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8节</h1>
姜砚之笑了笑,“本大王从来都不说没有证据的话。这世间,只要你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只要有心人去查,就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人可能有好几面,但是真相只有一个。”
“首先,你到底是韩成,还是韩山。我派人去大名府一问,便知晓了。就算你无远亲,那也有近邻。”
“其次,春闱的试卷誊抄之后,会将原本的试卷封存。我乃是开封府的推官,又是三大王,有权去调出你同韩山的考卷。哪个是你写的,哪个是韩山写的,一清二楚。”
“再次,你给张坤的钱,能在开封府买豪宅,那肯定是不少。就算你们韩家富甲一方,一下子要从大名运这么多银子过来,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你运过来的钱不见了,而张坤却突然有钱了。张坤一直勒索你,你完全有动机杀死他。”
“你手上的抓痕,便是证据。另外,韩成,把你的手掌心摊开让我们看上一看。”
韩成下意识的将手往身后一缩,姜砚之直接走了过去,抓起了他的手,只见他的手掌心中,有麻绳勒过的痕迹。
“你要勒死张坤,手必须用了吃奶的劲来勒绳子,你的手自然会出现勒痕。”
他来的时候,只一心主意挠痕去了,后来仔细一想,还有绳子的事情,张坤是用麻绳悬梁自尽的。
韩夫人一瞧韩成的手,顿时跌坐在地,“老天爷啊,我嫁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韩成眼见着已经无力回天,痛哭流涕起来,“三大王,张坤的确是我杀的,但是韩山,我没有杀他,他是自己个上吊死的。”
“我家在大名府乃是有名的富商,家中不缺银钱,阿爹一心想要我科举出仕,光耀门楣。可是我偏偏不爱读书,别说进士了,就连举人都考不上。阿爹待我日渐失望,后来阿娘又生了一个弟弟,弟弟聪慧……我心中烦闷,怕家产被弟弟得了去,便去一个人喝闷酒。”
“就是那会儿,我遇见了张坤。张坤给我出了个主意,说能够帮我中举。我一开始不相信,可是他……我真的中了举人。后来,他又帮我选中了韩山。我便寻了个算命先生,让那先生说我得改名叫韩山,才能够金榜题名。”
“我刚中了进士,阿爹十分的相信我,果断的花了大价钱,帮我改名叫了韩山。后面说的就同三大王猜测的一样。但是我真的没有杀掉韩山,对于抢了他的名次,我心中十分的愧疚,想要补偿他银子,便托张坤给他。”
“张坤并没有给韩山银子。”闵惟秀插嘴道。
韩成点了点头,“我知晓之后,十分的生气,便去张坤家中质问于他。那点银钱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是给了韩山,他下一科便还能来京考春闱,还能高中,这样的话,岂不是双赢。”
“但谁知道就是那么巧,韩山来寻张坤,偶然听到了我同张坤的争吵。他大受刺激,冲了出去。”
“后来张坤寻了他回来,他已经是烂醉如泥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慌乱得不行,这个时候,张坤出了个烂主意。他……他故意让自己家的娘子,同韩山躺在同一张床上,这样第二日韩山起来,他就去抓奸。”
“韩山有把柄被抓了,自然会闭口不提科举的事。我再给他一笔银子,让他重考,便万事大吉。”
韩成说着,愧疚不已,“可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韩山平日里像个闷葫芦似的,行事却十分的刚烈。第二日一早,被抓了之后,他便一直开始哭。”
“虽然过了许多年,但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他说他们村东头的王大叔,将自己个的闺女,卖到了大户人家去当女婢,才给他凑够的读书钱;他说他的妻子,白天要种地,晚上还要趁着月光纺纱织布,就那么一个大子一个大子的攒钱,供他念书。”
“他的两个儿子,还是幼童,便去给人放牛……他第一次没有考中,全村人都像是死了爹一样,难过了整整一个月。还是村长,卖了家中的祖传之物,他的妻子卖了家中的田地,要他再考一次。”
“他们每个人,每天都在他的耳边说,韩山啊,你就是我们全村人的希望啊!我们砸锅卖跌,倾尽所有,就是为了让你出人头地,日后回馈相邻。他已经失败过一次了,看到乡民那些失望与谴责的眼神……”
