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一直在书房里呆着批奏折,让小太监喜子看着外面,此时见秦锋走出去了,喜子便兴奋喊道:“皇上,走了走了,秦世子走了。“
“咦?”齐云停下笔抬起头:“不是吧?就坚持了这么一小会儿?朕还估摸着他能跪到半夜呢。“
“回皇上,刚刚那位好像是洛阳侯府的六姑娘,奴才看见她不知对秦世子说了什么话,秦世子就跟着她一起走了。”喜子回过身恭敬道,却见皇上愣了一会儿,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这样好戏都不知道叫朕一声?走了吗?影子都不见了吗?”
一边说着,堂堂天子就光速奔下龙椅,向外面看了两眼,秦锋和洛槿初确实连影儿都没了,他心里这个郁闷啊,看着喜子的神情恨不得一脚踹死,但旋即又觉着不对劲儿,遂皱眉道:“不对,为什么洛姑娘来了,都没人通报朕?这是御书房,是谁让她进来的?可恶,快去给朕查,是谁敢玩忽职守?如果通报了朕,就不会错过这出好戏了。”
喜子答应了一声,不敢耽搁,连忙匆匆出去,齐云在这里张望着,忽见一名女子袅袅婷婷走过来,腹部隆起,不是宫珍还会有谁。
“爱妃怎么过来了?”见宫珍进了屋,齐云连忙上前扶住她,微笑道:“不是说过让你静养吗?如今你这肚子里的小家伙调皮着呢,走到这里,万一累坏了怎么办?”
宫珍笑道:“皇上这两日都为边疆战事烦恼,臣妾思念皇上,就过来看看。不妨事,六妹妹也说过,生产也需要力气,让我多锻炼锻炼,如今这小家伙精力旺盛着呢,我多走几步路,想来也不妨事,这个皇上不是也知道吗?”
话音落,只见喜子走进来,对齐云道:“皇上,六姑娘进宫时恰好遇到公主,是公主将她送到御书房外,之后公主才去见太后。公主说了,皇上这两日为边疆战事忧心,让六姑娘把世子带走就好,不必通报皇上,让您还为他们小儿女的事情烦心。”
齐云嘴角抽了抽,心想姑姑当真疼爱朕,可……可你也得分什么时候啊。就是这会子心烦,才想看出好戏调节调节来的,偏偏这也达不到。正想着,就听宫珍笑道:“是了,听说世子在御书房外跪着呢,也别怪他,这十日后成婚,委实太着急了些。”
齐云哼了一声道:“那小子不是因为婚期急,你难道还没想到?他故意把婚期定在战争之后,就是做好了万全打算,他啊,是怕战场上有个好歹,害洛姑娘守寡呢。”
宫珍愣了一下,接着莞尔道:“臣妾还真是没想到。”她心里自然明白,秦锋为洛槿初着想,皇帝这却是为秦锋着想,若是有了洛槿初这个牵挂,想必秦锋在战场上总会有些顾虑,不会轻易战死了。
她的心里自然是偏向洛槿初的,却也知道齐云肯定偏向秦锋,各自的亲人嘛。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因正在心里感叹,就听喜子又道:“回皇上,奴才特意叫了侍卫过来,洛姑娘对秦世子说的话声音不小,他们也听见了。”
“哦?”齐云眉头一挑,看着宫珍笑道:“素来听你说那丫头沉稳娇弱,如今看来,这胆子也不小嘛。”因将侍卫传进来,让他把洛槿初的话重复一遍。
待听侍卫说完,就连齐云也不由得动容了,沉默片刻,他才郑重问侍卫道:“洛姑娘真是这样说的?”
那侍卫忙道:“是这样说的,臣不敢欺瞒,其他侍卫也有听到的,皇上可传他们对质。”
齐云挥挥手,淡淡道:“罢了,出去告诉众人,今天的事情,不许说出去,若让朕听见一句闲话,你们几个就不用做侍卫,去给先皇守陵吧。”
侍卫心中一凛,知道这是皇帝顾念洛槿初的名声,因连忙答应,方退了出去。这里齐云沉吟半晌,站起身对宫珍笑道:“果真是一对有情人,这番话,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魄力说出来的。”
“从来只闻薄幸郎,何曾听说负心女。”宫珍微微一笑:“皇上,女人一旦铁了心,真真是此生不渝的。不过皇上说得对,别人即便有这番心思,也断然不能像六妹妹这般大胆说出口。”
齐云看着宫珍,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放心,朕虽有后宫三千粉黛,不敢说从一而终,然你知道朕对你的心意,此生必不负你。”
宫珍一笑,谢过君恩,心中却不免惆怅,暗道不负我,就势必要负了其他人。红颜未老恩先断,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世间,唯有帝王心是抓不住的,难道我不知吗?
