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霖吃了一口粥在嘴里,一时无话。张冲见他郁结不开,忽然向着小小一指,笑道:“跟你说个笑话!刚你睡着的时候,那个三王爷还来找他,说是想接他回去呢!只怕这么些日子没在一起,想得不行了!”祈霖一惊,抬头问小小道:“真的?”小小红着脸,半天方点一点头。祈霖见他面带喜色,又问:“那你怎么回答他?”小小道:“我说……要等少爷醒来请少爷拿主意!”祈霖道:“那……你想不想跟他去?”小小低下头,好一会儿方低低细细的道:“我跟少爷在一起,心里……很踏实,什么都不害怕,就是……就是……”祈霖见他羞得手足无措,替他说道:“就是有时候也会想着他是不是?”小小无语,好一会儿,终于点了一点头。
祈霖叹了口气,道:“那……你就跟他去吧,他要是对你不好的时候,你再回来!”小小忸怩道:“他说……不会对我不好,还说……我能跟少爷同生共死,以后自然……也能跟他同生共死,所以……所以……”说到这儿,脸上越发红起来,扭着手指头不肯再往下说。张冲笑着接口道:“所以很后悔之前没有好好对你,把个宝贝当石头了,是这意思吧?”一边说,嘻嘻哈哈笑起来。
小小忸怩不答,祈霖忽而想起耶律洪础说的“不会放他走”的话,心中一阵又酸又疼,忙低下头来将碗底剩下的粥几口吃完,见小小仍是羞红着脸,不时偷偷瞄他一眼,于是将汤匙递给张冲,双手握住了小小的手,正正经经道:“小小,你跟我……不一样!所以,不要考虑我想不想你去,关键是你自己想不想去,只要你过得开开心心的,那比什么都强!”小小双眼看着祈霖,好一会儿,终于红着脸道:“那我……想少爷了,再回来看少爷!”祈霖点一点头,伸手将他抱上一抱。
张冲见他主仆两个真情流露,悄悄端了粥碗退到外边。延虎正在门口张头张脑,张冲将粥碗往桌子上一放,瞪他一眼道:“怎么鬼鬼祟祟的?”延虎抓了抓头,嘻嘻笑道:“有件事……不知道你肯不肯!”张冲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肯不肯?”延虎一张黑脸难得的有些红艳艳的,忸怩了半天方道:“我想……跟你结拜兄弟!”
张冲吃了一惊,道:“怎么突然有这样的念头?”延虎道:“我说了你别生气!我先前……虽然感激你替我报了杀兄大仇,不过……你们这些汉人,男人生的跟个女人样,我本来是有些瞧不上的,可是……真没想到,事到临头,一个个居然同生共死!连我们大辽的男人,也很难有这样的义气!所以,我就想跟你结拜。我除了一个大哥,就没有其他亲人,可是现在大哥也……,以后我真的会当你亲兄弟一样好!”张冲低下头,一会儿抬起来,眼中含泪,嘴角却露着笑容,道:“难道不结拜,你就不对我好了?之前你不是已经说过,你这条命,早就交给我了吗?而我也说过,只要熬过这一劫,这条命就是你的了。那结不结拜,有什么相干?”延虎一听,道:“也对!”一时喜极忘形,忽然伸手将张冲抱起来,原地转起了圈子。一边转,一边哈哈笑!
张冲心里也是欢乐满足,任由延虎抱着他转了几圈,方丢开了手,延虎道:“从今天起,我心里又踏实了!”张冲道:“我也一样!”两个人相视一笑,只觉心心相印,人生至此,更无所求。
小小听见外边吵闹,赶出来看了一眼,忙又退进里屋,嘻嘻笑的跟祈霖一说。祈霖忽然之间好生羡慕,倘若自己也跟他们一样出身贫苦之家,不知少了多少羁绊。
然而,终究他是将门之子,这一点终此一生不可能改变!相应的,很多事情,他也不可能由着自己的心思,想爱想恨,无所顾忌!
