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2 / 2)

因为船不到姑苏城,所以傍晚时分,在距离苏州城外三百里的码头上,秦锋等人就下了船,进到城中,总算这里还没被瘟疫波及,但是城门口已经有人严防死守,不许从南边过来的人入城了。

几个人找到一家客栈住下,洛槿初实在困得不行,便对秦锋道:“你和何大哥师父他们去吃饭吧,不用管我,白天吃了点点心,这会儿不饿,一定要睡一觉才成。”

秦锋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容,不由得有些心疼,又不好意思出口,只得摇头道:“说了不让你跟过来,你偏偏不听,看看看看,这才几天,下巴就有些尖了,也罢,你好好歇一歇,我下去吃饭,顺便看看能不能探听到一些苏州方面的消息。”

洛槿初点点头,等秦锋一走出去,她倒头便睡,没一会儿呼吸就均匀起来。

香甜一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香草和月儿环儿还在床上睡的香,她却是神清气爽,因也没惊动丫头们,自己起床穿好衣服,便悄悄儿走出来。

原想着在院子里悄悄洗把脸就完了,却不料一出门,便见秦锋在院中石登上坐着,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看上去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见是洛槿初,这才挤出一丝笑容道:“醒了?你还真能睡,在这里先坐一坐,我去打水过来给你洗脸,想吃点什么?昨儿打赏了几个厨子,他们都在厨房里待命呢,只等你一醒,就给你开火做东西吃。”

“是去赈灾的,要不要这么奢侈?”洛槿初微微一笑,然后抹了一把脸:“你这家伙一大早等在这里,该不会就等着看我没洗脸的丢人样子吧?”

说是这么说,秦锋如此体贴入微,还真是让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了两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六姑娘也有一颗少女心啊。

“这么说也没错,这会儿的你倒的确别有一番风情。”秦锋能够感觉得到洛槿初在态度上的微小转变,不由得眉毛一挑,忍不住就笑着调侃了一句。

“再说这种话,就拿椅子砸你。”洛槿初瞪了他一眼,在对面石登上坐下,随意道:“刚刚看你有心事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边疆开战了。”

秦锋叹了口气,苦笑道:“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里的瘟疫咱们还没摸着门儿,边疆却是战事又起,唉!这一次漠北鞑子来势汹汹,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了。”

洛槿初也沉默了,心想从前不知道,现在看来,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个时代还真是多灾多难,可恶,鞑子们该不会是知道大周朝内部发生了灾难,所以才趁机落井下石吧?唔,应该不至于,除非那个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通敌,不然我们这边的皇帝都刚刚知道信儿,他们怎么能提前知道?

正想着,便见面前伸过来一只铜盆,秦锋看着她温柔笑道:“先洗脸吧,边疆那里,你我鞭长莫及,倒是先把这场瘟疫处理好了再说。”

洛槿初点点头,就着铜盆里的水洗了两把脸,秦锋去厨房吩咐了一声,这里香草也起来了,等秦锋回来的时候,见心上人已经梳了发髻,他心里不由得一荡,暗道不知何时,才能和她同床共枕,结发同心,唉!算了,这会儿岂能去想儿女情长,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早饭是碧玉粳米粥,放了点鱼片,还有几道精致点心,到了南边,这点心的样式就多起来,秦锋了解洛槿初的口味,所以要的都是酥皮小点心,还弄了一碗□,倒让洛槿初想起自己在现代时,经常把饼干泡在牛奶里吃,不过穿越回来后再没有这般吃过。

见饭桌上都是自己喜欢的吃食,洛槿初心里不由的就是一动,想起宫羽和自己说过的话:“人家连你爱吃什么都知道,我呢?连你一顿吃几碗饭都不知道,我拿什么说服人家?”

因便悄悄瞟了秦锋一眼,见他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这一下就被抓了个正着,倒让洛槿初有点不好意思,说不得冷哼一声,小声道:“听说,你连我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瞎猜的,我哪可能知道?”秦锋微微一笑,心想香草这内线发展不易,我可不能轻易暴露出去。

“德□。”洛槿初听他这么说,倒也不好追究,不然追究出香草来,还不是自己没脸?自己的丫头“吃里扒外”,她很光彩吗?

用完饭,柳先生等人也陆续收拾好了,于是众人仍然骑马坐驴,女眷们坐了马车,往姑苏城而来。

越到姑苏城,道上人烟越少,等到了标着“苏州城”的界石后,走半天根本是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这简直让秦锋和洛槿初目瞪口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啊,这还是那个传说中的姑苏城吗?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好在众人带了不少干粮,倒也能对付一口,亲眼看到这荒凉恐怖的景象,秦锋更加着急了,也顾不上洛槿初是否受苦,带着马车一路飞奔,差点儿没把姑娘们颠散了架子。

月儿年纪小,颠的差点儿吐了出来,忍不住心里就有些不愿意,因停车用饭时就忍不住喃喃抱怨道:“香草姐姐还动不动就说世子对姑娘有多好,怎么这会儿就顾不上姑娘了?奴婢颠的这样难受,姑娘恐怕也舒服不到哪里去,看看,这脸色都发白了。”

因为月儿年小,所以洛槿初让她在自己的车上,垫着褥子厚,舒服些。此时听见她说这话,梅如玉先就是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不妨却听洛槿初淡淡道:“你懂什么?恰是他这样我才高兴。苏州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会儿他要还是儿女情长,只顾着我舒不舒服,慢悠悠的赶路,我一脚就将他踹出十万八千里了。总算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也知道社稷为重的道理。我不过是颠了点儿,这又不是他要拿我去祭水神,我怨他什么?”

