教徒,亦是性情中人,何必争吵不休?难得停下来休息,大家就安安静静喝口水,不好吗?”

魔伞说道:“哼,你倒是既来之,则安之啊。听说我教教徒已经把章碧津押送到圣教总坛了,不知姓章的还能不能安安静静喝水了。”

王临风如坠冰窟,骇然变色!

玉挽容忙凑到他的耳边,说道:“临风道长,你放心,少主一定会派总坛的兄弟们好生照看章真人。少主上次说要把章真人送给老教主一掌打死,那是吓唬你的,做不了数的。老教主如今病得糊里糊涂,就算把章真人拉到他的面前,他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王临风浑身血液冰凉,脑中嗡嗡乱响,虽知玉挽容所言合情合理,脑子却止不住想象师父会遭受何等凌辱……

魔伞是万仞山的爱将,对章碧津的憎恶之情不亚于其主,见王临风心神大乱,她心里大为畅快,正要再添油加醋,忽然神色一凛,压低声音说道:“有人来了!”

玉挽容说道:“是人来了,又不是鬼来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魔伞瞪了她一眼,说道:“是一伙儿习武之人过来了。”

剩余三人都微微吃惊,魔伞伸手掀开马车车帘,四人朝外看去,只见道路彼端,有五人正阔步走来,其中两位是灰袍僧人,另外三人做农夫打扮。

那五人脚步沉定,气息均匀,果然是练家子。

魔伞当机立断,抬手往游王二人嘴里塞了麻核桃,又取出两把短刀抵住二人背心,不许他们轻举妄动。

玉挽容说道:“这群人应当是西凉大云寺的武僧和俗家弟子,听说大云寺和少林寺颇有渊源,他们一定是来找寻十二首领的,这可怎么办?”语气颇有忧虑之意。

魔伞冷笑道:“大云寺的贼秃们偏重佛法,武功差劲得很,和少林寺不可同日而语。区区五人,不足为惧。”

游王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又是兴奋,又是担忧。

那五人走到茶铺门口,与老板打了招呼,便分散开来,各自盘问茶铺中的客人。

这一路走来,众魔教教徒已遇到过不少回正教盘查。众教徒都不动声色,喝水的喝水,休息的休息,不露半点异状。

万千鸿头戴帷帽,坐在茶铺最外侧的长椅上,神色不慌不乱,端起茶碗,静静嗅闻茶香。

一名僧人见他遮头藏脸,心中奇怪,快步迎来,合十行礼,说道:“阿弥陀佛,小僧唐突了,敢问施主是外乡人么?”

万千鸿淡淡说道:“是又如何?”

那僧人说道:“自从十二首领为魔教掳去,江湖上好不太平。我们这里是小地方,难得见到生面孔,免不了问询一番,还望施主海涵。”

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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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说道:“如果我真的是坏人,难道你问一句,我就会告诉你吗?”

那僧人笑了笑,目光转向茶铺外一辆马车,说道:“那辆马车是施主的座车吗?小僧可否入之一看?”

——他所望的马车,正是王临风等人的所在!

马车之上,玉挽容和魔伞神色一凛,大气不敢喘一下。

游王二人既盼着那僧人快点看穿魔教伪装,但又怕他们区区五人,敌不过魔教这十数人,救人不成,还平白无故送了性命,那可就不好了。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心跳如雷。

万千鸿转头看了那马车一眼,微微一笑,说道:“请便。”

那僧人又行个礼,转身朝马车走去。

万千鸿神色淡然,右手仍端着茶碗,左手则缓缓摸向腰间鞭柄。

众魔教教徒都懒洋洋的不动弹,眼神里却都露出狰狞凶光。只待那僧人登上马车,便要挥起十八般兵刃往他身上招呼!

那僧人在车前站定,正要伸手去掀车帘,忽然车内传来嘻嘻一声娇笑,嗔道:“大和尚真不怕羞,嘴上说的冠冕堂皇,还不就是想上车来看姑娘吗?”

那僧人万万没料到马车里竟坐着一个妙龄少女,不由一愣。

紧接着,车里又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说道:“玉儿,休得无礼。大云寺的大师是来办正经事的,哪里有你说的这么龌蹉?你一个没嫁人的小丫头,说出这种疯话,也不怕寻不到婆家。”

那名叫“玉儿”的少女说道:“哼,大和尚死气白咧要看姑娘的脸,这才叫无礼呢。”

那僧人转头看向万千鸿,迟疑说道:“这个……”

万千鸿说道:“车上坐的是家慈和小妹,师父尽管上去好了,不打紧的。”

江湖上虽然不那么讲究礼教,但出家人清规戒律,甚为看重男女之防,更何况车里还有一个未出阁的闺女,那僧人哪里敢看?连连摇头,说道:“多有得罪了。”转身退了几步,再也不向那马车多瞧一眼。

玉挽容和魔伞都松了一口气。

游王二人见他们三言两语就蒙混过关,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失望。

过了一会儿,大云寺那五名弟子都已结束盘问,逐一退出茶铺。

王临风只觉得一个大好机会就要平白飞走,心里格外着急,忽然灵机一动,急中生智!

他此时呈跪坐之姿,双手被绑在身后,于是摸索着撕下一块衣角,又伸手触摸足踝上一道鞭伤,狠下心来,硬是用指甲抠破结痂,伤口登时涌出滴滴鲜血。

王临风忍着疼痛,用指腹沾了一抹血液,在那块衣角上飞速画了一对太极阴阳鱼,又在反面画了一只小宝塔,寥寥几笔,也不知画得像不像样子。

车内三人都在侧耳倾听大云寺弟子的动静,没人注意到王临风的小动作。

王临风右手用力一握,将那块衣角捏成一只小布团,屈起食指轻轻一弹,小布团就悄无声息落在玉挽容的裙角间。

不一会儿,那五名大云寺弟子都已离去。

万千鸿下令上路,玉挽容和魔伞悄然退出马车。

王临风又被蒙住了眼睛,双目不能视物,一颗心却是砰砰直跳,只盼着那小布团能随着玉挽容一起离开马车,落在地上。只要茶铺里的伙计捡了去,看懂图形含义,快快通知大云寺的弟子,他们一定会召集人手追上来的!

十八罗汉

谁料,魔教一行人又走了两三个时辰,大云寺的弟子始终没有现身。

王临风叹了一口气,失望之余,又想起师父,不免愀然不乐。

日落时分,天上哗啦啦下起一阵暴雨。

夏季本就山雨频繁,万千鸿并不止步,下令依山路而行。

这山路蜿蜒崎岖,夹在西凉群山之间,上空尽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犬牙交错,稍稍能阻挡雨势。

又走了两三里,雨却越来越大,天色漆黑如墨,山路泥泞滑溜,着实不便于行。

再走出里许,天上雷电大作,轰隆隆雷声震天撼地。骡马受惊,不愿再走一步,万千鸿只得下令休整避雨。

前方有一块突出山壁的巨大岩石,形状仿若拱廊,其下有一片干燥空地。

众教徒便将坐骑马车都赶到岩石拱廊之下,生起火堆。万千鸿、魔伞、玉挽容围着火堆而坐。其余教徒则按照八个方向,冒雨奔上山壁,轮流站岗放哨。

到得戌时,大雨仍不停歇。

温暖火光照映之下,马车里也暖洋洋的十分舒适,游王二人听着车外潇潇雨声,只觉得昏昏欲睡。

忽然东北角岗哨传来一声刺耳的呼哨,一名教徒厉声叫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万千鸿等人神色一凛,手摁兵器站起身来。

紧接着,东南角、西南角、西北角等岗哨都响起了报信呼哨,叱骂声此起彼伏。

雨幕之中,山壁之上,隐约可见远方有数道黑色人影,正在纵伏跳跃,急速向岩石拱廊处围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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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鸿意识到大敌来袭,喝道:“众弟子归位!”

众教徒连忙撤回岩石拱廊,各执兵刃,严阵以待。

那数道黑影也从山壁上飘然跃下,缓缓走近魔教诸人。

游王二人听得外间动静,连忙在车壁拼命磨蹭脑袋,蹭掉了遮眼布巾,凑到车窗之前查看情状。

狂风骤雨之中,车帘不住飘摇。

游王二人看得分明,这一支天降奇兵原来是十八名黄袍僧人,走到岩石拱廊三丈之外,十八僧人同时停止脚步,宛若塑像般立在风雨之中。

三十六道目光齐齐射向魔教诸人,宝相庄严,不怒自威。

僧魔两方人马默然对峙,气氛紧绷到了极点。

玉挽容急道:“大云寺的秃驴怎么会追上来?”

魔伞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叫了一声,说道:“这群人不是大云寺弟子…他们是……是少林僧!”语气竟然格外慌乱。

万千鸿脸色一沉。

这时山壁上又跃下一道灰影,急匆匆奔到近前,正是白日里要查看马车的那位大云寺僧人。

这大云寺僧人手里捏着一小块染血的布料,往岩石拱廊下一瞧,喜道:“诸位罗汉师兄,我白天在茶铺里看到的就是这群人,错不了的!”眼神扫到万千鸿,更是惊诧,说道:“怪不得你要用帷帽遮挡面容,原来你生了一对蓝眼睛,你就是魔教少主万千鸿。”

为首那名罗汉不言不语,从大云寺僧人手中接过了那块布料。

大云寺僧人连忙退到后头,那罗汉遥遥朝万千鸿合十行礼,淡淡说道:“万施主,贫僧乃少林寺罗汉堂弟子净德,这十七位都是我的师弟,深夜叨扰,实在愧疚。”

游王二人对视一眼,均是喜不自胜。

万千鸿心道原来这群和尚是少林十八罗汉,这下可棘手了,冷声问道:“罗汉大师既知是叨扰,又何必明知故犯?”

净德罗汉说道:“万施主擒走中原武林十二首领,我寺净志师兄也沦为俘虏,我等实在忧心,一齐下了少室山,一路追到西凉,徘徊多日,幸有大云寺师弟相助,终于得到线索,因此急匆匆追了过来,还盼施主谅解。施主这支队伍中,是否困有我正派人士?”

万千鸿说道:“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净德罗汉高高扬起手中布料,说道:“施主请看此物。”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那布料是一片衣角,正面用鲜血画着太极鱼,反面又画着七宝圣塔。

众人认出这衣角来自王临风的衣袍,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一定是白日在茶铺停留之时,王临风撕破衣角画下暗号,抛出车外求救。他这一招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机缘巧合,大云寺僧人还真的捡到此物,又领着十八罗汉追了过来。

万千鸿一言不发,抿紧薄唇,一双湛蓝眼眸如覆霜雪。

净德罗汉收起布料,说道:“万施主亲自押送的人质,可是武当派首徒王临风?”

万千鸿朝玉挽容及魔伞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快步奔上人质马车,挥刀斩断游王二人手足上的绳索,又取出铁手铐,紧紧铐住二人的双手。

那手铐中间还连着一根铁链子,玉挽容牵着王临风,魔伞牵着游春池,四人下了马车,站在万千鸿身后。

净德罗汉看见两名人质现身,精神一振,估摸着他两人的年岁,说道:“二位可是王道长与游少侠?”

万千鸿笑了笑,说道:“是也好,不是也罢,他们二人都是我的人质,与你们少林寺有何干系?”

净德罗汉说道:“王道长于华山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我等少林弟子都是武林中人,武林盟主的事情,怎会与我等无关?游少侠更是华山派掌门,少林寺与华山派百年交好,大家都是好朋友,小游掌门的事情,怎会与我等无关?万施主,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又何苦沉沦魔道?贫僧奉劝诸位一句,立即放人,大可全身而退,否则贵教十数位弟子,今夜魂断西凉荒山。”

他语音雄浑刚正,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当真是金刚怒目。

万千鸿却不为所动,说道:“本少主也奉劝诸位一句,立即离开,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少林十八罗汉,今夜魂断西凉荒山。”

净德罗汉笑了笑,说道:“我等十八罗汉薄名不值一提,万施主不将我十八人放在眼里,那也是有的。只是稍后还有强援到来,等到那时,施主再要投降,只怕就来不及了。”

须知少林寺十八罗汉中的任何一个在江湖上都是顶尖高手,十八罗汉一起出战,那可是前所未有之罕事。除非是少林方丈罗彻大师亲自出山,否则在十八罗汉面前,还有谁还能称得上“强援”二字?

万千鸿将信将疑,说道:“少给我胡吹大气了,你吓唬我几句,难道我就怕你了?”

净德罗汉见说道理说不通,便道:“既是如此,那么十八罗汉就来领教万施主的高招!”仰首发出一声清啸。

啸声刚落,十八罗汉齐齐摆出对敌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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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罗汉或举钵,或托塔,或背布袋,或扇芭蕉,或威严凌厉,或笑容可掬。

众魔教教徒见十八罗汉气度非凡,宛若渊渟岳峙,心中发怵,竟然都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万千鸿心思电转,暗想:“敌我双方虽人数相当,但对方个个都是武林顶尖高手,我带的这批教徒虽然也是教中好手,可与之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别。

“倘若我运用浮屠圣功冤家同行

那黑马正在全力奔跑,骤然折断左腿,钻心痛楚难以言喻,仰首爆出一声极度痛苦的哀鸣,脚步混乱癫狂,剧痛之下难辨方向,竟然一头冲着旁边山壁撞去!

眼看着马背上人也要撞上山壁,万千鸿提气上跃,左足踏上马首,借力使力,身子凌空飞起数丈,又伸手在山壁上一拍,转过身来,飘然落地,毫发无伤。

那黑马在山壁上一撞,头骨粉碎,脑浆迸溢,在山壁上溅射下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四肢抽搐了几下,终于断了气。

王临风虽趴在马鞍上,但应变奇速,趁着黑马跪倒的那一刻,顺势伸出双手,在地上一撑,一个鹞子翻身跳了起来,循着来路拼命奔跑!

万千鸿见爱马突然丧命,先是一惊,又见王临风趁机逃跑,又是一怒,大喝道:“这牛鼻子蠢道士,就会给我添乱!”解开长鞭高高扬起,唰的一声抽向王临风的后脑。

这时山路狭窄,大雨瓢泼,王临风来不及躲闪,只觉得后脑一疼,当场昏厥过去……

过了许久,王临风幽幽醒转,后脑勺仍然是火辣辣发疼,身子如同海中小舟般起伏不定,低头看去,原来万千鸿将他脑袋朝后扛在肩上,施展轻功,疾速而行。看来那黑马毙命之后,魔教少主只能自己充当坐骑了。

王临风心想早知我还是落在万千鸿手里,何必害死黑马一条性命?心里是说不出的沮丧,又游目四顾,只见两人正在一处山谷之中,草长树秀,小溪蜿蜒,两旁都是青翠秀美的野山。

此时天已蒙蒙亮,昨夜的暴雨已变作毛毛小雨。山谷之中暑气浮动,闷热异常。

王临风动了动手腕,铁手铐发出喀啦喀啦几声脆响,肩膀使不出一点力气,稍作沉思,明白过来,万千鸿是怕他故技重施又拿手铐伤人,所以趁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干脆卸掉了他的膀子。

王临风大为焦急,身子扭动了几下,试图挣扎下地。

万千鸿感到肩上那具温热身躯不住磨蹭,脸色一沉,叱道:“做什么呢?老实点!”

王临风眼珠子一转,说道:“你……你放我下来罢,雪域情龙好像突然发作了。”

他本是最单纯直率之人,毫无应变之能,更别提开口说谎,不过下得武当山以来,在江湖上历练许久,屡遭惊险,性子也慢慢被打磨得灵活机变了。

万千鸿冷笑说道:“我把你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的,休想蒙我。”虽在说话,步速仍然无比飞快。

王临风有些着急,说道:“我要小解,你快点放我下来,我好去林子里解决。”

万千鸿说道:“你还想到什么借口了?一齐使出来罢。”他语气无可奈何,就好像一个大人面对一个调皮顽童。

王临风急于脱身,这时也顾不得斯文了,说道:“我是真的要小解,你再不放我下来,我……我就要解在你的身上!”

万千鸿瞳孔一缩,立即停住脚步。虽知道王临风一定是撒谎,但不愿冒这个险,一把将王临风抛在地上,说道:“你就在我面前小解。”

王临风一骨碌摔倒在地,好在青草厚实茂密,倒也不觉得疼痛,抬起头来,见万千鸿虎视眈眈瞪着自己,心里一阵慌乱,羞道:“这个,这个……只怕不太方便罢……”

万千鸿冷眼看着王临风,见这道士俊美容颜染上羞态,更增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不由得心中一动,说道:“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的那话儿,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忽然“哦”了一声,说道:“对了,你的膀子脱臼了,没办法脱裤子。你早说啊,送佛送到西,我来帮你脱裤子罢。”单膝蹲下,作势要去抽王临风的腰带。

王临风忙扭动着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少主不必劳烦,我不想小解了!”

万千鸿嗤的笑了一声,似笑非笑看着王临风,说道:“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还想跟我耍心眼?”

王临风一时大为郁闷:我好不容易引来少林寺十八罗汉,江湖上再不会有如此强援了,难道我还是不能得救?

他忍不住问道:“万少主,你和你的属下分散开来了,这该怎么办?你要独自带我去西域吗?西凉城离西域虽然很近了,但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万千鸿淡淡说道:“这个你不必操心,你老老实实随我去,否则就把你的关节全部敲断。”拉起王临风扛到肩上,继续向西奔行。

他轻功当真了得,肩上扛着一人,速度仍是奇快,连奔了四个时辰,片刻不曾停歇。

其时已是傍晚,雨势已停。

万千鸿只觉得唇焦舌敝,腹中饥饿,终于在溪边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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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过大暴雨之后,小溪涨水,水流甚为澎湃。

山谷为雨水洗刷得天地一新,晚风徐徐,草木幽香,令人神清气爽。

万千鸿把王临风放在一棵大树下,将手铐上的铁链拴在树干上,威胁道:“你给我乖乖待在这里,动也不要动一下。你一动右手,我就砍你右手,你一动左手,我就砍你左手。你要是敢逃跑,哼哼,我二话不说,立即取你性命。”

王临风幽幽说道:“人皆有一死,顶多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王临风若是贪生怕死之徒,当初就不会下山来闯荡江湖。”

万千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冷笑说道:“你不怕死?那很好啊,我圣教中有的是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临风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万千鸿兀自起身来到溪边,坐在一块岩石之上,伸手掬起一捧清凉溪水,先仔仔细细洗净脸上汗水,又双手捧水送入口中,连喝几捧,终于缓解焦渴。

王临风倚在树下瞧着万千鸿的侧脸,只见晚霞漫天,如花似锦,青山碧涧之间,魔教少主临溪照水,肌肤雪白,一头长发黑得发亮,湛蓝眼珠如海水般清澈。

如此风姿,当真连戏台上的大花旦也要自愧不如,难怪人人风传魔教少主是娘娘腔兔儿爷了。

想到江湖上那些风言风语,王临风忍不住微微一笑。坐了一会儿,也觉得十分口渴,便挨蹭着挪到溪边想要饮水。

可是他无力抬手捞水,只得仰头说道:“万少主,你行行好,解开这手铐罢。我的膀子都给你卸了,戴不戴手铐也无甚分别。”

万千鸿一言不发,起身走来,俯身捞了一捧清水,双手送到王临风面前,说道:“喝罢。”

他的手本就似冰雕玉琢,这时掌心中水光盈盈,更如羊脂玉般白腻。

王临风心中微动,低头以口相就,从万千鸿掌中喝了几大口清水。

万千鸿看着这年轻道士垂首喝水,眼神低垂,睫毛浓密,丰神如玉,神态安和。一口一口喝着溪水,嘴唇不时碰到自己手掌,格外柔软湿润……

万千鸿心里忽地一跳,闪电般收手,剩余的水都洒在了草地上,硬邦邦说道:“我又不是你的奴仆,你还是自己喝罢。”伸手替王临风接上了膀子。

王临风肩膀一痛,咬牙按摩手臂。

万千鸿则转身去拾柴生火,又取出长鞭抽打溪水,抽打了数下,溪面浮起一条条昏死的鱼儿。他拾起鱼儿,用树枝串成几串,架在火上慢慢炙烤。

霞光淡去,星月浮空,天色渐渐昏暗。

火光映照之中,两人默然无言。

过了一会儿,几串烤鱼散发出浓烈的鱼腥味道。

万千鸿皱了皱眉头,伸手翻了翻烤串,心想怎么我烤的鱼和寻常所见不大一样?

