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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蝲蛄豆腐
吕成武的案子基本确定了性质,接下来的就只剩抓人了。
今日终于提早收工,但孙旭却没有离开县衙,反倒懒洋洋地歪坐着,双腿架在桌子上发獃。
之前几日忙得连轴转,吃住都在衙门里,如今一下子清闲了,反倒有点儿空落落的。
手下的人早都累得东倒西歪,一说提前放衙,一窝蜂跑了个无影无踪,想找个人晚上一起出去吃饭都没捞着。
只剩自己一个人,出去吃饭的兴緻都提不起来。
秦铮来得正是时候,成功挽救了打算回家就着凉水啃干馒头的孙捕头。
听说是夏月初叫自己过去吃饭,孙旭顿时高兴起来,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捞起外衣穿好,笑呵呵地低声说:「当初看别人家老大,时不时地带手下回家吃顿饭啥的,把咱们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如今可算是轮到咱们享享福了!」
来到自家门口,孙旭忽然拉住要推门而入的秦铮,懊恼地说:「都怪你,直接拉着我就回来了,头一回登门吃饭,好歹该买点东西才是。」
院门突然被人打开,夏月初的声音从院里传出来:「东西就不用买了,赶紧进来帮着干活吧!」
孙旭赶紧挽起袖子进门,只看见院子里摆着好几个盆,盆里都是满满的蝲蛄,连以前丢在墙角落灰的石磨都被搬出来洗干净,放在院子中间。
夏月初的袖子挽到手肘,用个大笊篱哗啦哗啦地洗蝲蛄。
「大的放在这边盆里,小个的丢到这边来。」她起身把笊篱塞给孙旭,让他继续洗蝲蛄。
然后她招呼孙旭道:「孙捕头,你过来帮我推磨。」
孙旭忙道:「叫什么捕头,叫名字就行。」
夏月初从个头小的一盆里抓起一隻蝲蛄,直接掀开虾头的壳,去掉不能吃的部分,再卡住虾尾中间的那片,反手摺断往外一抽,便将一整根虾线拽出去了。
她手里动作飞快,不多时就处理了一碗,拿起来直接倒进石磨的圈里。
孙旭都看傻眼了,头一回见到这么弄蝲蛄的,居然活着就给抽筋剥皮了。
「傻愣着干啥,推呀!」
听到夏月初说话,孙旭才回过神来,赶紧开始推磨,但是很快又觉得奇怪地问:「嫂子,这连壳带肉磨出来咋吃啊?就算不硌牙也刮肠子吧?」
「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夏月初卖关子不说,继续剥着手里的蝲蛄。
薛壮摇着轮椅到夏月初身边,想帮她一起剥蝲蛄。
但是这东西跟做一些手工活儿不一样,尤其是怎么抽掉虾线,着实考验技术。
夏月初眼看着他抽断了好几根虾线,终于忍不住撵他道:「你去把磨好的都收拢到盆里去,快别跟我这儿添乱了。」
孙旭第一次遇到敢这么跟薛壮说话的人,稀罕地要命,一边推磨还一边留意看薛壮的反应。
待看到薛壮默默放下手里的蝲蛄,还真拿起一个盆,摇着轮椅朝自己这边过来,惊得他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如此听话,这可不是大哥的风格啊!
薛壮知道孙旭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斥道:「赶紧推!」
孙旭忍着笑,赶紧收回自己视线。
夏月初将最后一碗倒入石磨的窟窿里,这菜洗手进去准备做饭。
秦铮洗完蝲蛄之后,已经把屋里两口灶都点起火来。
夏月初把一口锅添上水,另一口锅烧干之后添油,将葱姜蒜和香辛料,按照分量比例抓出来一大碗,直接倒进油锅中开始快速翻炒。
调料的味道被热油激发,混合成一股特别勾人食慾的麻辣辛香味道,瀰漫了整个灶间,连院里都能闻到。
孙旭用力吸了一口,原本就有些饿的肚子,顿时抗议地咕噜噜叫起来。
香料炒到差不多的时候,夏月初将一大盆蝲蛄倒入锅中,用力翻炒起来。
待虾壳微微泛红的时候,用盐和酱油调味后,添入这几日一直在灶上吊着给夏瑞轩补身子的高汤,盖上锅盖炖煮入味。
此时另外一口锅里的水也差不多烧开了,放入竹箅子,将另外一盆蝲蛄倒在箅子上,盖上锅盖清蒸。
此时她才腾出工夫来,拿出新买的纱布,端来一盆清水,用纱布包住磨碎的蝲蛄在水里揉搓。
反覆几次之后,纱布里就只剩下青黑色的蝲蛄皮,磨碎的肉和黄顺着纱布的缝隙被搓进水中。
一大盆磨好的蝲蛄,也只洗出来一大汤碗偏橙色的汁液来,放在一旁待用。
孙旭收拾好石磨,进屋看着自己的灶间一反之前清锅冷灶的样子,各种调料厨具都收拾得利利索索,碗柜里也摆上了锅碗瓢盆,两边的锅灶都冒着着白色的热气,一股过日子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此时清蒸的蝲蛄已经可以出锅,另外一锅麻辣蝲蛄也打开锅盖开始收汁。
一边是纯粹的鲜味,一边却是又麻又辣,闻着却有都是一样地勾人。
清蒸蝲蛄出锅之后
', ' ')(',夏月初把锅内的水舀出去,重新烤干锅内水分,用葱花炝锅后,将满是蝲蛄肉和虾黄的水倒入锅中,用铲子小心地贴边轻搅锅底。
锅内的水越烧越热,原本看不出什么的水面慢慢开始起了变化。
原本沉在锅底的蝲蛄肉和虾黄开始凝固上浮,如云如絮地飘在水面上,随着水的滚沸上下漂浮。
那颜色,孙旭也不知该怎么描述,脑海中却浮现出几年前,在西北边境侦查敌情时候,傍晚天边那一抹瑰丽到让人惊艷的霞光。
夏月初再搅动几下,将锅中的羹汤盛出来。
洗上几根头刀韭菜,笃笃笃几刀切成末,扬手洒在汤麵上,将颜色衬得越发生动亮眼。
而麻辣蝲蛄也收得汤浓味香,盛了上尖儿一盆出来。
