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见那个三哥回过头来,不满的骂道:“落到这个地步怎么了?委屈你了怎么着?”
那人脸上的凶相立刻又换成了谄媚笑容,嘿嘿笑道:“不是不是,自然不是,能在大当家的手下做事,这是小的这辈子最荣幸的事儿了。小的说的是刚离开侯府的日子,那会儿身无分文,日子真他妈的难过啊,小的连乞丐都做过。”
他说完,便又转头恶狠狠看向洛槿初,咬牙道:“而这一切,都是拜这娘们儿所赐,不是他教唆着少爷,小的也不可能落到这个田地。”
洛槿初的瞳孔猛然收缩,她终于想起这个容貌熟悉声音也熟悉的男人是谁了。
说起来,那件事距离现在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因为洛唯把十两银子借给了一个好赌的小厮,怕惹得芳姨娘生气,就悄悄在门口跪着。恰好被洛槿初看到,就把这事儿告诉了秦氏,后来才弄清楚事情经过。
严格说起来,虽然洛槿初当时也是无比赞同秦氏命人把那个小厮撵出去,但这事儿真心和她没多大关系,一切都是秦氏做主的,她这可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不过想到如今中枪的是自己不是秦氏,洛槿初心中倒也没有什么怨言,虽然对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然而这几年,她对秦氏早已是如同亲生母亲般的尊敬依恋了,这自然也是因为秦氏亦从心里将她当做亲生女儿般的对待。
“六姑娘想起来了?”
那小厮看见洛槿初的反应,心里便明白了,他嘿嘿一声冷笑,怨毒道:“当日不过是十两银子,你就调唆着少爷,又告诉了奶奶,把我赶出去。今日让你落在我手里,我要你们侯府出一万两,不,十万两银子来赎你。”
“妈个巴子你做白日梦呢?”
三哥忽然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骂道:“就她?十万两银子?你把侯府卖了能不能凑上那些钱?我可告诉你双福,你可不能因为旧怨,就打着什么坏主意,我知道你想让这个女人死,可若是想狮子大开口,让侯府付不起赎金,把我们和大当家的当成你杀人的刀,那你小子就是活腻味了。”
那叫双福的小厮连忙点头哈腰笑道:“三哥这话说的,向天借个胆子给我,我也不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来啊。您是不知道这女人有多厉害,小的在城里这些天,可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公主府和仁亲王府两位世子都拿这女人当宝贝呢,别说十万两银子,就是二十万两,有那两家帮着,这女人又是公主和小世子的救命恩人,只怕他们也能拿出来。”
三哥皱了皱眉头,瞥向洛槿初,桀桀怪笑道:“女神医?啧啧,难怪大当家的会同意你小子的决定,果然这是弄了座金山回来啊。难怪刚刚从她身上拿过来的匣子里就有一百两金子,这根本就是只下金蛋的母鸡嘛。”
双福连忙笑道:“可不是可不是。”话音刚落,忽见三哥面色一整,瞅着洛槿初道:“不过这模样也就是漂亮罢了,还比不上怡花园的娘们儿,你说两个世子都喜欢她?这不会是诳我吧?”
双福笑道:“怎么会是诳您呢?虽然这事儿百姓中没什么人议论,可我好歹也在侯府做过事,里面也有不少认识的人,这事儿侯府中的人都知道,要不是这位六姑娘好像很不愿意,听说那位秦世子就上门提亲了呢。”
“三哥,这事儿我觉得不太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豆子忽然开口,他冷漠的看了一眼洛槿初,沉声道:“三哥,如果这只是一个侯府的女孩儿,咱们做这一票赚几个钱花花没什么,但若是她牵扯了这么多势力,这可不太好办。一旦仁亲王府和宣王府发怒,皇上再命官兵来清剿……”
不等说完,便听那三哥大笑道:“豆子你又来了,我平时就说你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小心谨慎了,官府又如何?这些年的清剿还少吗?咱们占着山头,哪一次还让他们好过了?到现在为什么就不来清剿了?还不是怕了咱们?你穷担心个什么劲儿?”
豆子沉声道:“不是这么说的,之前不过是地方官府为了地方上的太平,组织的小规模围剿,收效不大也就不了了之了。就为这个,大当家的也不敢逼那些人狗急跳墙,所以咱们从那以后做事都不能像从前般肆意妄为,就是因为大当家的害怕地方官府受不了这些骚扰,报请朝廷派大军围剿。如今咱们掳了这个女人,一旦惹怒了仁亲王府和宣王府……”
“惹怒了又怎样?又不是惹怒皇帝。”三哥一瞪眼,然后挥挥手道:“行了豆子,你别蝎蝎螫螫的,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没听双福说呢,一个侯府里,勾心斗角尚且不断,何况宫中?而且我听说,当皇帝的最忌讳那些叔叔伯伯,生怕他们夺了兵权篡位。那仁亲王府和宣王府再厉害,难道还能让皇上为他们调兵?”
“可是三哥,那位宣王府的世子听说很不简单,从前也是江湖上一个厉害角色。”
豆子一心想要说服三哥,只可惜这男人十分刚愎自用,听他说秦锋厉害,便撇撇嘴道:“厉害?能有多厉害?比大当家的还厉害?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黄毛小子罢了,江湖上人看在他是宣王府世子的份儿上,给几分面子抬举抬举,他还真就当自己天下无敌了?就算是真厉害,如今他都回到公主府了,那些高门大院最容易磨人骨头的,老虎也能给磨成病猫,又何足惧哉?”
