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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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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带来了太医,在就近的殿房里给他包扎了,正缠着布,太后从门外由檀月扶着疾步而来。
「伤势如何?」太后神情焦急,有些气喘,大约也是收到了消息后便急赶来的。她平日在寺里念经祈福,要赶过来确是要慢一些。
商衍未答。
太医恭敬行礼道:「下官见过太后。」
「免了,说,伤势如何?」太后由檀月扶着在一旁坐下来,「可有大碍?」
「回太后,王爷这是皮外伤,忌水敷药,过些时日便能好。」
太后这才安下心,点了点头,「可还有别的人伤着了?刺客呢?抓到了么?」
皇后道:「那唯一还活着的刺客让信王妃给杀死了,还伤了个侍女,瞧着信王妃是没有伤到。」
想想也是,若是信王妃伤着了,信王哪还会坐在这里?
太后似是有些讶异,问道:「她那病转好了?」
「亏得太后挂心。」商衍语气有些冷,他意味深长看了眼太后,「託了太后鸿福,王妃那疯病怕是要好得差不多了。」
太后神色一凛,一瞬又恢復如常,慈眉善目笑道:「能好转便是好,哀家这多日给她念的经也算是没有白费。」
「那刺客的尸体还在么?」
皇后不知商衍何故有此一问,看了眼身边的侍女,那侍女福礼道:「回王爷,让守卫给拖走了。」
「细细查一查,本宫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行刺信王。」皇后说着打量了一眼信王与太后,「一有结果便赶紧上报。」
「是,皇后娘娘。」
商衍听了轻轻一笑,「好在王妃未伤着身,否则本王就要先剐他几百刀了。」
皇后手一抖,神色有些不自然,「信王息怒,这些刺客不知天高地厚,自然是要追查到底的。」
商衍环视了一圈,瞧着屋里众人各异的神色。刚刚那一场惊险他还记着,如若欢庆不出现,那刺客便是个没事閒着来送死的角色,可偏偏好巧不巧,欢庆出现了。这种巧合像是设计好了似的,还有那个柳树上的弓箭手……
现在想来,当时如荷在欢庆身后,以那弓箭手的位置,若真想伤了欢庆,满弓出箭,脑袋再笨也不至于射出一箭却只是擦着如荷。他大可以一箭刺中如荷的背,又或者走偏去射欢庆的肩、足,为何偏擦着如荷的背,让箭往那树上走呢?
商衍心中冷哼,这样的小把戏竟也企图蒙了他眼睛。
他慢悠悠整了整袖口,閒閒道:「是否追查到底,本王管不着。」转身对太后行了一礼,道:「儿臣只求太后别忘了曾经答应儿臣的事。」
太后闭了闭眼睛,轻轻拨过一颗手中持珠,一言不发。
商衍也不等她答话,直起身便走了。
皇后见他出门走远似是鬆了口气,挥退了房里的一众使唤宫女,刚向太后身边走了一步,便见到太后倏然睁开眼,声寒色厉地瞪视她,怒道:「哀家真是小瞧了你!你可是好大的胆子,动起衍儿的主意来了!」
皇后惊得连忙跪下,「母后息怒,儿臣不敢!」
「哼,你不敢?」太后在案上猛地一拍,震得桌上的水杯当啷响,「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当真以为自己聪明得很?这点小把术在他那里都不够看的!」
皇后一缩肩膀,以头触地,「母后!儿臣前几日曾去过信王那,明明见着信王妃眼中清明,并不像是得了疯病的人,儿臣斗胆一试。」她说着抬起头,背也挺直了,道:「方才那刺客伤了信王,信王妃动起手来干净利落,分明是习过武的人,寻常女儿家如何能有那样的举止。请母后明察!」
太后凝了脸色。
见此情景,皇后又道:「儿臣并无伤害信王之意,儿臣只是怕信王妃她这般……」她边说边看太后脸色,直觉不对,心中不明所以,止了话头。
「婉秀,你入宫也有些年头了罢。」
皇后看不懂太后的脸色,只得回道:「儿臣入宫已有八年。」
扳指算来,她入宫八年,她自己竟觉得彷佛已在那高墙里待了十多年,容色未衰,心却老得满目疮痍。如今想起,她自己也分不清,布置这样一场局,到底是为了冠冕堂皇的皇室安危,还是只因为那日那双餵粥的手,那副深情不变的眼睛。
太后见她神色怔忪,嘆了口气,道:「你瞧不得衍儿对他王妃爱重有加。」
婉秀被一语道破心事,此时才知太后一向默然不动,却一定不是一无所知的。她颓然跌坐在地,神情几分悲戚,掩不住的心酸自胸口滚滚而上。
「儿臣……」
「你是皇后。」太后也收了怒色,作势要起身,檀月见状去扶她,她挥了挥手,走到皇后身边,又道:「哀家当初不是没有问过你,是你告诉哀家,要入宫伺候皇帝。」
皇后闭上了眼睛,两行泪自眼中落下。
她是太后的表侄女,一向与太后亲近。当年
', ' ')('她初入宫中便见着了商贺,彼时他不过是被太后藏起蛰伏的皇子,商衍才是出尽了风头的那个人。可她偏偏没有将目光投给商衍,反是心疼起那个始终站在他身后的商贺。