薛壮已经在屋里坐定,抬手拍开了酒坛的封泥,有了酒味的加入,屋内的味道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
夏月初炒了两个快手菜,又拌了个冷盘,最后端着汤碗进屋,稳稳当当地放在桌上道:「蝲蛄豆腐,大家都趁热尝尝!」
161大快朵颐
夏月初说着,先给薛壮和夏瑞轩分别盛了一碗,自己坐在薛壮身边对孙旭道:「来了就别客气,想吃什么就使劲儿吃,这么多呢!」
孙旭对蝲蛄豆腐最为好奇,明明没有豆腐什么事儿,为什么偏生叫这么个名字。
而且这道菜能做出来也有自己的参与,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一勺入口,孙旭顿时明白这菜的名字从何而来了。
蝲蛄豆腐里除了葱花和盐,没有任何其他调料,就为了突出鲜味。
如嫩水豆腐般的顺滑口感,入口即化。
韭菜末既增色又提味,那鲜美劲儿,从口中直衝头顶,喝得人浑身舒畅,却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出来。
孙旭完全停不下手里的勺子,喝的同时还不忘抬起左手,冲夏月初竖了个大拇指。
薛壮和夏瑞轩也喝得停不下来,虽然天天都能吃到夏月初做的菜,但还是经常会被惊艷到。
薛家虽说从不骄奢淫逸,但也是根基深厚的世家。
薛壮作为嫡长孙,从小也是金娇玉贵地养大的,自以为吃过见过,但自从遇到夏月初之后,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吃过的东西,简直没有一道能够称之为美味。
秦铮最爱重口味,此时更是毫不客气地开始对麻辣蝲蛄下手。
蝲蛄本身就已经够鲜了,夏月初又加了高汤炖煮,麻辣鲜香的味道被煮得渗透入虾壳之内。
虾黄嫩滑醇香,虾尾紧实弹牙,虾线都已经被处理掉了,可以完全没有任何负担地大快朵颐。
「太好吃了!」秦铮只吐出这么几个字,便再也腾不出嘴来说话了。
孙旭连喝了两碗蝲蛄豆腐,抬头看到秦铮吃得两手红油,额头都冒汗了还不肯停下来,赶紧也抓起一隻麻辣蝲蛄来尝尝。
东北菜普遍都不辣,孙旭还算是比较爱吃辣的,但平时吃饭的时候,最多也就是比别人多放勺辣椒油。
他掀开虾头凑到唇边一吸,眼睛瞬间睁得滚圆。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辣味还有这样丰富的层次感。
煮入蝲蛄中的汤汁,有鲜又辣,在辣的同时还能品出虾黄的香醇,各种香辛料混合出无法言明的味道。
虾尾吸饱了鲜辣的汤汁,一口咬下去,汁水四下迸射,跟虾黄完全不一样的口感和味道,再次震撼了他的认知。
面对这种味道的衝击,孙旭觉得自己一条舌头都不够用了,恨不得多生出几条来,能够全方位地感受这场味道的盛宴。
这种味道像是有魔力一般,让人嘴里的还没咽下去,手里就已经开始在剥下一隻了。
很快,除了因伤不能吃辣的夏瑞轩,所有人都沉浸在麻辣蝲蛄的美味中。
夏瑞轩可怜巴巴地剥着清蒸蝲蛄,蘸着夏月初专门给他调的姜醋汁吃。
虽说清蒸最能体现出蝲蛄肉的鲜嫩清甜,但是跟麻辣的比起来,着实太过清淡。
看着其他人吃麻辣蝲蛄吃得形象都不顾了,忌口了这么久的夏瑞轩真是眼馋到不行。
他见夏月初吃得正欢,便小心翼翼地拿着剥好的虾肉,想伸到麻辣那盆里面蘸点儿味道尝尝。
「啪!」
薛壮的筷尾不轻不重地敲在夏瑞轩手背上。
夏瑞轩红着脸缩回手。
若是夏月初,他说不定还会撒娇耍赖一下,看能不能通融一二。
但是这个姐夫,却总是让他觉得莫名敬畏,不敢造次。
夏月初早就发现了这点,所以自从吴氏回家之后,便把夏瑞轩丢给薛壮,果然将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看着夏瑞轩身上才刚刚结痂的伤口,再对上他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夏月初不由得有点心软,赶紧移开视线,咳嗽一声安慰道:「等你伤好了姐再给你做。」
上尖儿一盆麻辣蝲蛄,被四个人一顿饭都给解决掉了,连剩下的汤都被秦铮和
', ' ')('孙旭拌着米饭给吃光了。
薛壮没有他俩那么能吃辣,嘴唇都辣红了,这会儿又盛了一碗蝲蛄豆腐,慢慢喝着解辣。
秦铮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扭头问孙旭:「你明天有事儿不?咱俩再去捞点儿回来?」
「没空!你以为我跟你似的那么闲呢!」
孙旭第一次吃到夏月初的手艺,现在对秦铮简直嫉妒到不行,可惜自己还有公职在身,不能像他这般悠哉。
他翻了个白眼继续道:「今天吕家的案子有了基本方向,现在就等着抓人回来了,我明天打算去府城一天,把姜大头抓回来,居然敢骗到嫂子头上,那不就跟骗我一样么,看我怎么收拾他!」
「对了。」孙旭说到这儿才想起来,赶紧擦擦手,从袖袋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夏月初,「嫂子,这是县城准备出租的店面,我找人理出来的,姜家那个酒楼已经在县衙登记过了,能让他把钱吐出来,再赔点儿钱最多了,我寻思你还得再找地方,就让人去了解了一下。」
「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夏月初高兴地接过纸条,打算明天就去看看,儘快把店的位置敲定下来。
看大家都吃好了,夏月初便起身准备收拾桌子。
薛壮却一把拉住她道:「你今个儿忙里忙外的,歇会儿吧,让他俩收拾就是了。」
孙旭闻言赶紧起身道:「是啊,嫂子,我们收拾就行,您和大哥歇着吧!」
待两个人把东西都收拾下去,夏瑞轩也回自己屋了,薛壮还拉着夏月初没鬆手,低声道:「太辣了!」