王临风望着火光,淡淡说道:“万少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怕不大清楚,鲜鱼烹饪之前,要刮鱼鳞、去内脏的。”

万千鸿脸色一红,说道:“你不是整天三贞九烈、吃斋茹素么?怎会知道鲜鱼料理之法?”

王临风心道“三贞九烈”是形容女子的,怎能用在我身上?说道:“这点小事儿,三岁小孩都知道。”

万千鸿咬牙说道:“你是说,我圣教主万千鸿,连三岁小孩都比不过么?”

王临风说道:“论起武功造诣,自然是云泥之别,不可相提并论,但论起料理鲜鱼,只怕是旗鼓相当,难分伯仲。”说着,忽然伸手,高高抛起手铐铁链。

万千鸿神色一凛,只待铁链甩过来,就要应敌拆招。

谁料那铁链径自向上飞去,咔嚓一声击中一根树枝。

树枝轻颤,一枚果实急速坠落,王临风伸手接住,却是一颗淡黄色的小梨子。

原来万千鸿顺手拴住王临风的那棵树,刚好是一株野梨树,长势良好,硕果累累,甜香阵阵。

王临风微微一笑,俯身将梨子浸在溪水中洗净,送入口中大嚼特嚼,两三口就吃得只剩下一枚果核。

又按照此法连采了十数颗野梨,饱餐一顿,身边攒了一小堆果核。

王临风捞起果核,右手一挥,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抛掷出去,十数枚果核分散落在草丛之中,说道:“若是此处能长出一片梨树,后人到来,就可果腹充饥,不受饥饿。”

万千鸿看看那株梨树,又看看火堆上烤焦的鱼串,心里老大不痛快,怒道:“王临风,你以为我们是来游山玩水的吗?你还享受得很吗?”

王临风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享受什么了?我巴不得快点脱离你的魔爪。”

万千鸿说道:“你总怨我是魔头,难道你自己就没加害过我吗?你先是暗传信物,引来少林十八罗汉与我为难,又施毒计毙我坐骑,害得我如骡马般扛着你徒步而行。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还没跟你算账呢。”

王临风不免着恼,说道:“你擒我做俘虏,还不许我反抗吗?土匪都没你霸道。”

万千鸿冷笑说道:“我劝你不要幻想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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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开我,若是我不能带你去西域,我就原地杀了你,总之决不会让你逃脱。”

王临风盯着万千鸿看了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说道:“说不定是我先杀了你呢。”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神态无比冷然高傲。

万千鸿怔了怔,一时竟然移不开目光,过了半响,回过神来,嗤的一笑,说道:“王道长,若不是你那夜在地牢中露了口风,我还不知道,原来你能拜在章碧津门下,都是因为我圣教前辈种下了前缘。你先前在华山绝顶大出风头,扬名立万,归根到底都是我圣教的功劳啊,你怎不知恩图报?”

芙蓉出水魔教少主h

王临风一惊,急道:“你偷听我和游少侠说话么?好卑鄙无耻!”

万千鸿说道:“隔墙有耳,兵不厌诈。谁教你对那姓游的掏心窝子,吐露衷肠?你既然敢说,我自然敢派人去听。”

王临风心中大急,暗想原来地牢墙壁里藏有万千鸿的耳目,那么玉挽容对我……对我做的那些事情,难道万千鸿也知道?

不,不对……玉挽容是魔教玉衡使,他在地牢的时候,万千鸿的眼线一定会回避,否则万千鸿知道了此事,怎会饶过玉挽容的性命?

万千鸿看王临风神色变幻,一副十分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十分畅快,说道:“你瞪着一双眼睛要吓唬谁呢?快点合眼睡觉,明天还要赶路。”说罢,背靠岩石,闭目养神。

王临风便即定下心神,闭目打坐。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万千鸿扛起王临风急奔,奔到午后,终于出了群山,再向西行进数十里,日落时分到达肃州府城郊。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农田村户,不远处有一家客店。

走近客店一看,只见房舍老旧,不知在风雨中矗立了多少年头,柜台后站着一个秃头老汉,想必是掌柜的,另有一个头缠白布的年轻汉子正在扫地,大约是杂役。

大堂里没有一个客人,不过桌椅板凳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万千鸿说道:“今夜在此处休息。”放下王临风,脱下外袍披在他的身上,严严实实挡住他手上的铁手铐。

王临风笑了笑,说道:“十八罗汉还在后面追着你呢,你居然敢住客店,不怕被人瞧见?万少主如此贪图享受,只怕不能成大事。”

万千鸿瞪了他一眼,说道:“章碧津调教出来的徒弟竟愚钝如斯,我瞧那老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转身进了客店。

王临风急道:“我如何愚钝了?你凭什么说我师父?”发足追了进去。

万千鸿走进客店,双手背后,扫视一圈。

那秃头老汉身材矮小,如同孩童,嘴里叼着旱烟,那年轻汉子则背对大门,看不清长得什么模样。

万千鸿懒得再打量这些乡野村夫,收回目光,淡淡说道:“要一间上房。”

那秃头老汉点头哈腰,笑容可掬,说道:“是,是,二位少爷里面请。”领着万王二人上了二楼一间客房,说道:“这是我家最好的客房了,少爷意下如何?”

万千鸿见这客房家具都是粗木所制,只上了一层清漆,不过打理得亮堂齐整,在这穷乡僻壤已很是难得,便点了点头,说道:“我要沐浴,你去烧水。一定要井水,不要河水。还有,我瞧后院里生了几丛香草,你去拔它个三钱,洗净后放在浴桶里留香。”冷冷看了那老头一眼,续道:“若是我在浴桶里找到一点点泥土,立即放火烧了你家店。”说罢,取出一锭碎银,抛在那秃头老汉手里。

那秃头老汉见这客人出手如此阔绰,说话又如此凶横,哪里还敢怠慢?连声答应下来,不一会儿,飞速提来一桶又一桶热水。

这老汉年纪虽大,身材又小,可是连提数桶热水上楼,却是毫不费力。很快浴桶里盛满了水,又捧上三钱香草,洒进水中,热气一蒸,满室登时弥漫着清幽香气。

那秃头老汉搓着手问道:“少爷可还满意?”表情十分紧张,似是害怕万千鸿一怒之下放火烧店。

好在万千鸿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去罢。”

那秃头老汉如临大赦,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万千鸿拉开一道屏风挡住浴桶,点了一支红烛,便即在屏风后宽衣沐浴。

王临风看得有趣,说道:“万少主真不愧是皇太子般的人物,亡命途中,乡下地方,洗澡还有恁多讲究。”

屏风后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万千鸿的人影隐约动了几下,淡淡问道:“这就算讲究了么?”

王临风说道:“别人我是不知道,反正比我讲究多了。”忆起往事,微笑说道:“武当山上有一处瀑布,周围都是绿竹,景色漂亮得很。夏天里练剑打拳,没一会儿就弄得满头大汗,我就会跑到瀑布旁边,脱了衣服,往瀑布底下一站,一眨眼的功夫,全身上下都冲得干干净净,那才叫爽快利索呢。我曾力邀师父与我同去冲凉,但师父说我没大没小不懂事,我只好作罢,那儿就变成我一人的宝地了。”

万千鸿哼了一声,说道:“我想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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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临风怪道:“这话什么意思?”

万千鸿不语。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又听得一阵淅沥沥水声,万千鸿离开浴桶,用布巾拧干头发,擦净身体,披上衣服,走出屏风,唤来那秃头老汉换了一桶热水,重新洒了香草。

待那老汉离去,万千鸿朝王临风说道:“你也进去泡澡,不泡满半个时辰不许出来。”

王临风一愣,说道:“那岂不是要把人都泡发了?”

万千鸿面露鄙夷之色,说道:“你几天没洗澡了?不洗得干干净净,休想让我碰你。”转身坐到桌边,端起茶碗喝茶,但觉这客店所泡的茶叶粗劣苦涩,喝了一口又吐回杯中,满脸不高兴的模样。

王临风怔了怔,忽然“啊”的叫了一声,明白过来:今夜又到了雪域情龙发作的日子!难怪万千鸿会冒险住客店,还非要我洗澡不可……

这么一想,王临风脸色微红,走到屏风后除去衣衫,举着手铐爬进了浴桶。

他从小在武当山上安贫乐道,不似万千鸿那般事事讲究,但觉热水冲刷全身肌肤,酸痛关节缓缓舒张开来,鼻中闻着淡淡的香草气息,确实是说不出来的舒服惬意……

过了许久许久,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就要在浴桶里睡着了,于是擦身披衣,走到窗前,双手推开窗户。

但见窗外月朗星稀,四周农田一望无际,凉风拂面,蛙声四起,若此刻不是和那冤家魔教少主共处一室,当真是心旷神怡、逍遥无边了。

王临风见窗台上放了一把黄杨木梳子,便拿起梳头。

他一头长发过腰及臀,手臂摆动,身上雪白单衣滑落下来,只见肌肤白皙,胸肌形状紧实,背肌线条流畅,腰窄臂长,身上微带水珠,散发着淡淡热气。

他俊貌英姿,神态冲淡,一言不发的时候,宛若一尊不沾红尘的圣洁神像,合该摆在神堂中供人参拜。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王临风,你好不要脸啊!这副模样做给谁看的?”

王临风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见万千鸿满脸冰霜之色,怪道:“我又怎么招惹你了?乱七八糟发什么无名火?”

万千鸿心道你在窗前衣不蔽体搔首弄姿,这种事你有脸做,我可没脸说!怒道:“关上窗户,给我滚过来!”

王临风答道:“你叫我过来,我就要过来吗?我偏不过来。”转身继续梳头。

背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万千鸿逼近过来,一把夺过梳子丢在一旁,将王临风扛在肩上,快步走向床榻,又把王临风往床上一扔,将他双手拷在床头,说道:“你在这里乖乖等着药效发作。”

王临风一头磕在床榻上,撞得头晕眼花,神色十分不满,似乎又要顶嘴。

万千鸿冷冷说道:“要是少林弟子今夜追将过来,难看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王临风心想确实如此,立即闭口不言。

万千鸿冷眼看着王临风横陈在床,心里说不出的烦躁闷热,于是盘腿坐在床尾,双手结成法印,闭上眼睛,口中呢喃不清,说起一种异域语言。

王临风见他突然举止古怪,忍不住细细打量,只见万千鸿神色肃然,端坐如钟,过了一会儿,身上开始冒出丝丝白气,脸上隐约笼罩着金光,似乎是在练一种极高明的内功。

王临风心中一震:难道这就是“浮屠圣功”?!

“浮屠圣功”秘籍共分七册,万仞山多年前取出的碧津,便输得一败涂地了。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如今万千鸿来到中原夺塔,多用阴谋诡计,哪怕临阵对敌,也几乎未动用过“浮屠圣功”。

此刻,王临风见万千鸿修炼“浮屠圣功”,暗想你为七宝圣塔把中原武林闹得天翻地覆,可是这“浮屠圣功”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爹爹还不是输给了我师父?你若真想做天下故人相逢魔教少主h

王临风哪料到万千鸿会突然提起尹东元?想起尹帮主的一颦一笑,身体更是止不住发热,脸色晕红一片,眼神中流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万千鸿脸色一沉,说道:“你做什么露出这副表情?你又在想那个伪君子了,是不是?”

王临风又羞又嗔,低声说道:“你为什么老说人家是伪君子?人家可是大英雄,大豪杰。”

万千鸿喝道:“什么英雄豪杰,别再惹人笑话了。那人借着雪域情龙的名头,把你的身子翻来覆去玩弄过千百八遍,分明就是色胆包天,图谋不轨。怎还能大言不惭,自称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人是不是还说,你们俩是天底下最好的好朋友,所以他才肯献身救你?哼,你真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简直是最傻的傻瓜。”

王临风心中一动,反问道:“那你呢?你对我也是色胆包天,图谋不轨吗?”

万千鸿愣了愣,神情极为恼怒,说道:“休得将我和那个伪君子相提并论。”

王临风还待还嘴,万千鸿不由分说抬起他的双腿,下身向前挺进。

那根生龙活虎的阳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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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顶进了湿润温热的小穴之中!

王临风呜的低吟一声,只觉得身体被塞得满满当当,阵阵快感如电流般通过全身,四肢不由抽搐了几下,连带着手铐也在轻轻作响。

万千鸿一言不发,咬牙肏干起来,只觉得那小小洞穴又紧又软,深埋其中,爽利无穷,如升云端般飘飘欲仙。

王临风神魂俱醉,满脸通红,薄唇分开,转过脸去,几枚贝壳般的白牙死死咬住了枕头。

他唇齿间偶尔倾泻出一两声低低的呜咽,又是隐忍,又是享受,听来更增几分艳色……

万千鸿下身抽插的速度愈加猛烈,如狂风骤雨,如惊涛骇浪,不断拍击王临风的身体。

那粗涨性器不断摩擦娇嫩小穴,把穴口磨得一片通红,激发无限辛辣快感。

情到浓处,万千鸿伸手扣住王临风的腰肢,那白皙窄腰立即显出五道淡红色指痕。

连床榻都受不住如此激烈的性事,嘎吱嘎吱响个不停,不住前后摇晃。

王临风身上又疼痛又舒服,牙口一松,放开枕头,转回脸来,双目失神,痴痴望着万千鸿。

只见魔教少主莹白胜雪的肌肤浮起情热红晕,一对蓝湛湛的眼眸染上爱欲色彩,仿佛碧海蓝天,要将他溺毙其中……

万千鸿低声问道:“你……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说着,伸长手臂撑住床头,下体开始缓缓研磨,位置极深,动作沉着有力。

王临风十根足趾忍不住抓向脚心,双腿攀住了万千鸿的腰背,只觉得魔教少主仿佛在他小腹最深处翻搅似的,呻吟着答道:“只有你一个人在我眼前……我……我若是不看你……嗯……那还能看谁?”

万千鸿忽然不高兴了,说道:“要是有旁人在场,你就懒得再看我一眼了,是吗?我好稀罕你看我吗?立即给我闭上眼睛。”

王临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问道:“你怎么又不高兴了啊?老天作证,我这一回可真不是故意惹你生气。”

万千鸿说道:“好,你是正人君子,你说话有礼有节,我是邪魔外道,我心胸狭窄得很,偏生不许你瞪着一双蠢眼睛盯着我瞧。我命令你闭眼,不然马上挖出你的眼珠,叫你跟游春池做一对瞎眼兄弟。”

王临风气道:“你这人好不讲理!”

万千鸿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倏地抓向王临风的右眼,在距眼珠寸许处停住,沉声喝道:“你听不听话?”

王临风心想我此刻有求于你,说不得要纵容你的坏脾气,于是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闭上眼睛。

谁料,他刚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唇上一软,似乎是万千鸿轻轻吻住了他!

王临风吓了一跳,一下子瞪大眼睛,果然撞进那对幽蓝眼眸之中。

万千鸿双眼半睁不睁,轻轻用嘴唇贴住他的双唇,四片唇瓣狎昵磨蹭,触感柔软滑腻。

过了一会儿,他又伸出舌尖,试探着要伸入王临风的口中。

可王临风的嘴唇始终闭得很紧,万千鸿略感奇怪,抬眼一看,见王临风眼中满是震惊迷茫之色,忽然脸色微红,伸手捂住了王临风的双眼。

王临风不解其意,但觉万千鸿的舌尖不断进攻,便犹豫着张开双唇,两只舌头立即交缠在一起,你推我搡,唇齿相依,登时晕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

耳鬓厮磨之间,两具火热的男子躯体紧紧贴在一处。

万千鸿深深嵌在王临风体内,王临风的男根则在万千鸿腹部不住磨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限淫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万千鸿在那小洞内泄出满腔精元。

王临风感到一股热水注入体内,浑身暖洋洋的舒适极了,也跟着射出元阳。

万千鸿又按着王临风抽插了数下,才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雪域情龙无比餍足,安然沉睡。

王临风则晕晕乎乎的,全身飘飘荡荡,心神飞扬,不知魂飞何处。

万千鸿又命人取来热水擦身。待两人收拾干净,当夜便同塌而眠。

翌日天还未亮,万千鸿摇醒了王临风。两人穿戴齐整,便动身赶路。

下到一楼,只见那秃头老汉双手笼在袖中,正倚着柜台打瞌睡。

那杂役汉子仍在扫地,背心朝外,看不见面容。

万千鸿懒得与他们废话,随手抛了一枚碎银子,砰得一声,正好落在老汉面前。

那秃头老汉一个哆嗦惊醒过来,却不伸手拿钱,问道:“二位少爷,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语气十分惊诧。

万千鸿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老头儿问那么多做什么?嫌命太长了?”

那秃头老汉眼珠滴溜溜一转,笑嘻嘻说道:“小伙子火气这么大做什么?嫌命不够短?”

万千鸿脸色一黑!

王临风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万千鸿的袖子,低声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快走罢,何必跟老人家计较?”

万千鸿一把甩开王临风,说道:“我何时要跟他计较了?你倒是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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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人。”转身往门外走去。

王临风暗自好笑,忽然眼前一花,定睛看去,原来是那秃头老汉突然纵身扑出柜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擒住万千鸿的手腕!

万王二人都吃了一惊,这老汉怎会有这样的身手?!

那老汉悠哉悠哉,笑道:“少爷,老汉还没让你走呢,你怎能擅自离去?这家客店,难道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便宜地方吗?”

万千鸿向来自负,此刻竟然被一个乡下村夫偷袭得手,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登时勃然大怒,反手要甩开那老汉。

谁料那老汉的手看似干瘪苍老,如枯树皮般满是皱纹,却是力大无穷,万千鸿碧津十分无礼,若是放在平时,王临风一定要跟他论个长短,可眼下情况实在是奇怪到了极点,王临风不知这老汉是正是邪,一时不懂该如何作答。

那老汉见王临风不说话,还以为小道士瞧不上他的身手,顿足说道:“好哇,武当派高徒,眼光果然高得很呐!那你再瞧瞧这一招呢?还是入不了你的法眼吗?”话音未落,猱身而上。

只见他双手疾速拍出,或拳或掌,或爪或指,势若蛟龙出海,又若猛虎出山,刚猛至极,宏然昭昭!

虽然对手只有一人,万千鸿却觉得有千百名高手同时围住了自己,大惊之下,一边抬手拆招,一边向后退去,忽然啪的一声脆响,另一边脸颊也吃了一记耳光!

万千鸿脸上惨白,雷霆震怒,厉声喝道:“老头儿!你到底是什么人?跟我捣什么乱?”

那秃头老汉双手叉腰,哈哈笑道:“老衲法号罗彻,区区不才,少林寺方丈是也!”

——原来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罗彻方丈!

王临风大喜!抢上几步,打了个稽首,恭恭敬敬说道:“久闻方丈大师威名,却不知大师怎会在此客店假扮掌柜的?”

罗彻方丈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你们两人一进门来,问也不问就把我当做掌柜的,我什么时候说我是掌柜的了?何来‘假扮’之说?我向来乐于助人,你们身子脏了要洗澡,我就帮忙给你们烧个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收了万千鸿赏钱的那一节儿,他却故意不谈了。

王临风又惊又喜,转头看向那头缠白布的汉子,问道:“如此说来,这位师父也是少林寺高僧吗?”

那汉子仍然一声不吭,始终拿后背对着另外三人。

万千鸿惊疑不定,眯起一对澄蓝眼眸,盯着那人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常常在教中见到你的,你就是魔剑天王!”

那汉子见身份已经暴露,长叹一声,无奈说道:“魔剑……魔剑……难为少主还记得这个名字。”仍然不转身,只是抬手解下头顶的白布。

只见他头顶剃得干干净净,头皮发青,顶门烫着九枚圆圆的戒疤。

其实,罗彻方丈头上也烫有戒疤,只是他皮肤黝黑干瘪,不仔细看的话,实在看不清楚。

魔剑天王既然追随罗彻方丈,那他应该是正派中人,可王临风想起净志大师的警告,总是无法立即相信此人,忍不住悄悄退到罗彻方丈的身边。

万千鸿怒道:“魔剑,你当真做了本教叛徒?”

