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在一处人家的烟囱里缓缓升起,那烟淡淡的,还带了一些草药的香味。
“阿耶,这个小阿姐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大病初愈的阿花蹲在矮床前,看着阿耶捡回来的这个小阿姐,还帮她把撇下来的头发撩到了一边。
阿耶从药罐中倒了一碗褐色汤药,递给阿花叫她喝下;
然后也像自己的小孙女一样,蹲在床边看着这个始终昏迷不醒的女孩。
从他把这个女孩从林中带回来,已经整整两天了,自家孙女的风寒都已经大好,可是这个女孩却始终不见醒来的迹象;
尽管喝下了药后女孩的烧已经退了,脉搏呼吸也算正常,可眼睛就是不睁开。
“唉”
爷孙俩齐齐叹了口气,一个是被药苦到了,一个则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他也不敢去请大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他家中,还是个昏迷不醒的,那这流言可大了去了。
摸了摸阿花的小脑袋,阿耶嘱托她看好这个小阿姐,他要去干农活了,说完就拿起自己吃饭的东西,带上斗笠,走出了屋。
阿花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到阿耶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里,再转回头专心盯着床上的小阿姐;
阿花从小阿姐的额头一路向下细细的观察了一遍,还捏了捏她的鼻子;
两指间维持住小阿姐鼻梁的高度,再放到自己的鼻子上,发现自己鼻子矮了整整一截,阿花气闷的趴在了床边。
哪怕是如此近距离的仰视,这个小阿姐的五官和脸型的弧度还是十分明显,小阿花不自觉喃喃道
“小阿姐好好看啊”
突然意识到什么,阿花赶忙伸出身子看了下床边窗外的日头,发现已经快到正午了;
她得赶紧做饭了。
挽起袖子,阿花就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做饭前的准备工作,嘴中轻哼着童谣,那把大菜刀在阿花手上也顺从无比,咔咔几下,案板上就只剩下了各种蔬菜整齐的碎块。
在阿花埋头切菜的时候,一缕日光射到了窗边女孩的眼角,过了一刻,女孩眼上分明的睫毛跳动了一下。
阿花利索的炒了几个菜,把菜一盘盘的端到屋子里的矮桌上;
最后端着一碗饭,阿花也在矮凳上坐了下来,边吃还边看向床上的小阿姐,这一看,阿花似乎看到了小阿姐的鼻头耸动了一下;
眨巴眨巴眼睛,阿花再瞪大眼睛看向床上的女孩,连嘴中的饭菜都忘记咽下去了;
只见那女孩的鼻头很明显的耸动了两下,似乎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一般。
啪的一声,阿花就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放,小脚丫子撒开就跑,连鞋都没穿。
“阿耶!阿耶!”
阿花赤脚奔跑在黄土小道上,原本在路边寻着日常轨迹过路的蚂蚁被溅起的泥沙打散了阵型,乱了阵脚,无头乱窜,再难找到前行的方向。
阿花大步跑到了一块田地旁,放缓脚步,气喘吁吁,胸口起伏不停,但目光还在不停找寻自己的阿耶;
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后,阿花双手拱在嘴边,再大喊道
“阿耶!阿耶!”
阿耶露着黝黑的臂膀,回过头去找寻呼唤声的源头,眯着眼才看到自己孙女的身影;
将手中活计放下,走上小道,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慢悠悠的走到阿花身旁,随意的摸了一下孙女的脑袋。
“阿花,这大热天的来找阿耶作甚,阿耶还在忙哩。”
阿花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稚音,激动地向阿耶汇报;
“醒了!醒了!那个小阿姐醒了!”
老人楞了一下,又拍了拍阿花的脑袋。
“那等阿耶收拾一下,就回家!”
但祖孙俩快走到家门时,却发现一个人就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整个身子暴露在太阳底下;
阳光已过正午,灼热的光线射在人的身上如针一般,刺的难受;
但那女孩似乎感受不到体感,仰着面,直望刺目的太阳;
瀑布般的黑发直直垂下,露出毫无血色苍白的面庞,咋一看不过十六七岁,正是青春年华。
可是那女孩双眼只看着天空漂浮不动的云朵,如陶塑一般,毫无生气。
阿耶一手抽着旱烟,一手牵着孙女走到了女孩面前;
他的阴影挡住了阳光,却丝毫没有引起女孩的注意;在那双瞳孔中,阿耶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脸,却看不到这个女孩的魂。
“姑娘?姑娘?”
阿耶的手往女孩的脸上晃了几下,但她连睫毛都没有抖动一下,仿佛面前没有活人,也没人在叫她。
“唉,走了魂了!”
阿耶在女孩的旁边蹲坐了下来,把烟杆往台阶底敲了两下,撒下一地烟灰。
“阿耶,什么叫走了魂啊?”
阿花有点揣揣不安,不过十岁的她无法了解当前的状况。
老人长叹一声。
”可怜人呐,有些人遇到大变就会变得魂不守舍,浑浑噩噩,这姑娘八成是没了什么重要的人吧…“
阿耶没注意到的是,说到没了重要的人时,女孩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下,下唇还隐约看见淡淡的齿印。
“雷雨天的晕倒在山林里,幸亏老头子那天要去林里采药,不然不仅是没了魂,大概连命都没咯!”阿耶回忆着命运让他遇见这女孩的那一天。
“阿耶!你看!”
阿花突然激动的指着女孩大叫起来,阿耶转头一看;
女孩不知何时闭上了眼,双眉紧皱,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看上去痛苦异常。
女孩没有先兆的站起身来,阳光在她的头顶晕成了一片光圈,刺眼的光线逼得阿耶不自觉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放下时,那女孩已经往村口跑去。
“阿花!快!跟上去,别让她跑丢咯!”
阿耶焦急的喊道,阿花应了一声就赶忙追了上去,幸好女孩大病初醒,跑的也不快,阿花自小到处疯跑,心中有把握不跟丢,就保持一个距离跟在她身后。
女孩赤脚跑在乡村的泥泞路上,碎石块把她的脚底脚背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但仍步履不停,毫不在意;
这一跑一追,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引起了村子里其他人的注意;
闲嘴的婆娘们都端着饭碗走到了院门前,隔着一段距离就议论开来,讨论的焦点无非就是两个。
这个女孩是谁?
她跑得这样快又是去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