三个字的语气毫无起伏,夏月初却莫名听出几分委屈的味道在里面。
「我看看?」
她伸手抬起薛壮的下巴,见他的嘴唇果然有些红肿,笑着说:「看来还真是辣得不轻,喝点水压一压。」
薛壮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却还是不肯鬆手。
「你啊……」夏月初一声轻喟,低头吻上薛壮,含住他轻微红肿的唇瓣温柔地抚慰着。
薛壮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安抚,享受片刻后反客为主,将夏月初拉进怀里,狠狠地吻了下去。
直到将她的唇也吻得跟自己一样微微红肿,才露出餍足的神色。
162回娘家借钱
家里半文钱都拿不出,薛勇又伤得挺重,盛氏没法子,只好让薛良平套车送自己回娘家,打算先借点钱应应急。
盛家一共七姐妹,只有一个弟弟,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从小在父母重男轻女的影响下,七个姐姐无论是婚前婚后,都没少帮衬这个弟弟。
但许是老盛家从骨子里就流着自私的血,自从父母过世后,姐弟八人在出殡当天为了银钱大闹一场,之后便不怎么再走动了。
盛氏这回也是没法子了才来找弟弟借钱,想着若是多许他点利钱的话,兴许还是有点儿希望的。
盛氏的娘家在参顶子村西边山脚下的惠江村,整个村子沿着山脚和惠江中间狭长的地势而建。
薛良平对盛家小弟素来没有好感,自打盛家父母过世后,他就没有再来过惠江村。
若非这次两个儿子都挂了彩,家里着实揭不开锅了,他也不愿意来这儿看人脸色。
所以眼看着惠江村越来越近,薛良平的脸色也越发阴沉。
待到了娘家门口,盛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咱是来借钱的,你拉个驴脸给谁看呢!」
薛良平闷声道:「我就这样,看不惯别叫我给你赶车。」
盛氏不想在娘家门口跟他吵架,只得咽下这口气,转身去拍门。
拍了半晌,院里才传出踢踢踏踏的声音。
「谁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打开院门。
随着院门打开,扑面而来就是一股酒气。
盛氏定睛一看,弟弟盛志强面容肿胀,尤其眼睛肿得都快睁不开了,颧骨和鼻尖泛着潮红,一看就是昨晚喝高了,到这会儿还没清醒过来。
盛志强没想到门外居然是许久未见的大姐和姐夫,愣了片刻,侧身让两个人进了门。
「大姐,你怎么来了?」盛志强宿醉被吵醒,这会儿头疼得厉害,语气自然也不是太好。
盛氏有求于人,也不敢计较,进门后没看到弟媳夏氏,便示好道:「头疼是吧?我给你煮碗醒酒汤喝?」
盛志强也不客气,点点头就又往炕上一躺。
盛氏去灶间煮醒酒汤,薛良平在屋里对着小舅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尴尬得不行。
这会儿盛志强的两个孩子跑进屋来,看到来了客人,登时高兴地在屋里到处乱看。
正在薛良平奇怪他们在找什么的时候,大一点的孩子扑到炕边,摇着盛志强道:「爹,好吃的呢?是不是让你藏起来了?」
盛志强本来就头疼,被孩子摇晃的直想吐,怒道:「滚犊子,哪儿来的好吃的?天天就知道吃,茅厕里那么多屎你怎么不去吃?」
孩子被骂得嘴一瘪,拖着哭腔道:
', ' ')('「爹骗人,上回舅舅来的时候就带了好吃的,还有上上回姥娘来的时候也有,今天家里也来客人了,为啥没有好吃的?」
薛良平坐在旁边,听见孩子这话,脸上一阵热过一阵,臊到不行。
家里啥都没有,连借钱都没地方借,所以两个人是空着手登的门。
之前盛志强宿醉难受没注意,他心里还有些庆幸,谁知道这会儿被孩子这样挑破。
盛志强听了孩子的话,抬头撇了薛良平一眼,嘴上撵着孩子道:「带着弟弟回屋玩儿去,有个屁的好吃的,看等会儿你娘回来了生气,到时候,今天有没有饭吃都还不知道呢!」
薛良平更加坐不住了,干脆起身到院子里去抽烟。
盛氏煮好醒酒汤,殷勤地端进屋放在炕沿儿上,搓着手道:「以前爹最爱喝我煮的醒酒汤,说又好喝又管用,志强,你趁热喝喝看。」
盛志强皱着眉头,把醒酒汤一口气灌下去,再次瘫软地躺在炕上。
盛氏又颠颠儿地出去洗碗收拾灶间。
她刚把锅刷好,院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三十齣头的妇人挎着篮子走进来,正是弟媳夏氏。
夏氏进门看到盛氏和薛良平,脚步明显一顿,然后脸上露出假笑道:「呦,今天是颳了什么香风,竟然把大姐和大姐夫吹来了。」
盛氏知道如今家里做主的其实是夏氏,所以脸上立刻堆上笑容,上前几步去接夏氏手里的篮子。
「弟妹回来了,累了吧?志强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帮你干点活儿。」
夏氏扭身躲开盛氏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姐这话说的,我自己的爷们,我乐意惯着,就不劳大姐操心了。」
盛氏脸憋得通红,若是搁在平时早就发作了,但此时却只能忍着。
夏氏把篮子放在灶间,翻出一个盆开始择菜,一边忙活一边问:「大姐今天来可是有什么事儿?是过来看看,还是要吃顿饭再走?若是要在这儿吃饭,我就再去地里割点儿韭菜。」
盛氏自然不想留在这儿吃饭,更何况夏氏也不是真心挽留,这话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便吞吞吐吐地说出来意。
「弟妹,饭就不在这儿吃了,至于来意……我就直说了吧,家里最近出了点事,老三又受伤了急等着看大夫,所以我寻思,能不能先找你们拆借点儿银子,一到秋收卖了粮食立刻就……」