那汉子又长叹一声,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他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剑眉星目,宝相庄严,气度肃穆,双手合十,沉声说道:“少主,多年不见,你已长成翩翩青年了。老教主身子可还安好?”

手下留情

万千鸿冷笑说道:“属下都叛投了少林寺,我爹爹能好到哪里去?魔剑,我和你虽不怎么相熟,但我爹爹向来待你如何?你的恩师待你如何?不必我提醒你了罢?你怎能忘恩负义投敌叛变?还是说,你有了新师,就把旧师忘到了脑后?”

无论是正道还是邪派,徒弟不经师父允准,任意改拜他师,可说是极为大逆不道的叛徒行径。

罗彻方丈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万千鸿骂道:“喂,小魔头,你怎么说话呢?玄晧这是弃暗投明,可不是另攀高枝。谁要是跟我的爱徒过不去,先吃老和尚两个大耳刮子!”

万千鸿本想说:“我早就吃了你两个大耳刮子,若是不跟你的爱徒过不去,我反而是吃亏了。”但觉双颊火辣辣发疼,心里到底还是忌惮,悻悻说道:“我自跟魔剑天王说话,你少来跟我夹缠不清。”

玄晧神色端庄,说道:“还请少主省得,我早已舍弃‘魔剑’这个名字,如今只用师父所赐法名‘玄晧’。玄晧此次是奉师命下山斩妖除魔,并非特意来与少主为难。念在往日恩情,玄晧今日两不相帮。”

万千鸿眼见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到了这生死关头,反而天不怕,地不怕,冷着脸说道:“好一个‘两不相帮’,我劝你免了这些惺惺作态,趁早取了我这妖魔鬼怪的项上人头,向你的新主子邀功讨赏去罢。”解开腰间毒龙黑鞭,飒的一声抖落开来。

玄晧却不出招,摇了摇头,说道:“少主的人头,轮不到玄晧来取。”俯身从一张长桌下摸出两样物事,凌空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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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临风,喊道:“王道长,接住了。”

王临风不及细想,双手伸出,分别接住那两样物事,低头一看,左手是一柄拂尘,右手是一口长剑,剑身晶莹剔透,如霜胜雪,正是佩剑飞霜!

王临风重获兵器,喜出望外,一时也来不及追问这两件兵刃怎会落到少林寺手中,将拂尘插在背后,一把抽出长剑,反手斩断铁手铐。

他挺剑前指,清声喝道:“万少主,你困我困得够久了罢?你要去西域也好,要上西天也罢,请你自便,恕贫道不相陪了。”

罗彻方丈拍手笑道:“小道士,你今天说什么也得露一手功夫。老道士的功夫虽好,未必就能调教出好徒弟。小道士的本领如何,老和尚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万千鸿则怒道:“王临风,你又来捣乱!”咬了咬牙齿,低声说道:“你内功尽失,如何打得过我?我早就说过,我宁可杀了你也不会放你自由。圣教主万千鸿说到做到,绝不手下留情。”

王临风长剑在手,胸中豪气丛生,微笑说道:“原话奉还!”

他早知道万千鸿鞭招毒辣,当下左手剑诀牵引,右手唰唰唰递出三剑,尽是太极剑中最凶险的杀招。

万千鸿对太极剑钻研已久,当下抖开长鞭,凝神拆解。

两人攻守相宜,进退有度,对彼此的武学路数都了如指掌,倒像是师兄弟之间拆招,两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但这次比武是生死相搏,并没有约定“只比招式,不论内力”。王临风的剑招虽用得精妙浑熟,毕竟没有内力支撑,威力着实大减。

万千鸿的长鞭则是招招狠辣,劲风如刀。

他鞭风所到之处,店中粗木桌椅寸寸爆裂,可见内功之雄浑强悍。

两人过了十数招后,万千鸿渐渐占了上风,只听咻的一声,长鞭抽中王临风的脸颊,白皙肌肤登时显出一条血痕。

罗彻方丈连叫可惜,说道:“小道士剑术很好,可是手脚有气无力,活像一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刚刚那一招‘云海浮沉’若是用得实了,小魔头少说也要断三条肋骨。嗯,现在这一招‘水木清华’也很漂亮,只是你动作太慢啦。老道士的太极剑讲究剑走轻灵,可没有你这么傻乎乎的打法!”

王临风自己丢脸倒是没什么,但连累师父清名,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开口解释道:“方丈大师,你可冤枉我啦。万少主给我丹田下了七根银针,否则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罗彻方丈说道:“岂有此理!我们早就听说魔教给十二首领下了七银针,只想着魔教虽然歹毒,未必卑鄙无耻到这个地步,没想到这件事儿居然是真的。”

万千鸿脸色一黑,说道:“堂堂少林方丈,乔装打扮,坑蒙拐骗,这才叫卑鄙无耻。”

罗彻方丈不以为意,拍拍玄晧的肩膀,说道:“乖徒弟,你快去揍那小魔头。老和尚的武功,兴许比老道士差了一星半点,但说到调教徒弟的功夫,嘿嘿,那可是老道士拍马都追不上的。”言语中颇有夸耀之意,显然很以玄晧为荣。

玄晧无奈唤道:“师父。”又低声说了些什么,大约又是“两不相帮”之类的话。

罗彻方丈哼哼几声,神情十分不满,却也没有再说话。

这老活宝胡乱搅和了一通,王临风略觉心神不宁,眯眼观察战局,只觉自己若是内力还在,一招一式都能杀得万千鸿人仰马翻,偏偏丹田刺痛难当,半点内力也使不出来,忍不住心浮气躁,却是犯了武当武学的大忌。

万千鸿这时却是心无旁骛,身形游走,鞭影于四面八方结成一张巨网,毒龙黑鞭劈头盖脸朝王临风笼罩而下!

王临风忙使出一招“垂虹西望”护住天灵盖,但知自己剑上毫无内力,招式再怎么精妙,也不过是做个花架子罢了。

眼看着头顶就要中招,正待心急如焚之际,忽然一只手掌贴住他的背心,紧接着,一股极为醇厚的纯阳内力注入体内!

王临风精神大振,暗道一定是罗彻方丈出手助我,立即引导内力循环游走,又一层层输出至飞霜剑之上。

只见长剑震颤,寒光变幻,一瞬间击飞龙首鞭头。

万千鸿手握长鞭后退一步,死死瞪着王临风背后那人,喝道:“你不是说你两不相帮吗?怎么出尔反尔?真不愧是走狗叛徒,说话如同放……放……”

他本想说“放屁”,但在罗彻方丈这等武学宗师面前,实在不愿污言秽语,自降格调,于是转而质问道:“魔剑,你对得起我爹爹万老教主吗?你对得起你的恩师闻人宫主吗?”

王临风一愣:听万千鸿的言语,似乎出手相助的人不是罗彻方丈,而是玄晧?

他连忙竖起长剑,只见剑身反光之中,他身后那个人赫然是魔僧玄晧!

王临风心中一震:玄晧转投少林寺才不过十年,竟然练成了如此正统雄厚的少林纯阳内功。

只怕当世青年豪杰之中,只有丐帮帮主才能与之一较高下。

虽然玄晧较自己年长十岁,也多了十年修为,但十年之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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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却未必能修炼到他今日之境界,当下心中满是敬佩之情。

玄晧右手紧紧抵住王临风背心,纯阳内力源源不断注入他的体内,沉声说道:“闻人宫主的教导之情,万老教主的知遇之恩,我毕生难忘。只是此世已不存‘魔剑’之名,只有少林弟子玄晧。”

罗彻方丈哈哈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不愧是我的徒弟。”

万千鸿冷笑说道:“你以为换个名字就能重新做人么?你从前做过的事情,妄想随随便便一笔勾销么?天底下绝没有这样便宜的道理。”

玄晧肃然不语,手掌贴住王临风身子,不住吐出雄浑内力。

王临风剑招登时威力大涨,剑光如电,招招精妙绝伦,实际变作了以二对一的局势。

万千鸿倍感吃紧,又过了数十个回合,终于露出一处破绽。

王临风瞅准机会,一招“高山仰止”,长剑自上而下斜斜递出,一剑指向万千鸿的左胸。

剑尖只消前刺一寸,就会刺入万千鸿的心口!

玄晧见胜败已分,悄然撤回手掌。

万千鸿胸口剧烈起伏,一双蓝湛湛的眼睛死死瞪着王临风,说道:“天注定我就是要被你剜心夺命,我无话可说。王临风,动手罢,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杀人吗?”

王临风脸色冰寒,厉声喝道:“你住嘴!”

他咬紧牙关,五指死死握住剑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却怎么也、怎么也无法下手……

万千鸿感到飞霜剑上一丝丝刺骨凉意侵入肌体,心中一片冰凉,忽然无名火起,说道:“王临风,那夜在华山之上,你就该痛痛快快一剑杀了我,可是你不安好心,偏偏要留我一条性命,叫我为你……为你……你这又是何必?”

他眼神中又是屈辱激愤,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王临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色变来变去,始终犹豫不决,低声说道:“我……我……”

万千鸿怒道:“你什么你?你还在等什么?快动手啊!”

王临风明知万千鸿是生平大敌,明知人人得而诛之,可是看着他那对蔚蓝的眼眸,想到一路上来点点滴滴,一时竟心乱如麻,迟迟下不了杀手。

万千鸿还道王临风是打算先折磨自己一番,眼神变得格外阴鸷,忽然挺起胸膛,奋力往长剑上撞去!

王临风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立即回剑。

万千鸿的衣服戳破了一个小洞,却没有伤到皮肉,怒斥道:“你躲什么啊?”

罗彻方丈亦是疑惑不解,问道:“小道士,你这是怎么了?小魔头色胆包天,图谋不轨,昨夜破了你的清规戒律,你还能饶他性命吗?”他性子随和,向来不拘小节,因此才能对着小辈说出“破了你的清规戒律”之类的话。

王临风脸色一红:原来罗彻方丈知道我和万千鸿做的事儿了,是了,他们一直守在店里,内功深厚,自然听得到动静……一时难以解释,转身说道:“方丈大师,咱们先不杀他,行么?”

万千鸿一双幽蓝眼睛立即瞪得浑圆,怔怔看着王临风,薄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罗彻方丈则板起面孔,粗声粗气说道:“你为什么手下留情?难道你是自愿和他相好的吗?你既是出家人,又是武当派高徒,怎能和这小魔头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我要跟你师父告状,瞧他不揍你的屁股!”

王临风忙道:“我没有跟他勾勾搭搭,只是……只是他捉我为俘的时候,常常言语上威胁取我性命,可从没有真的下过杀手,他还帮我……帮我……”

罗彻方丈盯着王临风看了一会儿,忽然眉开眼笑,伸指戳了一下王临风的眉心,说道:“小娃娃,你心地很好啊,颇有我佛门弟子的慈悲胸怀,只是你心肠太软,以后肯定要吃苦头——”

他话未说完,忽然万千鸿厉声说道:“王临风,我那样对待你,你还道我是好心给你帮忙吗?你可真是傻到家了!”

僧道合璧

王临风心脏怦怦乱跳,急道:“我……我自然明白你不安好心,我今天偏要饶你一命,由不得你胡搅蛮缠!”

万千鸿咬牙说道:“你何时明白我的心思了?你明白什么?牛鼻子蠢道士,你什么都不明白!”忽然扬鞭卷起一把木椅,直朝王临风面门砸去。

王临风视线受阻,立即挥剑斜削,一剑将那把木椅削成两半。

但就是这么一个恍神,万千鸿已掏出三枚霹雳火弹,发力掷出,分从左、中、右三个方位攻向罗彻、王临风、玄晧。

三人都识得霹雳火弹的厉害,连忙回身躲避。

三枚霹雳火弹或落在地上,或落在桌椅板凳上,立即燃起三堵烈焰火墙。

这客店为木柱泥造,店中桌椅用具大都是木雕草编,一眨眼的功夫就烧起一片熊熊火海。

三人只觉得皮肤热得发烫,眉毛似乎都起火烧焦。

火光炫目,烟雾弥漫,万千鸿已逃得不见踪影。

王临风正待提剑再追,罗彻方丈拉住他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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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说道:“小道士别浪费力气,小魔头已追不上啦,咱们三个快逃命去罢。”

王临风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忽然心神凛然:我为什么会松一口气?难道我不愿与万千鸿性命相博?我为什么对他心慈手软?难道我对他……对他……

这时店中火势越来越旺,附近农家的村民都跑出来救火。

三人趁乱出了客店。

王临风内力被封,无法施展轻功,罗彻方丈及玄晧分别托起他的腋下,提气疾奔。

王临风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如同腾云驾雾般飞速而去。

奔出三四里,到了肃州撑脚下,见城外有一片野林子,林中有三两破屋,便捡了一间进去歇脚。

三人在屋中坐定。

王临风对二僧郑重其事拜了三拜,说道:“多谢方丈大师和玄晧高僧救小道脱离魔爪。”

玄晧讲究门规,不愿与师父相提并论,稍稍斜过身子,不受王临风的拜谢。

罗彻方丈则坦然受之,眼珠滴溜溜转动,神色格外狡黠顽皮,说道:“小道士呆头呆脑,遇事犹豫不决,不太像是老道士的徒儿啊。”

王临风懊悔不已,说道:“方丈大师教训的是,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放走了魔教少主。”

罗彻方丈鉴貌辨色,见王临风悔意是真,点了点头,说道:“你和那魔教少主是命中注定的冤家,以后多得是机会打打杀杀,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嘿嘿,再说了,倘若你真的杀了老魔头的独子,老道士更是活不成啦。”

王临风一听确实如此,心下宽慰不少,但转念一想,方才若是一鼓作气擒住万千鸿,大可用他把师父及其余十一首领都交换回来,中原武林大危机顷刻化解,岂不妙哉?

如此想来,自己终究是错多对少,心下无比黯然。

好在他灵台清明,暗暗自责了一会儿,念起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胸中郁闷慢慢消解,抬头问道:“对了,方丈大师和玄晧高僧怎会守在那乡下客店?”

罗彻方丈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先前游掌门送来英雄帖,我命玄晧代我去参加英雄大会,小和尚们乱成一团,我只能交代玄晧的出身,这下更加不得了了,少室山上面闹得乌烟瘴气。净志那小和尚更是胆大妄为,居然背着我私自上了华山,结果被魔教捉去做了俘虏。你说他傻不傻?英雄不问出处,玄晧既然已皈依佛门,管他以前是四大天王还是四大地王,我佛眼中还不都是一样?”

论起年事辈分,净志大师已是江湖上的老前辈了,但到罗彻嘴里却还是“小和尚”,听来实在好笑。

不过罗彻一开口,就把门派隐秘全都说了出来,足见对王临风毫无隐瞒。

事关少林内部门户之争,王临风不便附和,含含糊糊应了几声。又悄悄看了玄晧一眼,他面朝窗外,背对二人,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罗彻方丈说道:“净志虽然很不听话,但好歹是我的徒孙。他陷落在魔教手中一日,我少林寺就一日抬不起头来。为了救他,十八罗汉倾巢而出,老和尚也带着玄晧出山助阵。一群和尚追到西凉地界,徘徊多日,终于机缘巧合捡到你遗留的信物。”

王临风说道:“净德罗汉大师所说的‘强援’,果然就是方丈大师。”

罗彻方丈说道:“是啊,那时,我和玄晧正在西凉城那一头,十八罗汉来不及等待,先行循着信物追进荒山之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我和玄晧赶到,却是半个人影也找不到了。只在山路上撞见几匹受惊乱跑的马儿,从马背的包袱中找到了你的拂尘和佩剑。想来是魔教抓住你以后,从你身上缴获来的物品,我们就毫不客气照单全收了。”

王临风双手分摁长剑拂尘,心中无比感激:冥冥之中,天意垂怜,否则两件爱物随着马儿遗失山野,当真是一生之憾。

他定定心神,将魔教用“天火霹雳阵”对付十八罗汉的事情说了。

罗彻方丈听罢,恍然大悟,说道:“西域火药威猛至极,十八罗汉只怕讨不着什么好处。他们要么是追着魔教教徒深入荒山,要么是重伤之下,胡乱找个地方结庐疗伤。我和玄晧实在找不到他们,便想着,魔教教徒总归要往西去,于是离了群山,守在肃州道路之上,找到一家客店守株待兔,专门等候漏网之鱼。嘿嘿,没想到那魔教少主贪图享受,当真自己送上门来。我们打算等着魔教大部队赶到,将妖魔鬼怪一网打尽,所以起初没有发难。”

万千鸿虽然轻功了得,但身上还扛着一个王临风,终究是慢了一拍,反叫罗彻、玄晧后来居上,抢先一步占到那家乡下客店。

这中间机缘颇为玄妙,若是差了一星半点,王临风现在还是万千鸿的笼中鸟。

罗彻方丈说道:“那小魔头脸白眼蓝,面貌好认得很。他一走进门,我就知道他是魔教少主。可是你么……老和尚一开始猜不出你是何方神圣。你和那小魔头拌嘴斗气,吵闹不休,若不是那小魔头叫你‘王临风’,我还真当你们是一对欢喜冤家呢。”

王临风脸色一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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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方丈昨夜既然听到房中动静,为何……为何不加阻止……莫非是不愿打草惊蛇么?”

罗彻方丈朝玄晧努了努嘴,说道:“老和尚昨夜听到小魔头使坏,心想岂有此理,这不是欺负到老道士头上来了么?当下气得火冒三丈,正要出手阻拦,却被小和尚拦住了。”

王临风立即看向玄晧。

玄晧转过身来,肃然说道:“王道长,贫僧从前长居西域,知道魔教种种偏门毒药。昨夜见你气息平缓,但到午夜子时,突然欲火大作,因此猜测你是中了雪域情龙。此物若是不得发泄,只怕于你性命有虞。又见万少主对你颇为回护,所以任由万少主助你发散药力,请莫见怪。”

王临风“啊”的叫了一声,神色慌乱,颇为窘迫羞赧。

罗彻与玄晧对视一眼,他们本来只是猜测,现在是确信无疑了,王临风果然是中了雪域情龙。

王临风慌了一会儿神,忽然想到什么,急急问道:“玄晧高僧可知雪域情龙的化解之法?”

玄晧摇了摇头,说道:“我从前在西域醉心武学,于毒药之道只是略有所知,至于化解之法,那是全然不懂了。”顿了顿,“道长不必称我为‘高僧’,我……我远远不是高僧。”

王临风说道:“多谢玄晧师父据实相告。”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罗彻方丈忍不住说道:“那雪域情龙只是十天发作一次,又不是无时不刻都在发作,你不必如此挂怀。”

王临风黯然说道:“临风从前大好男儿,洁身自好,清明澄澈,但如今……如今我也不知道我算是什么了……”

罗彻方丈劝道:“不过一具臭皮囊罢了,你将它看得那么重做什么?管他是魔教少主,还是旁的什么妖魔鬼怪,只要能助你驱散药性,保全性命,你再拿这条性命做一番大事业,便丝毫无愧于英雄之名。”

王临风早知道罗彻方丈潇洒豪放,看事看得极开,却也不敢相信他以武林宗师的身份,居然会这么大大方方开解自己,一时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罗彻方丈看他这副傻样实在好笑,哈哈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老和尚为老不尊?但老和尚说的不是大实话么?男子汉大丈夫,行走江湖凭的是什么?凭的是侠义聪慧,凭的是武功身手,又不是处子之躯。否则咱们以后对付魔教,直接把天底下烈女节妇聚到一起就成事了,还费那老大劲儿办那英雄大会做什么?”

