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剑飞翼扬修罗沙场
今日练兵,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不可有丝毫大意与随意的。梁兴翰金口玉
言,练兵是替圣上练兵,这一个替字便让一切要求跃然而出。
一身装扮由林瑞晨与陆菲嫣一同打理,昆仑弟子练兵,着装不仅要有军官的
威武与威严,也要有昆仑派的特色。昆仑派标志般天青色锦袍着于内,外罩一身
斜挎的锁子甲,甲衣只覆盖住左肩,右肩仍是青衣。吴征哭笑不得,帅是帅气,
可是真上了战场好像没什么卵用
"看不起这套盔甲"林瑞晨狠狠指了指吴征的额头道:"大秦国里可没有
几套比这身更轻便的战甲。战场上武功虽然受限,也不是全无作用,你自己的轻
功就不错,这么一身护住要害又轻巧的战甲,可不是最适合你"
原来如此
吴征赶忙起身谢过。林瑞晨自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言乱语,在大秦国都
有数的宝甲,昆仑派想来也是珍藏已久,如今披在吴征身上已是莫大的恩宠。拿
起昆吾剑,这一身行头都是师门为他量身定做的,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吴征抿
抿嘴唇,念及心中的小九九,倒有些讷讷地不好意思。
天光放亮,吴征早早入宫。
八角园位于皇城西南角,平日里是秦皇兴致来时欣赏歌舞的所在。地方宽阔
敞亮也没什么遮挡物,二百人的军阵放在这里操演再合适不过。
名册已提早交给屠冲,中常侍大人不敢有片刻停留便安排了下去,只是交代
的方式差异巨大。吴征早已得了暗示,这件事自然明白该怎么去做,也知道他必
须要做。要杀杨修明,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辰时集合,每日操演四个时辰,每个时辰中间有小半时辰的休息时间,要将
这帮妃子,宦官,宫女组成的杂牌军训练成阵并不容易。且有的身负武功,有的
则连走路都要人扶,一些底层的宫女与宦官或许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但骄横惯了
的有品级的宦官宫女也不少,更不用说妃子了。吴征肩上的胆子并不轻,在构思
整个事件的脉络之前也做了充分的考虑。阵法的功用可待评说,里头的说法也有
周旋的余地并不需要过于操心,困难之处在于能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二百人顺
利成阵,一旦失败,圣上震怒之下随便扣一顶乱军心的帽子,吴征的脑袋是不可
能保住了。
相关人等的聚集稀稀拉拉三三两两,有提早来的,也有准时来的,不过时辰
到点,左算右算也只有一百八十七人,少了十三人。而即便准时来者似乎也都懒
懒散散,似乎来参与便算完事。仅有得了屠冲特别交代的有限几人精神抖擞不敢
大意。吴征目光一扫,大致猜到是最早在名册中以朱红砂笔勾出的人选。
来人中比起吴征这个新鲜热辣"八品大员"品级还低的不多,就算低了也好
歹是服侍皇上妃子的。羽林卫我呸,不就是个护院么至于那些态度端正者更
是个个身居高位,屠冲亲自发了话关照过的,还需卖吴征的面子不成
现下的局面却让吴征相当满意,与他所料并无偏差。拍了拍唯一向他套近乎
的小春子肩膀,低声嘱咐一句:"用心些。"吴征行至临时搭建的点将台,清了
清嗓子道:"下官奉圣命试演军阵,劳动诸位大驾,先在这里谢过。"说话时笑
