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甚至有掐死她的冲动。
但当那股冲动的劲头过去,他的心中便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他有什么资格生她的气呢……
从始至终,她甚至连他这个人都不记得。
楚家出事,他也未能及时出现陪在她身边,如今又凭什么埋怨她与别的男子结了亲!
说到底,这一切不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看着自己刚刚摘下的素日覆面的白绫,他苦笑了一下,随即便再次蒙在了眼眸上。
他是为了娶她,才计划了这么久,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和理由,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但如今却用不上了。
黎阡陌不是没有想过从中作梗,毁了楚千凝与凤君撷之间的婚事。
可一切想法,在看到她脸上露出的笑容时,都悄无声息的化为了齑粉。
痛失双亲,寄人篱下,她必定痛苦不堪,如今好不容易走过了那道坎儿,遇到了她命中的良人,他如何忍心毁了她!
更何况……
破坏了他们的婚事,她就能心甘情愿的同自己一起吗?
同自己在一起,她便真的能像对凤君撷那般温柔的朝自己笑吗?
要是到最后,她郁郁寡欢,谁来赔她一个笑语盈盈的凝儿……
思虑万千,黎阡陌最终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
楚家的那场火着的诡异,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私下里一直让鸣悠等人在查探。
恐是有何人针对楚家,进而会对她不利,接下来的一年里,黎阡陌都未离开建安城,就在暗处守着她,护着她。
但楚千凝的安全是确保了,他的一颗心却被伤的千疮百孔。
他一方面担心凤君撷待她不好,可另一方面,却又不愿他待她太好。
若是前者,她定会受委屈。
而倘或是后者,她势必会对那人更加死心塌地,那他遗落在她身上的那颗心又该如何算呢……
一年的时间,黎阡陌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恩爱,饱受煎熬。
没人知道,某个瞬间,他甚至希望自己成为凤君撷。
对那个人……
他是既羡慕,又嫉妒。
偶尔,心里甚至会萌生杀了他的念头!
可一想到楚千凝对他的在意,黎阡陌又只好忍耐下来。
再后来,他一把火烧了侯府,就此金蝉脱壳。
离开建安城之后,黎阡陌甚至依旧在从探子口中得知楚千凝的近况。
直到听闻她晨起时有呕吐的反应,他当即便将信件撕的粉碎,素日含笑的眸中冰寒一片。
从那日起,他撤回了所有盯着楚千凝和凤君撷的眼线,甚至连建安城中的大小事情也不再过问,通通丢给了黎阡舜和黎阡晩。
话至此处,黎阡陌的声音不禁顿住。
他的神色很是平静,可他越是安静,周身的那股死寂的感觉便越是明显。
“皇兄……对不起……”才一开口,黎阡晩的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掉落下来。
是她没有及时将凤君撷离开建安城的消息告诉他,否则也不会害嫂嫂被景佑帝折磨那么久,到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
其实,当日她曾接到了凤君撷离开建安城的消息,可她并不知道兄长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只知道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兄长厌了那个地方,是以她便没有将消息告诉他。
乃至于,东夷这边的所有事均是她和二哥在负责。
楚千凝在幽月宫遭受了什么,她也很清楚,但她只将她当成了无关紧要的人,并未过多关注。
而黎阡舜虽然知道黎阡陌曾有意保护楚千凝,但他后来既将东夷的所有事情都撒手不管,那就意味着那人对他无甚要紧,是以他也未曾在意。
于是……
就酿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看着黎阡晩哭花了的一张小脸,黎阡陌温柔一笑,抬手帮她轻轻擦拭着眼泪,“不哭了……此事不怨你,亦不怨阡舜……”
一切,皆是他的过错。
他不该那么自私,因一时醋意着恼便撤回了所有眼线。
更加不该因嫉妒失去了理智,连凤君撷的狼子野心也没有察觉。
若是他能早点发现那些事情,凝儿便不会死了……
一听他说的话,黎阡晩便心知他定是自责,“皇兄……这事儿也怨不得你……”
怎么能怪他呢!
明明他待嫂嫂那般用情至深……
楚千凝站在不远处听着他们兄妹二人说的话,只觉得脑中轰鸣作响,有什么难以承受的压力向她袭来。
她紧紧的抱着头,明明头痛难忍,可她却忽然笑了。
晚儿说的对,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怪黎阡陌呢……
要怪,也是怪她自己。
不光是遇人不淑,识人不明,甚至还在无意间连累了黎阡陌痛苦至此。
这一切,本由她而起。
但如今,她却不知该如何由她终结。
将心中尘封多年的事情道出,黎阡陌朝黎阡晩温润的一笑,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如今你该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这般恋着凝儿。”
“皇兄……”
“前几日,官将军荐了一位虚云大师,说他是得道高僧,或许会有什么奇法异术。”
“您……您当真要为嫂嫂招魂吗……”黎阡晩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招魂……”
黎阡陌声音低低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眸中闪过了一抹异色。
即便将她的魂魄招回来又如何,她的爹娘已死,今生所受的痛也无人能偿还,他要做的,是许她一个安稳的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