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下午,他才退烧。医务室的值班医生见他脸色实在太差,希望他在病床上再躺一个晚上,宋敬原拒绝了。
小兔崽子连滚带爬拎着军帽开溜,看得医生连连摇头:“怎么还有上赶着训练的?”
宋敬原才不是赶着回去训练,他赶着回去见人。
此时军训将近尾声,各个连队已经在为最后的检阅仪式做准备。宋敬原甫一归队,就被逮去练正步。他找了半天没见路拾萤的后脑勺,问了同学,才得知护旗方阵被拎去单独训练。
宋敬原鬼鬼祟祟绕到护旗队的训练场地去,一眼瞧见了路拾萤。
对方已经换上护旗方阵特有的礼服,肩头有垫肩,胸口有绶带装饰,铜纽扣锃亮,裤腿笔直无皱褶,塞进长靴中。
隔着八百米就能听见周围女同学的尖叫声。
与世无争如宋敬原都有所耳闻——护旗方阵的几个男学生已经成了“站姐”的包围对象,每天被几百部手机偷拍照片上传到年级大群里。
还有隔壁江都某大学的年轻学姐,笑眯眯地来问路拾萤:“小学弟,要不要考我们学校?姐姐有个恋爱想和你谈谈。”
路拾萤甚至被女同学“拉郎”,说他和某连某教官很有“cp感”——主要是看脸——于是他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时,一眼瞧见宋敬原,眼睛一亮,迈步就要走过来。
结果宋敬原先逃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叫他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面对路拾萤。
我确实也喜欢你——但谁允许你上来就强吻的啊?!
恃强凌弱,趁人不备,趁火打劫,火上浇油!
路拾萤一连两天没逮到宋敬原,气得鬼火冒。
直到阅兵式结束那一天,学生们都兴高采烈拉着朋友去合影,路拾萤一个人站在小卖部门口的树下,等同学把连旗给他捎来、他再去还给基地,才看到宋敬原拎着两瓶水很不自在地挪过来。
路拾萤恨不得把他抓到身边再亲一次——这回要用咬的,得见血,长长记性。
结果宋敬原若无其事地把冰水递到他眼皮子底下:“我……有话和你说。”
路拾萤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我建议你,要么说你也喜欢我,要么就干脆闭嘴,省的挨打,我脾气不好。”
宋敬原张嘴“你”了一下,没“你”出来什么结果,只好瞪了对方两秒,心虚地挪开视线。
这人怎么这样?!
路拾萤垂着眼面无表情地打量他,手却悄悄捏紧瓶盖。
他的视线还落在宋敬原迷彩服的领口——那儿微微被汗打湿了,一块小小的阴影,锁骨下方颈窝凹陷处也有两滴汗珠,晶莹剔透的,让路拾萤想起很多天以前,他和宋敬原在酒吧时的场景……
他那时真应该舔一口,宣誓主权。
于是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他忽然注意到,宋敬原做贼心虚一般四下扭了扭头。
确认周围没人。
然后他脸上微微一红,唇角却勾起来,像一只占了便宜的小狐狸似的,凑上来飞快在路拾萤唇上落了一吻。
他说:“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啊,关于你喜欢我这件事——我记住了,你不能反悔了,你——你就算反悔我也不答应啊!”
然后不等路拾萤回答,一阵风一样跑远了。
路拾萤一个人站在树下,回头看他的身影向远处飘去。
夏日清风徐徐,树荫微动,一片翠绿中,少年白净修长的后颈被阳光一晃,如此惹眼。他身上的迷彩服被风吹拂,微微鼓动,仿佛一道山林晴翠的树浪。
宋敬原跑过转角时,十分狡黠地回过头来,对路拾萤眯了眯眼。
一缕发丝轻摇,遮盖了他翘起的嘴角。
然后风停树静,落叶纷纷。
少年情动正如夏荷。
初时只露尖尖一角,风雨之后,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
从此不能自持。
作者有话说:
哈哈!
40 风波
◎恩怨。◎
宋敬原这辈子没谈过恋爱。
这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他以为恋爱都得像辛成英那样,郑重其事地询问对方要不要做男女朋友才算确定关系,但路拾萤只是发了一条微信:我来你家?
他说好。
然后此时无声胜有声。
十月份有招飞初检,路拾萤不敢过度用眼,因此钻研篆刻一事暂且搁置。
他成绩在一本线上三四十分的位置,不必太过操心,所以到蓬山路来,也没有别的事,唯一目的只是来陪宋敬原。
他总是懒懒散散靠在宋敬原身后,小鹿一样拱他雪白的后颈。柔软碎发扫过皮肤,宋敬原觉得痒,频频躲避,却被这人长手一抓捞回身边。
张嘴就是一口。
宋敬原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摸,觉得后颈皮上被这人烙了一枚牙印,揪住路拾萤威胁:“我要把你牙拔下来。”
路拾萤贴在他耳边低声笑:“哦……你想拔哪颗?都送给你。”
宋敬原鸡皮疙瘩起一身,忍无可忍叫他滚。
他习惯从宋敬原身后揽住他,抱玩偶一样搂紧腰不肯放手,下巴就懒懒散散搭在宋敬原肩膀,人盯着他刷完形填空。
这小混蛋——新上任的男朋友把路拾萤当词典使,哪个词不会问哪个。路拾萤说再这样要收报酬,宋敬原忽然回过身,钳住他的手环上自己脖子,仰起头来笑眯眯盯他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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