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男宠?你他妈眼瞎了?本公子自从有了子秋后,画舫青楼再就没去过,我像你?什么烂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现在竟然还借着时疫方子染指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儿……”
“够了。”
金湛正骂得痛快,蓦然听身旁爱人大吼了一句,于是立刻噤声了,拉着曹子秋讨好笑道:“子秋,咱们是……那个……以德服人,那个……讲文明的,不和这厮一般见识,走走走,你不是说想吃一合斋的素席吗?我特意让他们好好做的……”
曹子秋却不理会他的讨好,转向吴闵莲正色道:“吴姑娘,正因为曹某有切肤之痛,所以不忍见姑娘重蹈覆辙。昨日在府衙内面见钦差大人,大人说已经有人在研究时疫方子,想来不日便会有好消息,姑娘何不再等两日?”
吴闵莲迟疑看着他,喃喃道:“是……曹公子说的是真的?真会再有时疫方子吗?家父母……实在……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说完忍不住又哭起来。
曹子秋点头道:“再等两天吧,钦差大人亲口所说,想必不会有假。疫症虽猛,却也不是立刻就要人命的,再等两天,若是还没有消息,曹某……唉!我能理解姑娘心情,总之,莫要让自己一生后悔啊。”
吴闵莲犹豫了一下,竟点点头,径自下台阶而去。
这里那连球子跳脚大骂,金湛却根本理都不理,牵着曹子秋的手步下台阶,一边还不住追问:“子秋,什么叫切肤之痛?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什么叫重蹈覆辙?难道你也觉得跟了我是灾难吗?一生后悔?你是不是后悔和我在一起,没办法去科举?可……可我也不是有意拦着你,谁知道你考了状元之后,我还能不能掌控的了你,我也是没办法啊子秋,你难道不知……”
“闭嘴吧。”
曹子秋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了。沉声喝了一句,然后目光不动声色的在洛槿初等人惊愕的脸上瞟了一圈,便和金湛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
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洛槿初心里只有这句话,她头一次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这特么哪是艺术高于生活啊?这根本就是生活高于艺术好不好?
“六姑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梅如玉的声音将洛槿初拉回现实,抬头看了看,那矮胖子正倚在门边,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一行人,她叹了口气,对梅如玉道:“你们先坐到车上等我,可惜啊,这一下那连球子肯定对咱们生了疑心,不然倒正好去买一包治疗时疫的药。”
“那六姑娘你呢?”看到连球子向这边打量的目光,梅如玉说什么也不肯让洛槿初单独留在这里,那个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之前大概也是要用时疫方子逼迫人家姑娘就范,这样的混蛋,杀千刀都不为过。
看到梅如玉担忧的目光,洛槿初忍不住一笑道:“放心,我难道傻了?送羊入虎口?我去追那个吴姑娘,她不是父母双双重病吗?咱们就用她来打广告。”
“只怕她未必会信你。”柳先生沉吟着摇头道:“这女孩儿经历了这一遭,必定更加谨慎,你若要报酬,她以为你骗钱,你不要报酬,只怕她又要以为你是别有用心了。”
话音落,却见洛槿初哭笑不得道:“师父,你徒弟我看上去很像老鸨和拐子吗?怀疑我别有用心?我能有什么用心?”不等说完,白玉等人都忍不住笑了,白玉便道:“我陪师姐一起去吧,师父你们就在后面跟着,一旦真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照应。”
柳先生想了想,觉得这也不失为一条稳妥之策,于是便点头同意了。这里洛槿初和白玉紧走向前,追上那吴闵莲,这也幸亏大道上人不多,不然的话隔着这么远,还真就未必能追到。
听说洛槿初手里有治疗时疫的药,这位吴姑娘兴奋的简直要晕过去了,抓着洛槿初的手激动道:“姑娘若真能治好我爹娘的病,情愿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就不用了,我又不是洛扒皮。”洛槿初哈哈一笑,看看四周有人好奇的看向这边,她就拉着吴闵莲到了一条小巷子里,微笑道:“这药还没做出来呢,明日你去知府衙门,只说找六姑娘,自然就有人带你来找我,到时候给你药材。自然,这药不是白给的,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姑娘请说,但凡小女子能做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吴闵莲听洛槿初这么一说,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暗道这才对,如今救命斋的一副药已经卖到了二十两银子,人家姑娘哪能白给我药材?自然是有条件的,只要不让我去做那些羞耻之事……罢了,为了救爹娘,就是需要做些出格的事,也只好认了。
“嗯,我想知道那个金公子和曹公子的事,刚才几句话听来,他们的关系似乎是……情人?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什么重蹈覆辙之说?难道曹公子也是被逼迫的吗?”
吴闵莲的眼睛瞬间都瞪大了,不该人家姑娘疑惑,人家这里都做好万一的准备,连清白都打算豁出去牺牲,结果洛槿初的条件是打听八卦,这么大的落差,能不呆住吗?
“咳咳……”吴姑娘咳了一声,似是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道:“这个……他们的事情,我也……只是……那个……道听途说……”
“姑娘不必多心,我打听这件事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好奇。难道你不觉得这个条件比牺牲你的清白要好的多吗?就是曹公子知道了,说不定他主动把过往的事告诉我,来为姑娘换这一副救命药呢。”
“喔,那倒是,曹公子的善良慈悲,全苏州城谁不知道?”
