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一苏反应了好一会儿,还以为他趴这半天是身体不舒服,没想到他一直在想这个。他回道:“那就好好学。”
淮栖发现小时候的自己极喜欢凑到简一苏面前说话,以至于简一苏在他“诈起”的时候,会猝不及防地向后躲一下。
他期待地问:“一苏,你会一直教我吗。”
“……”
这是简一苏管得最长的一件闲事。
他盯着淮栖的眼睛,尴尬地歪过头,说:“可以。”
淮栖:“……”
他发现,简一苏眼中的小淮栖似乎有了一点“颜色”。
由于在简一苏的回忆一直以灰黑色为主色调。所以这片经常出现的黄昏颜色浓稠得让淮栖印象深刻,他原本以为这点色彩是被夕阳染上去的。但现在才恍然发现,并不是夕阳本身绚丽——因为只有在放学时分,小淮栖与简一苏独处时的夕阳,才是有颜色的。
就像一滴颜料落进了水里,色彩以小淮栖为中心,在简一苏的回忆视角里晕开。
小淮栖邀请简一苏去家里作客,他牵起了简一苏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
简一苏抬头,被发现自己淮栖领到了一家小卖部门口。淮栖翻找身上的口袋,摸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元钱币,对简一苏说:“我请你喝可乐。”
简一苏一皱眉,他拽住淮栖的手腕,摇头说:“不用。”
淮栖看到他的表情,乖乖地将迈上台阶的脚挪了回来。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我给自己买一瓶。”
淮栖不一会便回来了,他让简一苏帮忙拧开瓶盖。简一苏本想随手将红色盖子扔进垃圾桶,但淮栖拦住了他。
他翻开盖子内部,惊喜地发现上面写着“再来一瓶”。简一苏并没有见过这种活动,疑惑地看见淮栖拿着盖子再次冲进房间。又带出一瓶可乐来。
淮栖递给简一苏,说道:“给你,没花钱,是送的。”
简一苏接过来,沉默地盯了包装一会儿,抬头说道:“谢谢。”
简一苏是一个与正常生活脱轨的小孩。他没有经历过放学和朋友一起回家,在路边的小卖铺买瓶饮料,期待着中奖的心情。
“今天你好幸运。”小淮栖走在前面牵着简一苏的手,说,“我从来都没过中奖的。”
“啊,是吗……”
淮栖在简一苏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属于孩童的不知所措。
……
时间大概过了很久,因为淮栖看到简一苏手上的绷带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浅浅的疤。简一苏也不再是他的同桌,他跳转到了该去的年级。
不舍得他走的小淮栖非常固执地抱着他,把泪水往简一苏胸口的衣料上抹。
简一苏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从此开始,简一苏的眼里有了各样的色彩。淮栖终于不用再像看黑白电影一般,错过画面中的细节了。
回忆中出现了淮栖曾经梦到的魏朝南。
魏朝南是魏立辉的独子,他与小淮栖,以及简一苏是形影不离的伙伴。
淮栖发现,自己父亲曾经工作的船舶公司竟然在魏立辉旗下的,而且淮父本人与年轻的魏老关系很好。
也就是说,在三十年前,魏立辉他不仅认识简一苏“也认识淮栖。
淮栖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魏老在面对简朔和自己的时候会若无其事呢。
当初简朔说魏老想要“见见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见一见“自家儿子”的心上人吗?
魏朝南去哪儿了,为何后来作为魏老唯一对外公开的独生子变成了简朔?
简朔究竟从何而来。
他和简一苏……
“……”
淮栖觉得脑袋发胀,在乱七八糟的线索当中拼凑不出来什么东西,只得继续看下去。
……
简一苏已经变成了淮栖家中的常客。
淮父很喜欢简一苏,他经常会把家里的书借给简一苏,偶也尔会亲自教他一些知识。
通过简一苏的视角,淮栖得以看清楚自己亲生父亲的面庞。他是一个长相平淡而温柔的男人,笑起来眼角会有纹路。
有一天,他对简一苏说:“一苏,你想成为枝枝的哥哥吗?”
淮栖感受到简一苏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抬头望向淮父。听他继续说:“我想要把你从福利院接到家里来和枝枝一起住,也就是说“我会领养你。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如果你愿意的话,手续很快就办下来。”
淮栖感受到无数复杂的情绪涌上了简一苏的脑袋,恍如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刹那充满了人山人海,只有一个细小的声音挤开所有的情绪,颤动地冲到了嘴边,简一苏说:“好。”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情感,又张了张嘴,挤出一声略显贫瘠的:““谢谢你。”
“没关系,”淮父眼睛一弯,他说,“以后还要拜托你在家里照顾枝枝。”
这一句简单的话里,有对于简一苏来说最奢侈的两个词。
枝枝和家。
淮栖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平淡到他的父亲去世。
没想到原来曾经在小淮栖看不见的地方会有其他意外发生。
淮栖发现,从被孩子围攻那天开始,简一苏习惯于在口袋里掖一把美工刀。而他的本心只是将其作为一个防身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