其实少林寺的门规严苛,比起武当派有过之而无不及。

罗彻方丈一生固守元阳,从未破戒一次,此刻为了开解王临风,言语这才显得放肆孟浪。

王临风知道罗彻方丈一番好意,说道:“多谢方丈大师点拨,小道感激不尽。”

罗彻方丈很是得意,说道:“放眼当今武林,这一番话也只有老和尚敢说出口了。就算换做你的师父,哼哼,老道士自持身份,脸皮薄得很,未必能像老和尚这样说得明明白白。”

王临风心里却是一跳:师父现在虽然神志不清,但日后若有机会恢复清明,知道昏迷之中做下师徒相奸之事,只怕大受打击。万一激愤之下拔剑自刎,有谁能拦得住他?

不过,这个念头在脑中一晃也就过去了。

眼下连师父都没救出来,哪有心思去想以后的事?

罗彻方丈又问道:“小道士,你现在是自由身了,之后打算怎么办?我可告诉你,武当山最近可不太平啊,你的同门道侣未必有功夫来帮你。”

王临风一愣,忙追问道:“我派出什么事儿了?”

罗彻方丈说道:“小魔头曾说过,各门派可拿七宝圣塔去赎回人质,好些人就记到心里去了,自己没本事和魔教对抗,便跑去武当山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央求武当派交出七宝圣塔,好让他们拿去救人。武当道士打也打不得,赶又赶不走,好生为难啊。”

王临风早知万千鸿这招挑拨离间异常阴险,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中计,心里十分焦急,说道:“唉,这不是正中魔教下怀么?”

罗彻方丈又说道:“不仅如此,你那日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江湖上好些人不服气,成群结队跑去武当派耀武扬威。大小道士焦头烂额,实在腾不出手来帮你啦。现在啊,江湖上许多人就等着哪个门派出来牵头,再办苦海捞针

王临风一下子愣住了,惊诧说道:“方丈大师,你不随我们一起来么?”

罗彻方丈哈哈笑道:“我是少林寺方丈,下山这么些日子,已经很是不妥了。莫说随随便便离开中原,那是更不可能啦。”

王临风看看笑容满面的罗彻,又看看一脸严肃的玄晧,忽然明白过来:罗彻方丈是在千方百计为玄晧铺路!

玄晧从前是魔教天王,因此在少林寺颇受猜忌,所以罗彻方丈特意派他去西域救出人质,建功立业,成就英名,将来才好名正言顺继承衣钵。

可是,倘若玄晧独往西域,就算救回所有人质,旁人未免还是要猜疑他是魔教奸细,故意在向中原武林拉拢示好。

即便罗彻本人同行,人家也只觉得是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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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偏心徒弟,未必买他的帐。

但若王临风与玄晧随行,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王临风是武当派高徒,与少林内斗毫无关系。他又是武林盟主,在江湖上大有声势。只要他肯出面为玄晧做证,大家自然会相信玄晧是真心从善,至少也不会明目张胆猜忌于他。

遑论日后王临风执掌武当派,玄晧则统率少林寺,两派掌门曾有过这段深入虎穴的生死交情,于两派友谊大大有益。

想到此处,王临风看罗彻的眼神变得又是佩服,又是不解:罗彻方丈怎能为玄晧盘算到这个地步?

难怪少林寺中有人猜测玄晧是方丈的私生子,否则真是难以理解这份独一无二的厚爱了。

罗彻方丈说道:“小道士,你在想什么呢?你到底是敢去,还是不敢去啊?”

王临风稍作沉吟,小心翼翼说道:“我自然敢去,只是我内功被封,恐怕会拖了玄晧师父的后腿。”

他对玄晧之忠心仍然存疑,在自己毫无内力的情况下,若是事出有变,岂不是又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局面?

罗彻有些为难,迟疑说道:“这件事确实不太好办……”

忽然玄晧转过身来,沉声说道:“王道长,我可为你取出七枚银针。”

这话大出王临风的意料!他满面惊诧之色,说道:“此话当真?”

罗彻立即说道:“玄晧,大事当前,你不可白白浪费内力。”

玄晧摇摇头,说道:“王道长剑法出神入化,倘若能解除束缚,定是一大强援,怎能说是浪费呢?”

王临风听他二人言语,似乎取针一事非常损耗修为,忙道:“敢问玄晧师父打算如何取针?你知道万少主的下针手法么?”

玄晧说道:“只有施针者才知道最准确的下针位置及角度。若是外人出手拔针,力道角度但凡有一点点差池,只怕酿成终身之憾。我从前修习过魔教武功,对万少主的施针手法,只是心里大约有个数罢了。万万不敢凭这一点儿猜测贸然拔针,把王道长的身家性命当作儿戏。”

王临风怔了怔,说道:“玄晧师父既然不能出手拔针,那七枚银针要如何取出来?”

玄晧平放手掌,缓缓往前一推,做了一个“送出去”的姿势,说道:“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我从道长背后注入一丝内力,引导其行至丹田,轻轻顶住针尖,再将银针缓缓推出体外。从体外拔出银针,位置角度全凭猜测,但从体内推出银针,却能够掌握大局,因势利导,慢慢试探其角度,细细推敲其路径,如此就稳妥得多了。”

王临风浑然没料到还有这种取针方法,一时间呆若木鸡。

这法子当真傻得可以,愚公移山,不亚于此,可是傻归傻,这法子却是十拿九稳,必然行之有效。

其实这方法原本也不难想,但是正派中没人学过魔教的下针手法,而魔教中又有谁愿意自损修为去救正派人士?

王临风受困已久,不免心动……

罗彻方丈在旁边添油加醋,说道:“以玄晧的内功修为,推出前尘难忘

王临风脸色一红,心想什么泻火不泻火的,少林、武当皆是侠义道,捉住了魔教俘虏,拷打审问一番也就罢了,怎能行那奸淫歹事?

不过雪域情龙确实是极大的祸胎,罗彻此刻明明白白把话说破,也免去以后许多尴尬。

王临风收下盘缠,说道:“小道都省得。”

罗彻双手叉在腰间,昂首冲玄晧说道:“乖徒儿,你记好了,老道士只有小道士一个徒弟,你须得好生照料于他。万一小道士有个三长两短,老道士气也给你气清醒了,肯定举着那柄梦蝶剑,一路杀上少室山来取你小命,哼哼,到时候大罗金仙都护不住你!”

玄晧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说道:“弟子遵命。”

罗彻很是满意,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又说道:“小道士,你过来,老和尚有几句话单独说给你听。”

王临风忙随着罗彻方丈来到屋外。

其时天光正盛,暑气蒸腾之中,远方城郭光影浮动,若隐若现,如梦似幻。

罗彻方丈敛容正色,说道:“小道士,老和尚得跟你交个底。净志被捉之后,玄晧在少林寺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从前追随他的小和尚们,也不敢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我只好带他出来避祸。否则对付几个魔教妖邪,十八罗汉已绰绰有余,哪里用得着老和尚亲自出山?我不陪你们去西域,不是贪生怕死,而是盼玄晧靠他自己的本事干出一番大事业,以后抬头挺胸做人,再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王临风早就猜到罗彻的用心,这时听他对自己推心置腹,足见信赖之意,应道:“是。”

罗彻说道:“玄晧在正邪两道有很多仇家,却没有一个真心朋友。他本来是个活蹦乱跳的少年郎,但这些年来一直压抑本性。自从华山事变之后,他更是沉默寡言,好不憋屈。老和尚刚刚命玄晧好好照顾你,现在也请你好好照顾他,大家开开心心做好朋友,你说好不好?”

王临风很为他们的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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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情感动,说道:“玄晧师父对我大有恩情,这一节儿,方丈大师尽可放心。”

罗彻方丈笑了笑,说道:“想当年老道士和老魔头打架,我特地下少室山去助阵。后来回寺路上,忽然发现一个魔教少年远远跟踪过来。我装作没察觉到,一直让他跟了我好几天,才把他揪出来。”

王临风心生好奇,追问道:“那就是玄晧师父么?”

罗彻方丈点点头,说道:“玄晧当年才二十岁,就跟你现在一样大。我那时看老道士和老魔头打架,早已看得兴致大发,手痒得不行,憋了好几天,正好捉住了他,二话不说就把他痛打一顿。他脾气却硬得很,既不求饶,也不还手。我打着打着觉得好没劲儿,停下来问他有什么企图,他却突然向我拜倒磕头。你猜他说了什么?”

王临风说道:“玄晧师父一定是仰慕方丈风采,心向佛祖,期盼皈依少林,改邪归正。”

罗彻方丈摆摆手,说道:“玄晧那时是粗人一个,说不来这种文绉绉的话。”

王临风微微一笑。

罗彻神采飞扬,继续说道:

“他那时说的是:‘我是南天王魔剑,万仞山万教主命我易容潜入你们少林寺做奸细,我嘴上虽然答应了,但心里是很不痛快的。我亲眼看着万教主比武输给章真人,连练功的宝物都被抢走了,脸皮剥得干干净净,输得一败涂地,理当回去西域继续练功,来日重新挑战章真人,怎能再使这些下作手段?’

“我听得哈哈大笑,心想这小子倒是直率爽快,很合我的胃口,就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说道:‘他妈的白道、黑道整天斗来斗去,有个鸟意思?老子不想再理会了。万教主派我潜入少林寺,我就顺势跟上了你。我观察你好几天,瞧你这老和尚潇洒豪迈,武功也不弱,不似其他正道伪君子假惺惺的,更不似那章真人冷冰冰的。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如此,我要跟你出家做和尚。’”

王临风又觉好笑,又是感叹。

原来玄晧出家前如此刚烈快直,他后来在少林寺磨炼十年,一定受了不少困苦艰辛,才变作今天这副端庄持重的模样,当真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其实少林寺乃佛门净地,门下弟子大都是庄严肃穆的性子,像罗彻方丈这般洒脱率性的前辈高人,莫说是少林寺,放眼中原各大门派都难找出难解难分

玉挽容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格外惨白,颤声说道:“你们是不是疯啦?临风道长,你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身,还不快回武当山,怎可主动跑去圣教送死?这岂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王临风说道:“这位玄晧师父已替我去除银针,王临风虽本领低微,但去那龙潭虎穴里闯它一闯,似乎也未尝不可。”神态潇洒,语气中透露着无比信心。

玉挽容更是愕然,看向玄晧,说道:“你是玄晧?你……你就是那个叛教大畜生魔剑天王?!”

他骂“畜生”也就算了,偏偏“畜生”之前还要加一个“大”字,生怕不能激怒玄晧似的。

玄晧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之色!

王临风真人这徒儿呆头呆脑的,未必想得出这样的话来嘲笑自己,故而默然不答。

行了一顿饭的功夫,骡车出了肃州城。

阳光炽烈,蝉声聒噪。

城外农田相连成片,日光之下,宛若一匹巨大的碧绿丝缎。

王临风捻袖擦了擦额汗,转头问道:“玉衡使,你要喝水么?”

玉挽容被点了穴道,既说不出话,又使不出武功,孤孤单单坐在柴堆之上,满面委屈之色。

他见王临风来关怀自己,一双美目登时涌出泪水,双手抱膝,低低呜咽起来。

此时虽然出了城,但来来往往还有不少路人。众人见状,一道道怀疑目光都射向骡车。

玄晧脸色一沉,叱道:“哭什么?”抬手就要整治玉挽容。

王临风连忙摁住他手,说道:“我去劝他。”翻身跃上柴堆,坐在玉挽容身边,说道:“玉衡使,我和玄晧师父又没有绑你的手,又没有塞你的嘴,更没有给你下银针,你哪里难受了?我暂时给你解开哑穴,你不要大喊大叫,好么?”

玉挽容泪水涟涟,冲得脸上黑灰一道道流下来,哭着点了点头。

王临风伸手解开他的哑穴。

玉挽容却不说话,飞身扑进王临风的怀里,揪着他的衣领,嘤嘤哭泣起来。

旁边路人开始对着骡车指指点点,更有好事者喊道:“小兄弟,这妹子怎么哭得这样惨?她是你们拐来的吗?你们该不会是拍花子的罢?”

王临风吓了一跳,忙高声说道:“不是的,今天日头太毒了,我家妹子热得昏头了。”

玉挽容更是羞愤,抬手捶了一把王临风的胸口,终于开口说道:“你坏死了,你才昏头了!”

王临风扳住他的肩膀,说道:“玉衡使,你是在故意捣乱么?你到底有什么委屈,快点说出来,否则……否则玄晧师父要来打你了。少林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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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绝技,一样一样试在你身上,我听了都要发抖,难道你就不害怕?”

玄晧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王临风,又面无表情坐正身子。

玉挽容愣了愣,心想魔剑天王连圣教都敢背叛,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是他做不出来的?不禁有些忌惮,擦擦眼泪,说道:“好罢,我老实说了,你可不要怪我啰嗦。你们打算混入圣教,那活脱脱就是送死!你年纪还这样轻,我看着你一步步走向阴曹地府,心里实在难过,我……我是不想活了……”说到这里,泪水又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王临风瞧他情真意切,不由心中一动,温言说道:“原来你在为我担心,多谢你了。我也知道此行万分凶险,但你熟知魔教内部种种机关,你若肯帮助我们混入魔教,岂不是事半功倍,马到成功?”

玉挽容幽幽说道:“我为你担心,你却半点儿也不担心我。我若是出手助你,你们失败了,我会死;你们成功了,少主秋后算账,我还是会死。反正都是死路一条,我宁可堂堂正正为圣教献身,又何苦再戴一顶‘叛教畜生’的大帽子?”

王临风凛然说道:“玉衡使,你若是愿意改邪归正,正道有的是手段保护你,万千鸿绝对不能伤到你一根毫毛。”

玉挽容摇摇头,说道:“你们正道有什么手段,我是不知道的。但圣教的雷霆手段,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斜眼睨向玄晧,说道:“某些猪狗不如的大叛徒,有本事就在少林寺躲一辈子,要是敢重回圣教,哼哼,那就等着教内千万好手,一人一刀把你剁成肉酱罢!”

玄晧霍地回过头来,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帮忙,那留你一条性命也是无用,现在就把你剁成肉酱!”

玉挽容大怒,梗着脖子说道:“快快动手,我可不怕你,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凭什么你想转投少林就转投少林?你想做好人就做好人?你从前也是圣教教徒,现在却装出一副宝相庄严的清白模样,倒显得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好教徒全都像是贱骨头一样,真是岂有此理!”

玄晧脸上显出一种极为阴鸷狠厉的神色,又强压下去,面色紧绷,一言不发。

王临风夹在他俩中间,觉得好生为难,说道:“玉衡使,你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玄晧师父可从没骂你是贱什么的,你这不是信口雌黄么?”

玉挽容辩解道:“他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王临风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玄晧师父心里在想什么,你都能看得出来?你真厉害,我就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玉衡使神通广大,能教教小道读心术么?”

玉挽容气得连连顿足,嗔道:“临风道长,你就只有对我说话才这么轻佻。换做是万少主,看你敢不敢这么挤兑他。”

王临风想起万千鸿,不由脸色微红,心想你们家少主脸皮薄得很,“贱骨头”这三个字,只怕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玉挽容又怒视玄晧,说道:“魔剑天王,我可没有说笑,你那点小心思,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对我疾言厉色,对我心狠手辣,就是为了显得你和圣教势同水火,不共戴天。可惜啊可惜,少林弟子都不在这里,你这副凶相做给谁看?”

玄晧忍无可忍,沉声说道:“王道长,你到底能不能管住这小妖精?”

说话间,他右掌竖起,内力聚于掌心。

瞧这架势,这一掌下去,只怕玉挽容的脑袋登时变成烂西瓜!

王临风吓了一跳,忙道:“玄晧师父息怒。”又飞速点了玉挽容的哑穴,低声喝道:“玉衡使,你这是做什么?你都变作俘虏了,何苦一次次招惹玄晧师父?”

玉挽容呜呜呻吟几声,神情显得很不服气。

王临风蹙起长眉,英俊面容冷若霜雪,说道:“玉衡使,你觉得玄晧师父是大叛徒,我却觉得他是大豪杰。苦海无边,多少人一辈子都执迷不悟,玄晧师父却能斩断毒龙,潜心向佛。他在少林寺清修十年,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那是你想也想不到的。你忠于旧主,不愿学他叛出魔教,那也就算了,何必冷嘲热讽于他?”

玉挽容呆住了,一双妙目瞪得浑圆,好像在说:“临风道长,你居然向着他,不向着我?”

若是换做其他男子,看见玉挽容这副怯生生的可怜模样,只怕骨头都要酥了。

但王临风不为所动,说道:“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左右路上闲着没事,你好好想一想罢。”

玉挽容咬住嘴唇,缓缓低下头,睫毛颤动,泪光盈盈,格外凄苦可怜。

王临风伸手抹去他脸上泪痕,返回车夫座位,与玄晧并肩而坐。

玄晧低声说道:“王道长,多谢你为我说话。”

王临风说道:“玄晧师父客气了。其实,玉衡使从前待我很亲善,可见他本性不坏。咱们现在捉了他,他心里害怕,难免口出恶言,你千万别怪他。”

玄晧神色肃穆,答道:“王道长,你初涉江湖,不懂得魔教妖邪的阴毒手段。那小妖精知道你心地善良,所以拼命讨好你,就是要骗得你团团转,哄得你不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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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黑白,从而害得你身败名裂,为武林同道所不齿。”

王临风一愣,思索半响,说道:“玄晧师父,多谢你提点我,但我不觉得……不觉得玉衡使是在骗我。”耳背泛红,语气略带羞意。

玄晧察言观色,隐约猜到了什么,开门见山问道:“再过几天,你体内雪域情龙发作,是不是打算叫那小妖精帮你?”

王临风羞道:“这……这……”

玄晧说道:“你既然心意已决,就不必婆婆妈妈。我师父也说过,凡人的身子不过是一具臭皮囊罢了,不值得你如此烦恼。”

王临风眼望前方,只见道路曲折,漫漫无边,轻叹一声,说道:“嗯,此话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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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数日,三人晓行夜宿,向西而去。

玄晧一路上沉默寡言,有时王临风想与他商议大事,瞧他不言不语的模样,总也不敢多问。

这一日到达沙州府。

此地是东西商路交界之处。三人驾着骡车进城,只见市肆繁盛,车水马龙。

虽是汉人城池,但街上有许多高鼻深目的胡人,可见与西域距离已经很近。

沙州府繁华富庶,三人再做贫民打扮,反而惹眼,于是卖了骡车木柴,换上干净衣裳,夜里投宿在城中一处客店。

这天又是雪域情龙发作的日子。

三人用过晚饭,玄晧瞧天色已晚,说道:“王道长请自便,我就守在外面,有事叫唤一声便是了。”说罢,翻出窗子,飞身跃上屋顶,只留下王玉二人在屋中。

烛火如豆,照得二人脸上光影变幻,明灭不定。

玉挽容还惦记着王临风帮玄晧说话的事情,双手抱在胸前,板着面孔,瞧也不瞧王临风一眼。

王临风忽然有些紧张,伸手替玉挽容解了哑穴,说道:“玉衡使,你好啊。”

玉挽容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好什么?我一点儿都不好。你们把我打扮得又脏又丑,还把我放在骡车上满世界晃荡招摇,我是不能再做人了。”

王临风说道:“脏也就罢了,你几时丑过了?”

玉挽容说道:“我要是不丑,那就是美得很了?既然如此,你怎么半点儿都不怜惜我?还帮着那贼秃驴教训我?”

“贼秃驴”三字一出,屋顶东南角立即传来“喀啦”一声脆响。

原来玄晧就守在屋顶上放风,他内功深厚,清清楚楚听见二人话语。玉挽容出言不逊,他心有怒意,不慎捏碎了一块瓦片,又强行压抑怒火,不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玉王二人也听到了这小小声响。

王临风暗想玄晧师父今夜又要听墙角了,心中更觉羞涩。

玉挽容却是怒上加怒,撅起小嘴,重重“哼”了一声。

他本就生得美貌,这时清丽面容带上几分嗔意,犹似玫瑰带刺,罂粟含毒,更显得危险而又诱人。

王临风那厢却是如霜胜雪,纯洁超然,纵使心里害羞到了极点,面上仍是淡淡的不露半点声色,说道:“玉衡使,你从前说过,你愿意帮我排遣雪域情龙之苦,这话还算数么?今天晚上,能否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玉挽容瞧着王临风的容颜气度,心中爱欲暗生,眼珠子一转,却使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粗声粗气说道:“你为什么不叫那贼秃驴帮你?”