阴错阳差,继位称帝的竟是商贺,她那时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哪里还会去想别的什么人?她只想要进宫,去照顾那个她一直默默注视的人,她以为自己与他年少相识,她一定是与众不同的。
入了宫,才是一切毁灭的开始。
她如今看着商衍与欢庆,如何能够不撕心?假若当初,她选择的是商衍……
「这么多年,你还看不明白……你的命。」太后见她落泪,兔死狐悲,想起自己的当年,也有些心生凄楚,哑声道:「这是你选的,你悔不得,也由不得你后悔。」
皇后咬唇,泪滚滚而流,良久才道:「儿臣……知错。」
「你若想明白了,你便还能是皇后。」太后正色,硬了声音道:「想不明白,今年还有选秀,多的是人让你想明白。」
檀月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看了眼跌坐在地的皇后,仅一顿便随着太后出了门。
这世上有太多的局中人,又有太多的「倘若」,自缚作茧,终于殒命的总是自己。
皇后心中又何尝不懂得这般道理,奈何心不死,愿难绝。
商衍回去的时候,欢庆正好给如荷上好了药,正坐在桌边嘱咐她:「这几日你不用来伺候我,歇着罢。」
「王妃,这怎么行……」如荷忙道,「奴婢伺候您惯了,放心不了别的人。」
「真当我疯了?」欢庆睨了她一眼,「把心放回肚子里,病养好了再来见我,我没有兴趣每天见到个伤患。」
「王妃,奴婢……」
「行了行了,把这些药取了,退下罢。」欢庆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拿起来放到如荷怀中,「我即便是失了心智,也还懂得生死,净是瞎担心,你瞧见我伤着了么?」
如荷想起那惊险的一幕,又念及欢庆利落斩杀刺客的模样,心中有些抖,「奴婢……」
欢庆看了看她,正欲说话,侧头望见在门边站了一会的商衍,他手上缠着布,看着像是太医给他包扎过了。他淡笑着倚在门边,那表情仿似是享受,眉目温和地盯着她看。欢庆的脸色有些冷了,皱起眉,偏了头,不去看他。
如荷见王妃不说话,抬头一看,商衍笑眯眯走了进来。她心中会意,福了一福,退下了。
「还在生气?」商衍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来,牵起她的手,道:「见着我有危险,你便想起来了?」
「閒得自作多情。」欢庆瞪了他一眼。
商衍道:「我如今伤着手,筷子也拿不得……」
欢庆轻哼道:「你不过是伤着手,又没断手,为何拿不得筷子?」
「说得有理。」商衍点了点头,笑道:「那便你来餵我用膳好了。」
欢庆忍不住去打他,在他手腕上一拍,「就你这两片嘴皮,还用得着吃饭?」
商衍突地皱起眉,嘶声道:「好疼!」
她饶是知晓这人必然是装的,也还是缓了神色去看他包扎了的手。那白布缠在他手上,有几处透着淡淡的红,想来是那剑划的口子有些深,血还没有完全止住。她皱起眉,将他手抓到眼前,「太医给你用的甚么药?为何还渗血?」
商衍笑着摇头。
她蓦地想起出门前是让如荷备了一些伤药的,于是起身去里屋翻找。她平日里不十分喜爱打扮,梳妆台上的首饰并不多,倒是放了许多别的物什。她将那些随意摆放的物什拿开,一个个盒子里翻找着,若是没记错,那些伤药该是放在了一个檀木盒里。
「你去帮我把如荷叫来,我怎的找不到那檀木盒子。」欢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盒子是让她收起来了么?放了一些伤药的。」
商衍不搭理她,望着她认真翻找的背影,心头又暖又满。
他悠悠上前,从身后抱住她,将头搁在她肩上,轻声道:「你夫君可是齐国上将军,这等小伤,也值得你这般费心。」
欢庆停了动作,低下头。
他轻轻在她耳际落了个吻,道:「你没事便好了。」
「不好。」
她挣开他,突然转身望着他,泪水毫无预兆地落下来,把商衍惊着了。他皱着眉去拭她脸上的泪,欢庆挡开了他的手。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受伤流血。」欢庆的泪越流越多,「我恨那些,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人。」
她眼神坚毅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换我,我也不会用我去换你。我要用我手里的剑,护住我和你。」
商衍听了,紧紧抱住了她。
她一向挺直的脊背此刻在他怀里轻轻地颤动,千军万马避白袍,她将她曾经练就的一身硬骨通通塞进了他怀里,压抑而撕心的哭声重重击打着他的心尖。
「不要再留我一个人活。」她哭得肝肠欲断,「我要与你一起,商衍……」
', ' ')('「不会。我不会拿自己换你,也不会留你一个人。」他郑重道,「我会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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