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弄。(1 / 2)

天尚且亮,江濯起时只是辰时,日头还未升透。

她发了个梦,梦见澹台姒会讲话,梦见她说罚我喜你一辈子,皆是醉话。

她那时放肆无比,澹台姒未曾训她,反而迎合她,那夜里她解衣,脖颈处尽是光晕,似乎亦伴着她醉了。

喜,喜一辈子……江濯轻轻地捏住耳垂,阖目思绪。

她怎会说出如此之话?

她自是无比中意澹台姒,中意她言行,中意她举止,但却也清楚她们皆是女人,澹台姒未必看得起她。

她如何说出的?

为何会说?

愈想心愈乱。

江濯的心乱了,四处翻身,生涩地回想,试图寻端倪。

正当她想时,澹台姒却悠悠转醒了,不容她如何细想。

:你将我吵醒了。

片刻后,一张纸显在眼前。

这纸上满是澹台姒笔迹,这么些日子了,也只用一页,之前搁于榻边,方便她们沟通,有了它便不用澹台姒下榻取纸笔。

江濯止了翻身,抬眸道:“对不住。”

她又改做是捏耳垂,轻轻地捏着自己。

:昨夜去何处了?

澹台姒翻身,去江濯眼前。

昨夜应是念在她醉酒,未去追究;

这时,她才追究。

她目光幽幽地视过去,似乎是妻子问彻夜未归的丈夫。

江濯看着她,心里打着抖:“我去同李虎他们喝酒了。”

:李虎?

“他是我干活地界的头,我和旁人都得听他的……”

:几碗?

江濯垂睫,嗫嚅着说:“我喜喝酒,喝了十碗。”

:十碗?

这并非小数目,不论十碗酒,单论十碗水便能将江濯的小肚皮撑鼓,她如何来的肚量?

澹台姒薄唇分,似乎是要斥她,却又未曾出声,单是用笔。

:昨夜之事,你可记得?

江濯酒量极佳,罕见吃醉酒,一般吃醉了都是断片,去哪记得?

她道:“昨日我做错事了么?”又好脾气地认错,“我知错了,我甚么也不记得了,只是梦见你会讲话,我将观音赠你……”

观音。

观音?!

说着说着,江濯一怔,旋即去碰脖颈上的观音。

手指屈住了,也不曾碰见。

“观音……观音呢!?”她扬声焦急,眉眼见愁,当即便掀起被褥四处地寻,寻过被褥寻床头,寻过床头,一抬首却见澹台姒淡淡地倚在枕上,平和地观她,脖颈正戴观音。

:你反悔了?

女人举起纸,上面的墨尚未干透。

“原不是梦……”江濯轻声,眉舒展开了,不似乎反悔,“姒,我昨夜说了甚么么?”

澹台姒颔首。

“我说了甚么?”

:醉话。

“曾说过'喜你一辈子'么?”

:曾。

曾,那便是曾说过,曾说过意味甚么,意味着她轻佻。

江濯不愿轻佻,连忙青涩地解释:“我喝醉了。”

她急,用手摆来摆去,骨节分明的指静静地蜷。

喝醉,不喝醉,又何如?

女人又颔首,不曾在乎,并未当真,神色依旧淡。

且又将话题牵回去:彻夜未归,尚未罚你。

昨夜罚的甚么喜不喜,皆不做数了。

原昨夜的罚,是攒至现下。

“你舍得么?”江濯还是问。

:有甚不舍?

澹台姒依旧答。

她是薄情相,有寡欲且深邃的面孔,只适合淡着面皮,从不适合去笑。

“你罚我罢。”江濯是内双眼皮,浓眉大眼,叁分隽秀的多情相,此刻内双眼皮含蓄地阖,将手伸过去,示意她打。

指节依旧是轻轻蜷起来的。

江爪云皆是如此罚她,罚她的不用功,不用功是手上的怠惰,便罚手。

澹台姒不去打她,单是写字。

:面壁思过,思到清楚错,或是工作为止。

面壁思过?

江濯秀气地抬首,将手收回去,眸色惊讶,一下脖颈红透。

她不清楚,她出门吃酒是制不住手,为何不动尺,反而思过?

况且,这东西皆是罚小孩的,为何用于罚她?若是教书先生来罚,定会动尺。

为何不动尺?

江濯急声道:“我并非孩子,你为何教我面壁思过?”

:为何不可?

论到底,澹台姒凭何罚她?她未曾出门,亦不曾家务,游手好闲,吃江濯的,喝江濯的,何来底气?

此刻,却是浑身贵气,几乎逼人。

:你不愿?

她生得如斯年轻,却宛若活了上千年,从容不迫,轻易便可压倒人。

江濯一旁是怕她,一旁却又是敬她。

怕,因何怕?因她为人淡薄,且不爱说话,喜怒不形于色,窥不清情绪。

敬,因何敬?因她泰然自若,举止优雅,因她举世无双。

:说话。

江濯青涩得很严重,被压得几近说不出话,只得一遍遍地重复:“你不得如此。”

:乖。

澹台姒言辞一向简短。

如此自若地,给一颗糖打一个巴掌。

江濯一下心甘,她下了榻,踏着靴,回首看了一眼便站去墙边,只是露背,情愿地面壁思过。

思过,有何过错,她只是回家晚,只是请吃饭,谈何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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