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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太医再次被唤来,纷纷跪在榻前,给榻上帐内的人看诊。
李景成衣袍未换,白着脸站在榻前,一时间竟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
半晌,几位太医面面相觑,小声商议着。
到了最后,依旧是年纪最大的老太医走上前,对李景成道:“恭喜殿下,此人体内剧毒已解,接下来只需好好将养,不日便能痊愈。”
“不过,许是之前受到的刺激太大,出现了失语之症,脑中记忆也可能受损。”
盛常看着李景成的脸色,在旁边问道:“请问大人,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老太医捋着胡子,犹豫道:“这并不好说,还是得再服药看看……”
李景成走到榻边坐下,对太医道:“几位辛苦。盛常,重赏。”
“是。”
“多谢殿下!”
盛常领着太医退了下去,也带走了屋内的太监侍女,只剩下李景成坐在榻边。
他挑起了帐帘,见榻上的人睁着眼睛,正双眼无神地望着帐顶。
心里漫上一阵担忧,他轻声道:“娇娇,你还记得哥哥吗?”
沉璧没说话,双眸缓缓转动,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李景成想去握她的手,刚一碰到,却被蓦然躲开了。
他愣住了,见她盯着自己的衣袖,低头一看,他身上的衣袍早就被雪水浸湿,衣袖还滴着水,刚才正好滴在沉璧手上。
李景成无奈站起身,准备回去换身衣服,对她嘱咐道:“我一会儿回来,你若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
说着,他习惯性地想去摸摸她的头,在伸出手之后,却又停住了。
看着榻上的人已经闭上眼睛,没有再看他,李景成收回手,默默站在床榻前。
半晌,他才转身出了门。
听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低语的声音传进来,很快,又被再次隔绝在外。
房门被彻底关上的一瞬间,榻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琉璃般的眼眸里,只剩下一片清冷。
书房
沉璧醒来的第三日, 东楚皇帝突然病倒了,由太子监国理政。
朝堂一片哗然,明白皇帝是年纪大了, 此次监国理政后, 怕是很难再回朝堂。
于是转眼间,朝堂的风向就变了,不少大臣已经开始表明心意,提前效忠于新主。
只有少数清直之臣, 不愿依附党派,对于这位玩弄权谋的太子殿下, 不禁扼腕叹息,感叹大楚社稷,已经是危在旦夕。
然而,李景成依旧稳如泰山,朝堂之上, 接手政务朝政,安抚臣子,声称盼望父皇早日康健, 回宫之后,却让人加重了皇帝汤药里的东西。
而老皇帝病倒后, 还以为是自己大限将至, 立好遗诏之后, 没几日就病得神志不清, 缠绵在病榻之上。
转眼间, 大楚的朝堂几乎已经换了新主。
这几日, 李景成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每日上朝、处理政事之外,下朝之后, 书房里成堆的奏折都在等着批改,他每日还要去老皇帝榻前,尽尽孝心、装装孝子,累得身心俱疲。
可是无论多累,每晚回到东宫之后,他都会去沉璧的院里坐上一会儿。
沉璧自从醒来之后,就很喜欢睡觉,太医说是因为身体虚弱,需要多多休息,才能尽快回复。
所以,每晚他去的时候,沉璧几乎都在房里睡着,他也不忍心吵醒,就在旁边默默坐上一会儿。
偶尔也会赶上沉璧清醒的时候,只是,她还是坐在床榻上,垂着眼眸不看他,更不开口说话。
时间长了,李景成心里越发着急。
他又将太医唤来,可是太医看过后,也瞧不出有什么问题,只说慢慢将养,早晚会好的。
这话落在耳中,李景成总觉得不对,似乎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一时也无计可施。
只能让融冰继续照顾着,寸步不离地守着沉璧。
这一日,李景成刚下朝,他没有直接回书房,而是去了沉璧的院子。
他坐在榻边,看着榻上的人捧着药碗,一张小脸白涔涔的,小口喝着汤药,依旧是一声不响。
蓦然间,李景成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
瞧见她愣住了,抬起眼眸看向自己,李景成舀起一勺药,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哥哥喂你,不烫的。”
然而,沉璧却没有动。
李景成叹气道:“娇娇,你捧着碗累,听话。”
沉璧看着漆黑的汤药,依旧一动也不动,就是不肯张口。
站在后面的融冰瞧见了,半晌走上前,打破尴尬道:“殿下,还是奴婢来吧,这点小事,就不劳烦您了。”
说着,融冰接过药碗,舀起一勺药,递到沉璧唇边。
沉璧看了半晌,竟然默默张开嘴,喝下了药。
李景成移开目光,心里蓦
', ' ')('然有些不舒服。
他和融冰嘱咐几句,也没再多留,起身出了房门。
出门的时候,他脸上明显带了几分不悦,将门外的盛常吓了一跳,
盛常见到他走出来,立即上前道:“殿下,西域的那位来了,已经到书房了。”
李景成“嗯”了一声,大步朝院子外面走去,脚步没有半分犹豫。
盛常跟在后面,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以往这位爷来这里,都像是魔怔了,绝对不肯轻易离开。
怎么这一次,不仅没有一步三回头,还走得这么飞快?
