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次南下以前,皇帝亲口对靖王殿下说,让他们把绣春刀重新取出来配上。便是玉青这样平日里缺心少肺的也立刻明白过来,这一回南下是要杀人的,且要杀只有绣春刀才能杀的人。
张二当然不是这样的人。
可区区一个普通下级兵丁为何竟认得绣春刀的规制?
玉青原没有料到张二会认出他的佩刀,不由吓得猛一愣神,险些被张二一掌劈面。
而其余众匪听见张二如是叫喊,全都紧张起来,顿时摆出了拼命地架势,就要一拥而上。
如此一来,嘉斐身边的卫军们也全都紧张起来,十二把绣春刀齐刷刷出鞘,眼看就是一场血战。
这要真打起来,万一让王爷有了损伤可怎么好?
其实玉青倒是不担心靖王殿下本人的身手。
他担心的,主要是甄贤。
在场十五人,只一个甄贤不能打。不但不能打,还带着伤。仅如此也就罢了,偏偏又是王爷的心头宝。玉青已经亲眼见过好几次,王爷当真是把甄公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一旦开战,肯定处处先护着甄公子,岂不自爆软肋?
玉青没有亲眼见过甄贤和苏哥八剌与童前一起带着七殿下和一群被鞑靼人掳劫的汉人奴隶一路与鞑靼铁骑厮杀的情景,也没有见过甄贤在袖里攥着短刀陪靖王殿下面对巴图猛克五千大军夺回屠狼堡的情景,根本无法相像这样一个瘦削文弱的人带着一身伤病要如何在杀阵前站稳了不腿软,只觉得靖王殿下一定要受拖累,顿时心下一急,再不能留手退让,当即一把掐住张二咽喉,向众匪大吼:“全都给我退开!”
他左手锁死张二喉骨,右手绣春刀抵在其后腰,只一发力便能要人性命。
那些匪人见张二被玉青挟持,果然流露出忌惮之色,开始缓缓后退,但仍是一脸咬牙切齿的警醒与憎恶。
事已至此,恐怕很难善了了。
玉青这小子果然还是生嫩了点。
嘉斐本想亲自上前解围,忽然却听见一声响箭冲天。
应声吊门拉起,另有一支人马从那匪寨中冲出来,为首一人身材矮小,戴着铜青面,看不见模样,但其手中端着的火铳却格外显眼。
“玉青小心!”
嘉斐当即低呵一声。
玉青反应极快,闻声抓着张二迅捷一闪。
几乎同时,那青面人射出的火药弹已炸在他方才所站的位置。
铳炮这样的火器,是神机营才有的配备,比之传统刀剑枪戟,威力自是不用提,更能杀人于百步开外,想不到这样一个沿海匪寨竟然也有,难怪能够横行无阻。
方才若非得王爷提醒,只怕自己已经被那匪首射中了,即便不死,也少不了伤残。玉青心中一阵后怕,不由瞪着那戴古怪青面的匪人,愈发用力掐住张二。
张二疼得满身冷汗,却还想嚷嚷,只是被锁住了喉骨说不出句整话来,便一气儿“呜哩哇啦”的乱叫。
那青面人见状也并不叫手下着急厮杀,只孤身一骑上前来,一面径直拿火铳瞄住嘉斐,一面开口冷道:
“还以为你们是假扮行商的倭寇呢,原来是锦衣卫?可锦衣卫不去抓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而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狗官,也不去打倭寇,来找我们的麻烦干甚?果然鹰犬就是鹰犬,你们害的都是自己人,比倭寇更恶更坏。”
这匪首的嗓音十分特别,像是为了掩藏原本的音色故意在掐着嗓子说话,但仍显得有些尖细,配上矮小的身材和丑陋的青面,使得整个人都有股鬼魅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