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斐胸口的那处伤怕是又裂开了,血已从衣裳里头渗了出来,虽不是很明显,但想完全藏住也实在有些难。
四镇总兵也全小心翼翼在后头跟着,望着,各个满目忐忑。
“没事,那不是靖王殿下的血。七殿下不如先去陪陪王女吧,她孤身来到他乡异国,又是兵戈之争局势复杂,有殿下宽慰总是好的。”甄贤略垂下眼帘,对嘉绶如是说,而后又回身向四位总兵躬身行了一礼,“四位大人军务繁忙,也请不必等候了,容靖王殿下换身衣裳稍事休整,自会请四位大人相谈详细。”
几位总兵如今已皆知甄贤是靖王殿下看重的“身边人”,见他姿态如此谦恭,反而吓了一跳,任如河满腹焦躁也不好再多纠缠,只得纷纷依言而走,没忘了一齐拽走探头探脑挤眉弄眼的白皓仁。至于嘉绶,但听让他去找苏哥八剌,早一溜烟跑得连尾巴尖也瞧不见了。
甄贤送走这几尊大小门神,回身快步追上嘉斐,却见嘉斐并没有回营房的意思而是往他自己的宿处去的。
“殿下?”甄贤心尖一悸,不由低低问了一声。
嘉斐也不答,只看了看他,便径直抓住了他的手。
到得门前,童前早已负手候立多时,见他二人回来,恭恭敬敬行礼问了一声:“王爷。甄公子。”。
这童都尉给瓦剌送信还来,不去王爷帐下等候,反而是来了他门前,俨然早有意料的样子。甄贤到底重礼数,面皮薄得很,顿时脸就红透了,匆忙回了声好,连正眼去看童前也不敢。
反倒是童前一副泰然模样就遣散仆婢,亲手替他二人掩上了门。
屋内陈设俱已被收拾得齐整,备着干净的衣物、热水,还有伤药。
除了他离开前翻看到一半的《柴扉小札》还原样摆在桌上。
这情形叫这几年在关外自生自灭的甄贤好一阵不适应,怔了片刻,才慌忙去拽住嘉斐那只已经自在解衣宽带的手。
嘉斐胸前的那处伤果然又裂开了,鲜血渗出来又凝成了干涸血块,把浸得殷红的里衣黏在了创口上。甄贤手软得拧着巾子擦了半晌也没能将那血红发黑的衣料弄下来。最后反倒是嘉斐自己没了耐心,索性大手一撕,直接连着血痂给扯下来。
“殿下!”甄贤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按住那又开始不断涌出血来的伤口,直觉得自己手抖得厉害。
后怕。
连日克制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再也无从压抑得爆发出来。
为何要做这样冒险的事?
为何不事先商量一二?
为何如此孤注一掷以命相搏?
心底有那么多疑问,甚至是怒意与疼痛,临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法责难。
甄贤努力攥紧了拳,咬牙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不疼。不疼。”嘉斐顺势将人搂进怀里,轻声哄慰。
甄贤隐忍许久才终于将哽咽强咽回去,胡乱抹了两下脸颊泪痕,轻柔替嘉斐清理了伤口,取过绷带和伤药来仔细缠好。他将掌心按在那处伤口,静静数着平稳强劲心跳,良久才终于平复下来,低声问:“怎么弄的?”
“为你弄的。你怎么还我?”嘉斐唇角噙着笑凑上去,低头轻轻抵住他前额。
甄贤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人原来是在调笑,顿时脸上一热,扬手想要将人推开,却又顾虑他伤势,不由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