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学的深了,被宋山带去看碑看拓,看铜鼎、龟壳上的金文甲骨,终究被篆体奇绝流畅的线条迷住。到现在也最喜欢篆书。
宋敬原心想:小王八蛋,别的不行,溜须拍马第一名。正在心里蹬鼻子上脸地骂路拾萤,手机一震,路拾萤心有灵犀似的发来微信,问:宋老板喜欢吗?
宋敬原下意识想说喜欢,差点回复,又觉得不够矜持,一时间就犹豫起来,斟酌词句。
而这时,路拾萤恰巧得寸进尺,又发来消息:我不想听《十面埋伏》,太吵,天气凉,你给我弹《月儿高》。
宋敬原回复:走刀太笨,断笔太多,也就冲着鸟虫好看,差强人意。
路拾萤发来一个掉眼泪的表情。
宋敬原冷笑一声,把手机关了。
可一闭眼,就想起路拾萤发来的那张表情包:一只小奶猫泪眼婆娑地看人,两只眼睛像玻璃球,于是又想起路拾萤那双琥珀色的猫儿眼。
他对着月光树影大眼瞪小眼半天,到底良心难安,睁眼打字:不会《月儿高》,换一个。
路拾萤看了三遍,终于读明白这是答应的意思,心花怒放,心里想:还好,他挺喜欢。
转念却在心里骂道:草,怎么这么别扭?属猫的吗?
13 交好
◎知音。◎
属猫的宋敬原长个儿了。他拿着卷尺反复量了三遍,最终确认了这个美妙的事实。
长了两公分。
这两公分的个头来之不易——打初二起,宋敬原就没长过个——简直铁树开花一般,窜得宋敬原神清气爽,直接把一屁股倒霉事儿忘在脑后——包括路拾萤。
他平时存在感太低,瘦,驼背,穿着校服外套一点也不显个头,于是那天抱着全班的语文作业去找明晁,明老师抬眼看他,停顿片刻,语重心长地教训道:“宋敬原,不要总穿增高鞋垫,容易崴脚。”
宋敬原气得把明大才子左拉右拽揪到体育场门口量身高,眼见为实地证明自己本来就有一米八。
知错就改,明老师第二天就调整了班级座位。
宋敬原搬完座位,发现过道旁挨着一颗熟悉的扫把星。
路拾萤拎着书包坐下来,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宋敬原脸色一黑:“辛成英,你俩换一下呗。”辛成英依旧和路拾萤做同桌,就在再往右一个位置。
“不换,”辛成英脸朝着窗,紧张兮兮地整理头发:“一会儿九班体育课,我女神要路过。”
宋敬原没好脾气:“你以为贝克汉姆长得帅真是因为剪了莫西干?等下女神没追到,教导主任先来给你铲草坪。”
辛成英脸都垮了,但是自知嘴笨,没和宋敬原一般见识。
自打路拾萤换到宋敬原旁边座位来,宋敬原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路拾萤嘴巴不停,叽叽喳喳,像一只刚会叫的小麻雀,每天“叭叭”地和辛成英讲小话:昨天打篮球被谁盖了,新出的那双运动鞋四位数居然是2打头,学校后门那家鸡蛋汉堡涨价五毛钱,以及明哥的周记作业已经苟了两个星期没给,再不交就要挨打了。
只有数学课能安静会儿,因为路拾萤数学太差,是老王的重点关照对象。老王习惯让学生在课上做题,五分钟时间,到点就揪一个倒霉蛋上讲台去讲。一般来说这个倒霉蛋都是路拾萤,上周末放了半个太平洋的数学小测,全年级只有他手下这个学生没上六十分。
路拾萤叼着水笔上去解做三角函数,计算错误千奇百怪,余弦公式颠倒黑白,把和蔼可亲的王胖子气得头晕眼花,口不择言问他:谁教你正弦加余弦等于一?!
路拾萤一脸无辜:“您教的啊。”
台下一片哄笑,老王抄起粉笔头飞他脑袋:“我说的是平方!平方!”
下课后就被拎去办公室抄三角公式,连午饭也没来得及吃。
宋敬原从小喜欢吃甜食,有段时间甚至不吃正餐,只靠牛奶糖和梅花糕填饱肚子。宋山骂也骂过罚也罚过,可惜他这小徒弟别的时候乖巧懂事,只在吃这件事上绝不短自己一寸。
做师父的到底没有办法,叫苏柏延每天上学前给他口袋里撒一把巧克力石头豆,又在另外一个兜里放上牙刷,嘱咐他勤洗漱以免蛀牙。
从此养成了爱吃零食的坏毛病。
直到现在,宋敬原上高中,也习惯在书包里放点巧克力。早上十点多饿了,像只花猫似的坐在座位上觅食。而路拾萤坐他旁边,眼睛比监控探头还尖,很快发现了宋敬原的小习惯。立刻发扬奸商传统,把誊抄好的英语作业放在宋敬原桌上,手一伸,指着那颗费列罗冲宋敬原笑。
宋敬原说:“你信不信我咬你?”
“舍得吗你?”路拾萤摇摇手指头:指尖还裹着创可贴,先前刻章不慎划破的刀口还没好。“再说你也不嫌脏。”
宋敬原没有办法,收下英语作业让他滚:“别在我跟前吃。”
一开始还彬彬有礼,知道有借有还,后来就无法无天,蹬鼻子上脸。
《茉莉花》大合唱的朗诵部分,阮鹤年委托宋敬原写稿。一些用词和韵脚经常需要调整,就在课间请他到走廊上商讨改正。
数学课与自习课的课间,宋敬原带着笔出去了。响铃后回来拿笔记本,发现桌上的巧克力少了一包,回头警告路拾萤:“你别碰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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