吟吟的一脸谦卑恭敬,明显是被这近两百人的豪华阵容给镇住了。
一百来人中不少是怀着给吴征下马威看看的心态,见这位率先认了怂,都不
由心中一松。毕竟操演不是件轻松事,虽说谁也不敢坏了圣上的事,但过程中能
有些特殊照顾也是好事一桩。两位妃子甚至向吴征露出一个笑容,虽神情傲然居
高临下,终究是个善意的表示。吴征忙欠身微笑回礼,娘娘看得起可不是倨傲的
理由。
下了点将台,吴征先到两位妃子身前下跪行礼道:"两位娘娘千金之躯驾临
此地,下官心中甚愧,恕罪恕罪。"
安抚了两位妃子,又向一干总管级太监问好,杨修明也在此列。他虽之前受
玉茏烟牵连倒了霉,但在之前可是久居宫中,也混到了敬事房首领太监一职,脑
瓜子的灵光是不用说的。屠冲自然不会再提携这位恶了圣上的倒霉蛋,但杨修明
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细细思量,发觉这是个天大的好事。这等在圣上眼皮子底下
的功劳是谁也无法视而不见的,说不准就是个翻身的天赐良机即使无法再入圣
上法眼,领些赏赐也是不错的。冷宫一带不是疯子便是傻子,更是连衣食都短缺,
还能榨出甚么油水来不成
因此杨修明对吴征倒无敌视之意,反倒笑脸迎人有些讨好。吴征也微笑点头
回应,两人心照不宣,恍惚间杨修明倒觉得在天泽宫里两人互相奈何不得之后,
作为妥协的所谓合作倒是不幸言中
直到此时,尚缺的一十三人方才姗姗来迟。吴征也不责难反倒忙不迭地迎上
去,只因领头的也是一位妃子。朱婕妤已年过四十,不过面容体态依然姣好,看
上去比先来的那两位更加年轻的徐经娥,木容华都还要诱人许多。注1只不
过一双凤目眼光上翘自视甚高,对吴征更是不理不睬径自走过。
这一行人大喇喇地来到场地中央,侍从宦官居然还携带来椅子,摆下后让身
份尊贵的婕妤妃子坐下。在场人等无一敢抱怨,可见积威之深。
吴征咧嘴一笑,望向朱婕妤的目光中些许的不怀好意一闪即逝。再次上前行
礼磕头,这才换来淡淡的一句:"平身吧。"
朱婕妤环顾全场道:"圣上既下了旨,吴大人的调配尔等俱当遵从。若有人
敢应付了事,本宫必当启奏圣上,重罚不饶。"
吴征摸了摸鼻子,这是喧宾夺主来了脸上的笑容却未隐去,只是那股不自
然倒是越发明显。
朱婕妤的眼角余光始终在吴征身上,见他神色不自在,心中冷笑一声道:
"吴大人,还愣着干什么这就开始罢"
吴征先拱手道:"遵娘娘懿旨。"又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军中不可儿戏,
一是一,二是二。此前怪下官未曾说清,然下不为例,明日辰时请到八角园演阵,
还请诸位贵人谨记。"说的是谁,众人心知肚明。只是这么藏头露尾,着实弱势
得不行。
"下官也是得到名单不久尚未熟悉,今日暂不演阵,召集诸位贵人来只为说
这一句。明日辰时还请诸位准时到八角园来,不得有误。"年轻的八品羽林卫简
直毫无威势,瑟缩得像一只鹌鹑。如朱婕妤,徐经娥,木容华等心中极为不满,
今日来一趟竟只为传一句便走,莫不是消遣人来着
"站住"朱婕妤一拍扶手怒喝:"圣上殷殷期盼,你这是什么态度连圣
命也敢违抗吗"
"启禀娘娘,下官自知圣命在身。不过代圣上练兵的也是下官。至少在三十
日内,八角园里下官还是说了算的。"
从刚开始的唯唯诺诺,到说话口气渐硬。谁也能看出吴征火气冒起,只是这
般与婕妤娘娘对着干,那是作死嫌命长了。果然还是年轻。
"很好,倒是小瞧了吴大人的胆气。"朱婕妤柳眉飞起,似笑非笑道:"那
敢问吴大人。今日的操演是否已结束"
"下官说过了,今日到此为止。"吴征微微欠身,心中暗叹一声,做什么事
