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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起回到了程见凌的宿舍,关望问:“我如果继续住在这里,你同学不会介意?”
“我跟他说了有朋友来玩,暂时借住一下。没事,我和他很熟的,今天上课还坐在一起。”
关望说:“那就谢谢你了,帮我省下一笔住宿钱。我对这边也不熟,还要靠你给我介绍点好吃好玩的地方。”
程见凌很有兴致:“可以啊,马上就到周末了,到时候我带你到处去玩吧。”又祈祷道:“希望周末老冯千万不要又拉我干活。”
“老冯是谁?”
“我导师,整天就知道压榨我们,上学期他带的本科生的实验报告全是我给他批的。救命,批得我眼睛都花了。”
关望笑了笑,虽然听着不是很明白,但能感觉到都是些天真的烦恼。
他拿起程见凌放在桌面上的一本专业书,看见扉页上写着工工整整的三个字,假意道:“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个‘见凌’。”
程见凌从自己的小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递给关望一罐:“这个‘见’字用作人名确实不太常见。”
关望接了过来:“你的名字和我妈妈的还挺有缘份。”
程见凌好奇地问:“你妈妈叫什么?”
“关采凌,和你一样是这个‘凌’字。”
程见凌愣了一下。采凌,见凌,听起来还真有几分渊源。又联想到两个人长着几乎一样的脸,程见凌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但又觉得不可思议,他问:“你今年多大?”
“二十三。”
程见凌心头一震,他原以为关望比自己要大个两三岁,立刻又问:“生日呢?”
关望已经明白了他的猜测:“你想证明什么?”
程见凌着急道:“你先告诉我。”
“五月三十一号。”
程见凌不可置信地看着关望,连呼吸都变急促了:“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他手里的可乐差点没拿稳,再次向他确认:“你没骗我?不是开玩笑的吧?”
关望从背包里翻出自己的护照,打开给他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自己的出生日期。
程见凌往后跌坐在床上,脑袋里空白了好久,然后抬起头又看向关望,喃喃道:“昨天晚上下了雨,我本来没打算去小吃街的,但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下了课还是过去了。你刚好在昨天来了中国,刚好也去了小吃街,我刚好在那里被人抢了手机,又刚好被你追回来,明明那么多人……偏偏就是你。所以是老天注定让我们碰面的吧?我们是双胞胎对不对?”
关望俯下身来,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因为那诸多的谎言而漫上一股不忍心:“可能真的是老天故意让我来找你的。”
程见凌握住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脑子在震惊过后乱成一片,他有好多问题搞不明白,如果他和关望是双胞胎,为什么母亲会带着关望远走异国,自己的家人知道关望的存在吗,难道这些年他们也像对母亲闭口不谈一样向他隐瞒了这个兄弟吗,理由又是什么?
而这一切的疑问,都基于自己和关望真的存在血缘关系。
他抓紧了关望的手:“我们明天去做亲缘鉴定吧!拿到鉴定结果就什么都清楚了。”
关望一口答应:“好。”他挨着程见凌坐下,见他还没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来,便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能跟我讲讲你家里的事么?难道你从没见过自己的妈妈,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程见凌灌了几大口可乐,用手背抹了抹嘴,开了口:“我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从小我就知道我妈对我不如对他们好,本来以为她只是偏心,直到后来有一次我哥欺负我,骂我是小三的儿子,我才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的。”
小三?关望不觉得自己的母亲会是这样的人。
“那次我哭着去问爸妈,我爸没否认,只说‘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妈——就是我阿姨,说我的亲生母亲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当年生下我就走了,后来再也没有音讯,可能是因为愧疚吧。”
关望皱了皱眉:“为什么是因为愧疚?”
“她抢了她最好朋友的男人,还生下了孩子啊。”而作为一个背叛的产物,程见凌也因此在家里抬不起头,即使家人没有再在明面上说起这些,他也能察觉到阿姨和兄妹对他在态度上的微妙区别,“我偷偷向我爸问过我妈的事,但他不说,我也不敢去问阿姨。”
关望沉思了一会儿,又道:“说说你爸爸吧。”
“他的话,就和大多数的爸爸一样吧。”
关望却问:“大多数的爸爸是什么样子?”
“就是——”程见凌才想起关望是来自一个单亲家庭,“总在外面忙事业,待在家里的时间不多,心里是关心子女的,但也没有多体贴。”
“所以他也没有护着你。”
程见凌咬了咬嘴唇:“每次回到家里,我都觉得我是个多余的外人。”
关望终于弄明白,原来这就是程见凌不爱回家的理由。
', ' ')('“那你呢?说说你的事吧。你妈妈——”程见凌迟疑了一下,在确定彼此的血缘关系之前,他还是决定这么称呼那个有可能是自己母亲的女人,“她是个怎样的人?”
关望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管,回忆道:“挺漂亮的,懂得很多东西,以前在一所华文学校里当老师,学生们都喜欢她。后来她得了肺病,很早就过世了。”
程见凌想象着这样一个女人,突然有些羡慕:“她对你肯定很好。”
“时好时坏吧,有时候对我很凶,但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程见凌问:“她没跟你说过之前的经历吗?比如为什么会带着你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没说过她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没有。”关望道,“我一直以为我是在那边出生的。至于为什么我没有爸爸,为什么她从中国离开,她从来都不肯跟我说。有时候她想家,我问她为什么不回中国,她只说‘回不去了’。”
程见凌暗暗地想,是因为愧对自己的挚友,宁可躲在天涯海角也不愿再打扰她和她的家庭吗?
关望则想起了年幼时数次看到母亲半夜从噩梦中惊醒的情景,她一定是为了逃避什么骇人的苦难,才甘愿在金三角一待就是一辈子。
“我给你看看她吧。”关望拿出了那条银项链,打开吊坠的盖子,给程见凌展示里面的旧照片,“这是在我七岁时照的。”
程见凌侧过脸看去,坠子里那张照片已经泛黄了,照片上的女子三十来岁年纪,搂着个长相酷似自己的小男孩,两人一起对着镜头笑。那女子扎一个很低的马尾,容貌秀美,不施粉黛,笑起来清丽动人,但从眉眼间能看到一点倔强之意。
符合他对母亲一切美好的想象,如果这是他的生母,他实在是很愿意的。
可是她——
这时关望开了口:“我和妈妈一起生活十三年,我不觉得她是会插足别人婚姻的人。”
程见凌看向他,他继续说道:“至于你妈妈背叛朋友的事,是有人真这么对你说过,还是你自己这么以为?”
程见凌忽然一愣,确实从没有人亲口告诉他这些。
关望看他的表情便明白了:“这可能只是你自己的猜想,或者是别人故意让你这样想的。”他揉了揉程见凌的后脑:“先拿到鉴定结果再说吧。”
这是个显得亲昵的动作,程见凌脑袋上留有关望掌心的温度与触感。从小到大,他的异母哥哥也从没有对他做过这样的举动。他看着眼前的关望,觉得如果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哥哥,那也确实很好。
为什么一定是哥哥呢?双胞胎出生又间隔不了多长时间,没准自己才是先出世的那个。
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成熟可靠,还能在自己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是个可以放心信任和依靠的人吧。
程见凌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时关望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掏出来一看,老七又发信息来问:有什么进展?
他从床沿站起来,偏过了身子回复道:明天去做亲缘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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