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事君以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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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渐近的马蹄声惊扰了宫墙上的守卫。他往下看去,只见一人向这边驰来,面上裹着粗布,满是尘土。

“什么人如此大胆!深夜御马行近皇城门,是不要命了吗?!”守卫向来人大声呵斥。

那人闻声不紧不慢地刹住,从怀中掏出了什么。守卫在夜色中定睛瞧了又瞧,方才看清他手中高举着的金色虎符。

自十年前先帝驾崩,先皇后外戚逼宫妄图谋反,大将军卫都携兵平定这场内乱后便颁布了更加严厉的宵禁条例:

一更后,除持兵符者,任何人不得夜间走动。违者,斩。

这严苛的规定甚至囊括了节日,按理说应该处处怨声载道,但却没有人胆敢质疑。最初大家是忌惮于大将军手中的重兵,后来是信服于他赤忱着的一颗臣子心。

多少人以为这个没有背景的将军保下年幼的小皇子为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名正言顺地做自己的皇帝梦。他承诺他只会代替皇子治理朝政十年,他愿悉心栽培皇子,十年后他便重归战场,为君主征战四方。

当时,没有一个人相信。直到十年期限满,他重披铠甲,不顾君上主和的态度迎战来势汹汹的敌国军队,卫将军的耿耿忠心才被众人悉知。

一时间朝堂内外充斥的都是对卫大将军的溢美之词,只有皇帝并不认同。

说到这个皇帝,若不是碍于他是天子,想必是农家三岁小儿看到他都想啐他一口骂他没有良心。

卫将军拼死拼活从谋反中将他救出,又耗尽心血授予他知识,十年后还给他了一个稳定繁荣的国家。而他,却不知听了什么小人的谗言,觉得手握重兵又得民心的卫将军是个隐患,勒令打了胜仗的将军回京受罚。

回,必死。不回,便是谋逆。

白眼狼说的就是这种人吧?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他却罔顾教养之恩,做出此等没有人性的事情。这种人是他们的一国之君,那这个国家又有什么希望呢?

听到圣旨内容的那刻,将士们也是纷纷愤恨不已,一个个摔了庆功的酒碗想要直接杀回京都讨个说法。也是卫将军将他们安抚下来,平静地接过圣旨,独身上马。

这一去,便不知有无再见之日,将士们纷纷红了眼眶。

卫将军笑了笑:“臣事君以忠,为的是自己安心。”

谁听闻不为这位将军叹口气。

守卫自然也猜到这个时间点手持虎符进宫的人的身份,一时之间眼眶发热。他跪地行礼,朗声道:“恭迎卫大将军凯旋!”

紧闭的城门在卫都的面前缓缓打开,戍城的士兵们自发跪在了道路两旁。卫都取下了赶路时用来遮挡风沙的长布,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舟车劳顿的疲惫。

时隔半年,他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守了十年的地方,只觉恍如隔世。

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骑马进宫,但他下了马,将缰绳交予了最初呵斥他的那个守卫:“这是我的老朋友,辛苦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了,还请你好好照料它。”

“是!”

悲怆在众人之间传递。辛苦的何止是马匹,更是为国为民操劳了十数载的卫将军。

卫都便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进深宫,宫灯彻夜长明,却照不清他前路的黯淡,仿佛这颗将星注定在今夜陨落。

谁知道呢?守卫用手臂一蹭面上的热泪,下达关闭宫门的指令,等待着第一束光亮划破黑暗,再次开启这道宫门的那一刻。

————

卫都跪在未央宫外的台阶下,等候守夜的小宫女向内通报。

这样把他吵醒,一定又要发脾气了吧?跪在冰凉的石阶上,他的心绪开始四下飞散。

他回忆起来秦玄幼时刚失父母,总要依偎他才能安稳睡觉的那些夜晚。还有每每早上喊他起来练功,秦玄都要在床上赖上好一阵,同他撒娇的样子。以及秦玄畏寒,若是天冷,必须得他捂暖衣物才肯从被窝里面爬出来......

这些回忆密密麻麻地缠在他的心上,让他不自觉地微笑。

“将军,陛下宣见了。”宫女小声喊他。

卫都站了起来,一步步踏上台阶,也一点点解下身上的重铠和武器,金属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沉重。

卫都踏入寝殿,发现秦玄并不像是刚从梦中被唤醒,他衣衫整齐地坐在书案前写着些什么,烛火下他的侧脸与记忆中的人越发相似。

他果然是长大了,玄色衣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更加俊朗。卫都有面圣不必行礼的特许,便径直走向书案。

秦玄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卫都,一脸笑意:“卫将军真是星夜兼程,不知进宫前可曾用饭?”

“回陛下,不曾。”

“那便一同吧,权当给将军接风了。”秦玄抬了抬手,一队宫女便捧着菜肴进了殿。

卫都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盘盘珍馐,不知秦玄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是想他在上路之前饱餐一顿,至少做个饱死鬼?

在他愣神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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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秦玄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还贴心的帮他布菜。

卫都紧忙撤步跪下:“陛下与臣子同桌吃饭,这于理不合。”

秦玄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于理不合?那你违抗孤的意思私自带兵出征的时候,可有想过这也于理不合呢?”

“回陛下,当时之势迎击才是最优的选择,臣不想眼睁睁先帝打下的江山受贼人染指故而违抗了圣意。臣自知这样做是忤逆犯上,臣甘愿受罚!”说罢,俯身稽首。

“不想先帝打下的江山受贼人染指......说得好!”秦玄不怒反笑,甚至鼓起了掌,“卫将军可真是忠心耿耿。”

面对讥讽,卫都没有回应,反而将头低地更深。

“卫都,你抬眼看我。”

秦玄没有用孤这个自称,卫都惊诧抬头,对上了阴影里难辨喜怒的双眸。

“卫都,我像他吗?”这句话语调轻而平,不像问句,倒像对自己的喃喃。

听到问题的卫都身子顿了顿,才缓缓答道:“先帝乃人中龙凤,陛下自是继承了先帝的英伟雄姿。”

秦玄弯腰抚上了卫都的脸颊,男人的脸饱经战场上风沙的摧残,加上这几日没有好好打理的胡须,粗糙又扎手,但他还是满怀眷恋地摩挲着,眼中满是柔情:“师父,你知不知道他们都骂我忘恩负义?”

“卫都从不因教导过陛下便以天子之师自居,卫都是陛下的臣子,是陛下的鹰犬,永远受陛下差遣。无论陛下是想让卫都生,还是想让卫都死,卫都无半句怨言。”卫都再次稽首,秦玄喊他师父,他便不可控地不再自称臣。

“无论生死?”秦玄盯着自己空落的掌心,嘲弄地笑了一下,“来人,给孤上酒,孤要好好奖赏孤的鹰犬。”

卫都接过酒杯,秦玄便为他斟酒,他能闻出来酒液里面有着不同寻常的药材气味,但还是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谢陛下赐酒。”

“卫将军可有想过自己的归宿?”斟完酒的秦玄坐回了椅子上,将酒壶随意地放在桌边。

是在问他死后想埋在哪里吗?卫都想了想回道:“马革裹尸抑或是解甲归田,于臣而言都是好的归宿。”

秦玄听完他的回答沉默了一会。他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虚虚笼着扶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椅背,不知在思虑什么,过了一会方又问道:“孤的话,你可听?”

“身为臣子,不敢不从。”

秦玄微微一笑:“那便把衣服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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