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证据吗?”
王师爷不再是劝诫的语气,而是开始质问赵捕头;
赵捕头盯着王师爷那双被脸上的肉挤得已经越来越小的眼睛,沉声道
“没有,但我有直觉,你也知道我的直觉一般不会错。”
王师爷嗤了一声,不仅胡子都因嘴唇的动作过大而飞了一下,就连脸上的肥肉也抖了两抖。
“直觉?直觉有什么用?是能帮你自己升官啊还是能帮县太爷升官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
赵捕头也不再辩解什么,只是进去和死者母亲打了个招呼说他们要走了,然后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自顾自的推门离去。
王师爷因为三番两次的被拉下面子也开始吹胡子瞪眼,并不跟着这讲不通的倔牛;
来的路自己不会走,回去还不会原路返回吗?
在回去的路上,阿青就问起了这个赵捕头的来历。
“他啊,是个有本事的。”
王师爷虽然看不惯这赵捕头几十年不变的那幅一根筋的脾气,但对于他侦案的能力还是没有半点怀疑的;
其实他刚才也信了一些赵捕头的话,但是告诉县太爷他单凭直觉就想把案子闹成命案的话,那两人都没有好下场。
叹了一声,王师爷就闲聊着,把赵捕头的传奇人生告诉了阿青他们;
这赵捕头本名赵吏,从这个单字就可以看出他爹对他的期望,就是希望他日后也能做个官吏;
说起来他们家也算是官宦世家,不只是他老子,就连他老子的老子都是这个县城的捕头。
于是赵吏十岁就跟着父亲走遍大小案件的现场,甚至小小年纪连追凶都参与其中,也有人问赵吏他爹就这么一个独苗,要是出个闪失他们赵家怎么办?
但赵吏老子摆摆手说哪有那么娇贵,日后这小子必然要独当一面的,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以后如何做大事。
众人哄笑说一个捕头还想干多大的事,但最后让人想不到的是,不是小小年纪的赵吏出事,而是粗心大意的赵吏他爹在一次追凶中与贼人单打独斗,大意被其暗算,因公殉职。
王师爷那时候就是府衙里的师爷了,他到现在还记得赵吏来认他爹尸身的场景;
一个半大小子,穿着宽宽的捕快服,面上有着和今天如出一辙的倔强,他像掀开一个陌生人一样掀开了自己父亲的裹尸布,看着父亲脖子上那道血迹已经干涸的伤口,他不哭也不闹,只是凑近了仔细观察一番,就把尸布又重新裹上。
然后他就像若无其事一般走出了停尸房,在场的县衙同僚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孩子是被吓傻了还是伤心过度;
但没人想到的是,就在当晚,一个下着磅礴大雨的深夜,停尸房的门突然被踹开,吓得守尸人拿起武器以为是哪个贼人来闹事,没想到从雨中踏进房内的还是那个小小身影。
小赵吏身湿透,那一身宽大的捕快服因为雨水浸湿的原因倒是贴在了身上,显得出奇的合身;
他没理问他何事的守尸人,只是径直走向自己父亲的遗体,把一个包裹放在他的脚边,然后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后就起身离去,重新回到了大雨之中。
停尸人奇怪的打开了那个包裹,一阵雷电闪过,把停尸人吓得坐到了地上,包裹里不是其他东西,正是一颗大好头颅!
借着雷光,回过神来的停尸人才看清这头颅居然就是杀了赵吏父亲那贼人的。
看着已经被夜色和雨势掩盖掉的赵吏背影,守尸人知道这赵家算是后继有人了。
果然,赵吏就先从一个捕快做起,很快就晋升为了捕头,顶替了他父亲的位置,但和他父亲不同的是,赵吏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并不依靠底下的捕快办事;
但每起案件在他手上都能很快破案,因此大家也都服他。
“那为何在县衙的时候他不在?”张辉觉得这等厉害人物,应该极受器用才对。
王师爷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小子虽然算是他的晚辈,但是那性格真的是谁也受不了;
“还不是因为他轴!只懂得办案,半点人情也不懂…”王师爷顿了顿,觉得这句话说的并不是很完整;
“也不是不懂人情,他对乡里百姓还是很热情的,所以风评一直不错…哎,就是官场上的那些人情往来,他也不是不懂,我知道他是不屑,但本事再大又怎样?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这县令说起来也算跟他沾亲带故,但凡他要是懂点规矩,怎么会这么多年还在这个捕头位待着,大功都立了那么多件…”
“也是因为这起案件他主张重查,而县太爷却想压一压,他居然直接在县衙拍着案几对县太爷说他草菅人命,这就算是自家长辈也忍不了啊!不撤了他的职就算不错了,县太爷忍住气,只让他停职回家呆着,俸禄什么也没停,看他也没安分,自己还在私下查呢。”
王师爷的语气中暗含了恨铁不成钢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
“哎呀,那我们找他会不会惹得赵县令不快啊?”
张辉有点担忧的说道,这赵县令不仅是他老师的同年,自己以后要是入仕途的话可不能现在就给自己树敌啊。
阿花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而王师爷则是摆摆手安慰他说不会的;
“赵吏有本事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其实县太爷早想再让他接手这起案件了,但拉不下脸面…其实县太爷心里还是想提拔赵吏一把的…”
王师爷似乎想起了什么,唏嘘了一下,就住嘴不讲了。
“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啊。”
一行人忙了一天,从县内走到了县外,阿花和王师爷都已经疲惫不堪,因此就在县衙门口告别,各自回去歇息。
回到屋内后阿青姐妹吃了一些桌上准备好的饭菜,阿花随便洗洗就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屋内就响起了她平和的呼吸声。
阿青则一直等到了夜深,听到外面的打更声,叫彭莒守在屋里,自己则悄悄推门出去,从屋檐上跳到了街上。
还没走两步,阿青就看到昏暗的街上还有一个黑影徘徊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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