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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阿战还探着头,满脸好奇地望向里面。
沉璧拿过季尧手里的食盒,从他身前走过,刚要出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你先坐。”
见季尧指向书案旁边的凳子,沉璧有些为难情:“你们议事,我还是回去吧。”
季尧不由分说拉过沉璧,拿过她手里的食盒,按着她坐下,抬头看向门外的宗桓。
得了眼色,宗桓连忙走上前,接过季尧手里的食盒,递给了门外的融冰,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融冰听完点点头,转身走开了。
祁风一直低着头,没再说话,默默坐在了下首,腰间的折扇被他攥在手里,指尖却微微泛着白。
见宗桓重新走进来,将帐帘放好了,季尧拿起书案上的一本折子,递给祁风。
“找你过来,是关于东楚的事。”
一听见这话,沉璧瞬间明白过来,季尧为何要留下自己了。
季尧沉声道:“东楚的送礼队伍已经在路上,明日就会到云州。”
祁风翻了翻折子,扯起嘴角冷笑:“十个舞姬,他可真是够狠。”
合上折子,祁风看向季尧:“东楚早就签了停战协议,而且,还有公主殿下前来和亲,两国关系也算是缓和了。”
祁风说完,目光在沉璧身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又移开。
“要是大都督不收下这些舞姬,未免也太不给您这位大舅哥面子了。”
一听见“大舅哥”三个字,沉璧悄悄看了眼季尧,果然,男人脸色瞬间黑了,薄唇紧紧抿着。
半晌,季尧沉沉开了口:“祁风,好好说话。”
话里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祁风“哗啦”一声打开扇子,瞬间换上一张笑脸,立即改口道:“不过,在下也是第一次听闻,还有大舅哥亲手给妹夫送女人,简直是丧尽天良,天理难容!大都督着实不必再忍。”
坐在后面的宗桓没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又连忙捂住嘴。
季尧拿起手边的信,一下下敲着书案:“宗桓,你今日带人过去,把人在路上拦下来,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宗桓立即起身,行礼道了声“是”。
祁风把扇子放回腰间,摊开了手,理直气壮地问道:“既然大都督早就决定好了,还喊我过来做什么?”
霎时间,沉璧在心里深深敬佩这位祁风大人,这胆子真不是一般大,在季尧面前什么话都敢说啊!
下一刻,沉璧看见季尧把手里的信,递给了祁风,眼神渐渐沉下去。
信被祁风拿过的时候,上面的金色印章一闪而过,格外显眼。
沉璧瞳孔顿时一缩。
“祁风,你应该清楚,以李景成的城府心思,怎么可能只送来十个舞姬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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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到信上的金色印章, 沉璧立即坐不住了。
“这是太子哥……殿下写的信?”
季尧看了沉璧一眼,低低“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祁风接过信, 在看清上面的字后, 脸色顿变,蓦地站了起来。
“李景成约你见面?!这、我告诉你,李景成这人心思歹毒,肯定没安好心, 你可不能轻易答应……”
季尧沉声打断道:“人已经见过了。”
祁风一噎,半天才问道:“什么时候?”
季尧道:“半个月前, 巡查。”
空气安静了片刻,祁风忽然走到书案前,气愤地指着手里的信吼道——
“季尧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们商量一下,真拿我们这些大臣当摆设啊!!你现在是北境的君主, 不是一个普通的将军了你明不明白?北境上百万的百姓都指着你呢,你要是出事了这些人怎么办?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别总以身犯险啊?!!”
坐在旁边的沉璧听着, 一点点瞪了大眼睛,默默在心里给这位祁风大人鼓掌喝彩。
她活两辈子, 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当面骂自己君主的, 还骂得如此狗血淋头、酣畅淋漓, 不仅准确说出了她心里想说的话, 还一针见血、没有半句废话——
祁风此人, 真乃勇士神人也!
本以为季尧会因此不爽, 结果,这男人听完了, 依旧没什么表情,还是一脸淡然。
最后,只说了句:“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你有数还找我干什么!全都你自己定了算了,还商量个屁啊!!”
说完,祁风一把甩掉手里的信,转头就走。
见季尧依旧没什么反应,沉璧连忙起身,喊道:“祁风大人!您先留步!!”
听见沉璧的声音,祁风脚步却没停下,一把掀开帘子走出军帐。
门外,阿战站在门口,听到刚才里面的对话,又看见祁风走出来,后面还跟着小跑的沉璧。
阿战立即走上前,帮她把人拦下了。
沉璧忙道:“大人,您先别急,不如听
', ' ')('听大都督怎么说,许是他有难处呢……”
祁风顿时回过头:“他有难处与我何干啊!什么事他都自己做主了,要我们这些大臣有何用?!不如把这身官服还给他!!”
