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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风里,远处的明黄色队伍渐渐靠近,沉璧深吸了口气,心跳声越来越激烈,仿佛就响在耳畔。
终于,东楚的队伍渐渐停下,为首的将军上前开路,引着后面的马车行驶到城门前,这才缓缓停下。
马车边的小太监上前,放好车凳后,伸手撩开车帘。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四爪蟒袍衬着修长清瘦的身形,面容一如既往的俊雅温和,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李景成缓缓走下马车,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几人,落在沉璧身上时,似乎停留了一会儿。
陡然间,马车微晃,一只纤细的手从中蓦然伸出。
李景成回身牵住,转眼间,一名女子缓步走下来,站在了李景成身边。
女子腰肢纤细,容貌姣好,头上珠翠琳琅满目,身着玫色云纹朝服,眉眼间娇柔似水。
沉璧顿时愣住了,她没想到这种场合,李景成竟然会把太子良娣带来。
“娇娇。”
回过神,李景成微笑着走过来,最先喊的却是她的名字。
“两年未见,娇娇可想哥哥了?”
感觉到牵着自己的手顿时一紧,沉璧忍住心里的厌恶,努力扯出一抹笑。
她松开身边人的手,抬手行礼道:“参见皇兄,望皇兄万安。”
相比于他的亲昵,这句话过于客套,李景成脸色未变,转而又看向季尧:“季大都督,别来无恙。”
季尧没什么表情,微微颔首:“此处人多,太子殿下请。”
城内百姓聚在道路两侧,玉家军的士兵正维持着秩序,城中间的路上赫然行驶过两驾马车。
听着外面人群的喧闹声,沉璧扯起窗上的帘子,向外看了一眼。
百姓不分男女老少都挤在道路两侧,纷纷探头张望着,似乎十分好奇这位从东楚来的太子殿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沉璧暗自叹气,刚要放下帘子,眼风里蓦然扫见一人。
这人站在街道远处的台阶上,正望着后面东楚的轿子,一动不动。
马车驶过,这人的身影也一闪而过。
“怎么了?”
季尧的声音传来,沉璧立即放下帘子:“没什么。”
她没再说话,掩住情绪。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将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她不知道李景成为何来到北境?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甚至,一直暗藏的东楚奸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
若是李景成知道自己配出解药,再也不受他的控制之后,他又会怎么做?
他还会像上一世那般,引起两国的战争吗?
沉璧低着头,没察觉到季尧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
自从见到李景成之后,沉璧就一直恹恹的,神情也很低落。
季尧抿紧唇,衣袖下的手指逐渐蜷起、收紧。
果然,她还是会在意吗?
重聚
李景成到访北境事出突然, 季尧与云州官员和将军们连续商量了几天几夜。
按照规矩,外使来访之后,须得操办一场接风宴。
不出任何意外, 此次宴席, 又被云州太守沈温大人光荣地接下了。
日头渐渐升起来,沈温站在迎宾楼门前,一边擦着汗,眺望远处人声鼎沸的街道:“都什么时辰了, 怎么还没来?”
祁风难得换上了官服,正摇着扇子, 闻言翻了个白眼:“不晚点到,怎么能显出人家外邦贵宾的身份?”
旁边宗桓抱着剑,看向祁风:“你别阴阳怪气了,一会儿人家东楚太子就来了,你不赶紧去后面躲起来, 还在门口站着,不怕尴尬吗?”
“尴尬?”
祁风不服气道:“我又不是逃犯,还见不得人了?真是笑话!”
说着, 祁风把折扇摇得翻飞,宗桓无奈, 转头又见沈温拧着手里的帕子, 硬生生拧下来一大滩汗水。
宗桓叹口气, 拍着沈温的肩膀:“沈大人, 您也不用紧张。大都督说了, 就把人迎进来, 说个话吃个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知道!”
沈温的目光依旧望着街道, 眼中像是放着光,如同盯着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
“都办了这么多宴席,今晚这场最重要!年底能不能升官,就靠这顿饭了!”
宗桓安慰的话都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憋回去,他深吸一大口气,好不容易才忍住骂人的冲动。
转眼间,城门进来的两驾马车,已经穿过云州城熙熙攘攘的街道,缓缓停在了迎宾楼门口。
几人从轿子里下来,沈温连忙上前指引。
李景成和季尧并肩同行,进入大门时,祁风正好站在门口,摇着扇子也没有行礼。
李景成瞧见他,当下站住脚步,颇为惊讶地道:“祁大人,许久未见了!”