不对劲呀?
盛常心里疑惑,但也不敢问,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触到霉头,朝着一起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离这里并不算远,没一会儿,二人就到了书房门口。
刚一进门,李景成就看见门口的屏风上,正倒映着里面的人影。
这人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的窗下,手里似乎拿着什么把玩。
书房的门被盛常从外面关上,李景成走进去,看见那人穿着一身赤色骑装,青丝披散着束在身后,红绳串着银饰挂在耳后的小辫子上。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听见脚步声,笑眯眯地看过来。
“你来了。”
这人开口的时候,依旧带着几分西域的口音。
李景成皱起眉头,走到书案后面,不满道:“大白日的,你就敢到这里来?”
尉迟淮支着脑袋,看着走到书案后的李景成:“我听说,东楚的皇帝病倒了,如今是太子殿下监国,自然没什么怕的。”
李景成冷哼一声,合上了几本敞开的奏折,扔在旁边:“你是从西域过来的,还是边境?”
“自然是边境。”
李景成在书案后坐下,抬眸看向他:“边境情况如何,下了北境几座城了?”
尉迟淮笑着道:“早就数不清了,用你们的话来说,北境已经是囊中之物。”
李景成皱起眉头:“你别大意。这些年,玉家军在季尧手里,可不比在塞北王手里差半分。”
“是啊,要不然你们也不能和他打了十年,打到最后,还是送去公主,求着人家和亲?”
见李景成的脸色顿时沉下去,尉迟淮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如今季尧已死,玉家军再厉害,也是群龙无首、强弩之末了。”
话音落下,李景成却没有开口,半晌,他才道了句:
“你确定,季尧真的死了吗?”
尉迟淮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道:“人是我亲手杀的,殿下这话,可就是不信任我了。”
“并非不信你,而是季尧此人,一向诡计多端,狡猾得很。”
李景成看向尉迟淮,眼里带了几分戏谑:“当年,你们西域大王子也是与他对阵过的,那个时候,你们西域输得有多惨,还用本宫说吗?”
听见自己的话,又被还了回来,尉迟淮脸上的笑容一滞,只好道:
“王子殿下本就不擅长用兵,当年那一仗,若不是太子殿下相助,他怎么能杀了塞北的白浩将军,得到大王的赏识呢?”
李景成沉声道:“本宫不是为了帮他,白浩若不死,塞北不会被轻易拿下。”
尉迟淮笑得有几分阴森:“是啊,白浩将军可是难得的用兵奇才,我们大王得知他身死的时候,还感叹过可惜呢。”
李景成移开目光:“你们大王眼光不错,你能得到他赏识,本事也不小。”
尉迟淮垂下眼眸,无声地望向窗外:“大王已经老了,若不是王子殿下肯提携我,我也不会有今日。”
他目光沉了下去,一时没再开口。
窗外,一道身影站在原地,脚下如生了根般,半晌都没动。
寒风凛冽,吹乱了那人耳边的碎发,抬头时,脸色已经惨白一片。
殿内的声音,明明就落在耳边,却似乎听不清楚。
脚步艰难地挪动着,一时之间神志不清,径直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了声音:
“良娣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身影顿时僵在原地,她转过身,看见盛常走下台阶,朝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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