夏氏一听这话,把手里的菜一摔,睁大了眼睛看向盛氏:「大姐,你说啥?借钱?」
盛氏臊得不行,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当然,也不白跟你们借,我们给利钱。」
「大姐真是会说笑话,这是怕我们上门打秋风,所以来先下手为强不成?」夏氏阴阳怪气地说。
盛氏听了这话,一脸茫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得了,大姐用不着装傻,别忘了我娘家也是夏家村的!」夏氏冷哼一声,「夏月初如今什么名气?什么身价?她娘家原本都是借钱过日子的,如今不但债还上了,连吃穿都不愁了!守着这么个下金蛋的母鸡,大姐还来找我们借钱?这不是寒碜人么!」
「你说啥?」
这回家里被官兵翻了个底朝天,薛壮和夏月初的房间自然也没被放过。
但是盛氏心里还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心道夏月初赚了钱不给自己,如今都被抢去了,大家一样穷,倒也痛快。
但如今听夏氏一说,她才恍然大悟,夏月初还有娘家,说不定早就把钱都贴补娘家了。
163大闹亲家
夏氏见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又道:「大姐,你可别不信,我昨个儿刚回的娘家,夏月初她娘那一身儿簇新的衣裳鞋袜,我可是瞧得真真儿的!」
盛氏气得连钱都不借了,一把拉起蹲在一旁抽烟的薛良平,怒道:「走,去夏家村!」
薛良平拗不过盛氏,只得赶着车陪她去了夏家村。
到夏家村的时候,早已经过了晌午饭的点儿。
两个人就早晨出门前吃了点儿咸菜稀粥,薛良平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盛氏却是浑然不觉。
光靠心底烧着的那把火,就足够让她忘却其他一切感受了。
牛车在夏家门口刚一停稳,盛氏就跳下车,一马当先地冲入院中。
吴氏正在院子里晾衣裳,看到盛氏怒气冲冲地进来,忙放下手里正在拧的衣裳,在围裙上擦着双手,迎上来问:「亲家母今个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快进屋坐……」
盛氏不等她话说完,看到绳子上晾着的衣裳,想起之前夏氏的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脚踹翻地上的洗衣盆。
吴氏没想到盛氏一言不发就开始闹,伸手拉住她道:「亲家母,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这是做啥?」
「做啥?你问我做啥?」盛氏一把甩开吴氏的手,又去扯绳子上的衣裳。
吴氏见状也急了,一把扯开盛氏,怒道:「我敬你是月初的婆婆,对你礼让三分,但你若是非要闹事,我也告诉你,这里是夏家村,我家姓
', ' ')('夏!」
盛氏闻言,稍微有点儿退缩,这种大家都是亲戚的村子,若真是闹起来,双拳难敌四手,自己怕是落不到好。
但是转念一想,明明是夏家的错,她登时又挺直腰桿,声音比吴氏更高道:「有本事你去叫人啊,多叫些来,让你们村里姓夏的也都看看,老夏家真是出人才啊!家里老子娘哥哥弟弟的,还要靠着嫁出去的闺女贴补过日子,说出去多给你们姓夏的长脸啊!」
「你这话是啥意思……」一听盛氏说道这事儿,吴氏顿时没了底气,当初走投无路,拿了薛壮的五两银子,这件事一直是夏洪庆和吴氏心里的痛。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还要女儿女婿贴补的,说出去肯定能要被人戳脊梁骨。
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是老两口早就商量过了,明年就把租出去的地都收回来,拼着全家辛苦两年,也要儘快把这银子还上。
此时听盛氏是因为这件事闹上门来的时候,吴氏自己就先心虚起来。
「你家真是养的好闺女呦!」盛氏越发得瑟,声音也抬高了不少,「我们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她赚了钱却不知道贴补家用,一问就说没钱,一问就说没钱……
原以为她的钱都拿去给大壮补身子看病了,我和他爹就没说啥,也没再找过他们要钱。谁知道,是我们把人想得太好了!原来人家把钱都偷偷贴给娘家了!」
盛氏这一番叫嚷,已经惹得周围邻居都循声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吴氏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能暗暗庆幸夏洪庆出去串门了,若是被他听见,以他的性格脾气,怕是要被气死了。
盛氏见有人围观,越发说得兴起,嚷嚷道:「各位亲戚朋友,乡亲邻里都来给评评理啊!」
她捡起地上已经沾上泥沙的衣裳,扯开抖一抖道:「你们瞧瞧,这衣裳料子,这针脚做工,怕是没几百个钱买不下来吧?」
她说着把衣裳丢在地上,狠狠地踩着,又扯着自己身上都被洗得起毛的衣裳,哭着说:「你们再看看你我这身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我家连请大夫看病抓药的钱都拿不出,谁知道儿媳妇把钱都贴补给娘家买衣裳啊——摊上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媳妇,这日子可咋过啊——」