沉璧苦笑着,安慰他道:“大都督定不是故意瞒您的,您为了北境政务有多操劳,大都督和本宫都有目共睹,若不是您,北境也不会有今日繁荣之景。”
“再说,大都督做事一向稳重、思虑周全,虽然此举冒险了些,但好在有惊无险,已是万幸,日后还得是大人从旁辅佐,一同商议才是,怎能放大人您离开呢?”
沉璧这一番话,算是说到祁风的心坎里去了,祁风听完之后,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抽出了腰间的扇子,扇得发丝纷飞:“夫人是明白人,您也应该清楚东楚太子的脾性,知道在下所言并非危言耸听!况且,大都督还和东楚太子过节颇深,这么多年了,几次都是……”
“祁风!”
话被人打断,沉璧一回头,发现季尧不知何时走出来,正站在二人身后。
季尧眼眸漆黑,沉沉落在祁风身上,像是警告一般。
阿战瞧见了,在后面偷偷拽了下祁风的衣角,祁风依旧昂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李景成是不是一直都想杀你?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了,到底什么事情能让你以身犯险,亲自过去见他?!”
阿战一听这话,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季尧沉着脸,半晌才抬起眼眸,目光却不露痕迹地落在了沉璧身上。
而沉璧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祁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沉璧的时候,也瞬间一愣。
“为了一个人,不得不去。”
沉璧正思考着李景成和季尧有什么过节,乍一听见季尧这话,她一抬起头,却发现男人已经转过身去,重新走回军帐里了。
祁风也不知怎的,转眼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手里的扇子也被收了起来。
他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地跟在季尧身后,走进了军帐。
沉璧看得一头雾水,刚要上前,却被阿战拦下了。
阿战朝她比划道:「让他们聊吧,我带你去那边走走。」
沉璧看了一眼被放下的帐帘,虽然不放心,但是想到自己在场,有些话他们也不好说,于是点点头,和阿战一起离开了。
阿战带着沉璧去了旁边的校场,校场上,宗桓正在点兵,准备去拦截东楚的队伍。
沉璧站在校场门口,看着宗桓站在台上意气风发,铿锵有力的声音几乎传遍校场。
她还记得,那年她第一次来到边境的军营时,这位北境大都督的副将,彼时正窝在军帐的床上,几日也没有进食,变得一蹶不振。
那时候,季尧刚死,军里士气低落,宗桓见到她来了,跪在床上哭得不成样子。
宗桓哭着喊道,那晚季尧怎么就偏偏将他留下了?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跟着去?为什么那么多兄弟都死了,他还活着……
明明他才是跟在大都督身边十年,最该护他周全、为他赴死的人。
沉璧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宗桓抖动的肩膀,直到他哭够了,才一字一句地问他。
“如果那晚你在的话,你会做什么?”
宗桓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道:“我会将那些西域蛮子都杀了!”
沉璧淡淡地反问了句:“所以如今,你做不到了吗?”
话音落下,宗桓跪在床上一动不动。
沉璧没再管他,继续去处理季尧出殡的事,第二日一大早,宗桓一身军装甲胄,来到她的军帐报道。
经此一事,宗桓成了第一个将沉璧视作主帅的人,之后短短几个月,宗桓就比之前成熟稳重许多,但也很少能看到他的笑脸了。
“夫人,属下这就出发啦!”
沉璧回过神,看见宗桓朝自己走过来,笑着和她打招呼。
宗桓看向旁边的阿战,按着他的肩膀:“好好保护夫人,自己也小心点。”
阿战抱着剑,挑眉看着他,随意比划了下:「不用担心。你别搞砸了。」
宗桓气得捶了下他胸口,骂道:“这臭小子!”
沉璧默默看着二人打闹,临走时,对宗桓道了句:“保重。”
看着黑色的骑兵队伍出发,飞扬的沙尘遮住视线,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沉璧总觉得心里不安,思绪百转,她忽然问了句:“阿战,这军营里……有没有东楚人?”
阿战想了一下,点点头,伸出两个手指。
“有两个?”
沉璧的心顿时提起来:“是谁啊?”
阿战似乎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比划,最后干脆做了一个摇扇子的姿势。
沉璧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祁风?”
阿战点了点头。
“那另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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