“这倒是一对璧人。”忽听齐云喃喃道,接着便吩咐喜子:“去,把礼部尚书叫来,十天时间预备婚期是太急了些,不过朕让礼部所有官员去帮忙,再多赐给他们东西,这婚礼,也不至于就简陋了。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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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可妆扮好了?吉时已到,花轿在外面等着呢。”
喜婆的声音将洛槿初的神智拉回来,她凝视着镜中精心装扮过的自己,一旁香草将凤冠小心擎起,替她戴在头上,顿时就平添了七八斤的重量,差点儿把洛槿初压得起不来身。
我去啊这是凤冠还是压面机啊。
洛槿初心中大声腹诽,然而看向镜中,那顶凤冠却是极美的。上面珠围翠绕,金花成簇,真正是巧夺天工精美之极。这是皇上命内务府能工巧匠赶制出来的,这可是公主出嫁时的规格待遇了。
算了,为了美,忍一忍吧,等秦锋那厮掀开盖头,嘿嘿嘿……闪死他。
洛槿初在心中得意的臭美着,一边恋恋不舍转过身,扶着香草的手前去拜别康老太君等人。
“孩儿年幼失母,幸得娘亲不弃,带在身边抚养成人。这些年来,女儿未曾承欢膝下,却给您惹出了无尽麻烦,娘亲,女儿今日就要嫁作人妇,然而母亲养育之恩,此生不能忘怀……”
拜别康老太君,拜别伯娘姐妹兄弟,洛槿初心中并无太多感想,然而当她来到秦氏面前,看着对方慈祥端丽的面容时,她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了。
怎能忘记,初来贵地,她的灵魂被禁锢在小小的身体里,举目无亲,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秦氏慈祥痛惜的笑容。再之后,和姨娘一朝身死,她孤苦无依,纵有金手指又能奈何?却是秦氏将她留在身边抚养,即使那些姨娘以此来攻击她,她也不为所动。及至和洛涛闹翻,忍痛前往乡下时,这个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女人,却因为她的恳求而毅然带她离去。给了她那么多年自由自在的时光,也让她拜师柳先生,顺利开启金手指。
这么多年来,母女两个彼此依靠扶持,如今却要离别,怎不由洛槿初伤感难舍。而更令她心痛的,却是一直埋藏在她心底的一个秘密:秦氏体内极寒,她可以调药为她治疗经痛,却是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能令她有孕,可以说,这一生,这位慈善可亲的嫡母,是绝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一直以来,她都积极将洛唯往秦氏这边推,说她任性也好自私也好,反正在她看来,芳姨娘那德行也不配有这么好的儿子。
秦氏从不知道这件事,然而她如今年岁渐大,却也不去想这事儿了。更何况,看着面前一向坚强此刻却泪流满面依依难舍的女儿,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就是自己的女儿,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是这份母女亲情,却和自己生的没有任何两样。
“傻孩子,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可不能哭鼻子。”秦氏将洛槿初搂进怀中,泪水却也潸然而下,喃喃道:“世子对你没说的,日后什么时候想娘了,尽可回来,何苦这时候哭?快,把盖头蒙上,上花轿吧。”
洛槿初点点头,香草递过帕子,她擦了擦眼泪,再抬头,就见洛三爷在秦氏身旁正渴望的看着自己,见她看过来,方把脑袋向上一扬,咳嗽了一声,摆出家长的威严挥手道:“好了好了,养这么大,终于出门子了,吉时已到,莫要误了,快上花轿去吧。”
所谓严父慈母,可不就是这样定位的?洛涛心中感慨,暗道女儿和妻子就是难分难舍,对自己恐怕就没有这种感情了,偏偏自己还得煞风景的催促,唉!女大不中留啊。
正感叹着,却见洛槿初袅袅来到他面前,深深拜下去,轻声道:“女儿谢父亲多年养育之恩教育之德。”
“嗯,记着,到了夫家之后,要孝顺公婆相夫教子,遵守三从四德,再不能像你如今这般胡闹了。对了,还有……”洛三爷摆出一幅大人的面孔,故作威严的道。
“爹爹,吉时到了。”
洛槿初轻轻巧巧截断了洛涛的话头,一边眨眨眼,狡黠的看着父亲,那意思很明显:爹,你让敢在路上诬陷你强抢民女的女儿遵守三从四德,这可能吗?
洛三爷恍然大悟,想了想,自己也对这个女儿没办法,只好摇头道:“总之,好好儿过日子,不用惦念爹娘,日后闲暇了,就回来看看。”一边说着,便眼看喜婆为洛槿初披上盖头,簇拥着扶了出去。
一直到花轿的队伍远去,侯府门前鞭炮响起,洛涛扶着爱妻,替她擦去脸上泪水,一边安慰道:“回去吧,再过两天他们两个就要回门,不又可以见着了吗?何况这又不是远嫁,都在京城里,隔着两条街罢了,什么时候想女儿,叫她回来就是。”
秦氏点点头,又默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忽听身旁芳姨娘道:“老爷,婢妾总觉着似乎忘了一件什么事情,好像……今儿是放榜的日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呼,鼓掌撒花,食人花总算是嫁出去了啦啦啦……
☆、第一百二十章
“放……放榜的日子?”
洛涛顿时就有些抽抽了,正要转身冲出门去,就听门外马蹄声响,回头一看,十几名官差在大门前下马,其中一人手里举着大红帖子,笑容满面高声道:“我们是来给洛三爷报喜的,洛三爷于今秋科考高中进士第三十七名,特来报喜……“
彼时因为洛槿初才刚出门,院中多数人还未散去,此时听见这消息,众人不由得全都愣住了,一瞬间,洛涛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对象,只他自己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报喜的官差,只觉着自己一定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