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自己说的话可能还戳到他痛处了,很有自知之明的闭上嘴巴,准备就只陪着喝酒。
楚弈坐下后却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嚯一下又站起了,沿着走廊到了书房。谢星只好跟着过去,见到他取出舆图,翻出其中的两张,摊开在长案上细细地看。
他探头瞥了两眼,对标着汝南和南阳的舆图还算熟悉,他们已经暗中对这两处地形摸了几回。
谢星见阿兄看得入神,想到他们伺机已久的谋划,胸膛里的血液似乎就沸腾了起来,压着激动低声问:“阿兄,你不是说现在还不是机会,还不到真正动荡的时候。”
楚弈凝视拼着两张舆图,一言不发。
脑海里闪过自己原本的打算。
武帝想要跟以前那样牵制武将,连他都是被猜忌的一员。早在察觉武帝的心思时,他就已经在未雨绸缪,绝不允许根基浅的自己成了武帝拿来儆猴的鸡!
他要壮大兵力,并且不能让朝廷知道。
他确实也已经在做了,暗中招募,韬光养晦,但离他不可摧毁还有差距。而在他足够强大前,能够给他提供掩护的就是更能挑起帝王忌惮的其他人。
从传出帝王欲收回铁矿开采权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看准了汝南和南阳。
那里有铁,有武将,有世家,离洛城也十分近。只要那两边乱了,引起帝王注意,就足够弱化他的存在。
在有这个打算的时候,他还和赵乐君共进退,他准备这次回来跟她坦白,因为这两处对她来说也有用处。
如今……楚弈耳边又回响她引用刺耳的那句‘自甘下贱’,用力握了握拳头,视线依旧凝视着被细细描绘出来的舆图。
对他来说,现在确实不是动汝南和南阳的时机,会缩短他培植自己势力的时间。
下刻,他把舆图唰地收了起来,到底是做了决定,沉声说:“二郎,你暗中去汝南。”
谢星咧嘴一笑,笑容里是跃跃欲试:“阿兄,还按你先前说的那样吗?”
劫矿,挑起纷端!
楚弈:“是。”
纷端起,余下的就看她会不会把握了,就当是补偿她受的委屈罢。
作者有话要说:
注: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卿绝。最后一句应该是相思与君绝,引用《有所思》,为矫情的糙汉给改了一个字。
第7章
“公主还睡着?”
一位女使来到屏风前,朝放下纱帐的床榻窥了眼。
端坐的银锦点点头,侧头看到霞光斜斜照入室内,估算了下时间,发现赵乐君已经睡了有一个时辰。
前来的女使又问:“那现在还传膳吗?”
银锦轻摇头,示意她先下去,女使会意,恭敬退出去。
等人离开,银锦回头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床榻,免不了开始着急。
公主向来对小病小痛不在意,先前不让请医士,她放心不下只能去劳烦别人,但等了快半天也还没能等到人。
在银锦焦急的期盼中,连云正打马到长公主府门前。
他一身玄装,轻盈翻身下马,衣袂飘动,玉树临风。
守着门边的侍卫早得了吩咐,当即上前给他牵马。连云心里记挂着赵乐君的病情,也不要人引路,快步进府,在踏入大门的时候却又回头朝巷口方向看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他总感觉到有人在窥探。
笔直宽阔的巷口一眼尽览,空空荡荡,只有落满地的夕光。
他收起疑虑,撩了袍摆进府。
赵乐君和窦正旭议事后便觉得十分疲惫,一沾床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睡梦中却不踏实。
一时梦到年幼的时候帝王抱着自己高举,宠溺地喊自己:“朕的长公主,乐君,朕的宝贝。”
一时又梦到弟弟出生时,帝王也抱着他高举,高兴大笑:“朕的太子!朕后继有人了!”
她就站在父皇身边,也满心欢喜的笑。
笑着笑着,她却站在了灵堂,满堂怮哭,她看着闭紧眼的母后双眼跟着模糊了。
画面一转,还是灵堂,却是满头白发的老人对着三个牌位沉默,那是她战死的舅舅们。
“外祖父……”她低低喊了老人一声。
“——朕要你姬家何用!”
帝王的咆哮突然在耳边炸响,赵乐君连忙转头,她看到高位上的帝王眼神凌厉,早没有了梦中初时的慈祥。她心头狠狠一抽,猛然睁了眼。
“君君别动。”
温润的声音轻柔飘到耳边,让刚刚醒来的赵乐君一时茫然。
她静静躺了会,分清梦境现世,侧头看隔着纱帐给自己把脉的连云。
“你不该老往这跑的。”
连云闻言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公主身体欠安,臣走一趟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