盛氏就是个普通的乡下妇人,虽然平时拔尖儿泼辣些,但素来是只敢欺软怕硬的。
最近进大牢里转了一圈,家里又被人洗劫一空,桩桩件件都是她想都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
盛氏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得要命,满腹的委屈,原本只是干嚎假哭,此时倒还真挤出几滴眼泪来。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吴氏一张脸臊得涨红。
在屋里养伤的夏瑞松听到外面的吵闹,费力地起身下炕,扶着墙慢慢挪出去。
「最近我摔断了腿,孩子又病了,家里的确困难,妹妹妹夫拿钱回来,我们说好是先借用,待我腿伤好了,就会出去做工还钱的。」
「啧啧,好听的话谁不会说!谁知道你还不还!」盛氏想到还在炕上躺着,只抓了点草灰混着草药勉强止住血的薛勇,冷笑道,「我儿子还受伤在炕上躺着,连请大夫的钱都没有呢!」
好巧不巧,现在夏洪庆抱着平安从外头回来,看见家门口围了一圈人,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顿时加快了脚步。
他刚走到门口就被人一把拉住,定睛一看,发现是亲家薛良平。
薛良平知道盛氏的做法不对,却又管不了,干脆做个缩头乌龟,蹲在围观的人群之外,一直不敢进去。
这会儿看到夏洪庆回来,怕他被盛氏气着,赶紧把人拉住。
「亲家,也太客气了,还用特意过来一趟。」夏洪庆还以为薛良平是来道谢的,拉着人就往屋里让,「快,进屋坐,让瑞松娘去弄几个下酒菜,咱老哥俩喝一壶。」
「不了不了,那啥,要、要不咱俩进城去吃一顿……」薛良平急得都忘了自己身无分文,一心只想着千万不能让夏洪庆进门。
谁知,话音未落就听到院里传来盛氏拔高嗓门的叫骂声。
「我看你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祖辈儿传下来的厚脸皮,不要脸!」
夏洪庆闻言面色一变,把手里的平安往薛良平手里一塞,大步走进院中,拧眉问:「你说啥?
「说你不要脸,花女儿女婿的钱!」盛氏腰一掐眼一瞪,「当老子的刮女儿,当哥哥的就跟着刮妹妹,如今县城还有个赖上姐姐姐夫的弟弟……」
夏洪庆没想到盛氏找上门竟是因为这件事,想到家门口围着的一群近亲远戚,只觉得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一时间气血上涌,他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164让你依靠
夏月初并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这两日一直在秦铮的陪同下,在县城到处寻找合适的铺面。
因为薛壮说了不差租金那点儿钱,让她放开了挑。
所以夏月初这次的选择范围稍微广了一些,几个之前没敢考虑的位
', ' ')('置,这次也被纳入其中。
但是一上午看了五家铺面,店家却都是含含糊糊,连个价钱都不肯直说,要不就干脆说已经有人谈好了。
最后一家更离谱,门上明明还贴着招租的红纸,但还不等夏月初开口,老闆竟伸手撕下告示,直接说这铺面不租了。
若只是一两家如此倒也罢了,一连几家全都这样,就算是再笨的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一定是那个胡老闆在背后捣鬼!」秦铮气不打一处来,「嫂子,你先回家,看我去收拾那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别急,咱们什么证据都没有,现在去了他也不会承认的。」夏月初拦住秦铮道,「先回家,大家商量一下再说。」
因为薛壮的身份问题,夏月初也比以前平添了几分小心。
上次跟胡老闆那样针锋相对,她事后都有些后悔。
毕竟连对方姐夫在府城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她怕贸然行事会对薛壮不利。
二人回到县衙后街,正往住处走,就听到身后有人打听:「麻烦问一下,谁知道这街上有没有住着姓夏的,或者是姓薛的人家?」
若只是单独问一个,夏月初许是还不会注意,但是姓夏和姓薛被放在一起问,怕就不是巧合了,她忍不住有点儿上心。
夏月初回头看过去,却发现问话的人是个中年妇人,自己并不认识。
那妇人此时却正好抬头,看到夏月初登时激动地跑过来。
「哎呀,月初,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妇人额头上都是汗,脸颊也有些涨红,怕是在太阳底下待了半晌了。
「先回家喝口水,咱们坐下慢慢说吧!」夏月初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想着若是夏家村的人,夏瑞轩应该会认识的,便往家里让。
「急事儿,十万火急的事儿!」妇人急得直拍大腿,「昨个下晌儿你婆家人上你家大闹了一场,你爹被气晕过去了,你娘也气得不轻,家里没人脱得开身,正好我今天要进城,就帮着来给你捎个信儿。谁知道你娘光记着你住在县衙后街,也不知道是哪个门儿。我到了才发现居然有这么多户,打听了半天都没人知道,得亏碰见你了,不然我就得一家家敲门去了。」
这妇人端的是个爽利性格,说起话来气儿都不喘,语速也快得惊人。
夏月初一下子就接受的信息量太大,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薛家去自己娘家闹事了?
