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才一停住,便有那牵马的小厮前来相迎,闵惟秀戴着帷帽,正准备往下跳,就听到安喜小声嘀咕道:“小娘别跳,万一把这地跳了个洞,那后来的人,一下马车,还不掉洞里去了。”
闵惟秀都准备起跳了,又硬生生的憋了回来,无奈的扶了安喜的手,缓缓的走下马车去。
一旁的姜砚之憋着笑,“领我们去西楼。”
那小厮应了一声,“三大王请,那雅室一直给您留着呢,还是先来一坛瑶泉?”
姜砚之点了点头。
大街上车水马龙,因为是重阳,不少人身上还插着茱萸,三三两两的有说有笑的,透着一股子的烟火气。
攀楼门前彩扎的欢门十分的喜庆,几盏金红纱栀子灯,微微的晃动着,让闵惟秀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其实这攀楼闵惟秀倒不是第一次来了,贵家的小娘子也常来小聚,对不过于如今的闵惟秀而言,那已经是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事了。
姜砚之见她盯着栀子灯看,笑道:“以前大周皇帝来攀楼,为了接驾弄了这些,之后大家伙觉得是个景儿,便延续下来了。”
闵惟秀点了点头,同姜砚之一道儿进了攀楼。
一进攀楼,闵惟秀便觉得自己个眼都要瞎了,上百位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坐在那天井回廊处便罢了,怎么还有小郎君!简直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引路的小厮眼睛最是尖利,嘿嘿一笑,“三大王,可要叫几个歌女琴师之类的来助兴?”
姜砚之微微遮挡了一下闵惟秀的视线,怒道:“本大王是来吃饭的,哪次叫歌姬了?”
小厮忙点头致歉,心中暗自嘀咕,你哪次来没有叫人唱小曲儿了!
他想着,悄悄的看向了闵惟秀,闵惟秀笑了笑,“叫两个人来唱曲儿吧,不然咱们两个大眼瞪小眼么?”
万一无话可说,那不是太尴尬了。
再说了,作为奸臣之女,坏人的典型,纨绔中的纨绔,上酒楼怎么能不叫小姐姐。
姜砚之转眼一瞧,随手指了指,“就那个击鼓的吧。”
说着转向了闵惟秀,“闵五眼睛大,我眼睛小。”
闵惟秀又被他逗乐了,大眼瞪小眼,就是一个人眼睛大,一个人眼睛小么?
那西楼的包厢,因为开窗能够看到皇宫,因此非达官显贵不得往,一路上倒是让闵惟秀瞧见了好些能够叫得出名字的人。
一进包厢,桌面上摆了些瓜果碟儿,汤水茶盅,一旁的小炉上,温好了开封名酿瑶泉,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就指了名的打鼓女,坐了下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在拉胡琴,闵惟秀看了安喜一眼,安喜掏出钱来打赏了,那打鼓女便开始唱起小曲儿来。
“三大王,今儿个店里新到了野味,可要一尝?”
姜砚之挑了挑眉,“这开封府不知几时也兴起吃野味了,连你们攀楼,都啊那你不住了。都有些什么?”
小厮笑了笑,“有大虫鹿狍之类的,若是三大王觉得腻味,猫儿狗儿雀儿也是有的。”
姜砚之手一抬,指着对门说道:“你去了那间,可别说有什么猫儿狗儿的,人家可是带着猫儿来吃饭呢!这些闵五都是不吃的,你就按往常的上吧,没得说得倒了胃口。”
那小厮揉了揉眼睛,有些尴尬的笑道:“三大王又打趣小的,我们攀楼是不让猫啊狗啊进来的,免得惊了贵客,哪里就有人带猫儿了。”
姜砚之瞳孔一缩,在对面的那间雅室里,明明就坐着一男一女二人,而在那小娘子的脚边,有一只黑色的猫,正在她的腿间穿来穿去。
第二十七章 黑猫(一)
许是感觉到了姜砚之的视线,那黑猫对着他呲了呲牙,喵了一声,又低下头,继续穿来穿去的。
明明有一只猫,旁人却都没有看见,那便不是真的猫了。
人的鬼魂他见过不少,猫的鬼魂,还真是第一次见。
姜砚之不再看那猫,对着小厮笑道,“明知道我从不吃猫儿狗儿的,你还提,岂不是讨打。快别磨蹭了,麻溜的上菜来。”
那小厮松了口气,“小的嘴欠,就不在这里讨您嫌了,立马就来。”
他说着,挑起帘子,快步的走了出去,临到门口,还瞧了瞧对面的雅室,里头干干净净的,的确是没有猫。
屋子里咚咚咚的都是鼓点声,那打鼓女有一把好嗓子,唱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小调儿,怪好听的。
闵惟秀压低了声音,“你又见鬼了?”
姜砚之点了点头,凑近了一些,小声说道:“一只黑猫,眼睛是金黄色的。黑猫不祥,也不知道那小娘子做了什么恶,那猫缠上她了。”
“安喜,那小娘子咱可认识?”
这樊楼那是谈笑有勋贵,往来无穷鬼,能在这西楼雅室里坐着的,都是有姓有名的人。
安喜垫着脚看了看,“哎呀,这不是杜三娘吗?以前还同小娘你一道儿放过纸鸢呢。她是从应天府来的,今年春日同郑国公府的王七郎定了亲。小娘你当时还去贺喜了,送了她一对宝葫芦的耳坠。”
安喜一说,闵惟秀就明白了,她同这杜三娘,就是泛泛之交。
这小娘子多了,今儿个一个生辰,明儿个一个添妆的,送起礼来,烦不胜烦。
闵惟秀不耐烦记这些,临安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便替她准备了好几个匣子,若是寻常关系,就从那第一个匣子里取,里头都是些出不了错的礼。
这宝葫芦首饰,便是如此,难怪她不大记得这杜三娘了。
安喜说着,皱了皱眉头,“不过咱们去杜府的时候,可没有见这位杜三娘,养过黑猫。”
黑猫不吉利,基本上贵族的小娘子养的多是白色的番猫,或者是本地品相好一些三花狸猫。
闵惟秀附和着点了点头,“三大王,你看黑猫看不出来是鬼,但是之前怎么在我家中,一瞧就瞧出了李方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