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跑到卢庭彦身边,霍长婴才看清是个清秀纤瘦的少年。
少年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油纸伞撑在卢庭彦头上,顾不得雨水打落在自己身上,又忙将手里拿着的衣服披在卢庭彦身上,手里干净的帕子颤抖着按住卢庭彦额头上还汩汩流血的伤口,关切之情显露无疑。
卢庭彦也像是从失了魂儿般状态中清醒过来,忙回握住少年的手,不顾头上的伤急急道:“竹颜你身子弱可千万别怎么淋着了。”
竹颜看着他,只是不住地摇头流泪。
霍长婴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名唤竹颜的清秀少年便是卢庭彦先前还是纨绔作风时,一掷千金从南风馆赎出来的淸倌儿。
他眼神在两人之间停留片刻,忽然有些恍然,原先听闻时只当是卢家这位公子在风流场上的战绩,可如今见着了,没成想竟也瞧出些真心实意来。
只是这瓢泼大雨,一个跑一个追,卢庭彦还如此狼狈又是闹哪出?
“雨势不小,卢公子这是?”萧铎冷声问道,心里还对他险些撞上长婴还有些怒意。
在萧铎面前卢庭彦有些讪讪,原本他就有些畏惧萧铎,如今更是见过此人战场之上的杀伐决断,心中畏惧之中更多了些敬重和崇拜。
虽然卢庭彦心里百味杂陈近乎心灰意冷但他还是多说了两句,“无事,就是同家里老头子吵了一架,伤也老东西拿香炉砸出来的。”语气恹恹,眼神低垂。
霍长婴有些惊讶,永安城中卢庭彦和他父亲不合几乎人尽皆知,但卢父却一直看重这个唯一的儿子,即便再生气也不曾打过他一次。
和萧铎对视眼,两人都知这是卢家的家事外人不好多说,加之公务在身,便嘱咐了他小心身体,临走时霍长婴又将从金疮药给了他。
“王太医的金疮药……”卢庭彦看着手中的瓷瓶喃喃着,眼中纠结欲言又止,几番张口却最终也只是到了声谢,便同竹颜撑着同把伞离开。
可刚迈出几步,卢庭彦忽的停住脚步,他握着瓷瓶的手紧了又紧,终于像是鼓足勇气般转身朝着萧铎一行人喊道:
“等等!”
春雷阵阵,轰隆一声巨响从永安城的天际陡然劈下,撼动向每条街巷劈斩而去,势不可挡,怒吼着涤荡陈旧糟粕迎接盎然生机。
第99章 彻查(中)
崇仁坊, 李府。
一行人还未至门口似,就有个面相忠厚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边说自己是李府的管家, 边忙不迭地告歉, 直说他们家老爷重伤未愈不便请自迎接。
“你们家夫人呢?”
此时大雨已停, 刚要进门, 无论是霍长婴还是萧铎等人都感到一阵萧索之意,整个府宅死气沉沉若非庭院里零星落着的迎春花开着, 众人还以为误入了荒宅。
李管家面露悲戚,“夫人三年前便去世了,我家大人深情,原本家中就没有妾室,自打夫人去世后大人也没有续弦, 如今前后院也都是我带着些婢女小厮在管着。”
霍长婴偏头细细看了这管家一眼,“您也是够辛苦的。”
闻言李府管家一叠声地说着:“不敢当, 都是小人分内的事儿。”
“平日里大人都在前院的书房处理公文事务。那晚出事的时候,大人正从书房出来去。”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领路。
“什么人?!”
几人正准备进府门,就听见跟在身后的金吾卫一声大喝, 随即看去, 便发现了巷口窥视的人,那人见被他们发现拔腿就跑,慌乱之下还撞倒了墙边堆积的竹竿。
瞧见那人形貌竟有些眼熟,心思一动霍长婴当即追了上去, 身形一展, 便跃上墙头追了过去。
金吾卫正要尾随,却被萧铎拦了下来。
“你们看守李府, 等待大理寺的人来后再做定夺。”萧铎快速吩咐着,“切记调虎离山!” 说罢纵身跳上墙头,朝着霍长婴离开的方向追去。
李府虽在崇仁坊但位置偏僻,周围街巷冷落加之大雨方歇,巷子里更是没什么人。
因此那人鬼祟之人的脚印便格外明显。
等萧铎追上霍长婴时,就见他正蹲在一处不知看什么,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没追上?”萧铎问。
“跑了,”霍长婴却不着急转而问道:“阿铎,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他指着地上的鞋印,因为下过雨鞋底难免沾染泥土,而这鞋印上的泥却与周围不同。
萧铎皱眉,“这,永安城中怕只有一个地方有此种泥土。”
霍长婴眼神微眯,沉吟道:“不论他是否是那里的人,至少此事与那里有关,走吧。”
“去哪儿?”
“鸡鸣寺,”说着霍长婴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巴道:“有些事我也早就想问一问净心大师了。”
关于重生,关于霍家……还有净元大师,当真如净心说的般动了凡心私欲而入了魔的吗?
三月天,永安城里早已是一片春意盎然,可鸡鸣寺依旧寒意森森。
今日骤雨初歇,山里更是雾气弥漫。
两人一路上了山,扣响山门,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他们并没有遇到阻挡,甚至守山门的小沙弥还十分客气地为他们引路,言说这是主持师父几日前便吩咐下的。
等人到了,果然见净心大师稳坐禅房院内,红泥小火炉上正煮着茶,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
今日陪同萧铎查案,霍长婴假作女儿打扮,而是一身男装,只在面上稍微作修饰,有先前的印象在众人竟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妥,毕竟永安城内民风开放,多的是做男儿装的女郎。
“净心大师好雅兴。”霍长婴扇子在手中轻轻转了两圈儿道:“如今人心惶惶,也就大师还有这般心境,焚香煮茶,一派闲人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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