夏月初有点儿懵,就算是闹事,也该来找自己,去娘家做什么?
妇人似乎看出了夏月初的疑惑,又解释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不知道,只知道你婆婆去闹,说是你把赚来的银子都贴补给娘家了,如今婆家因为你男人遭了难,连请大夫看病抓药的钱都没了,你和你男人却理也不理,干脆躲出去了不回家……反正大概就是这些。哎呀,实在是你婆婆骂得声音太大,我也就顺便听了一耳朵。」
虽然没在当场,但是夏月初已经基本能猜到事情的原委了。
之前秦铮已经说过,家里被官兵洗劫一空,薛力又把薛勇砍伤。
盛氏肯定没地方弄钱了,也知道薛壮和自己不会管她,所以干脆去夏家村闹上一场。
若是搁在以前,她就算去闹也得不到什么便宜,夏洪庆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但坏就坏在,前阵子夏洪庆的确收了薛壮给的五两银子,这让他心里本来就有些不得劲儿。
如今被别人挑破了这件事,以夏洪庆的性格,别人不说啥他自己都要羞愤欲死了。
最要命的就是盛氏那张嘴,什么臟骂什么,什么难听说什么。
这一点,夏月初可是有过切身体会的。
而且夏家村与参顶子村不同,大半个村子都姓夏,可以说是七拐八拐都是亲戚。
盛氏这样闹上门去,当着亲朋邻里的面儿大吵大闹,夏洪庆怕是要当场爆血管了。
夏月初着急地询问夏洪庆的情况,但来报信的妇人却只知道当时晕倒了,之后怎么样就不清楚了。
夏月初的心越发揪起来了。
晕倒这种事可大可小,若只是气急攻心倒还罢了,但万一是心脑血管方面的问题,那在如今这样医疗极度不发达的古代,几乎就跟判了死刑一样。
「婶子,多谢你来送信儿,日后一定登门拜谢。」
夏月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谢过来送信的妇人,转身就往城门方向跑,恨不得立刻雇车回家一看究竟。
秦铮赶紧拦着道:「嫂子,你回家跟大哥说一声,再拿点钱,我去雇了车回来接你,这样更快些。」
夏月初也不多话,掉头就往家走。
她没有告诉夏瑞轩这件事,只跟薛壮交代了几句,拿了几两银子就要出门。
薛壮坐在炕边道:「月初,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气,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夏月初垂眸没有说话,理智上她知道不怪薛壮,他也有很多难以言说
', ' ')('的苦衷。
但是一想到夏洪庆和吴氏对自己的好,想到夏瑞轩为自己受的伤,想到每次自己最难的时候,都是他们倾尽所有的支持和奔走……
夏月初心里难受,鼻子发酸,却不想当着薛壮的面哭,猛地别过头去。
薛壮一见顿时急了,来不及挪坐到轮椅上,直接站起身,踉跄几步走到夏月初身边,轻捏她的下巴转向自己,看着她发红的双眼,心疼得不行。
「先把爹娘接过来看病,这才是最要紧的。」薛壮把夏月初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手掌在她颈后力道适度地揉捏,「你别着急,这次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一定支持你,好么?
夏月初在薛壮的安抚下渐渐放鬆了身子,伸手搂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眼泪终于默默地滑落。
薛壮知道她心里有太多的压抑和委屈,所以也没有再劝说,只是强忍着双腿的酸麻,努力站稳身子。
他一心想要成为夏月初的依靠,却总是给她带来一个又一个难题,迫使她经历着本不该经历的磨难。
胸前一小块布料被她的眼泪浸透,湿哒哒地贴在心口窝上,让薛壮的心也格外酸楚难受。
165异样平静
掉了几滴眼泪之后,夏月初洗了把脸,瞬间又恢復了精神的模样,甚至连刚才的气愤都看不出来了。
薛壮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这脸儿变得有些太快了吧?总觉得她平静的表象下,似乎隐藏着无限的波涛汹涌。
「放心吧,我没事。」夏月初反倒冲他微微一笑,「我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说罢,她悄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是以牙还牙!
薛壮有些担心地握住她的手,叮嘱道:「有什么事咱们一起解决,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
「放心吧,我可从来不逞个人英雄。」
秦铮被薛壮叫进去叮嘱了半晌,然后陪着夏月初一起回到夏家村。
夏洪庆晕倒之后,傍晚便醒过来了,只是精神一直不太好,饭也不吃,话也不说,就脸冲墙躺着。
见到女儿回来,他也还是恹恹的,干燥的嘴唇嗫嚅半晌,才声音沙哑地说:「月初,你回去跟大壮说一声,那五两银子,是咱家跟他借的,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还给他……」
夏月初来的路上已经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但是看到夏洪庆此时的模样,听到他的话,还是被气得指尖颤动,嘴唇也止不住地发抖。
盛氏来这么一闹,几乎击垮了夏洪庆全部的骄傲和自尊。
秦铮见她这样,登时想起之前薛壮的叮嘱,赶紧劝道:「夏大爷,快别说这样的话,大哥和嫂子是真心真意孝敬您二老的,您这样说,不是伤自己人的心么!」
夏月初深吸一口气,坐到炕边道:「爹,我现在也能赚钱,就算是孝敬你们二老,用的也是我自己赚的银子,你就放宽了心用。要是没有你和娘能有我么?我这条命都是你们给的,几两银子算啥啊?」
前面几句话还说得夏洪庆心里头暖融融的,听到最后又顿觉刺耳起来,斥道:「几两银子算啥?你说算啥?五两银子都够咱家过两年安稳日子的了,你才赚了几天的钱?看把你狂的!」
秦铮闻言笑道:「夏大叔,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如今我嫂子的身价可不比寻常,出去接一次席面,没有五两银子都不稀罕去呢!」
「啥?」夏洪庆闻言吓了一跳,狐疑地看向夏月初。
虽说上次回来做的几个菜都还中吃,可也不至于值那么多钱吧?
