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于音律的人却没有什么变化,北宫未央和西门不惑太过瘦弱,尝试了两下,连铁锤都举不起来,于是被大家赶到了一旁。看着同门们热火朝天、大干苦干的画面,二人难免有些失落,于是坐在一旁操琴吹箫,奏个慷慨激昂的曲子,替大家助威,也替棋盘里那个家伙加油打气。
砰砰砰砰,铁锤不停落到棋盘上,后山崖坪的地面震动不安,前些天侥幸活下来的鱼儿惊恐地躲进水草深处,大白鹅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棋盘,心想那头憨货不知道在不在里面,小白狼在山林深处对着夜空里的明月低啸,想要学会父辈的威风模样,却被山下传来的撞击声弄得有些心神不宁,唯有老黄牛依然神情宁静,坐在草甸上,不时低头吃两口青草。
无数锤落下,棋盘依然没有平静如常。
木柚的晚饭做的有些迟,做铁匠的师兄弟们早已饥肠漉漉,自然有些不满,有些人开始怀念以前做饭的那个姑娘。
“她是昊天,做的饭当然比我做的好吃!想吃?那就把她从棋盘里揪出来!”
木柚很是愤怒,蹲下看着棋盘,语重心长说道:“小师弟,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记得带着你的媳妇,一起出来。”
……………临康城里某座著名的道观前,陈皮皮正在对着广场上的数千信徒授课,他神情平静,言辞清晰而明确,秋风拂起他身上的道袍,飘然欲飞,当年胖胖的少年,现在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道门使者的风范。
叶苏已经离开南晋,由他在陋巷陋室里开创的新教,却没有就此颓败,反而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兴盛起来。
因为陈皮皮在努力地继续他的事业,而且有剑阁的帮助,南晋从官方到民间,没有谁敢阻拦新教的传道,至于那些坚持效忠西陵神殿、冥顽不灵的道人和神官,早就在某些漆黑的深夜里,变成了大泽里的尸体。
此时讲经授课的盛大场面,便是新教在南晋受欢迎程度的体现,数千信徒里有老有少,有穷苦的民众,也不乏身家不凡的富人。
陈皮皮今天讲的是西陵教典第三卷新注讲义,原本深奥难懂、只能任由神殿神官解释定义的教典,在他平缓的声音解析下,变成最简单明了的话语,不失教典本义,却又有了与西陵神殿截然不同的阐释。
传道结束,数千信徒对着道观前的陈皮皮虔诚行礼,然后纷纷散去,按照新教的要求,他们想要展现对昊天、对新教的虔诚,那么首先要做到的事情,便是与人为善,与己为善,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种要求很简单,所以新教的教义推广,真的很轻松,任何宗教信仰最开始传播的时候,似乎都是如此。
陈皮皮在数名剑阁弟子和南晋军队的保护下,离开道观向自己居住的街巷走去,沿途遇见的信徒,都恭敬地避让到一旁。
回到陋巷里的那间陋室,他看着站在窗边的那名瞎剑阁,一面脱道袍,一面埋怨道:“每次都要派这么多人跟着,很烦的。”
柳亦青转过身来,阳光从窗外漏入,把他蒙着眼的白布照亮,他微笑说道:“听说自从派出人跟着之后,你受到了更多尊敬。”
“我不知道那叫尊敬还是畏惧。”
陈皮皮用湿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水,白花花的肥肉不停颤抖,看上去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在道观前飘然若仙的感觉?
柳亦青说道:“尊敬,很大程度上来自于畏惧……比如对神殿的态度。”
陈皮皮沉默了会儿,把湿毛巾扔到盆里,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神殿如果真要杀我,你们也没有办法。”
任何强大的组织,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内部的分裂,或者说内部产生的挑战者,叶苏的新教,毫无疑问便是西陵神殿现在最警惕的对象,南晋承受了西陵神殿极大的压力,要他们把陈皮皮交出来。
柳白身死,剑阁自然与西陵神殿成为了不共戴天的敌人,南晋当然不会交人,问题在于,西陵神殿随时可能派人进入临康城,把陈皮皮杀死——现在的陈皮皮雪山气海被锁死,形同废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位修道天才——所以剑阁方面才会如此紧张,派了这么多人来保护他。
“据我所知,神殿暗中派了位红衣神官进入临康城,已经与皇宫里那位见过面了,我担心南晋皇室的态度会发生变化。”柳亦青说道。
陈皮皮看着他笑着说道:“你反正已经杀过一个皇帝,再杀一个又何妨。”
柳亦青声音微涩说道:“我不能把南晋人全部都杀光。”
陈皮皮沉默片刻后说道:“或者,我们可以离开。”
柳亦青说道:“我想问的是,书院究竟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陈皮皮走到他身旁,看着窗外的落日,说道:“我想应该快了。”
柳亦青说道:“那么我想,神殿也应该快要动手了。”
陈皮皮说道:“是的,家父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