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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窈窕 第56节(1 / 1)

华阳公主俯首,声音里早已带着浓浓的悲戚。

圣人听得唏嘘。许是年岁渐长,人也没了年轻时那般锋利。许是求恩典的人是受害一方的华阳公主。

“是朕疏忽了。年底事务繁多,很多事情堆积着未处理。”圣人叹息,“偷爵欺君之罪不可赦,子女既不知情,实不该受牵连。”

他起身,亲自去扶华阳公主。

华阳公主却仍不肯起。她抬起脸,脸上早已泪水纵横。她握住圣人扶她的手,悲戚地发问:“那我的廿廿呢?她有什么罪?”

“老二的子女们若被处罚,也有律可循。陛下仁厚,愿意宽恕。可是我的廿廿有什么罪?”

“她有怎么罪?”华阳公主再问。

悲戚的哭腔里带着责问。

“就因为她不是个健康的、合格的儿媳?”

“华阳再斗胆,请陛下彻查是何人在调查此案时暗中授意害我女如此!我的女儿生死安危并不敢烦扰陛下,可借陛下之手暗中做手脚的行为,陛下也能容忍吗?”

“华阳,你先起身。”圣人沉声。

华阳公主才起身,她颤颤不能站稳,扶着圣人的手臂,哭着责问:“皇兄当年所言的照拂,竟是这般任人欺凌我孤儿寡母无人可依吗?”

“胡言!谁欺凌你了?都瞎想了些什么?你想想自己都胡说了些什么浑话!今日朕不跟你追究,下次万不可口不择言!”

圣人指着恸哭的华阳公主,气道:“你这是理说完了,又来闹。一套接一套,这么多年了,还和小时候一个德行!”

“被人暗中使绊子还不能让我委屈了?”华阳公主哭着问。

“你倒是说清楚,谁暗中给你使绊子了?”

华阳公主住了口。有些话,可是说得再明确不过,说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所指是谁,却不能真的说出口。

“人不是已经回到你身边了?”圣人放缓了语气,“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身份、体面,我女曾经有的一切。”

圣人皱眉摇头,拒绝:“封号不是乱给的。没有功劳之人,万万不能破例。”

华阳公主反问:“那皇后娘娘身边的秦簌簌是凭什么功劳得封县主的?”

圣人愣住,继而哑口无言。好半晌,他摆摆手:“你这请安请得让朕头都要炸了!大年初一,你可真是给朕开了个好头!”

华阳公主适可而止,没有再逼迫,反而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低了头。

“行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再说。”

华阳公主福了福身,又说了一串贺岁的吉祥话,才退出去。只是最后,把称呼又直接换成了“阿兄”。

这一会儿工夫,从陛下、到皇兄,再到阿兄。

圣人连连摇头,有些疲惫地倚靠着椅背,着实是被闹得有点头疼。

这件案子有人从中使了手段,不可谓不算纰漏。不仅这一件事,今年已经不止一件政务出了纰漏。圣人皱眉,不得不承认自己精力不济,越来越容易疲惫,退位的心思也越来越重了。

·

华阳公主从乾祥殿出来,悄悄松了口气。她拿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坐上步辇后,又换回淡淡的雍容神情。

真真假假,也只有在心疼月皊的时候,那几声嚎哭才是真。

步辇直接往宫外走,还未出宫,便看见候在甬路一侧的李淙。

华阳公主瞥了李淙一眼,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皇姑。”李淙微揖。

步辇停了,华阳公主却并未从步辇之上起身。她“嗯”了一声,算作客气地回应。

李淙此刻,心中颇有些羞愧之情。

“月皊的事情,我有责任。”李淙低声,垂下的眼睑遮了眸中的黯然和悔意。

华阳公主终是轻叹了一声。她开口,温和的语气:“姑姑不怪你没有在廿廿出事的时候保护好她。她出事时,你不在京中,正如姑姑也不在京中不能护着她。所以,姑姑并不怪你没有护好她。但是——”

“她被谁所害,你心中当有数。事情因你而起,姑姑便不可能不怨。”

李淙忍下心口的闷痛,浅舒出一口气,才再开口:“皇姑,我想与月皊见一面,有些话想亲口与她说。”

华阳公主望着立在一侧的李淙。这个孩子,她以前是真的喜欢。“你想见她,我不会阻拦。只是你得先想清楚,你打算怎么做。等你有了决心,再去见她吧。”华阳公主轻叹了一声,“李淙,你是太子。你的一言一行有很多人盯着。你所有的举动,都可以牵连他人生死。”