情都不容易啊。
"那么八角园可就不归吴大人说了算了。来人,给本宫掌嘴。"
既然操演结束,也不算误了圣上的旨意。此时婕妤娘娘要打一个八品羽林卫,
连理由都不需要。
身旁的侍从宦官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扳住吴征双臂张手就是十个响亮的耳光。
"若不是恐误圣上大事,今日定不轻饶"朱婕妤一摆手,耳光声停息。吴
征已是双颊血肿,却低着头不敢丝毫反抗,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回到胡府,陆菲嫣见了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婕妤娘娘打了顿杀威棒呗"吴征摇头苦笑,自家人会担忧心
疼,传出去外头可就只剩嘲弄与幸灾乐祸了。
"你怎地这么没用,奉了旨意还能吃排头快快坐下。"陆菲嫣拿来药
箱,各种瓶瓶罐罐摆了一桌。
"哎哟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侍中大人为你申申冤"林瑞晨闻讯也到了,笑
得一脸玩味。
"申了怕是我脑袋也保不住了。嘶疼,师姑您轻些。"
林瑞晨与陆菲嫣的眼力界也大有区别。毕竟是侍中夫人,又在京都掌管昆仑
派生意的里里外外,比起陆菲嫣的慌慌张张云里雾里,林瑞晨便明了许多。
"别乱动,上药还赶着说话。不疼死你才怪。"陆菲嫣又好气又好笑。
"看来脑子还没给打坏嘛。"林瑞晨施施然坐下:"朱婕妤可不是善茬儿,
准备怎么办"
朱婕妤教训吴征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或是单纯地骄横惯了。实是八角园练
兵这件事干系太大,功劳也绝对小不了,更是顺应当今两国开战的实事。办的好
了,婕妤的位置说不准都能再向上动一动,毕竟皇后娘娘年事已高平日里疾病缠
身。婕妤直跳皇后有些异想天开,但不论位在其上的哪一位执掌了后宫,不总得
有个位子空出了么
朱婕妤并不认为吴征是这件事的最佳人选,也不配领取最大的功劳。今日所
作所为刻意打压,正是要将吴征压服。吴征顶多只配做一个技术顾问,她才是真
正的领军人物。至于她能否练成呵呵,宫里的人至多是会配合吴征,却绝不敢
对朱婕妤说半个不字。吴征能做,朱婕妤自然更加能做。
"意料中事而已,早已准备下对策了。"吴征咧嘴一笑,牵动两颊伤势,又
是一阵直抽冷气,晃着头示意不准备再说话。
林瑞晨略觉意外,瞪视吴征片刻后点头道:"你很不错。"又朝陆菲嫣道:
"不必担心你的未来女婿啦,他心里明镜似得,比你我都要清楚。"
陆菲嫣听两人说话弯弯绕绕,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
"这小子玩什么鬼"满朝上下除了熟人,最关心吴征的便是太子殿下梁玉
宇了。
"事情倒是好事情,不过难度也不小啊。一个年轻人要应付这种场面殊为不
易。三位妃子,还有人人头疼,恃宠而骄的朱婕妤在,换了谁也要头痛不已。"
宋大光捋须摇头笑道:"何况圣上也有深意,竟一个帮手都没给安排,将场面全
交给吴征打理,先退一步倒也无可厚非。"
"难是难了些,只是一味退缩倒叫孤颇为失望。"
"再看看罢。还有二十九日,若是不能压服这三位骄横的娘娘,吴征恐怕项
上人头不保。这件事内情知晓得不多,委实难以判断。"
次日离辰时还有半个时辰,吴征便早早来到八角园。陆菲嫣用的伤药疗效非
凡,一夜过去红肿消了大半,脸上也不再针扎般疼痛,忍一忍也能说清楚话了
