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心让人修葺甄府,又把这些堆放了二十多年的书全整理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什么别的杂人肆意进出的。
皇帝陛下对开书馆没有半点兴趣,也不乐意,就撇撇嘴,笑道:“可惜你爹藏得多是些什么奇书怪志,看了是要被打死的。”
甄贤闻言竟“噗哧”笑了,“一点儿时蠢事,就你记得清楚。”
小时候他错拿父亲一本书,惹出了祸事,被爷爷打得半死,险些送了命。那时候二殿下来看他,没日没夜地陪着他,熬得脸色发青双眼赤红……
往事历历在目,只是时间竟已过去了那么久。
甄贤喟然轻叹。他听见嘉斐问他:“那本书后来如何了?书名是什么来着……是不是叫《梦中记》?”
甄贤手上一顿,想了想,“我记得烧掉了。还是爷爷盯着我爹跪在院子里一页一页烧的。”
不过是孩子错拿了一本书而已,何至于竟让当朝户部尚。甄阁老之严厉,也可谓空前绝后。
想到小贤的家人,嘉斐不禁刹那心虚。
“你还惦记你家的那个案子么?你难道就……从未有一日想过要——”
“要如何?报仇么?”甄贤径自接过话来,旋即苦笑摇头,“有何意义呢。死去的人,又不会活过来。”
他说得如此简单,轻描淡写,仿佛那已然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
可他却空目望着远方,久久站在这多年以前的屋子里,不愿离开。
嘉斐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想要说些宽慰的话。
甄贤却反过来,抢先一步,安抚地握住他的手。
“我查过卷宗。所有相关的档案,已经都被销毁了。是太上皇亲自下的旨意,就在你我启程返京的那时候。所以,算了吧。去日已死,又何必萦怀。”
嘉斐闻之恍惚许久。
父皇煞费苦心也想要藏起来的案子,挖出来究竟会有什么后果,实在难以预测。
小贤是在体贴他。为了他,宁愿干脆放下,不再追究过往。
可是他又能否当真放下呢?
如若可以,又究竟是为的什么,他竟那么想要小贤搬回这甄府的旧宅,如同回到两人至纯至简的旧时光。
隔天果然昭王嘉绶便当朝奏请离京,前往南地,为皇兄分忧。
一同奏请的,还有宁王嘉象。安王嘉成倒是没有跟风上奏,只说一切听皇兄旨意,让他如何便如何。
紧随其后,朝臣们便群情涌动起来,纷纷站出来支持昭王殿下,恳请圣上为几位王爷分封蕃地,让王爷们迁往封地治理。
所有人都好像早有沟通,唯一被排斥在外乍闻惊雷的只有嘉钰。
他每日一心一意想着二哥的事,处处提防,决不能让奸佞小人暗算了二哥,却不想被人从背后一刀穿心的竟是他自己。
而那头一个手握着尖刀之人,竟然是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