王临风一怔,说道:“此事与玄晧师父又有什么关系了?”

玉挽容说道:“怎么没关系?你是武当派高徒,他是少林寺传人,你是真道爷,他是假和尚。你们都是名门正派的男子汉大丈夫,你们才是一路人,我算什么妖魔鬼怪?怎能入得了临风道长的法眼?”

王临风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今夜的难关,生怕玉挽容激怒了玄晧,没得又平生无数波折,连忙劝道:“玄晧师父不是假和尚,他真的是和尚啊。”

玉挽容撇了撇嘴,说道:“好哇,他是真和尚,我也是真妖精。既然他那么好,你就去找他帮你泻火啊,做什么又来招惹我?”

王临风好生无奈,垂下眼睫,屈指轻轻敲击桌面,过了一会儿,长叹一声,说道:“既然玉衡使不愿意帮忙,贫道怎能强迫于你?先前那句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多有得罪,实在是对不住。”站起身来,默默走出客房,颀长背影看起来无比黯然。

玉挽容怎料到他说走就走?大吃一惊,正要举步追上,忽然想到那贼秃还虎视眈眈守在屋顶,自己身为俘虏,若是走出屋子一步,只怕被他一掌拍扁。

当下不敢再追,高声喊道:“临风道长,你要去哪儿?时辰都这么晚了,你还敢在街上乱跑?你回来啊,快回来啊!”

他扯着嗓子喊了半天,王临风始终不回。

只见自己一条细骨伶仃的身影,孤孤单单映在墙上,何等寂寞?何等凄凉?

玉挽容大为懊悔,抬起右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怒道:“玉挽容,你算什么玩意儿?你一不是皇后公主,二不是瑶池仙女,一个不男不女的魔教小妖精,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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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人家千金大小姐乱使小性子?你真傻,你真傻!”

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还是想不出办法追回王临风,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忽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抬头说道:“圣教诸位大仙在上,弟子玉挽容诚心祝祷。求求诸位老前辈大显神通,快把临风道长送回我身边。弟子只要能和他相好一回,纵是完事以后立刻死了,那也心甘情愿!”

忽然屋顶传来“呵”的一声冷笑,原来是玄晧听到玉挽容的祝祷,忍不住笑出声来。

玉挽容又急又怒,正欲破口大骂,但一转念,想到自己和临风道长正邪殊途,好不容易二人独处,临风道长还放下身段自荐枕席,这真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自己却猪油蒙了心,把飞到嘴边的熟鸭子作践没了,那不是活该受人讥笑么?

玉挽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索性伏倒在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古时孟姜女哭长城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哭了多久,忽然门扉吱呀一声推开,一个人走进屋来,接着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问道:“咦,你怎么又哭了?受什么委屈了?”

玉挽容一呆,愕然抬头。

泪眼朦胧之中,只见王临风垂首凝视着他,俊朗无俦,冲淡谦和,宛若一尊无情无爱的圣洁神像,唯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玉挽容瞪大眼睛,站起身来,呆呆说道:“临风道长,真的……真的是你么?”

王临风抿唇一笑,仿佛一尊冰冷神像霎时有了生气,说道:“你认错人啦,我不是王临风。我叫王临云,又叫王临雨,还叫王临雾,唯独不是王临风。”

玉挽容破涕为笑,说道:“那我就是金挽容、银挽容、铜挽容,唯独不是玉挽容。”抢上前去,用力抱住王临风的胳膊,说道:“临风道长,你为什么回来了?难道你已经办完事了?没有这么快的罢?”

王临风笑道:“你胡说什么呢?你刚刚不是嫌弃自己身子脏么?都怪我粗心大意,我原该想到这一节儿的。我方才去请店里伙计准备热水,你好好洗一个大澡,我不会再拿雪域情龙的事情来烦你了。”语毕,侧过身子让开道路。

几名伙计挑着热水走进屋中,一桶一桶热水倒进大浴桶。又在浴桶中洒了厚厚一层玫瑰花,倒了一整瓶茉莉香露,旋即躬身退出。

水汽氤氲,花香蒸发,直熏得满室香气,芬芳怡人。

玉挽容走近浴桶,只见水光摇曳,花色梦幻,煞是好看,一时受宠若惊,说道:“临风道长,这些都是你为我准备的么?”

王临风说道:“我瞧你们家少主沐浴的时候大费周章,想来门风如此,便叮嘱店里伙计一定要仔细准备,没想到他们的花头这么多,我也是大开眼界了。”

玉挽容笑道:“临风道长,你真是糊涂啦,少主是金枝玉叶的凤凰,我是微不足道的麻雀,你怎能拿我和少主相比?”

王临风笑了笑,说道:“你喜欢就好,你慢慢洗澡,我这就去了。”

玉挽容怎会再放他走?连忙拉住他,说道:“你别走,我……我愿意帮你整治那雪域情龙。”

王临风一愣,旋即露出笑容,如释重负般说道:“玉衡使,多谢你。我正为此事发愁呢,若是你不愿帮我,我就只能去花街青楼……可我一个出家人,要走进那风月之地,实在是……实在是……”

玉挽容噗嗤一笑,说道:“你又不是情丝百结魔教小妖精浴桶h

王临风脸色一红,说道:“你怎么知道男子的那个……比女子的那个还要……还要……”

玉挽容眼神格外灵动狡黠,说道:“世人都道男女有别,男人猜不透女人,女人搞不懂男人,唯独我天赋异禀,与众不同。男男女女身上那点儿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没有半点儿神秘之处。”

王临风心中一动,说道:“既然你身兼男女之长,何不潜心研习武学?你现在那一手长纱功夫,招式虽轻巧灵活,只是长劲儿未免不足。你日后可分修男女武功,各取所长,增补改进,阴阳调和,刚柔并济,说不定就能在武林中开辟出一番新境界。”

玉挽容嗤笑出声,说道:“都这当口了,你还有空来指点我的功夫?好啊,我现在就要来对付你啦,你倒瞧瞧我的手段是不是‘刚柔并济’。”

说罢,他左手伸到水下,并拢五指,松松环住王临风的阳物。

王临风此时还未勃起,男根驯服地垂在双腿之间。

玉挽容握住那形状姣好的茎身,借着热水的润滑,上上下下套弄起来。偶尔还用指甲搔刮底部的双丸,小施疼痛,更是刺激。

王临风年轻气盛,哪里经得起如此玩弄?不过几个回合,性器就在水中昂然竖起,生龙活虎,精神百倍。

玉挽容笑道:“临风道长,子时明明还没到啊,你的小兄弟怎么就高兴成这副样子了?只怕不是因为雪域情龙罢?”

王临风又是舒爽,又是羞窘,说道:“谁叫你这样子摸法?我……我可管不住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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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挽容说道:“非也非也,你从小修习武当内功,怎么半点儿定力都没有?你在武当派修的是什么功呀?章真人是这么教你的吗?”

听到“章真人”三个字,王临风更觉得抬不起头来:是啊,雪域情龙还没发作,我怎就和小玉这般夹缠不清了?岂不是主动破戒?

他稍稍扭动身体,想要躲开玉挽容,可是两人在浴桶里裸裎相对,又有何处可躲?

他大为发窘,水色花光一照,俊雅清傲的面容染上一层淡淡红色。

玉挽容瞧他这副模样,又是心动,又是好笑,说道:“临风道长,你的师父是不是很吓人啊?怎么我一提起他,你就害怕得想逃跑?”

王临风连连摇头,说道:“我师父一点儿也不吓人,他老人家待我向来很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玉挽容暗自腹诽:他老人家发疯入魔奸淫你的时候,难道也待你很好?只怕不见得罢。

但玉挽容不愿提起王临风的伤心事,故而嫣然一笑,低下头去,又咬住了王临风另一枚乳首。

他一边舔弄啃咬王临风的胸口,一边爱抚王临风的性器,上下其手,双管齐下。

快感层层叠加而来,王临风登时把心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陡然加快,下体茎身不断抽动,是为射精先兆。

玉挽容察觉到王临风要泄出精华,立即用指腹堵住马眼,昵声说道:“临风道长,你若是这么快就泄了身,岂不是弄脏了这么一桶玫瑰水?这可使不得。”

王临风即将登上欲望的最高峰,却硬生生被玉挽容所截断,那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欲火窒滞,血液乱走,几欲炸裂!

他难受到了极点,哑声求道:“小玉,你快松开手,我稍后请伙计再换一桶水就是了……”

玉挽容微微一笑,说道:“何必那么麻烦?只要你亲一亲我,我就让你发泄出来。”说着撅起嘴唇,送到王临风面前。

王临风更是窘迫,说道:“你要我亲你?可我……我不会啊……”

玉挽容嗔道:“接吻这种事是熟能生巧,自然而然就会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连亲嘴都要师父教么?嘻嘻,只怕你师父自己也不会呢。”

王临风满面羞耻之色,红着脸说道:“你就别再提我师父啦……”

玉挽容从善如流,说道:“好罢,我不提他就是了,但你不肯好好亲我一口,我是决计不肯放手的。”

说着,他双手牢牢握住王临风的肿胀男根,又伸出舌尖,不断舔舐王临风的肩颈胸口等处,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王临风体内热血沸腾,却怎么也无法发泄出去,只苦闷得剑眉微蹙,双眼紧闭,当真是莫道不消魂。

如此煎熬片刻,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悠远的打更声。

不知不觉之中,子时已经到了,雪域情龙立即苏醒。

王临风本就欲念大盛,如此一来,更是火上浇油。

他灵台中烧起一片燎原大火,浑身肌肤似乎要寸寸崩裂,难受得满脸是汗,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小玉,求你……”

玉挽容撅起嘴唇,柔声细语劝道:“好道长,那你就亲亲小玉啊。”

王临风再也无暇细想,低头堵住了玉挽容的嘴唇。

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这魔教少年双唇滑腻柔嫩,宛如一枚鲜嫩水灵的樱桃,忍不住探出舌尖,细细品尝那两片唇瓣的滋味儿……

玉挽容终于引得王临风主动吻自己,高兴得眉开眼笑,立即伸舌回应。

他们两人口唇相贴,舌尖交缠,一转眼就吻得难舍难分,水声啧啧作响,只觉得对方的气味无比甘甜。

耳鬓厮磨之际,王临风甚至开始转动头颅,主动变化角度,愈发加深这个吻……

接吻之道,果然是无师自通,熟能生巧。

玉挽容舒服得呻吟几声,忍不住腾出双手,用力搂住王临风的脖颈。

他的手一松开,王临风的下体终于脱离桎梏,刹那间就射出一股浓郁精水,在浴桶中融化开来。

高潮之后,王临风神情格外享受难耐,肌肤白里透红,英朗五官上覆着点点晶莹水珠,争如美玉含露,令人垂涎欲滴。

可是,雪域情龙不会如此轻易满足。

王临风的男根并未疲软,仍然硬邦邦、直挺挺顶着玉挽容的小腹。

玉挽容神色中含有无限甜蜜爱意,说道:“临风道长,你能忍到现在可真不容易。你放心罢,我一定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的。”说罢,分开王临风的双腿,右手探向那股间小穴。

在雪域情龙的催发之下,那小洞早已又湿又软,含苞欲放。

玉挽容在穴口褶皱处稍作揉弄,便将手指插入窄小甬道。

洞穴打开之后,一股股热水争先恐后涌入其中。

王临风身子一个哆嗦,小穴不住翕张收缩,双腿却张得更开了。

玉挽容手指所触一片温软湿润,心脏怦怦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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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说道:“临风道长,我这就进来啦!”

王临风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玉挽容又是欣喜,又是急切,连忙抽出手指,扶着自家阳物,对准王临风的后穴,用力撑开穴口,一寸寸肏了进去!

王临风嗯的呻吟一声,飘飘然如升九天,后背紧紧贴住桶壁,双手抓住玉挽容的胳膊,感受着被男人填满的快感……

玉挽容身兼男女之形,知道情事之中,男女双方愉悦之法大有不同。

居于人上者操纵全局,大权在握,有时难免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发泄,全然不顾居于人下者是否快乐。

他已打定主意要让王临风享受极乐,这时终于得偿所愿进入王临风体内,更不似寻常莽夫那般只知埋头猛干。

他细细凝视着王临风脸上每一个表情,先是插入小半截儿性器,在小洞中浅浅抽插,慢慢摸索到阳心所在,再循序渐进,将整根阳物推入其中。

四面肉壁包裹而来,热情挤压着滚热的阳物。

玉挽容开始摆动腰肢,性器埋在最深处缓缓研磨,每一下都磨蹭着敏感阳心。

王临风下身快感绵绵不断,就好像身体和魂魄都泡在一汪温热泉水之中,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玉挽容见他额角黏着几根漆黑发丝,显出一种凌乱而诱人的美感,便伸手散开他的发髻。

王临风脑袋向后仰去,长发委地,双目微闭,脸色失神而又愉悦。他修长白皙的脖颈展露无遗,喉结宛然分明。

玉挽容喜欢极了,低头吻了吻王临风的喉结,痴痴说道:“临风道长,我弄得你好舒服么?呵呵,肯定是了……那臭叫花子粗鲁野蛮,怎比得上我体贴细心?万少主又骄傲高贵,他自己快活过了就过了,哪里会纡尊降贵关心你舒不舒服?”

王临风笑了笑,哑声说道:“你说得信誓旦旦的,倒好像你亲眼所见一般。”

玉挽容瞧他神貌疏懒,心中一荡,说道:“不必亲眼所见,我便是猜也猜得到。”

王临风还要还嘴,玉挽容双手抱住他的腰身,下身发力一个深顶。

王临风闷哼一声,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玉挽容嘻嘻而笑,伸手撑住桶壁,将王临风困在臂弯之间。

两人胸贴胸、腹贴腹,肌肤相亲,热水在彼此身上细细流淌,好不炽热缠绵。

玉挽容一边尽情肏干,一边又说道:“临风道长,其实我从前只想做姑娘,一点儿也不想做臭男人。但你的身子真好,我反倒庆幸我能做男人了,否则怎能让你这样丰神如玉的神仙人物,在我身下婉转雌伏?你人前人后两副模样,个中反差,真叫人受不了……”

王临风从未受过如此奉承,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微微咬住下唇,默默感受着玉挽容每一次冲刺带来的快美感觉。

玉挽容深埋在王临风体内,只觉得那洞天福地湿热娇嫩,好似一张小嘴不住吮吸自家孽根,直爽利得他头皮发麻,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离开。

但飘飘欲仙之时,他忽然又患得患失起来,说道:“临风道长,我愿意为你一辈子做男人,但怕你……怕你看不起我……”

王临风双眼失神,并未答话,过了一会儿,突然轻声说道:“我若是看不起你,又怎会让你碰我?”

玉挽容先是一愣,继而心花怒放,动情唤道:“临风道长!”接着猛地扑进王临风的怀中。

他身形一动,哗啦啦带起一片热水,玫瑰随波摇曳。

王临风感到怀中这具身躯热得发烫,忍不住伸手抚摸玉挽容的秀发。

玉挽容情意激荡,当下与王临风相拥欢愉,痴缠狎昵。

红烛摇曳之中,花香袭人,如梦似幻……

不知过了多久,王临风又一次在热水中泄身,雪域情龙终于餍足。

玉挽容也催动精关,将满腔精华留在王临风身体深处。

清澈水波冲刷了两人身上的汗水,浓艳花香则掩盖了淫靡气息……

王临风两度高潮,整个人泡得晕晕乎乎的,双眼闭拢,呼吸圆融,似是已沉沉睡去。

玉挽容对他爱怜尤甚,替他洗净身体,又搀着他离开浴桶,用布巾擦干彼此身体,服侍他躺在床上。

他匆匆穿好衣衫,取了一件长袍,准备要给王临风穿上。

但低头看去,烛光之下,王临风颀长匀称的身躯横陈在床,羊脂玉般的肌肤泛着一层粉红颜色,当真妙不可言,忽然又舍不得给他穿衣服了。

于是,玉挽容放下长袍,坐在床边,垂首凝视王临风的英俊容颜。

看着看着,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

时而用指尖勾勒王临风好看的五官,时而抚摸他修长的手臂,时而在他胸腹肌肉上搓来揉去。

玉挽容一时如痴如醉,爱不释手。

忽然窗边传来一声轻响。

玉挽容登时从绮梦中惊醒过来,回头一看,竟是玄晧翻下屋顶,纵身跃入屋中。

原来玄晧许久没听见屋里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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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他俩已经完事,这才返回屋中。没想到一抬起眼睛,就见玉挽容正在王临风身上摸来摸去,不由皱眉说道:“二位怎么还在亲热?”

忽闻春池

玉挽容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展开手臂挡住王临风的裸体,喝道:“贼秃驴,你往哪里看呢?我自和临风道长好得蜜里调油,要你多管闲事?”

王临风半睡半醒之间,浑然不知玄晧回屋来了,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子,后背朝外,一头漆黑长发滑落到床下。

只见他浑身光裸,肩宽腰窄,双腿修长,背影煞是匀称英挺。

玄晧闪电般移开目光,硬邦邦说道:“既然完事了,怎么还让王道长光着身子?你就不怕把他冻死?”

玉挽容气急败坏,叱道:“你说的是人话么?临风道长身强体健,哪儿这么容易就冻死?”

玄晧闻到屋里的甜腻花香和情事过后独有的淡淡味道,心神略感不宁,冷冷说道:“我另去寻一间客房住下。你老老实实在这里服侍王道长,要是有半点儿不安分,立即剁了你的狗头。”

玉挽容呸了一声,说道:“王道长此时睡着了,你就懒得再装得道高僧,满嘴狗头不狗头的,说话也没点干净。”

玄晧不再理睬他,头也不回出了屋子。

玉挽容翻了个白眼,说道:“算你识相,滚得越远越好。”转身坐回床沿。

但见到王临风赤条条的身躯,蓦地想到“你就不怕把他冻死?”这句话,玉挽容忽然有些担心,赶忙展开锦被,严严实实盖在王临风身上。

王临风轻轻嗯了一声,睁眼问道:“玄晧师父方才来过了?”

玉挽容柔声答道:“他已去别处歇下啦,今夜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王临风低声说道:“小玉,你听我一句劝,以后千万别再招惹玄晧师父了。”

玉挽容说道:“我才不怕他呢!再说还有你在旁边护着我,他打……打那什么还要看主人呢,肯定不会出手伤我。”

王临风说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佛道虽不同源,但出家人都是一般修身养性,可我看玄晧师父他……他……唉,我看他常常面露凶相,又强行压抑下去,这一腔愤怒毒火积攒在心中,便好似洪水壅塞,凶险万分。万一哪天爆发出来,必然是一泻千里,肆虐成灾。罗彻方丈派玄晧师父来西域救人,当然是盼着他成就功业,但说不定也是在故意考验他。你千万小心。”

玉挽容微微一笑,昵声说道:“临风道长,你是不是害怕我被那贼秃杀了?你不必再说这些神叨叨的话吓唬我,我不去招惹他就是了。”

王临风笑而不语。

玉挽容望着他的眉眼,感到说不出的欢喜,但过了一会儿,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忧愁之情,凄凉哀婉,不可抑止,鼻子一酸,竟掩面呜咽起来。

王临风略觉惊讶,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又哭鼻子了?”

玉挽容飞身扑到他的怀中,哭叫道:“临风道长,我不想看你去圣教送死……你别死,你别死!”

王临风心中一软,说道:“多谢你,但我不得不去。若是我不救出师父,师父必受魔教凌辱,那么,我……我也不想活了。你自己也说过的,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咱们宁可死得堂堂正正,对不对?”

玉挽容泪流满面,挣扎许久,终于横下心来,说道:“临风道长,我……我愿意助你混进圣教!”

王临风又惊又喜,翻身坐起,握住玉挽容的手,说道:“小玉,你当真愿意背叛本教来助我?”

