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魏北这人挺傲的,哪怕他是卖,沈南逸不要求做,他便不提。如果魏北主动说:“你要我。”,好比今天,他抱着沈南逸,用脖子蹭了蹭对方,说你好久不要我了。
那铁定是有急需用钱的地方。
沈南逸不会过问魏北把钱花在哪里,他可以拍电影赚钱,可以夜场跳舞,按理说每个月的收入不少。
可还是不够用。
魏北除开给自己添置衣物用品——但他的新衣确实不多,护肤或出行也一切从简——钱去了哪里。
他不说,沈南逸不问。
有时魏北反倒希望沈南逸开口质问,是不是证明,两人之间还有一点无关金钱的东西。
可现实太残酷了。
沈南逸出门,魏北从沙发上坐起。他盯着手中支票,挺想笑,又挺想哭。但他始终不会哭,太要强又太高傲。
他摸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发短信:下午老地方。十万。
发送完毕,魏北又盯着纷飞大雪出身。很快收到回信:好。
没有备注,这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很多年前,魏北以为自己的父亲死了,或者就当他死了。这个从不出现,从不来看他的男人,或许在世上哪个角落,开始新生活。
事实如此,魏父有了新家庭,甚至有了女儿。
然后有一天,不远,四年前。这个亲生父亲终于出现了。
魏北敏锐的嗅觉还未曾闻到丁点亲情味,男人的嘴巴一张,将他从一个深渊拖往另一个深渊。
他来,就是来讨债的。
不讲父爱。
第五章
“十万不知够不够。”
“如果不够,你再跟我说。其他时间,别联系我。”
魏北将支票递给桌子对面的男人,眼神从那张苍老枯槁的脸上一触即过,最终落在手边的黑咖啡里。
他已不那么期待父爱,他早就长大了。
魏北的父亲叫魏忠国,名字起得大忠大义,却是个不忠不孝之子。少年时期不爱读书,整天逃课打架请家长。当年魏北的奶奶不在魏忠国身边,魏忠国的父亲死得早,基本算是没人教育。
原生家庭的不幸,造成魏忠国心理扭曲。十几岁上街偷窃,虽不是什么大数目,也进过几次少管所。
出来后并不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十八岁被魏北的奶奶撵出家门,到底干了些什么勾当,无人讲得清。可想也知道,必定龌龊。
离家几年后,魏忠国回来了。不算衣锦还乡,倒是看起来人模狗样。他身边跟着一名女子,顶漂亮,怀着孕。
那时人人都夸魏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捡便宜,上哪儿找这么漂亮的媳妇。不过好是好,只是漂亮媳妇成天板着一张脸,看起来死气沉沉,不展笑颜。
魏北的奶奶不待见这对夫妻,魏忠国在家受气几日,骂骂咧咧地搬了房。他们住在巷南破旧的老楼房里,后来魏北的妈就是在那儿跳楼身亡。
魏北至今不知母亲的名字,可能是奶奶不记得了,可能是奶奶也从未询问过。
既有妻儿,魏忠国确实安分过一段时间。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恰巧赶上炒股行情好。魏忠国听信所谓兄弟的“真言”,说什么但凡进去,多少会赚,牛市。不巧的是,魏忠国或许命中缺财,他亏了。
再加那些时日魏忠国膨胀得不行,认为手里有点钱,吃喝嫖赌样样不落。他在赌桌上欠下债务,赌心过切,借了高利贷。
他以为每天守在赌桌边,总有一天会翻盘。最终等来的却是上门催债与翻船。
魏北母亲吓得不敢出声,或许从那开始,她就疯了。
也或许疯在更早的时候——魏忠国强奸她。
魏忠国瞧上这女人,是某次与兄弟喝酒结束后,去洗脚房按摩。这足浴门店倒是正经的,一般不做什么非法勾当。魏北母亲当年才将过二十岁,嫩得比花娇。
她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心眼。魏忠国第二天约她吃饭,便去了。去之前还挺高兴,想着结交一位大哥,漂泊异乡总有点心理慰藉。
当天晚上,魏忠国强奸了她。
此后事情不断滑向黑暗,他拍裸照威胁她,有时又以甜言蜜语哄骗她。他像一条蛀虫,一只可怖的吸血虫,将女人从内里腐蚀、侵占、套上枷锁。
没人建议她离开魏忠国,她老家陈旧的道德观念认为:你已不贞洁,你活该。
如果你离开这个男人,去寻找其他异性,那就是水性杨花。且对强奸一事讳莫如深,毕竟丢脸。为什么他要糟蹋你,却不是别人?
一定是你这个女人有问题。
她一直想不通,为何上天这般待我。究竟是世道错了,还是我错了。
魏忠国就如此嚣张着,随着时间增长,本性暴露。家暴这事有开头,就没有结束。哪怕女人怀上孩子。
原以为孩子是黑暗生活的微光,她确实曾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孩子抱有期待。
可现实太苦。生活太累。魏忠国的变本加厉,催债人的残暴无情,神经虚弱疑神疑鬼,最终压垮了这个女人。
她生下孩子后纵身一跃,没想过会给魏北的人生遗留灾难。
现在,这个灾难回来了。
有些事人们总不愿它发生,可躲不掉。命运这东西,说不准。
魏忠国坐在魏北跟前,两人没有视线交流。男人始终想说点什么,可魏北的态度很冷漠,拒不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