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此一来,才刚刚有了些许新气息的朝政格局便会飞快地倒退回重前,稍不小心,一切用鲜血换来的变革都会随之覆灭。
固然他是可以任用亲信的宦官及别的臣子,但那又如何呢?
曾几何时,陈世钦也是父皇最亲信的首领太监。
只有四郎是不一样的。
四郎是他破局的剑。
也许将来,在他百年以后,他的儿子继承帝位又可以有不一样的作为,但在他的有生之年,只有四郎才能帮他镇住这个命门。
因为父皇把这变革的重任交到了他的手里,只有他来做这变革,他的儿子才可以守成。
而变革必有流血,不杀人是做不到的。
一瞬间,嘉斐忽然觉得想笑。
当他终于站在父皇曾经站在的位置,一下便懂得了父皇所有的隐忍与等待,哪怕是从前曾让他心怀怨愤的。
七郎终于也学会琢磨起这些事来,比起意外,更让他伤感。
他也无从得知,七郎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何以昨日之后便下定了这样的决心,是在和四哥怄气,还是当真想得清清楚楚了,要做一件这样的大事。
他只知道,无怪三郎方才要先把四郎撵走。这事若是让四郎知道了,一定要伤透了心。
四郎所言没有错,时候到了,他真的该放七郎走了。
嘉斐不由神色凝重,沉寂许久,低声问嘉成:“你如何想?”
嘉成仍然笑笑地,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皇兄知道我,我是个懒散人,只想避世偷安,什么也不想管。在哪儿玩不是玩呢。我倒是无所谓,可另有的人,皇兄应该是舍不得放走,要留在了身边的罢。”
他说到此处,骤然一顿,打量着兄长的神色,又试探,“还是说,臣弟愚钝,猜错了皇兄的心思。皇兄已然有了取舍,决断了去留?”
三郎想套他的话,以便自己顺着他的心意早做准备。之所以转身就把七郎卖到他跟前来,主要也并不是为了给他提个醒,而是为了自己。
他这个三弟,精明则已,始终耽于油滑了。但能够乐得做个闲散王爷始终是福气,毕竟是弟弟,他乐见其成。
嘉斐沉思一瞬,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嘉成不放弃,紧紧追着他,又问:“皇兄可曾想过。倘若有朝一日,非决断不可,皇兄……打算如何抉择?”
“你什么意思?”嘉斐终于眸光一寒,隐隐已有动怒之意。
他如今毕竟已是天子,比不得当年做皇子亲王的时候要韬光养晦,脾气确实大得多了,动不动心有不悦就要挂在脸上让人知道。也就只有甄贤还会丝毫不顾忌地顶撞他,便是嘉钰都常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地看着他,再其他人更是不敢造次。
嘉成当然识得颜色,忙缩回来,含糊一笑。
“臣弟只是觉着,许多时候,抓得太紧,最终还是要疼着自己,倒不如干脆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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