祁风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景成,语气轻挑地道:“太子殿下,风
', ' ')('采依旧啊!”
李景成也不在意,和季尧认真说道:“季大都督,这位原是我朝的侍读大人,父皇总是与本宫提起,说祁大人的文章,当朝再无人能出其右了,当真是文采斐然呀!”
李景成又看向祁风:“怎么,祁大人没有回乡,倒是来了北境?”
祁风冷笑一声:“自然是托了太子殿下的福,在下才没有命丧荒野,还捡个了官做。”
李景成顿时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不出祁风的话外之音,他反而说道:“祁大人说笑,本宫不过是在朝堂上说几句话,不忍心看大人蒙尘罢了,只是日后,大人可要谨言慎行。”
“莫要,再惹事端。”
蓦然间,他的目光落在祁风脸上,声音也沉了下来。
沉璧在一旁默默听着,心知这话踩到祁风的死穴上,眼看着祁风脸色一凛,登时攥紧手里的折扇,气得上前几步:“究竟是谁在惹事端!当年我本就没有……”
“祁风!”
话语被季尧打断,祁风狠狠瞪着李景成,强忍着心中怒火,手中折扇“啪”地一收,转身走了。
沉璧看着两人较劲,心里也捏了把汗。
如今的情形,若真让祁风说出不敬之词,反倒中了李景成的下怀。
看着李景成又换上笑容,跟着季尧走进大殿,稳稳当当地坐在下首,太子良娣在他身边落座,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沉璧掩住情绪,跟着季尧坐在上座,美酒佳肴很快呈上,殿内除了侍从,就只剩下他们四人,其余官员都撤了出去。
季尧举起酒杯:“今日是家宴,没有外臣,太子殿下不必拘束。”
李景成也笑着道:“本宫还未感谢大都督,如此悉心照顾本宫妹妹,这杯酒敬大都督!”
说完,李景成举起酒杯,一饮而下。
沉璧静静看着,没有说话,季尧看了她一眼,才仰头饮下酒水。
宴席开始后,沉璧坐在上面,瞧见太子良娣给李景成布菜,时不时在李景成耳边耳语两句。
不知说了什么,李景成蓦然扯起嘴角,握住了良娣的手。
沉璧移开目光,心里升起一阵恶寒。
当年在小花园的假山后面,她亲眼看见二人牵手相拥。
可一转过头,李景成又跑到自己面前,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来牵她的手,笑着唤她娇娇。
那时候,她气得甩开他的手,在看见李景成愕然的表情时,她却忽然清醒过来。
她有什么立场生气呢?李景成把她当作妹妹,照顾自己、对自己好,只是尽了一个哥哥应尽的义务而已。
错的是她,是她傻。
这深宫之中,哪儿有什么真情实意,又怎能随意动心?
心口抽疼了一下,沉璧攥紧酒杯,指尖都隐隐发白,忽然听见季尧的声音响起。
“沉璧。”
思绪瞬间被唤了回来,她转过头,见季尧正盯着自己。
男人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他看见沉璧手中的酒杯,忽然伸手拿走了。
下一刻,倒好茶的茶杯被放入她手中,热意透过茶杯熨帖着掌心。
沉璧看着热腾腾的茶杯,心中万般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好在,哪怕疤痕会时不时抽痛,但过去种种,终究已成过眼云烟。
她的目光落在握着酒杯的大手上,那只手挽过大弓、拿过刀剑,指尖上带着一层粗糙的茧子,可是每次拉住她的时候,都是那么坚定不移,令人心安。
恍惚间,下面传来了李景成的声音。
“本宫记得,大都督是从塞北发际的吧。”
沉璧愣了一瞬,听见季尧不动声色地回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太子殿下还记得。”
“这怎能忘记?”
李景成支着脑袋,笑着看向上面的人:“听说当年,大都督刚到塞北的时候,曾被一个塞北丫头救过,此事可是真的?”
脑中顿时“嗡”的一声,沉璧盯着面前的茶杯,半晌也没听见男人回答。
她侧过头,瞧见季尧紧紧攥着酒杯,胳膊上青筋突起,似乎极力在忍着什么,许久,他才沉沉开了口。
“她不是也救过你吗?”
李景成的笑容瞬间一僵,这张从进城开始就完美无瑕的假面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收敛了笑,沉默许久,才点头道:“是,一晃十多年过去,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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