夏月初点头道:「爹,你就放宽心吧,这点钱我出去忙活大半天儿就赚到了,还值当把你气成这样!」
「那、那你现在不是比大壮还有钱啊?」夏洪庆穷了大半辈子,突然听到女儿要发大财的事儿,一时还有些受到惊吓,哆哆嗦嗦地问。
「是!」夏月初毫不犹豫地说,「现在是我养着他,爹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秦铮听了这话,嘴角忍不住抽动两下,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夏洪庆闻言却脸一板又训道:「别赚点钱就翘尾巴,大壮是个实在孩子,如今又受了伤,不然肯定有出息,你在家可不许说这种话!」
「爹,我知道。」夏月初笑应着,「我和大壮打算去县城开酒楼,要忙的事儿多着呢,这回把你和娘接过去,就先别回来了。等那边都收拾好了,再把大哥一家也接过去,你们也好个我们帮衬一二。」
夏洪庆却摇头说:「去啥县城啊,我不去!姑爷家的生意,哪有老丈人丈母娘去搀和得,到时候好了坏了,钱多钱少的,别连个表面的和睦都维持不住。」
夏月初知道夏洪庆死板固执,知道想要劝动他也不急在一时。
「行,那咱进城找大夫看一下总是要的吧!」夏月初说着脱鞋上炕,打开炕琴就开始收拾东西。
她翻出个包袱皮,却发现炕琴里的衣裳少得可怜。
「娘,我之前给你们买的衣裳呢?」
', ' ')('吴氏闻言露出羞窘的神色,想要岔开话题道:「那几件新衣裳,我总觉得太鲜亮了,拿回来也不好意思穿,就给你嫂子了。咱家这两年光景不好,也都没给她买过新衣裳……」
夏月初可不是那么容易被骗过去的,但她并没有逼着吴氏说出真相。
「哎呀,都是我的错,只想着给爹娘买衣裳了,竟忘了给哥嫂和侄儿添置。」
夏月初说着,干脆也不收拾了,把包袱皮丢回炕琴里,「那也没啥好收拾的了,回县里再做新的就是了。」
若是搁在往常,吴氏早就要说自己还有衣裳穿,不要再做新的了。
但她刚撒了谎正心虚着,生怕夏月初戳破自己,所以根本没听清夏月初说了什么,只想着赶紧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夏月初接上老两口回到县里,薛壮已经请了大夫在家等着。
夏洪庆虽然被闺女一番话说得心里稍微舒坦了点儿,但看到薛壮时,立刻又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被亲家羞辱,不免还是脸上臊得慌。
薛壮怕自己在这儿刺激到老人家,便体贴地回房避开了。
好在大夫看过之后,说夏洪庆晕倒只是因为急火攻心,并没有什么大碍,主要还是放宽心,得好生将养几天。
听了大夫的话,大家都鬆了口气。
夏月初给了诊金,让秦铮跟着大夫去抓药,将老两口安顿好住下。
夏瑞轩这才偷偷摸过来问:「姐,薛家这也欺人太甚,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没你的事儿,好生养你的伤去!」
夏月初心道,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不过这话就没必要跟夏瑞轩说了。
「其实这件事儿跟姐夫无关。」夏瑞轩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妥,又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道,「那啥,我、我是想说,姐夫这人还是挺好的,姐,你……」
「小孩子家家少管大人的事儿。」夏月初说罢,十分熟练地转移话题道,「我要去买菜了,晚上想吃啥?」
夏瑞轩一听这话,果然把之前的事儿都抛开,咽着口水说:「姐,今天做点儿荤菜呗,我这几天吃得清汤寡水……当然,你做的素菜也很好吃,只、只不过觉得肚子里缺油水儿……好吧,那啥……姐做啥我都爱吃。」
在姐姐杀人般的眼神中,夏瑞轩乖乖地认怂了。
「乖!」夏月初满意地拍拍自家弟弟的狗头。
166 准女婿登门(1更)
第二天一早,夏月初起得挺早,做了顿十分丰盛的早饭。
有薛壮爱吃的疙瘩汤,有秦铮和夏瑞轩喜欢的纯肉馄饨,还有吴氏喜欢的清粥小菜以及夏洪庆最爱的豆浆和马蹄烧饼。
「怎么做了这么多样儿?」薛壮心下有些不安地问,总觉得夏月初这两天情绪十分反常,让他忍不住担心,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
「爹没啥事儿我心里高兴呗!」夏月初笑着给他盛了一碗疙瘩汤,撒上切碎的芫荽和喷香的辣椒油,再滴上一点儿小磨香油。
那味儿香得不行,勾得不爱吃麵食的吴氏都忍不住盛了半碗。
馄饨皮薄馅儿大,一个个捏做元宝样子,在高汤里煮得外皮几近透明,能看到里面肉馅儿诱人的颜色。
撒上翠绿的芫荽和焦红的辣椒,像一个个插红戴绿的美人儿,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在热汤中浮沉。
外皮薄却劲道,一口咬破后,醇香浓郁的肉汤充斥在唇齿间,烫得人一个哆嗦,但那滋味,却是一直鲜到心里去。
秦铮和夏瑞轩吃得头都不抬,额头冒出点点汗珠也顾不得擦,直到汗水越聚越多,顺着鼻樑汇聚在鼻尖儿,要掉不掉地挂着,这才舍得抬头,飞快地擦拭一下,再捧着碗呼噜噜地继续吃。
夏瑞轩吃得肚子滚圆,直接朝后一躺,捧着肚子还大呼好吃。
