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娘点点头,小声道:“婢妾今天出去,本就是和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来这里的,婢妾已经害了他,如今又是这个身份,总不能再害他孤苦伶仃一辈子吧?”
洛槿初耸肩道:“你这样想也没错,只是感情的事如果能这么容易就放下,他也不会在这里傻等了这么多天,只为见你一面了。更不可能在当初九死一生的环境里,挣扎着活下来。”
说到这里,见梅姨娘黯然神伤,她有心让对方放松下心情,便嘻嘻笑道:“说起来,羽哥哥他们都把那个男人当成山匪了呢,还以为他是来踩点子的,不过这些日子倒没听他们再提起,想来也是因为侯府至今还是太太平平的吧。”
梅姨娘一直都知道洛槿初不是个简单的女孩子,但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不简单到了这个地步,前一刻还在想着努力帮自己,这会儿就能笑出声来。她难道一点儿都不害怕?一点儿也不担心?都没有愧疚感的吗?
犹豫再三,这番话她没有问出来,想到之前洛槿初关于男人女人的那番话,想到她说的那句“这不是圣母白莲花,只是我想做的事,仅此而已。”虽然她不明白圣母白莲花是什么意思,不过也隐隐约约能意会到。
虽说下定决心要破坏老爹的齐人之福,让梅姨娘和那个不知名的老情人终成眷属,但洛槿初却是非常谨慎细心的,她自己很清楚这种事儿如果暴露出来,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老实说,她综合考虑了一下父亲母亲的心态,觉得他们或许不会因为自己的大胆举动而产生太多想法,母亲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巴不得父亲身边这些女人一个个都滚蛋吧。父亲呢,自从和母亲和好后,似乎也不再很享受这种齐人之福,应该也是意识到这种福气其实是负担了。
怕就怕这事儿被别的有心人知道,到时候自己名声受损,甚至挨打挨骂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连累爹娘也被人说教女无方。在现代都有的是舌头杀人不用刀的例子,这古代的唾沫星子威力恐怕更加巨大,堪比硫酸了吧?
洛槿初很敬*自己的爹娘,所以她必须不能凭着一时热血冲动行事,她要有一个周详的计划,让那个男人和梅姨娘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掉。
只可惜梅姨娘是姨娘,不是妾,不然的话,只要她和秦氏说了,秦氏故意找个什么茬儿,把她卖给那个男人,这就是两全其美,最多被人说秦氏善妒,反正这善妒的名声也早传出去好几年了。
又或者,这是武侠小说就好了,弄个假死药,只说梅姨娘暴病死掉,然后下葬,给那男人一个具体地址,让他半夜去挖坟把人救出来,这也是非常完美的“作案”手法,但洛槿初也很清楚:这只能在武侠小说中存在,在现实里,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眼下就要过年了,什么事儿都要等到年后再说。洛槿初想了想,觉得那个男人实在可怜,看他穿的也不多,这些日子流落街头,还不知都吃了多少苦头呢。
既然已经做了好人,那就索性把好人做到底吧,想到此处,小妮子一狠心,把自己这些年来存的银子,包括打劫老爹的那一次收获,丛中拿出了三十两白银,到西角门交给那婆子,让她出去交给对方,只说是自己看着可怜,梅姨娘又不敢让父亲知道,所以自己就偷偷帮姨娘一把,让那婆子保守秘密,连梅姨娘也不要告诉。
那婆子倒是个谨慎实诚的人,只是心肠太软。听了洛槿初的话,合掌念了好几声的佛,只说姑娘是菩萨转世,将来必有好报。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方出去将银子给了那男人。
隔着西角门,洛槿初看到对方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于是她露出一个善意微笑,转身离去,暗道既然是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便好好儿活着吧,这人世间的不平事我管不尽,但能伸把手的,倒还是伸把手的好,师父说的对,医者父母心,善总是比恶更容易获得快乐。
这只是洛槿初一时感叹伸出的一次援手,连她自己都没料到,无意中的一次善举,竟然会在将来的紧要关头救了自己一条性命。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洛三爷这次的肚子着实闹腾的厉害,洛槿初没想到,自己亲手做的藿香丸,吃了两丸竟然没挡住老爹的病势汹汹,到底又在第二天早上吃了两丸,然后配合着喝了一副汤药才止住。
因这一天就没去康老太君房中请安,秦氏和洛唯洛槿初以及芳姨娘等人都在内室照看着洛涛,这架势只把洛三爷看的头皮发麻,挥手道:“出去出去,都出去,留两个人就成了,聚这么一大堆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爷我要死了,你们都等着听遗言呢。”
话音未落,就被秦氏捂了嘴吧,听*妻咬牙道:“这种话也是混说的?呸呸呸!童言无忌。”
洛槿初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爹都三十多的人了,还童言无忌呢。因咳了一声,便站起身道:“爹爹还有说笑话的力气,可见是没有大碍,脉象也平稳,大家都出去吧,娘在这里就行了。”
芳姨娘笑道:“怎么敢让奶奶这样辛劳?婢妾也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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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一章
洛槿初看了她一眼,这芳姨娘是个最知机的,从前洛涛和秦氏还好的时候儿,她便瞅准了时机三番四次的挑拨着,到底把一对夫妻挑拨的异地而居。
如今秦氏和洛涛重归于好,洛槿初一心就想见识下芳姨娘的手段,好趁机抓住她的把柄,就算看在洛唯的面子上不把她赶出去,也要狠狠落一次她的威风,让她认识到自己的地位,日后安分些。
偏偏对方还小心安分起来了,回来这么长时间,洛槿初和秦氏也挑不出她的错儿来。
因想了想,便点头道:“也罢,姨娘和娘留在这里吧,哥哥也该去读书了,族学里耽误不得,我听说那些先生很是严厉。”
洛唯笑道:“是,的确很严厉。我脑子也笨……”刚说到这里,就听洛涛在那里捶床,嚎叫道:“怎么是脑子笨?你是我的儿子,笨又能笨到哪里去?还是不肯好好儿用功,却拿笨来做借口。”
洛槿初却是知道洛唯的品性,果然,就听秦氏道:“好了好了,孩子们说话,你插的什么嘴?唯哥儿功课还是不错的,他不过是在妹妹面前谦虚罢了,难道要让他说‘我功课很好,先生们也喜欢我,不会打我手板’吗?要真这么说,只怕你又要骂他骄傲,翘尾巴,怎么你这个爹这么难伺候呢?”