玉挽容神色忸怩,说道:“反正章真人已经发疯入魔了,他对我教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至于其他十一首领,咱们就见机行事,能救就救,不能救就不要勉强了。”

王临风笑道:“正该如此。小玉,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玉挽容红着脸说道:“你不知道怎么谢我吗?那我来教你。我这厢可是豁出了身家性命,成事之后,你得把我带回武当派。你要记得我做过的好事,忘记我做过的坏事。你要一辈子保护我,否则少主秋后算账,我一定死无葬身之地。那你武当派的脸面往哪里搁?以后还有谁敢帮你们?”

王临风连连点头,心中感动极了。

又想:小玉总是和玄晧师父吵嘴,表面上是恼恨玄晧背叛本教,但说不定他内心深处,其实很羡慕玄晧能投入名门正派……

思及如此,王临风认认真真说道:“小玉,不管你能不能帮我救出师父,我一定在诸位师叔面前替你多说好话,保你加入我武当派。”

玉挽容哼了一声,娇声嗔道:“我才不想做道士呢,做道士有什么好的?不能吃肉,不能喝酒,还不能逍遥快活。”说到最后,悄悄瞧了王临风一眼,眼神里是说不出的绵绵情意。

王临风笑道:“原来你在拿我寻开心?”

玉挽容小嘴一瘪,说道:“我从没有拿你寻开心。”

两人说定大事,心里都卸下一块巨石,当晚同榻安眠,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玄晧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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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

王临风迎上前去,高高兴兴说道:“玄晧师父,我这儿可有个好消息,玉衡使已答允帮助咱们啦,这下子混入魔教可轻松多了。”

玄晧立即合十行礼,朗声说道:“多谢玉施主仗义相援。”

玉挽容怪道:“啊呦,魔剑天王今天怎么转性了啊?说话竟这么客气,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玄晧淡淡说道:“玉施主既有意叛出魔教,以己推人,想来以后不会再辱骂小僧是叛徒走狗大畜生了,否则玉施主为了小僧之故,屡屡口出恶言,徒造无数恶业,小僧实在惶恐不安。”

王临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玉挽容脸上则红一阵、白一阵。

饶他天生伶牙俐齿,此时也说不出半句辩驳的话来,转头看见王临风笑得欢畅,顿足嗔道:“好哇,你们和尚道士是一家人,你就帮着这臭和尚来笑话我!”

王临风瞧他容颜秀美,神态含羞带嗔,活脱脱一个娇滴滴的少女,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少女”昨夜花样百出,把自己折腾得欲仙欲死?当下脸色微红,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三人结账离了客店,又寻了一家饭庄用早点。

饭庄里客人众多,热闹非凡。

玄王二人敞开肚皮大吃起来,玉挽容则食不知味。

他虽然答应王临风帮忙,但心里反复思量,总是想不出一条妙计,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把玄王二人携入圣教总坛,救了章碧津,再全身而退,一时心中格外烦躁。

就在此时,一只黑乎乎的小手伸到他的面前,接着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好姑娘,好姐姐,能赏小叫花子一口饭吃么?”

玉挽容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男孩。

这小男孩大约十一二岁年纪,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神态机灵狡黠,衣衫破烂陈旧,从头到脚脏污不堪,原来是个小叫花子。

玉挽容正没好气,说道:“没看见姑娘正想着心事儿吗?快滚一边去!”

那小叫花子嘻嘻笑道:“姐姐天仙一般容貌,怎么脾气恁地泼辣?小叫花子饿得肚子呱呱叫,姐姐既然不动筷子,何不把饭赏给小叫花子?”

玄王二人也都注意到这小叫花子。

玄晧伸出食指,在王临风手上写了两个字:“丐帮?”

王临风心想丐帮帮规严明,帮中子弟绝不会死缠烂打,强要强讨,但饭庄中食客众多,这孩子怎么偏生就看中他们这一桌?心下颇为奇怪,温言说道:“小兄弟,你过来,这两个馒头给你吃。”说着,将两只蒸得白白胖胖的馒头递过去。

那小叫花子乐得眉开眼笑,说道:“大哥哥心地善良,好人必有好报!”一手一个接过馒头,啊呜一口就咬掉一半,大嚼特嚼,吃得格外香甜。

王临风听他说话字正腔圆,似是北方口音,问道:“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罢?”

那小叫花子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了两只馒头,用手背抹了抹嘴,说道:“小叫花子流浪天下,四海为家,自然不是本地人。大哥哥也不像是本地人啊,你是来这里找人的么?最近很多人都在找人呐。”

王临风心中一动,说道:“我确实在找人。这人眼睛很蓝,皮肤很白,个头很高,模样恶狠狠、凶霸霸的,动不动就以杀人放火作威胁恐吓,你可曾见过他?”

小叫花子哈哈笑道:“这么漂亮泼辣的胡人小娘皮,小叫花子要是见过她,决计不会忘记。”

玉挽容重重一拍桌子,怒道:“这人是男子,身份无比高贵尊崇,什么小娘皮不小娘皮的,你说话放尊重些!”

小叫花子吓得倒退几步,双手乱摇,说道:“原来是个男人么?那我更没见过啦!”

王临风稍微试探了一下,见这孩子确实是个小乞儿,便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那小叫花子却不离开,绕着桌子转了几圈,在王临风身后停住脚步,脑袋凑过来,神秘兮兮说道:“我虽然没见过蓝眼男子,但见过一个独眼男子,你要不要找他?”

王临风三人俱是一呆,不约而同想起一个人来!

玉挽容霍地站起身,一把揪住那小叫花子的衣襟,将他直挺挺拎了起来,厉声喝问道:“我瞧你贼头贼脑的,一定是在说谎!快点老实交代,否则姑娘一个大耳刮子抽得你魂飞魄散!”抬起手掌,作势要抽他耳光。

那小叫花子吓得哇哇大叫:“杀人啦,杀人啦!”双手双脚在空中胡乱踢打。

整座饭庄的客人都转头来看,但见是一个年轻姑娘在教训乞儿,谁也不愿多管闲事,又都继续用餐闲谈。

王临风忙去拉玉挽容的手,劝道:“咱们好好问他不行么?非得这样拷打逼问?”

玉挽容一愣,说道:“那……那好罢。”手指松开,那小叫花子身子径直下落。

他还未落回地面,斜刺里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捏住他后颈,又将他提了起来,却是玄晧出手了。

玄晧将那小叫花子高高提起,沉声问道:“你在何时何地见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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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公子?他身边还有别的人么?”

小叫花子脸色涨得通红,拼命掰扯玄晧的手指,却哪里掰得动?一时欲哭无泪,老老实实说道:“我昨天在仁济药堂门口晒太阳,忽然见到一对男女匆匆进店。那男的二十来岁年纪,仪表堂堂,面孔英俊得很,衣着很是贵气,只是用布罩子牢牢罩住了一只眼睛,原来是个独眼龙,未免美中不足。那女的大约四十来岁,好像是他的妈妈。”

王临风又喜又忧,低声说道:“一定是游少侠和魔伞天王,原来他们昨天也到了沙州府。”

玄晧轻轻嗯了一声,又冲那小叫花子问道:“他们二人去药堂做什么?”

那小叫花子答道:“你问我可是问对人啦。我瞧他俩似乎是中原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公子哥,也不知千里迢迢跑到沙州来做什么,当下就留了神儿。趁着客人多,我悄悄混进药堂,偷听他们和大夫说话。原来那公子哥赶路的时候淋了一场大雨,高烧不退,他妈妈只好带他来看病。大夫给公子哥把脉开药,但药堂刚好缺了一味药材,于是他妈妈就付了定银,约定今天正午再去取药。”

如鸣佩环

王临风喜道:“那咱们正午去仁济药堂守株待兔,魔伞天王岂不是手到擒来?若能救出游少侠,日后突袭魔教也多了一分胜算。”

玄晧心思一转,暗想就算这小叫花子在说谎,那我俩就只在仁济药堂外面远远看上一眼,总不至于落入圈套之中,于是点头答应。

那小叫花子央求道:“大爷,我对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能放我走了么?”

玄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胸中忽起杀心:不管这小叫花子是正是邪,眼下须得找个清净地方把他给毙了,以免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王临风瞧见玄晧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心神一凛,连忙伸手接过那小叫花子,将他好端端放回地上,又拿了两个馒头塞到他手中,说道:“小兄弟,多谢你,快去罢!”

那小叫花子连连道谢,眼珠子一转,又压低声音说道:“那独眼龙公子身份神神秘秘的,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在找他。三位倒也不必急于一时,稍作等待,局势更有转机。”

王临风心中一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小叫花子笑了笑,将馒头揣在怀里,一溜烟儿就跑得没影了。

玄晧被王临风先声夺人,再大的杀心也发作不出来了,冷冷说道:“王道长,倘若那小叫花子是魔教奸细,你这就是放虎归山了。”

王临风摇了摇头,说道:“我瞧着他不像。”

玄晧说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是叫他坏了咱们的大事儿,中原武林多少无辜性命要受到牵连?”

王临风微微一笑,抿唇不语。

玉挽容忽然幽幽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人在黑道浸淫多年,说话办事都是邪派作风,想改也改不了啦。”斜眼睨着玄晧,神色颇为轻蔑。

玄晧心中一震,忽然飞出双指,迅疾无双点中玉挽容的睡穴!

玉挽容一双妙目瞪得浑圆,还没来得及吭一声,便全身酥软昏睡过去。

王临风惊道:“玄晧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玄晧将玉挽容背在背上,说道:“咱们要去救游少侠,带着这小妖精岂不是累赘?”

王临风一愣,心想确实如此,只好随同玄晧返回客店。

二人要了一间客房,将玉挽容捆住手足丢在床上,锁好房门,向店伴问明了仁济药堂的所在,便匆匆赶了过去,不一会儿赶到现场。

仁济药堂是百年老店,地处沙洲府最繁华的街市。一张金字招牌熠熠生辉,门面虽不算大,但前来问病抓药的客人络绎不绝,店里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玄王二人双双施展轻功,在街市上飞速巡查一圈,并未发觉附近还有其他人马,这才纵身跃上药堂屋顶,隐身藏在屋角暗处,屏息等待魔伞现身。

两人一动不动,等了两个多时辰。

待得日上三竿,正午时分,玄晧忽然动了动,指向人群中一个衣饰华贵的中年妇人,悄声说道:“北天王魔伞来了。”

王临风轻轻“啊”了一声,奇道:“她的容貌怎么不一样了?”

这话一说出口,他自己就想明白了:魔伞从前在华山上易容成掌门夫人周胜男,后来押送人质赶路途中,也一直没有除去伪装。但那天她和十八罗汉打过照面,侥幸逃脱之后,忌惮追兵尾随,便索性卸掉伪装,敌人反而认不出她的真容来了。

王临风还是孰佛孰魔?

王临风正盼着和她动手,清声喝道:“贫道这就来领教魔伞天王的高招!”当的一声,拔出长剑。

玄晧却摁住王临风,正色说道:“王道长,我和魔伞天王有多年同门之情。今天由我来和她算账,恳请道长不要插手。”

王临风忙道:“玄晧师父,今日又不是江湖比武,救人才是最要紧的,还讲什么单打独斗的规矩?”

玄晧朝门外看了一眼,又冲王临风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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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临风微一沉吟,这才领会玄晧的用意:屋外还有一个神秘人虎视眈眈,玄晧这厢专心对付魔伞,自己得保持警惕在旁掠阵,以免神秘人背后偷施暗算。

于是,王临风退到门边,手握长剑,伺机而动。

玄晧则朝魔伞躬身行礼,淡淡说道:“魔伞天王是武林前辈,请您出先手罢。”

魔伞怒骂道:“你叛投少林寺,别的没学到,倒是把正道的伪君子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她话虽如此,手上却不客气,咔嚓一声,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括,混元伞伞盖上弹起数百枚银色倒刺,犬牙交错,一圈套着一圈,整张伞面寒光闪烁,只要碰到敌人身体,就能撕下一大片肌肤。

魔伞大喝一声,双臂发力,混元伞急速转动,朝玄晧迎面飞来。

王临风见这混元伞可攻可守,当真是一柄霸道十足的异形兵器,不由跃跃欲试,真想和她较量一番。

玄晧拔出戒刀,待混元伞攻至面门,使出一招“脱离苦海”,戒刀画了一个圆圈,从下而上挑将过去。

只听铮的一声巨响,刀伞相撞。

玄晧身形稳如金钟,魔伞却被震得虎口崩裂,鲜血喷涌,强忍钻心剧痛,才没将混元伞脱手抛出。

她心中一惊,这才发觉小师弟的少林功夫远胜于己。

其实,魔伞精修机关术,擅长以机关陷阱取人性命。如华山石窟擒拿十二首领的陷阱,就是她的得意手笔。

但一心难二用,她沉溺于奇技淫巧之中,未免荒废了武学之道。

偶尔与人硬碰硬比武,也都是占了混元伞这奇形兵器的便宜。真正遇上武学高手,她说什么也无法靠武功取胜。

玄晧一招得手,占理不饶人,一套少林刀法施展开来,招招刚猛,力道雄浑。

魔伞被打得连连后退,混元伞牢牢护住前门,招招都是守势,已无力再作攻击,如此下去,只怕十招之内就要了账。

她正心急如焚之际,忽然瞥到门边翘首观战的王临风,心中一动,高声说道:“魔剑小师弟,武当派老道士可是我们圣教的大仇人,你怎么和他的弟子混到一起去了?武当道士眼高于顶,个个傲慢得不行,你和他们朝昔相处,只怕不太好受罢?”

玄晧知她是在扰乱自己心智,一言不发,专心递招。

魔伞见挑拨离间不成,话锋一转,换成自嘲语气,酸溜溜说道:“咱们四大天王当真是命运多舛,一个剃光头出家做和尚,一个给华山派做了十年老妈子,还有两个更可笑,直接下地府做鬼王去了。只怕恩师家里风水不好,咱们同门四人竟闹成这副模样,传出去都要叫人笑掉大牙了。”

玄晧愣了愣,说道:“是谁下地府去了?”

中原武林虽然人人都知章碧津为魔教所擒,但依据只是万千鸿在华山上所透露的只言片语。至于章碧津是如何发疯,如何被擒,外人却都不知详情。

王临风与玄晧同行数日,却几乎没有交谈。是也,玄晧并不知道魔音魔珠已双双毙命。

魔伞却从万千鸿处隐约听闻了一些内情,此时见玄晧神情疑惑,不禁哈哈笑道:“你魔音师姐和魔珠师兄死在谁的毒手之下,原来你还不知道吗?你和这贼道士称兄道弟,狼狈为奸,原来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玄晧回头看了王临风一眼,眼神中又是诧异,又是疑虑。

王临风心中一紧,暗道怎么好死不死,非得在这个关头坦白实情?面上则不动声色,说道:“好叫玄晧师父知晓,魔音魔珠都命丧我手。他二人手段毒辣,罪大恶极,便是有十个脑袋,我也一个一个砍了。”顿了顿,又问道:“原来你们四大天王都出自同门吗?”

玄晧闻言,心中一阵恍然。

其实他与魔音、魔珠、魔伞性子不合,所学又不相同,从前在师门中并不如何亲近。

但毕竟同门学艺数载,他突闻二人死讯,难免心驰神摇。

魔伞抓紧机会,说道:“原来王道长不知道吗?我们四大天王都是西域雪山冰湖宫门下弟子,我们恩师就是冰湖宫宫主,复姓闻人,单名一个歌字。他老人家音律机关,炼丹养生,无所不通,无所不晓。他这辈子只收了四个弟子,一生所学全都传给我同门四人。如今魔音、魔珠惨死毙命,魔剑又叛投少林,他老人家还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呢。”

她表面上是在和王临风说话,但一字一句都如匕首扎入玄晧的心头。

玄晧眼光中显出一道狠厉之色,一闪而逝,随即绷紧面皮,沉声喝道:“你给我住口!我已拜入少林寺方丈大师门下,闻人宫主的喜怒哀乐,又与我何干?”

魔伞哪里会住口?当即乘胜追击,语速飞快说道:“好一个‘与我何干’!罗彻老儿是你的师父,闻人宫主就不是你的师父了?这贼道士是你的好朋友,你三位师兄师姐就不是你的好朋友了?出家人不是讲究慈悲为怀么?你魔剑怎的如此狠心绝情!”

玄晧心中大乱,凶相毕露,大吼一声,怒道:“你住口,你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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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翻飞,戒刀如电,唰唰唰三刀直指魔伞破绽之处。

内力到处,劲风如刃,割得旁边雪白墙皮簌簌掉落,露出一大片灰色墙壁。

玄晧此刻招招凶狠毒辣,尽数往敌人死穴上招呼,已大大违背佛性。

他眼神一时阴鸷邪恶,一时挣扎迟疑,脸色变幻,心绪激荡,气血冲撞,压抑已久的嗔怒欲念拼命鼓胀,似乎要爆裂而出。

魔伞瞧玄晧神色可怖,不由暗暗心惊,连忙放软语气,说道:“魔剑师弟,你是冰湖宫中年纪最小的弟子,我们三个向来待你如亲弟弟一般,师父更是最疼爱你。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们可曾害过你一次?可曾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这样憎恨我们,非要把师父的脸皮撕得干干净净才开心,非得将你师兄师姐都置于死地才痛快?你说啊,你说啊!”

玄晧脸色发黑,撕心裂肺大喝道:“住口!”左手五指成爪,使出少林“龙爪手”,紧紧抓住混元伞。

伞面上层层倒刺,割得玄晧手掌鲜血淋漓,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拿住混元伞就往下一压。

魔伞前门大开,失去掩护,玄晧立即刺出戒刀。

魔伞连忙弃伞躲避,可她躲闪不及,右肩还是中了一刀。

玄晧力道刚猛,这一刀直接击碎魔伞肩骨,将她肩膀刺了个对穿!

魔伞疼得撕心裂肺,惨叫一声。

玄晧又急速抽回戒刀,魔伞伤口鲜血泉涌,一大片鲜血喷溅在墙上地下,身形摇摇欲坠,情状格外惨烈。

游春池本来倚靠在床头,见魔伞受伤,立即坐直身体,神情颇为痛心关切。而后回过神来,又立即收敛情绪,转过头去,不再多看魔伞一眼。

玄晧这时已经怒发欲狂,一把丢开混元伞,手持戒刀,双眼发红,一步步逼向魔伞。

刀尖血珠滴滴滚落在地,连成一道断断续续的曲线。

魔伞自知小命不保,长叹一声,竟然也不再反抗,转头凝视着游春池,目不交睫,一眨不眨。她似乎是要趁人生最后关头,好好把心爱的义子看个够,以求黄泉路上做个念想……

游春池感到魔伞如有实质的目光,心里如同千刀万剐,却仍然不肯看她一眼,缓缓闭上右眼,两排漆黑睫毛中流下一道清泪。

一转眼间,玄晧逼到魔伞身前,举起戒刀往她颈中划去,就要将她脑袋活生生割下来!

正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背后响起一道清朗声音,高声说道:“善哉,善哉!”

玄、魔、游三人都是一愣。

转头看去,只见王临风白衣当风,神情冷傲,淡淡说道:“文殊汝当知,一切诸如来。从于本因地,皆以智慧觉。了达于无明,知彼如空华。即能免流转,又如梦中人。醒时不可得,觉者如虚空。”

——这几句话,是佛教《圆觉经》中的偈言。

王临风虽是玄门道士,但从前章碧津讲解少林武功精要,曾随口背过一段佛经。

王临风一向将师父奉若神明,师父随口一句话,他都牢牢记在心里。

此时魔伞已束手待毙,玄晧却要走火入魔,王临风连忙背诵佛经,期盼能感化玄晧,不要重蹈章碧津发疯成魔之覆辙。

玄晧听到佛经,果然呆呆愣住,手上戒刀停滞在空中,怎么挥也挥不下去。

他想起自己青灯古佛十年,日夜苦修不缀,只觉一捧清泉兜头浇下,慢慢浇熄心中燎原大火……

王临风再接再厉,上前一步,继续念道:“平等不动转,觉遍十方界。即得成佛道,众幻灭无处。成道亦无得,本性圆满故。菩萨于此中,能发菩提心。末世诸众生,修此免邪见。”

他本就生得丰神俊朗,此时将佛经娓娓道来,吐字清晰,无喜无悲,当真如同神仙下凡一般。

玄晧怔怔看着王临风,右手发抖,戒刀光芒吞吐,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一步。

他脸上再无半点狰狞凶相,但也没有回复成往常那副严肃端庄的神色。

他眼神迷惘,一脸茫然。

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汉,却好像变回一个少年。孤苦伶仃,不知前路何在;天大地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王临风见玄晧神色松动,心中一宽,说道:“玄晧师父,心魔既生,无需掩藏,战而胜之,便是功德圆满。”

玄晧脸色挣扎不定,犹犹豫豫说道:“王道长,我……我……”

忽然背后传来嗖嗖嗖数声厉响!