比起昨日的卑微赔笑,在朱婕妤的威势下一味忍让,今日便大为不同。八角
园门口的年轻羽林卫不苟言笑,站立笔直如标枪。陆续前来的宫人们都错愕不已,
为何一日不见变化如此之大
门口亦摆上了一本册子,上头列明了二百人每一人的姓名,名字后面还有许
多方框空格。签到是吴征前世常用的制度,今日被依样画葫芦用在大秦国中枢之
地的贵人们身上,不仅让吴征心头暗爽,更是平添了一份威严。
"咳咳,杨修明听令本官命你为甲组百夫长,这里有甲组名单,即刻点卯
列队。"吴征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两声,似是引起大家的注意。
"得令"杨修明心中狐疑。这是件立功劳得事情,做百夫长也能在功劳簿
上名列前茅。在座比他位高权重者有的是,百夫长怎么轮得到他头上难道吴征
释放出善意是真的要与他结盟
而直到此刻,朱婕妤等十三人一如昨日般姗姗来迟,排场与威势也是半分没
落下。吴征没再迎上去,辰时一到他便立在点将台上。此一回也再不隐藏目光的
不善与不满,直视朱婕妤。
这一行人无不心中冷笑,一个狗屁的八品不入流小官,居然敢在婕妤娘娘面
前甩脸子若不是担心误了圣上的大事,现下便要先治一个不敬之罪。
待这干人又是架势极大地摆好了场子,吴征才走上前去。中黄门胡子敬身为
朱婕妤的贴身宦官侍从,对这等不敬之举自是要第一时间阻止的:"大胆"胡
子敬伸出单臂拦住吴征行进的脚步尖声呵斥,手指几乎戳到了吴征脑袋上。
吴征见状停步,环视四周道:"本官昨日已说得清清楚楚,今日辰时准时点
卯。可知军中无戏言诸人皆按时而至,尔等安敢有违"他倒退一步喝道:
"杨修明,甲组中人触犯军令,依律当重责十军棍。本官命你执行军法。"
杨修明魂飞魄散,到了此时那还不知陷入深坑心中又惊又怒道:"你
你"双目左右乱飘,阴声道:"吴大人莫要逼人太甚。"他心中仍存侥幸,
盼拿捏住吴征痛脚一事能让他知难而退。毕竟事情捅了出来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他自己也无法善了。
宫中一旦要彻查此事,玉妃就是证人。那是玉妃啊,皇上若是忽然念及旧情,
玉妃再歪歪嘴,杨修明便是凌迟处死也不过分。
可现下已来不及考虑后面的事情,吴征目放精光步步逼来不知何意。杨修明
心思电转,吴征并无帮手,其余宫人也多半不会相帮,他武功又不如自己,一时
间顿觉心安。
眼前,若能得到身居高位的朱婕妤青眼,说不定真能有改写命运的机会。眼下的
形势已逼得他必须有所取舍,且赶紧把事情闹大。只要宫中有份量的人物出面,
八角园就不会是吴征说了算
"吴大人虽奉旨演阵,然娘娘乃是千金之躯岂容不敬杂家绝不允你胡作非
为。"说得大义凛然,只是阉人高了八度的尖细声线令人毛骨悚然。
见有人出头,朱婕妤倒是一时未曾发作,乐得旁观狗咬狗。
吴征目中厉芒大放步步紧逼,忽而停步又绕了半圈:"军中抗命该当何罪"
鬼知道什么罪真当这里是军营了。杨修明心中腹诽目光中忽然现出的漫
天辉煌让他大吃一惊。
吴征抽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里是皇宫,没有圣上的旨意,又不是擅闯皇
宫的贼人,谁敢杀人
吴征敢
反反复复考量的过程几乎没有偏差,现下正是光明正大诛杀杨修明的最佳时
机。千载难逢剑光如电闪,又如平地里起了一道惊雷,这一剑已是他毕生功力
之凝聚,一往无前
杨修明手无寸铁,只觉明亮的剑身折射出日光刺眼,目不能视物。大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