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以为,身为父皇的儿子,时至今日,我还可以岁月静好一世偷安吗?”
嘉斐唯有苦笑。
“若我不要江山天下,必死无葬身之地,更不能护我心中所思之万全。所以我不选,我都要。要定了。”
他说着陡然攥紧了拳,眸光精盛。
时隔多年,这回答与从前已然不同,却又并无不同。
皇帝看着已然长大的儿子,良久沉默。
其实他早知道,无论他再问多少遍,嘉斐仍是会给他这样的回答。
早在当年,在嘉斐还只是个幼小孩童时,他便察觉了。
有些他以为该放手的、已经放手的东西,这个孩子是绝不会放的。
所亲,所爱,夫妻,挚友……为了努力做一个帝王,努力站在这至高的山巅,他全都放了。
可嘉斐偏偏不放。
他的儿子不是他,和他并不一样,而比他更勇猛无畏,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只是不太愿意接受,甚至觉得被一个孩子打疼了脸,于是不可一世地怒火中烧。
但即便他不接受又如何呢?
儿子始终还是儿子。他改变不了嘉斐。
皇帝固然可以杀死臣子,然而当老去的父亲面对正当年的儿子,大多时候,终是无解的输局。
“你……知道你是在说什么吗?”皇帝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
嘉斐当即俯身一拜。
“儿臣知道。但您是儿臣的父皇。儿子不瞒着父亲。”
皇帝见之不语,只盯着儿子看了许久,复又疲倦地闭上眼,摆手叫人出去了。
靖王殿下要回王府,厨子们自然都要带回去。
北镇抚司上下十分失落,俨然连上职的意义都弄丢了。
锦衣卫与东厂奉旨南下,杀陆澜,抄没家产。然到苏州时,却见霁园已然一地狼藉。
据说霁园起了一场三天三夜不绝的大火,将苏州城的半边天也烧得通红。起火时陆家的家主陆澜就在园中,连着这“甲天下”的园子一起,化作飞灰。
上差们只得另抄了陆府,钱财尽数封印,解送还京,充归国库,之后又在霁园的断垣残瓦中搜寻翻找,似要找什么关键的东西,然而最终也还是没有找到。
扬州百姓有人拍手称快,亦有人哀愁哭泣。织造局很快便找到了新的丝绸商人,接手了陆氏曾经的织工绣娘,一切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