华阳公主收回视线,让步辇继续前行。

李淙双手相叠,深深揖下去。

良久,他才直起身。胸腔里的悸痛再也忍不住,他抬起一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胸口,一阵咳嗽。点点猩红的血迹落在雪色的帕子上。

“殿下,您又咳血了!”立在身后的小太监急得快跳起来,“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备车。”李淙止了咳,虚弱开口,“我要出宫一趟。”

“现在?殿下,您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李淙未言。

他微微抬起脸,望着灰色的天际。大年初一,天地间却一片灰茫茫,是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

观岚斋。

月皊攥着江厌辞的衣角,眼睛红红的。她满脑子里都是江厌辞的那一句“你不是不想去”?

她又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笨太笨了。她怎么就一无所觉呢?终究是还是连累了别人的念头,慢慢又在她心里头升起。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倒也没注意到江厌辞问她的话。

江厌辞的脸色沉下来。

他忽然握住月皊的双肩,将人拎起来,双脚悬空着。

月皊惊愕地望向江厌辞,一双手下意识地去攀江厌辞的肩。对上江厌辞沉沉的视线。她这才想起来江厌辞刚刚问她的话。

月皊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在江厌辞的注视下轻哼了一声。

江厌辞着实是想了太久也没想到。他这人重诺,最厌恶别人说他不守信用,月皊说他是骗子,他怎能不反复反思。

他将月皊拎起来,正等着答案呢,偏她软绵绵地轻哼了一声。有那么一个瞬间,江厌辞很想将她从窗口扔出去。

当然了,这念头不过只是一瞬间。

“放我下来!”月皊拍了拍江厌辞的肩。

江厌辞将人稳稳放下来。

月皊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才指了指自己的唇。

江厌辞皱眉,握住月皊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又凑过去,近距离地去看她的唇。没瞧出端倪,他问:“嘴怎么了?”

“昨、昨天晚上……”月皊嗡声。

江厌辞不解其意地看着她。

月皊简直要怀疑江厌辞是在装糊涂。她脸颊微红,小声说:“说好了对阿娘笑的……骗子……”

月皊咬唇,安慰着自己昨晚被欺负的唇。

就这?

“我笑过一次。”江厌辞坦然道。

月皊愣住,睁大了眼睛,惊愕问:“就笑一下?”

“不然?”江厌辞顿了顿,“所以是亲多久笑多久?”

月皊惊了。她立刻踮起脚尖来,双手交叠着去捂江厌辞的嘴,红着脸低声怒言:“你不要说了!”

江厌辞果真不再开口。

月皊轻哼了一声缩回手,重新站直身子。

“我去洗澡了,才不要理你了……”后半句话软绵无力,嗡声得似乎没有说出声来一样。

昨夜折腾得太晚,所有人只是简单梳洗就歇下了。是以,现在还是大白日,月皊就想去洗澡。

她去了淋浴间,褪了衣衫,才发现忘了带新衣。

第五十章

月皊望向门口的方向,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小声询问:“三郎,你还在外面吗?”

两间挨着的浴室,在寝屋对面,从方厅进入。刚刚月皊就是和江厌辞在外面的方厅里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初一,所有人都忙,刚刚她与江厌辞说话的时候,侍女们倒是一个也没看见。

“何事?”

江厌辞的问话从门外传来。

月皊望着被她仍在脏衣篓里的衣裳。褪下的衣物被放进过脏衣篓,她就不想再穿上。

月皊抿了抿唇,显然还是有一点犹豫。

没有再听见月皊的声音,江厌辞再次开口:“月皊?”

“那个……我衣服忘记带了。刚刚已经拾弄好了,就放在寝屋靠门口的高脚桌上……”

她衣服忘记拿了,为什么不自己去拿?

——这疑问在江厌辞脑海中浮现。

不过他并没有问出来,直接走进寝屋,扫了一眼,在高脚桌上瞥见月皊的一叠衣服。拿了月皊的衣裳,往淋浴间走去。

江厌辞叩门之后,月皊开了门。

她立在门口,伸手来接。

一条雪色的宽大棉巾将她围着,从胸下到膝上。伸过来接衣裳的一双手臂纤细雪白,勾得江厌辞目光落过去。

随着月皊将衣裳抱在怀里,江厌辞的视线便顺着她纤细藕白的手臂落到了她的身上。厚厚的棉巾裹在她身上,仍然掩不了她身子的纤细和婀娜,还有柔软。

他问:“你就穿这样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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