原来是魔伞趁玄晧回身之时,用尽全身力气,伸足勾起地上的混元伞,又立即扳动机括,伞面上数百枚倒刺同时激射而出,如天女散花朝玄晧身后射去!

王临风大惊失色,喝道:“小心!”

游春池也大喊道:“二位快快躲开!”

玄晧脑后感到劲风来袭,想也不想,挥起袍袖朝后卷去。

这一招是少林派的“举袖成云”,专门拆解各类暗器。

大袖劲力到处,如同一面精钢盾牌,又如同一朵温软白云,能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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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暗器都收到袖中,不伤一丝一毫。

可玄晧此时心神激荡,难以把控力度,虽然将数百枚倒刺尽数收入袖中,可是劲力过猛,袖中百枚倒刺又同时弹射而出!

只见寒光闪烁,宛如一场冰冷暴雨,劈头盖脸朝床上泼将过去!

此时床上只有游春池一人,但他双手被捆,重病之下无力行动,眼看着就要身中百刺、千疮万孔而死,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接着,一大团鲜血喷到他的脸上。

原来,魔伞见游春池命在旦夕,连忙飞扑到他身前,用肉身挡住了全部暗器!

一转眼间,魔伞胸口插满无数根尖刺。她鲜血横流,四肢垂软,抽搐着躺倒在床。

游春池登时眦眶欲裂,脸色煞白,惨声叫道:“妈——!”

再闻魔音

这一变故当真是兔起鹘落,王玄二人都始料未及,一时间僵在原地。

魔伞身上多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窟窿,鲜血横流,染得满床皆红。她双目涣散,定定望着游春池,幽幽说道:“你终于……你终于肯叫我妈妈……”

游春池凄然泪下,竭尽全力扑到魔伞身边,嘶哑着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是邪魔外道,你害死我的亲生父母,我宁可自毁一只眼睛也不愿承你的情,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你明明是坏人,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魔伞颤声说道:“是啊,你这无情无义的臭小子,你又不是我的亲生崽子,和我又有什么干系了?我何苦……何苦为你送了性命?”

她语气无比懊悔颓丧,但看着游春池的眼神,却满溢着疼爱怜惜之色。

游春池悲怆至极,转头看向王临风,哭道:“王道长,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别让她死……”

王临风一把推开玄晧,飞奔到床前,想要伸指点穴为魔伞止血,可魔伞身上插满无数尖锐倒刺,他哪里能下得了手?

魔伞在血泊中挣动了一下,大声说道:“不……我不要武当派贼道士来卖我人情,我这是自作自受……我这一辈子,就是自作自受……”声音渐渐转低,苍白嘴唇中吐出了几个气声。

游春池连忙将耳朵凑到她唇边,只听魔伞含混不清地说道:“池儿,我真后悔当年杀了你妈妈,我真的后悔了……你信我么?”

游春池连连点头,含泪说道:“我信,我信……”

魔伞眼中登时闪过一丝明亮喜色,双唇哆嗦着还想再说什么,可她身上使不出一点儿力气了,终于她眼中光芒渐渐暗淡,渐渐泯灭,渐渐虚无……终于她气息断绝,再也没有了呼吸……

游春池右眼瞪得浑圆,呆呆望着魔伞的遗体,似乎不敢相信他俩当真已幽冥相隔,人鬼陌路……

王临风心里说不出的酸涩难受,伸手握住游春池的肩膀,温言说道:“游少侠,你……你节哀顺变。”

游春池浑身一颤,低声说道:“是,是……若不是她自己偷放暗器,玄晧师父也不会……也不会……”说到最后,语音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日光之下,灰尘飞舞。

游春池右脸覆盖着一片光芒,腮边缓缓淌下一道清泪;左脸则笼罩在黑暗之中,眼罩下爬出一道血泪。光影分明,红白宛然,显出一种诡异凄凉的美感。

王临风设身处地为游少侠一想,只觉得心底一股哀绝之意油然而生:常人一生中只有一次丧母之痛,游少侠却接连失去两个母亲,岂能不伤?岂能不悲?

王临风当下也是泪流满面,心痛难言。

正在此时,旁边传来“呛啷”一声重响!

王临风一直忌惮着那神秘人,闻声立即转头望去。

只见玄晧双手发颤,戒刀胡乱丢在地上,一脸惊惶,颤声说道:“大师姐,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他本就颠倒欲狂,又亲眼目睹师姐代养子而死,更是神智不清,言行混乱。

王临风心神一凛,厉声喝道:“玄晧师父,你千万克制心魔!”

玄晧面无血色,死死盯着魔伞的尸身,说道:“是我误杀了师姐……是我失手了……若不是我一时昏头……”

王临风大为焦急,劝道:“魔伞天王临终时也说过了,她那都是自作自受,你何苦把全部罪孽都揽到自己身上?”

玄晧抬眼望向王临风,脸上闪过懊恼、愤恨、狂暴、残虐等种种情绪,喉咙中涌动着声声低吼,头顶冒出丝丝白气,体内气血紊乱,正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王临风暗道不好,清声说道:“玄晧师父,学武之人都有行功出岔的时候,这算不了什么。你不要着急,我来助你平复内息。”说着,一步步走向玄晧。

游春池这才注意到他二人动静,忙阻拦道:“王道长,这位大师父的神情很不对头,你……你别靠近他啊。”

玄晧大怒,哑声吼道:“我的神情怎么了?!”

王临风说道:“没怎么,你的神情好看着呢!”又放缓声音,缓缓说道:“你静静的,什么都不要多想,我这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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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玄晧一时间惊疑不定,看看王临风,又看看游春池,心里乱七八糟,没有半点儿头绪。

王临风很快走到玄晧身前,轻轻拉起他右手,正要往他体内输送真气,忽然窗外又响起“叮”的一声脆响!

那声脆响如鸣佩环,悦耳动听,正是方才警示魔伞的声音。

王临风当机立断,拔剑横劈窗户,口中喝道:“到底是哪一路英雄豪杰,成天只会躲在暗处捣鬼?来都来了,何不现身?”

飞霜剑寒光一闪,那扇窗户立即裂成两半。

从窗户破洞中望出去,只见院里飞速掠过一道紫色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紫衣的男子,轻轻跃上墙头,稳稳立住身形,背心对着王临风等三人,看不见长得什么模样。

只依稀见他怀里抱着一柄琵琶,质地透明,竟似水晶所制。

他屈指一弹琵琶扶手,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玄晧直勾勾盯着那紫衣人手里的透明琵琶,蓦地大叫一声,惊道:“是你,是你!”

那紫衣人轻笑一声,一手搂住琵琶颈,一手开始抡拨琴弦。

只听得琵琶声响,奏起一支小曲儿,节奏轻快,曲意愉悦,仿若一条小溪叮叮咚咚流过山间,三两黄莺儿在桃花枝头跳来跃去,不时婉转啼鸣。

可就是这么一首清新活泼的曲子,听在王临风等三人耳中,却觉得气血翻腾,胸中说不出的恶心烦闷。

游春池身心屡受重创,丹田更埋有七根银针,无法运转内力抵抗外音,只听了一段琵琶曲,便哇的吐出一口黑血,软软昏倒在床。

王临风大惊,连忙走向床榻,但走了几步,胸口烦恶之情更是加剧,只得停住脚步,勉强伸手撑住墙壁。

正头晕目眩之际,忽然想起魔音天王以阮琴奏曲,乐声妖邪,可动摇人心,连忙捂住耳朵。

但那乐声好似流水般,无缝不进,无孔不入,就算他死死捂住耳朵,乐声依旧丝丝流入他的脑中。

王临风难受极了,转头问道:“玄晧师父,你……你认得这个人吗?他是谁?”

玄晧四肢僵硬,立在原地。

那乐声是冲他来的,一声一声都在拼命鼓动他胸中心魔。

他竭力抵抗魔音侵心,脸上神色不住变幻,脑门冒出一粒一粒汗珠,死死咬住牙关,上下牙齿磨得喀喀作响。

那紫衣人感应到玄晧在拼命挣扎,又轻笑一声,手指飞速拨弄琴弦。

乐曲节奏陡然加快,好似一支利箭向天疾射而出,本以为飞到百尺就会降速落地,谁料一阵大风吹来,这箭乘着劲风,竟直冲青云之巅!

玄王二人血液急速涌动,浑身发热,只觉得脑袋都要爆炸开来。

那紫衣人一边奏曲,一边徐徐转身。

王临风强忍爆裂痛感,竭力抬头望去,打算好好看清楚那人的面目。

谁料那人才转过一点侧面,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另有一支人马赶过来了!

那紫衣人不欲与人打照面,立即抱起琵琶,飞身跃向西方。

几个起落之间,他已去到三四户人家之外了。

奇的是他在半空中纵跃起伏,双手扔在弹奏琵琶,曲声不受任何干扰。

玄晧双眼通红,浑身抽搐,仰天怒吼道:“我今天非得杀了你!”施展轻身功夫,追着那紫衣人一溜烟儿跃出去了!

王临风忙追过去,但脚步给门槛一绊,身子一下子扑倒在地。

这时那阵脚步声已奔到近前,几个人翻身跳入院中,急匆匆来到厢房门口。

一只满是皱纹的大手搀起王临风,王临风挣扎着抬起头,却见那人好生面熟,正是丐帮长老云海龙。

王临风先是一呆,接着又惊又喜,说道:“云长老,你怎么来了?”转头一看,云海龙身后还跟着五六名丐帮弟子,其中一个,就是白日在饭庄所见的小叫花子!

云海龙说道:“王道长,好久不见啊。嗨,咱们这些臭叫花子大老远跑来这地方,还不是为了对付魔教?”举目望向屋中,只见血流满地,床上横卧着一男一女,不知是死是活,惊道:“这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打成这样?”

王临风耳听得琵琶声渐渐远去,忙道:“云长老,你来得正好,屋里那位是华山派掌门游少侠,请你带他去安全所在,我得去追玄晧师父。”

云海龙点点头,说道:“王道长尽管放心,可那紫衣人来路不明,你不如再等一等,强援还在后面呐。”

那日在武当派紫霄宫中,王临风亲眼看着师父发疯奔走,却没能出手阻拦,以致于师父被魔教所擒,引发日后无穷祸患。

王临风将此事引为终身之恨,今日岂能重蹈覆辙?急道:“等不及了,我这就去了!”撕下两片衣袖,牢牢堵住耳朵,跃出院子去追玄晧。

在他身后,那小叫花子跺脚说道:“早上在饭庄的时候,我就劝他等一等啦,他那时就不肯听话。唉,武当派的道士性子可真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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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王临风跃到隔壁屋顶,只见远处一紫一灰两个小点,正急速朝城外移动,连忙施展轻功追将上去。

这一追就追出了三十多里。

三人出了沙洲府,奔过一片大漠。前方立着一座孤山,虽然不高,但怪石嶙峋,犬牙交错,山势异常险峻。

那紫衣人怀抱琵琶,如履平地般攀登上山,玄晧紧追其后,王临风更次之。

大约花了一柱香的功夫,三人都爬上顶峰。

峰顶寸草不生,满是黑色岩石,石片如屏,石柱如林,唯独悬崖旁边有一方空地。

那紫衣人走到悬崖之前,背对二人,轻轻巧巧拨弄怀中琵琶。

玄晧如醉汉般脚步虚浮,走了几步,就轰的一声倒在地上,抱头大声哀嚎,脸上青筋毕露,状若疯癫野兽。

此时临近傍晚,夕阳西沉,满天云霞照得山上黑岩流光溢彩,如梦如画。

偏偏峰顶上回荡着玄晧低沉嘶哑的惨叫声,这幅情景,当真诡异到了极点。

王临风见状,连忙上前,伸手要堵玄晧的耳朵。

谁料玄晧反手一掌击向他脑门,这一掌力度刚猛至极,只怕能打得王临风脑浆迸裂!

王临风连忙收手,不敢再去碰玄晧。

此时,那紫衣人已奏完最后一个音节,引颈清啸一声,朗声说道:“高山流水,难逢知己。今迎嘉宾,不胜欢喜。这位道长,可是武当派高徒王临风?”

幻乐仙法

王临风怒不可遏,说道:“你欢喜什么欢喜?我瞧你就是幸灾乐祸,快把玄晧师父变回原状,否则……否则我砸了你的琵琶!”

那紫衣人并不着恼,语音中含着笑意,说道:“好一个凶神恶煞的小道士,你这副凶巴巴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七宝圣教的万少主。那小家伙在中原露过一次脸,你们一个二个都追着他跑来西域了,当真是魅力无双,无人能挡啊。”

王临风听此人言语,似乎并非魔教一路,又想此人能以音律操弄人心,方才还出声警示魔伞,必然和四大天王大有渊源,便问道:“你到底是谁?魔音、魔伞是你什么人?”

那紫衣人笑着说道:“我的名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王临风心中一惊,说道:“你就是闻人歌,你就是那劳什子冰湖宫宫主!”

闻人歌大笑几声,转过身来。

只见他衣饰华贵,宝冠紫袍,玉带乌靴,神态倦懒适意,一双狭长眼睛半睁不睁,眉清目秀,肌肤白净,唯独眼角处生有三两道细小皱纹。

料想是他养生有道,从容貌上看,年纪只有三十来岁,但魔伞天王既然是他的徒儿,那么他至少也得五六十岁了。

玄晧神情痛苦不堪,大叫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闻人歌抿唇一笑,说道:“魔剑,你光是叛出师门还不够,如今还要手刃亲师么?啧啧,为师当年可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大恶人。”指尖勾住琵琶弦,一摁一弹,琵琶弦发出“铮”的一声清响。

玄晧脑中仿佛有万条毒虫同时啃食,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左右打滚儿。

闻人歌朗声而笑。

日光之下,那柄晶莹剔透的透明琵琶,折射出千万道七彩虹光,美轮美奂,令人神为之夺。

王临风见状,心里明白过来:这老妖怪已经用音律制住了玄晧师父,只要他一奏琵琶,玄晧师父就会被他折磨得苦不堪言,我怎生能把那琵琶夺下来?

闻人歌见王临风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琵琶,笑道:“王道长很中意本座的琵琶么?此物乃冰湖千年玄冰所打造,冰块虽然易碎,但在湖底冻结千年之久,已变得坚硬不摧,与钢铁无异。琵琶上的四根弦,更是冰湖寒蚕所吐的蚕丝所绞成,不焚不烧,金戈难断。你想毁了这把玄冰琵琶,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何不坐下身来,静静听本座弹奏一曲,光风霁月,雅兴何如!”

此时夕阳还未完全降落,星月已经朦胧初现。日月临空,霞光绚异。

王临风冷笑一声,说道:“天下哪有刀枪不破的物事?小道不才,偏要来试它一试!”寒光一闪,飞霜剑已握在手中。

闻人歌不急不慌,微笑说道:“魔剑徒儿,你的新朋友似乎很瞧不起咱们啊。呵呵,本座兴致来了,非得弹奏一曲不可,容不得你们不听。”

他怀抱琵琶,随意坐在一块岩石之上,左膝叠着右膝,双手徐徐按动琴弦,奏起一支凄婉小曲儿。

这曲子乐声哀戚,往复循环,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仿佛夜半凭栏望月,夜深露重,衣衫单薄,寒鸦啼鸣声中,心头涌起数不尽的相思,数不尽的幽怨……

王临风耳中虽然塞了布团,却无法阻拦乐曲入耳。

好在这首《寒鸦望月曲》似乎并无妖异之处,听来没有任何不适。

王临风一怒之下,索性扯掉耳中布团,飞霜剑画了一个半圆,剑身斜斜送将出去,使出一招“追云逐电”,斜挑那玄冰琵琶的琴弦!

闻人歌仪态闲雅,不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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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闪,说道:“魔剑徒儿,这位王道长好不讲道理,你过来拦他一拦。”

玄晧虎吼一声,跳起身来,抬起右掌按向王临风后心,每一个动作都与乐曲节奏相合。

王临风感到背心一股大力击来,百忙之中回剑阻挡。

玄晧却不收手,右手仍是直直往前摁去。

他这一掌若是按得实了,只怕肉掌立即为剑身割成两半!

王临风大惊失色,连忙撤回飞霜剑,剑上力道尽数反打在自己身上,胸口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说道:“玄晧师父,你……你为什么要拦我?”

玄晧脸上肌肉抖动,神态异常凶蛮,眼神却流露出慌急之意,说道:“我不想拦你,可我不得不出手,是他在控制我……所有冰湖宫弟子,从小到大都得听他的琵琶曲……我抵挡不住啊……”

王临风这才明白:《寒鸦望月曲》是冰湖宫宫主用来操纵门人的魔音邪曲,寻常人听来只道是寻常,但听在冰湖宫门人耳中,却如千丝万缕缠住手足,身不由己之下,宫主要你动手就动手,要你踢足就踢足,哪里容你反抗?

闻人歌慢条斯理说道:“魔剑徒儿,罗彻方丈这十年来教了你什么神奇功夫,你快演示给为师瞧一瞧。倘若少林神功果然天下碧津号称独步中原武林,但一遇到魔音,他就立即束手待毙。你的武功比起章碧津如何?我的功力比起魔音又如何?一低一高,差距何止千百倍?就凭你,还妄想抵挡我的幻乐仙法?”

原来这种用音律操弄人心的法门,叫做“幻乐仙法”。

冰湖宫门人久居西域,不履中原,王临风还是噩梦重演

闻人歌挑眉说道:“造孽无数又如何?我当年苦心孤诣钻研出这套幻乐仙法,本就是要拿它为祸人间。若是哪天本座救人济世,那才是稀奇事儿呢。”

王临风急道:“你……你好不要脸!”

闻人歌笑而不语。

王临风更是气得直跺脚,若不是此刻忙于拆解玄晧的韦陀掌,只怕立即就要掐断这冰湖老妖的脖子。

玄晧一个耳朵听着王临风说话,一个耳朵听着闻人歌说话,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撕扯成两半:一半想要克制怒火,弃恶从善,修成正佛;另一半却想要放纵破坏,无尽堕落,化身为魔……

他脑中嗡嗡作响,几欲炸裂,大喊道:“住口,住口,你们俩都给我住口!”转身拍出一掌,势若雷霆,重重击中一块黑岩。

那黑岩几乎有茶几大小,但在掌力逼催之下,登时爆裂成无数碎屑!

闻人歌又是惊奇,又是好笑,说道:“乖徒儿,十年不见,力气见长啊。”

然而就在玄晧转身拍石的一瞬间,王临风骤然得到空隙,立即叱道:“玄晧师父都叫你住口了,你听不见吗?”长腿一伸,右足飞起,直直踢向闻人歌的下巴!

闻人歌浑没料到王临风会突然下手,但他反应奇快,头颅后仰,右掌一推,将玄冰琵琶牢牢挡在面前。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王临风一脚踢中琵琶颈部,足尖一阵微微发麻。

那玄冰琵琶看似不堪一击,质地却是坚硬如钢。

王临风连忙撤足站定,心里大叹可惜。

——但他踢了这么一脚,闻人歌双手却离开了琴弦,琵琶曲戛然而止!