到最后,这大老粗竟然拽了一句文,只从他的神情,便可以看出他是有多得意了。
豆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三哥回头看了看太阳,直起身道:“行了,走吧,太阳下去前得上山。”说完又看了看洛槿初和香草,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道:“该死的,这个什么六姑娘得留着换赎金,她身边这个小丫头总没事儿吧?今晚让大当家的给开了苞,日后留在山上给兄弟们暖床也好啊。”
香草一双眼睛蓦然惊恐地瞪大,“唔唔唔”的大叫着。忽见那个豆子猛然就从车辕上站了起来,大喝一声道:“谁?”
这一声断喝让三哥和双福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却给了洛槿初一份希望,暗道我和香草被绑架的时候,难道被高人看见了,所以这会儿赶过来救我们吗?
但是很快的,她就把这个想法打消了。很简单,如果真的是有高手缀在后面救她们,那此人怕是早就挺身而出了,总不会一路跟到匪窝再出来救人吧?
不过……若是他要探查落脚点呢?知道自己和香草被绑到了什么地方,然后通知家人,这样似乎也说得过去。
一念及此,洛槿初心里又升起希望,此时豆子已经飞身而出,他在三人当中,地位虽然没有那个三哥高,但武功却是最高强的,身子在四周搜寻了一圈,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忽听有一声异响,豆子正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扑过去,就见一只野猫叼着只山鼠从草丛里走出来,它似乎对面前的人类很是警惕,瞪着一双圆眼睛,弓着身子慢慢退到不远处一片小树林里。
“豆子,你就是这样,那句话怎么说来的?惊什么鸟?”三哥远远喊了一句,双福连忙凑上前谄媚道:“三哥,是惊弓之鸟。”
“啊对,就是个惊弓之鸟,这都快到山上了,你还怕个屁啊。”三哥骂骂咧咧的说完,见豆子回到了车上,他便对双福道:“行了,快赶车。”
等到马车辘辘离去后,从一棵大树下的茂密草丛中幽灵般钻出一个人,看着视线中逐渐远去的马车,他回身在大树上插了一把飞刀,接着深深吸一口气,提气纵身,几个起落便悄悄缀在了马车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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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锋洛唯宫羽等人跟着刘来子来到洛槿初出事的巷子,听对方说当时两个乞丐就是躺在这巷口,六姑娘和香草过来后,旋即就被打晕,接着这两人抱着她们就从对面那个出口坐马车走了,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追之不及。
洛唯和宫羽正要散开人手寻找线索,忽然就听秦锋冷不防的问道:“刘来子是吧?我问你,当时六姑娘和香草是坐在车里的,她们怎么就看见对面巷子里有人的?”
宫羽和洛唯都愣了一下,目光旋即就落在了那个刘来子的脸上。
就见刘来子身子似是抖了一下,强笑道:“这个……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在前面赶车,想来,是姑娘想要透透气……”
“你胡说。”
秦锋微微抬头,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锋利的盯着他:“今天天气格外寒冷,马车里本就不暖和,你们姑娘必定是捧着手炉,本来就不太方便掀车帘子,何况这条路她走过多少次,下午又没有多少热闹可看,她怎么倒会掀帘子让寒风灌进来?”
刘来子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哭丧着脸道:“这个……秦世子,小的委实不知姑娘是怎么就看见那两个人了啊。”
“你不知道?你真不知道?”秦锋的声音像是从冰里刚刚捞出来:“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根本就是你告诉六姑娘,巷子里有倒卧的人,对不对?”
刘来子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慌乱摇手道:“不……奴才……不……”
宫羽和洛唯这个时候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洛唯急切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快从实招来,不然决不饶你。”说完就急得要上前揪刘来子的衣领子。
宫羽连忙拦住洛唯,面上挂了和蔼笑容,对秦锋和洛唯道:“两位兄台莫要着急动气,六妹妹突然间出了这样的事儿,刘来子惊慌失措也是有的。”
说完他温和看着刘来子,微笑道:“你别怕,我知道,这次的事儿很大,你大概也是怕被牵连。其实看见倒卧在巷子里的人,这又有什么?和姑娘说一句也是正常,你毕竟知道六妹妹是会医术的嘛。你好好说,世子和我不会不讲道理,你没有错,我们不会冤枉你。但你若是隐瞒,导致这件事儿有什么重要线索给漏掉了,到那时,就算我想帮你说话,只怕三舅舅也容不得你,到时候把你剥皮拆骨,那滋味儿可不好受啊。”
刘来子让他们几个人这刚柔并济恩威并施的手段弄得心都乱了,他原本就心虚,此时听见宫羽的话,就宛如看到了一道曙光,暗道表少爷说得对,就算我说是我看到的,告诉了姑娘,又有什么呢?我只是负责通知了姑娘,又没要姑娘下车救治。
想到此处,便把心一横,垂头到:“是……是奴才看见了巷子里那个倒着的老头儿,所以……所以就和姑娘说了,姑娘就下车赶过去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竟然能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