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382节</h1>
郑王现在是捏住赵家命脉, 而且赵家也不能离开郑国, 离开后,他们还是无处容身, 在知道赵家的底细之后还能接受他们的地方不多,郑国是最好的一个。
正因如此,赵荟才不得不顺从于郑王。但是他也没打算一回到鲁国就跟姜氏不死不休, 总要先看看情况。
情况很不乐观。
姜氏现在尽揽鲁国民心,跟朝午王那时不能比。朝午王得位不正的事是个鲁人都耳熟能详,这也是朝午王这个大王始终没能得到鲁国民心的原因, 同样也为赵家、蒋家的擅权埋下了祸根。
可是从姜元起,姜氏的立场就正回来了。现在这个大王虽然名份上也有一点差距,但他最好的一点是姜元没有另一个身份更好的公子来跟他相争。姜元的两个儿子,现在一个是大王, 一个是太子, 也就是说,哪怕他想办法把现在这个大王推下去,再上来的还会是姜元的血脉,对姜氏来说并无损失。
赵荟打听来打听去,发现如果想攻击姜氏, 有三个人算是姜氏的污点。
姜武,身为养子,拥兵自重,手中有三座城,一座盐城,一座铜城,一座凤城。如果能挑动鲁王不信姜武,则事半功倍;
姜奔,此人凉薄自私,性窄贪权,目光短浅,如果能鼓动百姓对此人深恶痛绝,倒也能替姜氏找一些麻烦;
最后就是摘星公主了。此女贪权好色,爱财善妒,似乎是最好下手的一个,但仔细数来,她却没犯过大错,能数得着的就是一个白姓公子被她强留宫中,不过街上说的都是白公子的美貌和他被公主留在帐中的逸事,百姓对此事的戏谑多过厌恶,甚至还有少年少女追捧此事,津津乐道。
赵荟盘算了一圈,打算先拿姜氏的两个养子来下手,看看行宫中大王的反应。
很快,街上流传起来姜武和姜奔的丑闻。
说姜武,就是凶残狠毒,杀人如麻,有渴饮人血,抱着人头大嚼的暗夜传说,能止小儿夜啼;
说姜奔,则是与人密室相商,如何争权夺势,如何暗害忠良,说得姜奔好像摇身一变成了龚香。
街上一直都有他们两人的流言,但这一听就是新鲜货,还编得有鼻子有眼的,幕后必有高人指点。
——在一个识字率不到百分之一的社会里,能把一个故事编得圆满,属于特种技能。
一看就不是百姓自我发挥出来的。
百姓的发挥都带有朴实的特色,比如关于她从天上摘云彩这种故事,让她自己编,绝编不出来。但百姓们就能深信不疑。
姜姬一听就知道背后有人搞鬼,她问龚香:“最近姜奔又抓了什么人?”
没有蓝家约束,姜奔就放飞了,他对刚发现的发财门路爱不释手!以前抓人,好歹还有姜姬事先命人暗示给他的名单,现在抓人就纯属他的个人兴趣了,一通乱抓,抓完给给安一个罪名关进大牢,然后明示其家人交银赎罪。
姜姬和龚香都没管。
为什么要管?姜奔很有才华!他挑选的人家都是有钱的!有钱的世家,通常也都是有权的,他们大多跟其他城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姜姬盯了很久,无奈没有理由下手的或暂时不好下手的家族。
她现在发现,为什么历代帝王的人生中都会有一两个那么不太讲理的人才,贪官也好,权宦也罢,必定曾经一手遮天,最后被喜闻乐见的斩于马下,帝王成功踩着权臣的尸体刷一波英明神武。
因为不讲理的人才实在太好用了!
她要做什么,总是需要一个理由的,换成姜奔就简单了,他就是要钱!钱钱钱!这个理由太充分了。所以他找上谁家都正常,都不奇怪。
他也没有那个脑子去思考后果,比如他这么搞,后面会有什么下场?
但他被蓝家养傻了。如果当时没有蓝家,他在乐城打滚十年后怎么着也能长出一两分识实务的脑子和眼光;但蓝家是不需要姜奔有脑子的,他最好就是当一柄蓝家指哪打哪的刀。
后来她也添了几把柴火,最终把姜奔变成了现在这个天老大,他老二的性格,不可一世到了极点。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被他抓的人都是有能力报复他的,等这些人背后的势力缓过来,联合到一起,能要了他的小命。
姜姬在欣喜之下,不由自主的放纵姜奔搂钱,甚至还暗示过他一两回,比如抓什么人能要来最多的钱,抓这家的老爷还是小公子还是太老爷最好用,如果不小心伤了人或杀了人也不要紧哦,等等。
龚香也是哭笑不得,他提醒公主:“这样下去,可能就非杀姜奔不可了。”
才听说姜奔又打断了某家一个小公子的腿,他也是越来越嚣张了。
“实在不行,也只能如此了。”姜姬点头。但为了不太早的引起众怒,她也避免让姜奔杀掉什么重要的人物,以便把他的“生命”尽量延长。
所以一听到外面有新鲜话骂姜奔,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姜奔又打断了谁谁谁的腿。
龚香让人把街上的闲话都收集回来,一个个品味后摇头:“以我看,倒像是冲着姜氏兄弟来的。”姜武和姜奔在传言中可是不偏不倚,都被栽了一头黑锅。
那就不是近期的私怨了。
姜武已经回去挑选好手准备去郑国大抢特抢了,他最近肯定没来得及得罪人;姜奔得罪的人太多,一时半刻也找不出谁是主谋。
“再看看。”她道。
只能等那个背地里的人出招了。
不等街上再传什么新流言,白清园那里有动静了。
据说是有个极为同情他的士子,在听说了他的遭遇后,特意写了一首安慰他的诗递了进来。
已经与白清园鸿燕往来好几次了,却始终没有露出真容。
姜姬一下子就来精神了!
白清园孤坐在行宫的一处亭园里,这里没什么人来,他就时常自己过来,一待就是一天。有时带一卷书,有时带着棋。
这里清静,没有人的窃窃私语,没有他们如腐骨之蛆的目光。
他觉得自己活像一个笑话。
家人和亲友都以为他风光无限,不肯信他在这里受尽折磨;那些士子只会用最恶毒的话去揣测他,评论他,却不能体会他的处境;公主的心意真假难辨,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锦衣玉食,仆从如云……就算抱怨,又有谁肯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