玄晧脱离音乐辖制,立即委顿在地,双目失神,紧紧抱住头颅,口中喃喃念道:“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犹如空华,从空而有,幻华虽灭,空性不坏,众生幻心,还依幻灭,诸幻尽灭,觉心不动……”嗓音嘶哑粗糙,难听到了极点。

峰顶之上晚风大作,黑岩之间风声萧萧。伴随着这阵阵念经声,说不出的空洞奇诡。

闻人歌奇道:“好小子,佛经居然背得这样浑熟,这些年在少林寺可识了不少字啊!”说话间,琵琶斜抱,十指摁住琴弦,作势又要演奏。

王临风岂能容他再奏邪曲?反手拔出长剑,一招“翻手为云”,一剑直刺闻人歌的眉心。

闻人歌微微一笑,琵琶轻挥,随随便便就将飞霜剑拨到一边。

岂料这只是一记虚招,王临风右手刺出长剑的同时,左手立即抽出拂尘,拂尘一动,万缕千丝朝闻人歌的面门扫来!

闻人歌这下再也无法稳坐岩石,抱起琵琶,纵身跳起,堪堪躲过拂尘攻势,笑道:“小道士功夫很高明啊。”

王临风冷笑一声,说道:“不敢当,小道不过有幸拜得良师罢了。”当下右手舞长剑,左手摆拂尘,招式轻灵,圆转如意。

闻人歌则以玄冰琵琶作武器,上拂下挡,左撩右拨,身子不断向后飘去,口中说道:“章真人能调教出你这么一个乖巧徒儿,本座可真是羡慕得紧呐。”

王临风见他越躲越远,忙飞身追上,右脚踏上闻人歌方才坐过的那块岩石,正要飞身跃起,忽然脚下喀啦一声脆响,那块岩石竟然裂开一道缝隙,一丛银针疾射而出!

王临风骇然变色,身子往后一倒,急速收回右脚,但仓促之中,还是有一枚银针刺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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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足踝!

王临风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倒退几步,剧痛之中以剑撑地,这才勉强稳住身形,心里则是惊疑不定:闻人歌才在这块岩石坐了一会儿功夫,双手还一直弹奏着琵琶,他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布置了这么一个飞针陷阱?

与闻人歌相比,魔伞的机关术当真是徒弟遇见了祖师爷!

王临风强忍足踝痛楚,挺剑指向闻人歌,怒道:“你……你偷施暗算!”

闻人歌哈哈笑道:“你自己技不如人,便怨人家偷施暗算?”

王临风还待驳斥,但觉一种麻痹钝痛之感顺着脚踝爬上膝盖、大腿、腰腹……转眼之间,他浑身虚脱无力,重重趴倒在地。

——原来那枚银针上还涂了软筋散!

王临风惊怒交加,说道:“亏你还是一派掌门,怎么净用这种下三滥的卑鄙手段?”

闻人歌说道:“什么是下三滥?什么又是上三滥?就数你们白道的臭规矩最多。难道你们武当派的暗器就不喂毒药吗?我可不信。”转头看向玄晧,说道:“魔剑徒儿,这小道士公然辱骂为师,那就是公然辱骂于你,你不教训教训他么?”

《寒鸦望月曲》戛然而止之后,玄晧体内气血翻滚,僵卧在地,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闻言高声骂道:“我只盼着王道长一剑砍了你的狗头,人间终于落得个清清净净!”

闻人歌无奈一笑,说道:“你真是翅膀硬了,师父在你眼里也是该杀该死的邪魔外道?中原那些名门正派,又有什么厉害的?你俩一个是武当道士,一个是少林和尚,也算大名鼎鼎的正派英雄了,但我老人家小施手段,还不是打得你们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王临风怒道:“士可杀,不可辱。快一刀把我杀了,但教我留有一口气在,迟早拆了你那劳什子冰湖宫!”

闻人歌狭长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说道:“士可杀不可辱?呵呵,那我偏要辱你一辱……”蓦地拔高声音,说道:“魔剑,你在少林寺做了十年和尚,可真是苦了你了。这小道士虽呆头呆脑的,但皮相还算上等,为师就把他赏给你了。你不必客气,快快和他席天慕地好好亲热一番,以慰十年修佛之苦。”

玄王二人惶然变脸,眼神中都流露出惊恐之色!

闻人歌看见他二人的惧意,胸中大感畅快,走到王临风身边,伸足踢了踢他的脸颊,微笑说道:“徒儿,你瞧瞧这小道士的模样啊,少林方丈能给你这般甜头吗?究竟是哪个师父对你更好,你仔细想想罢。”

玄晧心想自己十年清修就要毁于一旦,脑袋轰的一声要炸开来!

他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可越是着急,内力越是涣散紊乱,当真是错上加错,火上浇油,忍不住吼道:“你这老妖怪,青天白日说什么疯话?十年不见,愈发歹毒卑鄙了!”

闻人歌说道:“对付你这孽徒,难道还要用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么?呵呵,我听说王道长是中原武林盟主,你今日做了他的相公,岂不就成为了太上盟主?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比你在少林寺苦熬辈分要快活多了。”

玄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临风则想起那夜紫霄宫中,魔音命令师父奸淫自己的惨状,难道昔日噩梦又要在今日重演?悚然心惊,颤声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魔音的险恶用心,都是从她师父身上学来的……”

闻人歌奇道:“魔音?”微一沉吟,追问道:“王道长,魔音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这般恨她?”

王临风怎能泄露师徒相奸之丑事?脸色一红,粗声粗气说道:“我杀她就是因为她该死。”

闻人歌神情似笑非笑,说道:“真的么?好罢,本座今日就以德报怨,亲自为你们二人演奏《凤求凰》。春宵苦短,聊以助兴。”

他随意捡了一块岩石坐下,轻轻拨弄琴弦,果然奏起一首《凤求凰》,内力随着乐声层层飘荡而出,一首雅乐竟变得格外妖魅淫邪。

王临风只觉得一阵烦恶欲呕,玄晧却感到体内烧起一片熊熊大火,四肢百骸仿佛胀大成一个圆球,不由惨呼一声,说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闻人歌微微一笑,说道:“不是我要你做什么,而是你自己想要做什么。”

玄晧体内气往上冲,昏昏沉沉之中,依稀觉得那琵琶声正在指引自己,于是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王临风。

他一旦听从曲意,身体登时感到一阵清凉,但若停住脚步,烈火焚身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玄晧终于明白闻人歌的用意,心底怒骂几声,身体却不得不顺从曲意。

只见玄晧俯下身来,一手摁住王临风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后衣领,刺啦一声往下一撕,王临风的衣服登时裂成片片雪花,大风一吹,纷纷飘至悬崖之下。

玄晧又飞速剥去王临风的鞋裤,这年轻道长的身体登时裸露在晚霞之中。

王临风任凭玄晧撕毁自己衣衫,眼睛一眨不眨,屏住呼吸,缓缓凝聚全身最后一丝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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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猛地抓起飞霜剑,奋力掷向闻人歌!

可飞霜剑还未飞出一丈之远,琵琶声动,玄晧竖掌往下一劈,当的一声把长剑击落在地。

王临风眼看着最后一点希望落空,胸中又急又悲,几乎要呕出血来,说道:“玄晧师父,你怎能屈服于这老妖邪法之下?”

玄晧双眼血红,面目狰狞又痛苦,说道:“我也不愿屈服!可我……可我做不到!”

闻人歌笑道:“魔剑徒儿,你在少林寺究竟是做了和尚,还是做了太监?少啰嗦了,快办事罢!”十指翻飞,琵琶声愈发婉娈妖冶。

我欲成佛少林魔僧h

乐曲声飘飘摇摇,玄晧神色大变,眼神格外凶悍贪婪,口鼻间喷出一道道热气,胯间更是鼓鼓囊囊涨起一大团!

王临风见状,心里害怕到了极点,拼命想要往前爬,但软筋散药效之下,他用尽全身力气,只爬出了数寸之远。

玄晧单膝跪地,大手捉住王临风的窄腰,一把将他拽回胯下。他用力极猛,王临风腰上立即显出五道紫黑指印。

王临风痛得叫了一声,说道:“玄晧师父,你好不容易才脱离邪道,难道今日又要和这冰湖老妖同流合污么?”

玄晧说道:“我当然不愿意!可我不能自控……我不能……”语气格外愤懑,手上却毫不客气捉住王临风的臀峰,用掌心狠狠搓揉起来。

王临风后臀挺翘,皮肤滑腻,肌肉紧实,触感极佳。

玄晧一时欲火更炽,飞速解下自己腰带,露出一根胀得青紫的伟岸男根。

他一手掰开王临风的臀瓣,露出那朵娇小紧致的后庭花;另一手扶住自家阳物,令龟头抵住穴口,开始猛力磨蹭。

但他莽莽撞撞不得其法,那小小肉花始终含羞紧闭,男根怎么推也推不进去,一时急得满头是汗。

闻人歌看得乐不可支,说道:“你这笨徒弟,为师倒要看看你几时才能上道。”

王临风感到玄晧试图破入自己身子,心中慌急,四肢更是绷得死紧,叫道:“玄晧师父,少林寺戒律如何,你可要记清楚了!”

玄晧满脸通红,额上汗水涔涔而下,说道:“少林寺戒律,我自然清楚,可我实在无法收手……你是男人,又是道士,我……我也不想碰你啊!”

王临风急道:“你不想碰我,那还压着我作甚?压着好玩吗?我……我从前好生佩服你浪子回头,颇有英雄气概,却原来你是一个意志薄弱的懦夫!你武功那么高,怎么一点定力都没有吗?”

玄晧脑中本就在正邪对战,听到“懦夫”二字,登时怒从心头起,大骂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从小拜入章碧津门下,一辈子顺风顺水,可曾吃过一点儿苦头?”

王临风气急道:“我从小父母双亡,家门衰败,难道你也是?”

玄晧说道:“我小时候,爹妈都活得好好的,但家里太穷,兄弟姐妹又太多,实在揭不开锅了,爹爹为了几枚铜板,就把我卖给了冰湖宫!”

王临风一怔,说道:“你当年并非自愿拜入冰湖宫门下?”

玄晧怒道:“老子小时候连‘冰湖宫’三个字都不会写,怎么可能拜入他门下?那时老妖怪预备收东元出山少林魔僧h

王临风又羞又急,骂道:“什么佳话不佳话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闻人歌说道:“那么真相究竟是怎样?乖徒儿,不如你来说给我听听。”

玄晧叫道:“冰湖老妖,你少在那儿叽叽喳喳,王道长怎么会是你说的那样?”接着语气一变,咬牙切齿道:“不……不,你说的不错,王临风就是你说的那样!他和姓万的结伴同行,双宿双飞,宛如一对少年夫妻。后来他明明有机会一剑刺死姓万的,可他舍不得杀死情郎,最后还是叫姓万的耍诈逃走了。”

闻人歌笑道:“瞧不出王道长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多情种子。”

王临风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羞愤说道:“玄晧师父,你明知道我和万少主在一起是身不由己,我那时饶他性命,也只是……只是一时糊涂,你为何如此羞辱我?”

玄晧低吼一声,将头颅搁在王临风赤裸的肩上,下身激烈抽插进攻,仿佛在发泄满腔怒火。

王临风登时浑身酥软,羞怒交加,回头看去,却见玄晧头顶剃得干干净净,九枚戒疤宛然分明,忽然心中一软,觉得此人有些可怜,便说不出苛责的话来了。

玄晧感受着王临风体内的温热柔软,心情略有平复,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可我就是管不住嘴……”

闻人歌眼睛一亮,说道:“这是什么意思?万少主是怎么逼王道长的?”

王临风一惊,不敢回话,生怕又泄露端倪。

他心情紧张,股间小穴也跟着绞紧收缩。

玄晧下体吃痛,又变得满脸戾气,大喊道:“王临风,你是名门正派,出身清清白白,你肯定瞧不起我这叛徒走狗!可笑我自损修为替你取出银针,可笑我拼命讨好于你,你心里肯定在笑话我,是不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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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临风语气酸涩,说道:“玄晧师父,你现在是‘疯’后吐真言么?原来你一直在这样猜忌我?好,好……那就当做是我瞧不起你罢!玄晧,你先入冰湖,后投魔教,还可归咎于命运多舛,时乖运蹇。但你如今已是少林弟子,为何一遇到闻人歌,还是乖乖变作他手中一只傀儡?你这十年来就没有一点儿长进吗?你到底是要做玄晧,还是要做魔剑?”

玄晧一愣,连肏干动作也停了下来,说道:“你问我要做魔剑还是玄晧……难道这由得着我自己吗?我……我……”

闻人歌眼珠子一转,故意转移话题,说道:“王道长,你方才说的‘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难道万少主给你下了情蛊不成?啊,该不会是雪域情龙罢?”

王临风咬唇不答,但觉两人身上汗水黏黏腻腻混在一起,实在热得发烫……

闻人歌愈发兴致勃勃,说道:“你不说话,那就是真的中了雪域情龙?可是万少主高傲自负得紧,应该不屑用那玩意儿……哈哈,难道是我徒儿魔珠的手笔么?他最爱钻研毒药蛊虫,又从不放过俊童美女,想来见你长得清俊,索性就把雪域情龙用在你的身上了。难怪你要杀了魔珠报仇,又要杀了魔音灭口,原来你们之间有这一段往事!”

——王临风所服用的雪域情龙,确实是魔音命章碧津从魔珠怀中找来的。闻人歌虽不在现场,却把当时情景推断得八九不离十。

王临风宁愿默认自己受辱于魔珠,也不能把师父牵扯其中,仍然默默不语。

闻人歌自讨没趣,微笑说道:“罢了罢了,本座今日先与爱徒重逢,又尽情演奏佳曲,足以慰藉开怀。这等细枝末节,不值得挂念。”说着,琵琶斜抱,手指一下一下勾着丝弦。

玄冰琵琶登时铮铮作响,曲声清绝而妖异。

玄晧只觉得一股热意涌上心头,啊的大叫一声,双臂紧紧搂住王临风的身子,满腔精水都泄在了他的体内。

王临风感到一道热水流入腹中,下身也颤抖着射出一滩热液……又是羞耻,又是恼怒,抬头说道:“你这老妖怪,我……我要杀了你!”

闻人歌收起琵琶,乐声停止,山顶一片空寂,笑道:“我助你和我徒儿做了夫妻,你一翻脸就要杀媒人?果然是名门正派的风度啊。”

王临风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软筋散药效强劲,他四肢无法动弹,只能对闻人歌怒目而视。

玄晧高潮之后,胸中毒火尽数发散,神智渐渐恢复清明,连忙离开王临风的身子,翻倒在地上。

幻乐仙法余韵未消,玄晧还是无法完全操纵身体,当下不动声色,暗自运转少林内功心法。

闻人歌走到他二人面前,居高临下说道:“魔剑,你也知道我老人家本领繁多,但是每一个徒弟只能从我这儿学习一门技艺。魔伞剽悍泼辣,我就教她机关陷阱;魔珠阴毒狡诈,我就教他炼丹秘术;魔音与我性子最像,所以我将幻乐仙法传授给她。我四个徒儿之中,就数你最有血性,肌骨也最强健,算是当世难得的练武之才,所以我把冰湖宫独门武学传给了你。”

闻人歌又露出哀愁神情,继续说道:“但我知道你爱武成痴,就算学尽冰湖宫的武功也不会满足,总有一天,你会转投其他门派,学习更多更强的武功。前些日子,魔伞传信来说你叛投少林寺,我一点儿也不惊讶。少林寺是中原武学之圣地,你不去少林寺,还能去哪里呢?”

此时,一团乌云飘来遮住月亮,天地间漆黑一片,唯独玄冰琵琶上流动着幽蓝暗光。

闻人歌语音中似乎有一种奇异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相信他的话。

玄晧呆呆愣住,隐约觉得自己确实是贪图少林七十二绝技,才会不顾一切拜入罗彻门下,否则他随便去哪个寺庙都能出家,为何非得上少室山不可?

玄晧正在动摇疑惑,忽然王临风高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少林寺既是千年古刹,又是武林圣地,天下学武之人无不向往,玄晧师父的首选当然是少林寺了。闻人宫主,你指摘玄晧师父是贪图少林武学,居心未免不良!”

玄晧闻言,如遭当头棒喝,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不好,我险些又着了这冰湖老妖的道儿!

十年不见,这老妖怪不但能用乐声驭人,就连随随便便说几句话都能蛊惑人心了,功力实在深不可测。

其实,闻人歌只是神态轻松。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在话音中输出精纯内力。方才洋洋洒洒说了那么一大段,着实耗费了不少心神。

见玄晧并不上当,闻人歌心里有些忌惮,说道:“今日良晤,欢喜无限。二位虽然不是我冰湖宫宫人,但本座舍不得放二位离开,说不得要请二位去冰湖宫走一遭了。”

王临风才脱离魔教束缚,怎能再入闻人歌的魔爪?又惊又怒,说道:“我才不去你那妖洞魔窟!”

闻人歌悠然说道:“这可由不得你了。”双手举起玄冰琵琶,横持倒提,姿态宛如伎乐天神,无比优雅美妙。

玄晧知道闻人歌这一柄琵琶横扫出来,便是十个人都能一齐震晕过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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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焦急万分,拼命催转内功。

但少林心法讲究沉稳平缓,他这么一着急,反而犯了武学大忌,身体愈加僵硬酸涩,别说起身反抗,就是动一动手指也是不能。

一时间,玄王二人都是委顿在地,束手待毙。

眼看着闻人歌就要痛下毒手,忽然之间,山下传来一道啸声!

那啸声高昂清越,乘着山风直直冲上山巅,当真是虎啸龙吟,山顶三人耳膜都为之震动!

闻人歌心中一惊,立即收起琵琶,低头凝目望去。

这时云开雾散,月光清明,一个人正急速奔上黑岩山,没多久就奔上山顶。

只见他身材健壮,容貌俊朗,横架长棍,神威凛然,正是丐帮帮主尹东元!

王临风一下子瞪大眼睛,仓促之间,也无暇去想尹东元如何摆脱魔教桎梏,又如何拔出银针恢复内功,只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放心安宁,两道热泪夺眶而出,高声喊道:“尹帮主,你来了,你来了!”

尹东元重见王临风,也是喜不自胜,说道:“小道爷,你还活着,这真好!”

但定睛一看,却见王临风裸身伏地,形容狼狈,不由心中一沉。

转头又见王临风身边卧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僧人,旁边更有一个妖里妖气的紫衣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尹东元登时心火大起,怒气勃发!

总算他性子老练成熟,即便胸中怒火滔天,神色仍然毫不显露,冲王临风笑了笑,温言说道:“小道爷,你怎么掉眼泪了?是哪个贼和尚欺辱你了?”

虽然是在提问,但此时山顶上只有一个“贼和尚”,他这话显然是在针对玄晧。

玄晧最不喜被人怀疑猜忌,蹙起剑眉,薄唇微分,想要反驳,却不免有些心虚。

王临风生怕玄晧张口又要说市井粗话,没得火上浇油,乱上加乱,忙抢过话头,说道:“不是这位大师父欺负我,是那个老妖怪!”

尹东元稍作沉吟,转头看向闻人歌,说道:“既然如此,尹某就要不客气了。尹某手下不伤无名之辈,尊驾请亮个万儿罢。”

闻人歌神色从容不迫,微笑说道:“鄙人冰湖宫宫主闻人歌,阁下是哪路英雄?”

尹东元双目炯炯有神,朗声说道:“丐帮尹东元,不敢妄称英雄。”

闻人歌轻轻“唔”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丐帮帮主,果然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子,贵帮不愧为中原武林第一大帮派。”

说话间,他一手握住琵琶颈部,一手在琴弦上虚虚抡拨,似乎在思索要用什么曲目对付丐帮帮主。

玄晧见局势或有转机,心头一宽,立即放松身体,专心致志运转功法。

王临风却是关心则乱,大声提醒道:“尹帮主,我现在没法起身助你,这老妖怪懂得妖法,你千万小心,别让他弹奏琵琶。”

尹东元爽朗一笑,说道:“你既然累了,那就躺着休息罢。我这段时间养伤养得百无聊赖,早就手痒得不行了,今天正好来试试闻人宫主的高招!”一边说话,一边猱身而上。

只见他神情潇洒,右臂挟着打狗棍划了个圆弧,长棍自左向右扫荡而出,使出一招“横扫千军”,棍风凌厉刚猛,势如雷霆万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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