洛涛让妻子说的无言以对,哼哼了两声道:“天下的爹都是这样儿的,又不是只有我,所谓严父慈母,父亲就该严厉些,儿女才能成才。不然唯哥儿和妞妞能有今天这样懂事?”
秦氏见丈夫说话底气充足,心里也放心了,又听洛涛要书看,她便笑道:“就歇两天又能如何?从前那么多年都风花雪月去了,这会儿说用功,呼喇巴子就用功的连家都顾不上回,累坏了怎么办?”
这会儿洛槿初和洛唯已经走到屋外,闻言便停了脚步,都想听听洛涛怎么说,却听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恨恨道:“让你拿书你就给我拿,总之明年的乡试,我绝不会输给姓许的那个小子。”
洛槿初“扑哧”一声就笑出来,悄悄对洛唯道:“好嘛,爹爹还记着这件事儿呢,难怪这半年如此发奋,现在看来,当初那件事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然他也不会这样用功。”
洛唯也忍不住一笑,忽听洛涛在屋里喊道:“你们兄妹两个在那里嘀咕什么呢?”他连忙将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然后兄妹俩相视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这里洛涛哼了一声道:“是不是我这些日子在书房用功的关系?这家里倒是没人还知道我是当家的了,两个小家伙都敢跑了,问的话都没答。”
秦氏笑道:“你这些日子在书房用功,都读的什么书?不会是三字经吧?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儿,和孩子们也计较。”
洛涛撇了撇嘴道:“什么计较,他们也大了嘛,一个个都是该议亲的年纪。”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方转头对芳姨娘道:“唯哥儿过了年就十六,是该相看人家了,你心里有没有什么好人选?”
芳姨娘连忙笑道:“婢妾全凭奶奶做主。”
秦氏忙道:“罢罢罢,我可不揽这个债,到时候好了也就罢了,万一有了什么不中意的,倒要说我是故意的,我可不背这个黑锅。”
洛涛笑道:“谁说要你背黑锅了,嘴巴还是这么厉害。”说完又对芳姨娘道:“你自己也相看些,你们奶奶不耐烦这些俗事的,说到底,你也是唯哥儿的娘,到底要你相中了的媳妇才行。”
芳姨娘听了这话大为受用,只是今非昔比,是绝不敢在脸上表现出骄傲了,耳听得秦氏哼了一声,她便笑道:“婢妾想着,万事有爷做主,如今爷既然刻苦攻书,唯哥儿的亲事倒不用急,品哥儿也不过是刚刚订了亲。”
洛涛道:“善哥儿我听说明年就是要迎娶的,品哥儿只怕也快了,他们哥几个的年纪相差不大,唯哥儿这也不能太耽误。”
芳姨娘笑道:“再等等吧,说不定唯哥儿是个有福气的,老爷将来若能高中,他的身份也可以再提一提。”
洛涛这才明白对方打的主意,本想斥她太过势利,不过转念一想,天下父母都是如此,就如同自己也盼着唯哥儿能找个好媳妇一般,若自己真能有功名在身,对儿子的亲事的确有好处,到时候自己心里也高兴,说到底,不过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想到此处,也就不再多说,却听芳姨娘又笑吟吟看着秦氏道:“奶奶,说起来六姑娘过了年十五,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奶奶可是有什么相中的人家?”
秦氏哼哼了一声,想到女儿,心里不由得骄傲起来,面上却装作不以为意,冷哼道:“能有什么人家?你没看见仁亲王府的小世子天天过来吗?我看妞妞自己在这事儿也是迟钝的很,前些日子还和我嚷嚷着不嫁呢。”
芳姨娘笑道:“姑娘那是孩子话,奶奶可不能当真。仁亲王府的小世子,论身份真是高攀了,只难得这孩子一片纯良,可他也终究是小孩子,如今这会儿感念姑娘的救命之恩,甚么话都是当真的。可再过两三年,经了人事,知道这世上美人儿多得是,谁知道还有没有这份赤子之心呢?”
秦氏笑道:“可不是?我也知道这不过是小孩子的一时顽话,谁当真呢?若是当真,妞妞也不至于成天让他缠的头疼了。”说到这里,忍不住看向芳姨娘,挑眉道:“姨娘今天怎么这么关心妞妞了?唯哥儿的事情不够你忙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