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心里也知道,言官搏名。拼得一死,于青史之上留得美名,死亦荣焉,巴不得被廷杖。申时行既给了台阶,他就下了。
可之后多年,被迫以病致仕的雒于仁都未曾再被启用,官途就此中止。
面对朱翊钧的疑惑,郑梦境登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回答,要是几年后雒于仁果真上了这么道奏疏,朱翊钧再一想起来……
郑梦境飞快地眨着眼睛,长睫扑闪扑闪的,心里飞快地想着主意。
“喵。”阿雪直起身子,用爪子拍了拍郑梦境,“喵——”它眯着眼睛,用鼻子轻轻碰了碰郑梦境的鼻尖,一脸陶醉的样子。
朱翊钧不高兴了,倾身上前将阿雪硬生生地从郑梦境怀里拽出来,扔在被上,“自己玩去。”他顺手取了一颗都人做的布球,扔向阿雪。
布球在被上滚了滚,果真引起阿雪的注意。它瞪大了眼睛,两只耳朵往后贴着,小屁股一扭一扭的,随后往前一扑,将布球叼在嘴里,顺势打了个滚,白肚皮朝天,整个身子都弯成一轮月。
郑梦境点了点它的小鼻子,“眼睛都眯得看不见了。”
阿雪丢了布球,两只前爪抓住郑梦境的指头,放进嘴里轻轻咬了咬,见郑梦境并不反抗,便放松了牙齿,换成了粗糙的舌头。眯着眼睛,舔几下,睁眼瞧瞧,再眯上眼,舔舔。
朱翊钧见状满腹的不高兴,将郑梦境的手指从猫口夺了出来。
不给你舔,母的也不行!
阿雪舔了个空,睁开眼,愣在那儿,鸳鸯眼圆睁,好似受了大惊般。瞥见朱翊钧的不善面色,它伸长了前爪,“啪嗒啪嗒”舔起爪子来。
不舔就不舔,谁稀罕!我舔自己。
郑梦境看在眼里,当即捧腹大笑,在榻上滚作一团,险些压着了阿雪。朱翊钧趁势压上去,挠着她的痒痒,顺带把阿雪给挤到塌下去。
《酒色财气四箴疏》?早不知道忘哪儿去了。
湖北蕲州
这是陈矩第三次敲开李家的门了。
第一次,领路太监因李时珍婉拒圣旨而出言不逊,二人被赶出李家。
第二次,李时珍不在家,其子李建元告诉陈矩,父亲前往城北的龙峰山寻找蕲蛇,不知何时归来。
陈矩也没说什么,直接租了李家附近的一所宅子,直接等着。
这日,李时珍终于外出多日后归来。花白的头发有些蓬蓬的,人晒得黝黑,却极有精神,身上穿的短打遍是干涸的泥巴,双腿的裤脚卷起,斗笠挂在背后,草鞋的鞋底几乎被磨穿,手里拎着一个竹篓子。
陈矩站在窗后看得分明,沉吟了一下,还是推开门,前去李家打搅。
李时珍的心情很不错,他将坐在院中,打开竹篓,细细观察篓中的蕲蛇。片刻后,取了墨笔和粗纸,字迹潦草地快速写下东西。
笔方停,粗黄的纸上便投下一片阴影。
李时珍抬起头,眯着眼睛认清来者。
“陈公公。”李时珍朝他笑笑,态度谈不上坏。他行走民间为医多年,见过不少内监拿着皇令当令箭,处处为害百姓。自己无官无权,管不了,但心里到底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