吴闵莲微微一笑,因为这句话,似乎也放开了好些,正色道:“其实他们的事情很简单,当初曹公子是我们苏州有名的才子,只是家境清贫。金公子家是后搬过来的,谁也不知道金公子的来历,只知道他家势力很大,而这金公子没有父母禁管,在我们姑苏一带那是有名的风流浪荡子,结果有一次他在秦淮画舫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他的铺子出了事,急急忙忙往回赶,又遇上了大雨,恰好路过书院,曹公子和几个同学也是游山归来,淋得落汤鸡一般,却还是将伞给了金公子,就这一次,从此金公子便缠上他了。”
真够狗血的,白娘子的男男版吗?洛槿初心里念着,不由得笑道:“我不信,金公子既然那么有钱,怎么会连马车都坐不起?”
吴姑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金公子出入都是骑马,并不坐马车,只有陪曹公子出行的时候,才会照顾曹公子的身体坐马车啊。”
洛槿初吐了下舌头,心想多什么嘴啊?你又不是看小说,还讲究考据细节呢。因连忙点头道:“好好好,你继续。”
吴姑娘叹了口气道:“曹公子是个高洁的人,当然不会因为金公子的逼迫利诱就随他,可是后来,他父母重病,无钱医治,欠了很多债务,还是不能治好他父母的病,那病无法可治,只能耗钱调养着,就为了这个,曹公子才不得已去求金公子,说起来,金公子也是好样儿的,他出钱帮曹公子的父母治病,却没有趁人之危,只是立下了契约,等到二老过世之后,这才将曹公子接到家里。”
洛槿初心想好嘛,这不叫趁人之危,还有什么叫趁人之危?不过细想想,那姓金的这么做,倒也算是一番真心,而且看他毫不在意的就和曹子秋出双入对,显然也不在乎世俗眼光,这很对离经叛道的六姑娘的胃口,也算是臭味相投,哦不,是惺惺相惜。
“那这位金公子究竟是做什么的呢?姑娘说他势力大,但不知大到什么程度。”白玉在旁边也好奇的发问了,在他看来,这金公子又不是什么权贵达官,竟然能逼迫一个才子到这地步,委实匪夷所思。
吴姑娘笑道:“这个具体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金公子家经营的事物很多,包括酒楼,绸缎庄,青楼赌场也有涉猎。都说他身后有势力,但究竟有什么势力,却不是我这女流之辈能知道的。”
洛槿初笑道:“多谢吴姑娘,成,明日一早你去府衙拿药,但是悄悄的,不要让人看见。”
吴闵莲答应了,想了想又红着脸道;“我家也有家人的,只是今日我迫不得已,才抛头露面,若是可以,能否让我家下人代我拿药?”
洛槿初想了想,微笑道:“恐怕不行,这事儿目前是要保密的。不过姑娘明天可以带着家人过来,若有人问起,你就说听曹公子说钦差大人说时疫方子要出来了,所以过去打问一下,其他的不要多说,明白吗?”
吴闵莲是大家闺秀,自然也知道人家但凡这么吩咐了,那自然是有深意的,于是点点头,又敛衽施礼,这才袅袅去了。
有这事儿一耽搁,到府衙的时候就已经是晌午了,何秋澄早就等在门口,焦急张望着,见她们过来,这才放下心,笑道:“世子一早就吩咐我过来等着接姑娘,怎么这么晚?”
梅如玉一听见何秋澄的声音,心里便是一阵激动,当着众人的面儿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强作平静笑道:“遇到了一档子事儿,耽搁了。”
几人从西角门进去,洛槿初便道:“何大哥,为什么世子爷以钦差身份住进了府衙?之前他不是要暗中行事吗?”
何秋澄苦笑道:“姑娘见到苏州城如今的景象了?”见洛槿初点头,他便问道:“你觉着怎么样?”
“还可以,虽然十分萧条,但比我想象中要好些,不至于就成了人间地狱。”洛槿初说到这里,忽的恍然大悟,看着何秋澄道:“莫非……莫非这是因为秦锋……”
“是。”
何秋澄点点头,叹气道:“刚到苏州城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宛如进了死城一般。公子原本是要暗中行事的,可问题是,苏州府衙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官员,唯一两位当日联名上奏折的五品官员也染了时疫,而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逃跑后,他们的爪牙势力还存在。这个乱劲儿就别提了。世子一看不出头不行,这才迫不得已现身出来。不过也并没有因此表明身份,只说钦差大人不日就到,我们是打前锋的,说来不怕姑娘笑话,就是住进府衙里这几天,白日公子要整顿苏州城的秩序,开仓放粮联合药铺稳定民心。晚上还要应付一拨又一拨的毛贼,世子亲口说的,就是行走江湖十几年,加起来也没这十几天热闹。”
洛槿初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方摇头苦笑道:“难怪皇帝把他派过来了,一则是因为信任他的能力,二来,恐怕苏州的乱象皇上也想到了,所以必须派秦锋这样武功高强又有能力的人来。是了,那钦差蒋大人到了吗?”
“蒋大人知道世子在苏州城整顿后,过来协助了两天,就往扬州无锡去了,据说那里也出现了疫情,为了不重蹈苏州覆辙,所以钦差大人不得不出头。”
“我的天,这乱的简直是……遍地开花啊,早知道皇上应该多派几个钦差来的。”洛槿初摇头苦笑,忽听一个惊喜的声音道:“六姑娘,柳先生,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