秦铮更是连碗里的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这才心满意足地一抹嘴,冲夏月初竖起大拇指道:「嫂子,这馄饨真是绝了!前几日孙捕头非拉着我去吃馄饨,说是县城最出名的摊子,为了吃碗馄饨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当时吃着还觉得味儿不错,谁知道跟嫂子的手艺一比,那可真是天上地下,差着老鼻子远了!」
「少拍马屁了,多吃点儿,今天还得辛苦你帮忙呢!」
「真吃不下了。」秦铮摸着撑得凸出来的胃,「嫂子有啥事儿只管吩咐。」
「还能有啥事儿,出去找店面呗!」夏月初见大家都吃好了,便麻利儿地收拾了碗筷,便带着秦铮出门了。
夏月初出门之后,一路奔西而去。
秦铮开始还在后头跟着,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了。
城西这边属于县城中较穷的一片区域,到处都是低矮破旧的平房,连个两层的小楼都看不到。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能开酒楼的铺面?
就在秦铮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夏月初竟直奔城门而去。
城外直接是荒郊野岭,嫂子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秦
', ' ')('铮快走几步追上夏月初,见她站在一辆马车前,正在跟车夫谈价钱。
「去参顶子村多少钱?」
车夫伸出一个巴掌,在夏月初眼前晃晃:「每人五十文!」
「唬外地人呢?」夏月初翻了个白眼道,「两个人,连来带回,一共八十文钱!」
「哎呦!」车夫一脸牙疼的表情,嘬着牙花子道,「小娘子,你这砍价砍的也太狠了吧!这不光要打个来回,还得等你们,谁知道你们要呆多久啊,我这一天可就都搭进去了。」
「若不是还要你等,我就给你六十五文了!」夏月初对行情熟悉得很。
「得嘞!」车夫见是个真懂行的,这才不再嘟囔,让两个人上车,调转车头直奔参顶子村的方向而去。
秦铮在车上有点儿坐立不安,忍不住问:「嫂子,你要回家去拿东西么?要拿什么叫我跑一趟腿不就得了,还非得自己回去?」
「你以为盛氏气晕了我爹,这口气我能当没事儿似的就饭吃了?」夏月初眉梢一挑,「冤有头债有主,你大哥说过,想怎么做都依着我,你可别想拦着我,不然我先拿你撒撒气!」
秦铮闻言哈哈大笑,拍着车帮道:「嫂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爽利的性子,给盛老婆子找麻烦,这样的好事儿,我拦着你做什么。告诉你,谁敢拦着你我跟谁急!」
「那就一言为定,你可要拦着所有妨碍我的人!」
夏月初活动着手指,原本被藏在心底的怒火,随着离参顶子村越来越近,渐渐在眼底升腾。
待马车进村后,这股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眼看就要从双眸中喷出小火苗来。
盛氏此时正看着院子里六担礼物笑得合不拢嘴,浑然不觉危险将近。
「哎呀,郭员外真是太客气了,登门来做客,还带这么多东西,这可怎么好意思啊!」
这六担礼物,有衣料布料,有瓷器摆设,有糕点果脯,有一担好酒……
还有特意给薛芹打的金银首饰,摆在托盘内,在上午清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盛氏的目光被牢牢吸在礼物上头,心里盘算着能换多少钱。
虽然之前对这门婚事妥协了,但盛氏心里一直还是有点疙瘩,觉得自家花骨朵儿似的大闺女,嫁给这么个老男人太亏了。
但此时看着满地的礼物,盛氏心里简直咻咻地炸开烟花,连带着连郭员外那张干瘪的老脸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我家小芹真是有福气,说了这么一门好亲事。」盛氏笑得像朵怒放的菊花,「不瞒你说,我这个小闺女,可真是当宝贝似的疼大的,之所以拖到这么大才说亲,就是一直找不到靠谱的人家,生怕她受了委屈。如今看到你这样重视小芹,我这颗心呦,可算是彻底落回原地了。」
「薛大娘,不瞒您说,我疼老婆在镇上都是出名的,只可惜我之前那个没福气……咳咳,不提那个,我以后一定会对小芹好的,若是她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那我郭家以后的家业,还不都是她和儿子的。」
盛氏听到前面的话,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但是听到后头,顿时喜上眉梢。
她心想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只要小芹肚皮争气,这老头子早晚有死的那天,自己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这个你就放一百个心,我自个儿生了两儿两女,小芹这孩子啥都随我,保管是个好生养的……」
两个年纪差不多的人在院子里相谈甚欢,忽然就听「砰——」地一声巨响。
盛氏扭头看向大门,只见夏月初手持一把锄头,正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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