☆、第十七章 (2670字)
耶律洪础中毒虽深,受伤却轻,加之他身体远比一般人强壮结实,毒性即被祈霖解去,身体恢复也就很快。祈霖有一日趁着小小已经被耶律洪欣接走,张冲也不在身边,一时闲着无聊,悄悄寻路过去察看,却在门口遇到一个女子,跟如歌相比,另是一番风情。祈霖心知这必是耶律洪础另外招进来陪宿的娼妇,当即扭身回来,再也不肯前往探视。可气的是,耶律洪础居然也没再让人叫他过去。
转眼过得二十余日,进入腊月中旬。契丹人受汉人文化影响极深,亦有迎春习俗。南院大王府已经开始忙着修缮房屋,置办年货。唯祈霖无事可做,每天待在房屋里,竟是度日如年。有一天张冲忍不住跟他说道:“我先前还当自己看错了,那大王临死都还记着你!谁知你救了他的命,这么长时间了他看也不来看你一眼,只怕……终究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祈霖心里本来就烦躁,也不知是想他来还是不想他来,听张冲一说,愈发的没意思,怏怏的坐了一坐,就到里屋躺下。
又过两天,忽然下起了一场大雪,待到雪停,已是深及膝盖。祈霖跟张冲都是南方人,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张冲就怂恿着祈霖到院子里四处走走。祈霖终究是个少年,呆在屋里也闷得久了,又见如此大雪,也起了兴致。
因从前的研墨抱剑跟祈霖不合,自祈霖重新回来,大管家耶律跋看出动静,已将那两个调到其他院里伺候。这边除了张冲跟延虎,本来还有几个负责打扫奔走的杂役,不过一则地位低贱,二则也跟祈霖等人说不上话,这会儿都不知道躲哪儿去了。祈霖便让张冲掩了门户,由延虎带路,主仆三个相随着,往后院子来踩雪寻景。
此时雪刚下停,仆役们还没来得及出来扫雪。沿路走来静悄悄的,那雪的确是深,每一步踩下去,都要费很大的劲往起拔脚。他三个年纪都不大,渐渐玩的兴致上来,张冲走在延虎身后,向着延虎背上一推,延虎一跤跌在雪窝里,爬起身来,已是满脸满头白碜碜的。张冲哈哈大笑,回身想逃,一只脚却被雪窝陷住,反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引得祈霖也忍不住的笑起来。自被俘虏几个月,竟是第一次笑得如此开心!
三个人追追赶赶进到后院,刚转过一座假山,忽然眼前出现一座凉亭,凉亭里或立或坐几个人影。立着的,是抱剑研墨等几个小厮,坐着的,却是一男一女。女的云鬓高挽,容色柔美。男的挺拔高壮,坐着比那站着的几个小厮还要高上半个头,却是耶律洪础。
那女人几乎整个坐在耶律洪础怀里,一手执着一杯酒,娇笑着递到耶律洪础嘴边,耶律洪础呷了一口,旁若无人的就口向着女人红红的小嘴度过来。
祈霖眼见两人唇齿相接,仿如有一柄大锤狠狠向着他胸口一撞,痛得他几要窒息!好不容易吸进一口冷气,耶律洪础已经抬起头来,眼光直直的落在祈霖脸上,道:“这么大的雪,你不在屋里呆着,跑出来干什么?”
祈霖猛地回过身来,只想赶紧逃走,但是那雪实在太深,他竟是连滚带爬!张冲狠狠瞪了耶律洪础一眼睛,赶紧也跟在后边追。延虎向着耶律洪础施了一个礼,也随后追上。他身材远比祈霖张冲粗壮高大,又是久在北方,走惯了雪地,几步赶到祈霖身边,伸手将他扶住。
一路跌跌绊绊回到卧房,张冲帮着祈霖拍掉身上的雪尘,忍不住愤愤不平道:“这大王真是个贪淫好色鬼,刚走了一只狐狸精,又进来一个琵琶精!瞧那娇滴滴的模样,偏偏男人们就是喜欢这样的骚女人!”延虎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道:“男人们喜欢,难道你不是男人?”张冲瞪眼道:“你给我闭嘴!这样故作媚态的女人,我见了就恶心!”延虎抓抓头,见张冲凶巴巴的样儿,也就没敢再说。
祈霖只觉胸口如是堵了一块大石,只想找个人大吼大叫一番才痛快,忍了一忍,起身道:“你们说话吧,我进去躺一会儿!”不等张冲应声,径转身走进里屋。只听外边延虎道:“我们还是出去玩雪去吧?”张冲道:“这么大的两个男人,玩什么雪!”
一边说,还是被延虎拉了出去。祈霖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帐顶,心里更是如要爆裂一样憋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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