“他说他的妻子嫁给他之后,没有穿过一次好衣服,更别提穿金戴银,现在他连忠诚都给不了了……他说了许多,说着说着就没有声音了,我们撞开门进去看,韩山已经上吊死了。”
第四十九章 秤上有公道
韩成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三大王,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我是当真没有想过,要杀掉韩山的。我当时瞧到韩山的尸体,十分的害怕,张坤就把韩山的尸体,扔到他家中的一口枯井里了。”
“他说大名府路途不近,咱们只要一口咬定,说韩山已经回乡去了。他家中只有老弱妇孺,没有人会来寻他,就算来寻,若是寻不到,便会以为他在途中被山匪杀掉了。”
“我当时十分的慌乱,就全听了他的。岂料他在这之后,一直都寻我索要财物。我一直隐忍,我见三大王来查这事儿了,便慌了神,去寻张坤讨主意。可是他竟然变本加厉的找我要钱。”
“我不给,他就威胁说要告发我!对了,我同张夫人并无私情,不过是他将当年对韩山做的局,照着对我又做了一遍!我一时气愤,就随手拿起了一根绳子,将张坤勒死了。”
“我勒死他之后,吓得不行。想起韩山死的时候的样子,便将张坤挂在了梁上。张夫人年纪轻,经常嫌弃张坤太老,见到他死了,高兴还来不及,肯定不会细想追查的……可惜……”
可惜出了三大王这么一根搅屎棍。
姜砚之看了路丙一眼,路丙心领神会,让人去张家的枯井里,寻韩山的尸体去了。
闵惟秀听着,总觉得有哪里十分的违和,想了许久,这才开口说道:“那你为什么要改名叫韩山呢?反正也是让小吏誊抄的时候,调换试卷,叫什么不是叫。”
韩成苦笑着摇了摇头,“韩山在大名府颇有名气,乃是勤学之人,而韩成就是一个花天酒地的草包。我想娶名门贵女,人家总是要寻大名府的人,打听下我。若是问韩成,十个有九个是批评的,若是问韩山,那自然是夸赞了。”
姜砚之闻言笑了出声,“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什么伪善呢?”
“你敢说,你之所以改名叫韩山,不是做了两手准备?誊抄的小吏,哪里是那么好收买的。若是本王没有猜错,一开始你们是打算,杀掉韩山,然后让你冒名顶替他的身份,所以你才改名了吧。”
“只是后来,你们因缘际会,有了别的门路。直到科考前三日,那个小吏都没有确定下来。所以张坤才大发慈悲的把韩山,从偏远的客栈接到了家中。就想着考完了,方便将他弄死呢……”
“夺走了别人的人生,还口口声声说着,给了他钱财,让他来年再考,便是两清了。你咋这么不要脸呢?”
“韩山性子迂腐,怎么可能要你的钱财?他背负着家中厚望,已经失败过一次,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怎么知道他来年还能考上。”
“即便是他考上了,那也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清。将这个臭不要脸的给我抓到开封府去,本大王要为韩山讨一个公道。科举舞弊,杀人灭口……你的胆子可真是肥啊!”
说话间,李祭酒被未来太子妃扶着,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到了姜砚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三大王,科举舞弊这种事,一点宣扬出来,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啊!我这侄女婿,犯了杀人之罪,已经要以命抵命,你何必再提其他呢!”
姜砚之惊讶的看着李祭酒,“没有做错事的人,自然不会人头落地,做错了事的人,人头落地不是应该的么?在我看来,科举舞弊,随意窃取他人的人生,等同于杀人。”
“你作为国子监祭酒,不应该更加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么?要帮理不帮亲啊,李祭酒!”
李祭酒咬了咬牙,未来太子妃快速的关上了房门,“正因为我是国子监祭酒,家中竟然有人科举舞弊,那官家,那同僚们会如何看我?老臣还有何颜面留在国子监!”
“三大王,您同太子乃是一母同胞。我们李家日后便是太子殿下的妻族……咱们都是一家人啊!”
姜砚之哈哈大笑起来,板起了脸,谁同你是一家人,闵五才对我是一家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