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宛卿慢慢地退出主屋,安心做她的待嫁新娘。
下午练完舞之后,结香神神秘秘跑过来,道:姑娘,你想不想入宫见太子?
姜宛卿低头绣荷包:不想。
姑娘你就是嘴硬。结香道,奴婢刚才都瞧见姑娘们在夫人房里挑衣裳,说是要明日要入宫给齐太后贺寿。
姜宛卿道:夫人没叫我,显然是没打算让我去。
上一世,这是婚事定下后姜宛卿唯一的能见到风昭然的机会,她万般恳求戚氏让她入宫贺寿,都被戚氏拒绝了。
想想也是,上一世她哭得泪人儿似的,跪地哀求,那副德性进宫,可不是明摆着要出乱子?
结香出主意:奴婢帮姑娘!姑娘可以穿上奴婢的衣裳,跟着其它姑娘一起混到宫里去,就能见到太子了。奴婢就装成姑娘的样子躺在床上休息,帐子一放,外头的两个嬷嬷又是新来的,一准不知道。
姜宛卿停下手中的针线,看向结香。
结香脸圆圆,眼睛圆圆,连嘴巴都是圆圆的,神情真挚而热烈。
上一世,她们就是这么做的。
她混进了皇宫,见到了风昭然,最后被人发现,结香被随意配给了外院的一名小厮,直到风昭然登基之后,姜宛卿才在难民营中把结香接回来。
那小厮性情暴躁,酗酒,动辄打人,但结香一个字也没有跟她提过,还像从前那样尽心尽意地服侍她,一直陪她到人生最后一程。
不了。姜宛卿轻声道,马上就要成亲了,有什么话说不得,何必要费这么大周张?
哦。结香点点头,有点犹豫,姑娘,你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姜宛卿:怎么?哪里不一样了?
结香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如果是以前,姑娘肯定是宁死都不愿意被太子误会的。
但现在姑娘这样,又让结香觉得好安心,好可靠。
越变越好看了!结香甜甜地道。
姜宛卿跟着笑了。
上一世,即便是后来在皇宫中重逢,她和结香也再也没有这样轻松自在的时刻,两个人都在世俗的动荡中耗空了精力,就像炭火烧到只剩一点灰烬,仅剩的余温只够活着。
就在这个时候,戚氏派人唤姜宛卿过去,问她愿不愿意入宫。
姜宛卿:
有时候命运真是有趣,你千万渴求的时候求之不得,你不想要了,它偏偏要送到你面前来。
女儿没有愿不愿意,一切听凭母亲吩咐。
这永远是最好的答案,戚氏满意地让人拿出一套衣裳首饰。
姜宛卿知道戚氏为什么没有让她和姐妹们一起来挑了这一身根本就不是寻常庶女当得起的,就连姜元龄也很少穿戴得这般夺目。
姜宛卿:女儿当不起。
姜家的庶女或许当不起,但大央的太子妃足以当得起。
戚氏温言道,明日就穿这一身去吧,记住,切莫觉得自己是庶出便抬不起头来,母亲与整个姜家都在你的身后。
姜宛卿知道自己理应感动,深深俯身行礼,声音微带哽咽:是。
*
次日一早,戚氏带着姜家几位姑娘入宫。
虽然太/祖留有遗旨,但能管到皇后出自姜家,却未免能管到每一任姜家皇后都能生出嫡子,更管不了嫡子是否能平安长成。
先帝总共有七位皇子,而今却只剩了皇帝一个。
唯一的庶子登了基,生母齐氏母凭子贵,成了太后。
人们说皇帝这般抬举庆王,其实也是因为庆王的出身很像自己。
齐太后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十分抬举崔贵妃,后宫大权早不在皇后手中,而在崔贵妃手中。
姜宛卿和姜元龄同坐一辆车。
姜元龄从看到姜宛卿一身打扮起,眼圈便微微发红:这是西域来的泥金料子,京城只此一匹,原是母亲为我裁的。
姜宛卿的衣裳是孔雀蓝底上用泥金之法满绣花朵,料子华艳,一丈外便能闪瞎人的眼,但并不舒服,穿在身上怪沉的。
而且长姐你并不适合这样深的颜色。
当然这句话姜宛卿没有说出口,真说了,姜元龄当场便能哭出来。
姜宛卿其实很想告诉她,你现在所流的每一滴眼泪,风昭然都记得心上,三年之后,他拥有了整个天下,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你接到身边。
所以一件衣裳一套首饰算什么?你拥有帝王永远不变的爱。
等你成了他的皇后,只要你想,这样的衣裳你可以每天穿一套扔一套。
若是从前,姜宛卿定然要讨好地指出姜元龄的衣裳哪里好看,簪环又配得多么好,以便缓和一下气氛。
做这种事毫不费力,毕竟姜元龄出门要提前两个时辰梳洗,身上的每一道衣褶都讲究得足以夸赞一番。
但今天姜宛卿什么也不想说,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还行吧。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她一个命薄病死的前皇后,和风光无限的正经皇后坐一块儿,她才是那个更需要安慰的人好吗?
姜元龄的泪水当场就要涌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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