月儿听姑娘这样说,歪着头仔细想了想,不由得也笑道:“是,姑娘说的有道理,倒是婢子小人之心了。”说完却听梅如玉也笑道:“世子爷固然是个难得的大丈夫,然而姑娘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能有这番见识,难怪世子爷将您捧在手心里。”

话音刚落,就被洛槿初瞪了一眼,但转眼间,这妮子便又笑起来,悠悠道:“梅姐姐得偿所愿,如今在乡下庄子里,和何大哥可是过着神仙眷属般的日子,难怪连性情都开朗了不少,你从前可没这么多话呢。”

“你……你这妮子胡说什么?我……我和表哥虽然住在一起,但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呢……”说到这里,忍不住红了脸摇头道:“我不和姑娘说了,你必要拿我打趣的,罢罢罢,就当我刚刚的话都没说成么?”

说完便掀起帘子向外看着风景,洛槿初见她不好意思了,不由得感叹古代女人真是很保守,这么个笑话都禁不住,于是也不好再打趣,专心啃着手里的筋饼,又催月儿道:“这会儿讲究什么?大口吃就是了,吃完了还要赶路呢。”

话音未落,忽听梅如玉一声惊叫,她连忙凑过去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在那边树后冒个头就不见了。”梅如玉一边说着,便招手叫过何秋澄来道:“你快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在那边?”

何秋澄答应了一声,却见柳先生也站起身道:“这荒郊野地里竟然有人?走,我也过去看看,别不是染了瘟疫的人躲在这里吧?”

这本是无心之言,谁知他刚说完,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响,一个小小身影飞也似的跳起来,转身就往北跑去。

何秋澄哪里能容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连忙大喝一声,身形拔起,几个起落间就将那人抓了过来,原来却是个半大孩子,看见他们,身子吓得簌簌发抖,连声叫道:“别抓我别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洛槿初和梅如玉也连忙都下了马车,柳先生这会儿却已经给那孩子把完了脉,起身微笑道:“这孩子没有染上瘟疫,大概是我们太过敏感了,是个正常孩子。”

洛槿初皱眉道:“不可能,若是心里没有鬼,怎么会听见我们说瘟疫就跑?”一边说着,她的目光就紧紧盯在那个孩子身上,见他立刻垂下头去,心里便明白了,淡淡道:“即便他没有染上瘟疫,他家里人也必定染上了,或者说,染上瘟疫的那些人藏在什么地方,他必定是知道的。”

话音落,见那小孩子跳起来又要跑,这回秦锋便提起了他,摇头笑道:“行了,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你不用怕,果真是你家里人染了瘟疫吗?在哪里?带我们过去看看。”

“我……我不知道……”那半大孩子可怜巴巴的道,却是连头也不敢抬一下。这一来,秦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却见白玉上前,抱起那孩子,温柔笑道:“乖,叔叔给你吃糖,我们不是坏人,你看见这个爷爷了吗?还有那个姐姐,他们就是来给你们治病的,你要先告诉我们,染了瘟疫的人在哪里,他们看了症状,才好治病啊……”

那孩子在白玉的安抚和劝说下,竟然慢慢恢复了平静,一双大眼睛谨慎的在柳先生和洛槿初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是在思考白玉话里有多少可信成分,最后他弱弱问了句:“你们真是来治疗瘟疫的吗?”

“当然了。”

洛槿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之前在京城,她通过给周军的诊治,已经琢磨出了两个方子,及至遇到柳先生后,对方也琢磨了一张,这两天师徒两个有时间就研究方子的不足之处,取长补短之下,两人都对这方子很有信心,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这方子还没有真正治过瘟疫病人,像是周军和那些从运河回来的人,他们虽然也染了疫病,却是及时脱离了那个环境,远不像此时此地的瘟疫那么可怕和恐怖。但只这些症状,就险些要了周军等人的命,可见这次瘟疫有多么严重了。

“村子里有官府的人,爹娘和狗蛋的爹娘他们也不敢回去,回去就要烧死,所以我们都只能在山里,这都好多天了,山里有毒蛇野兽,前两天二丫的爷爷就是让毒蛇咬了一口,没了,今天我们实在饿得受不住,就分头来找吃的东西,我不知不觉就来到大道边,心想要是有人有吃的东西,就讨一点……”

众人跟着这个孩子往远处一座山中走,那孩子一边走一边和他们解释着。

这会儿就是柳先生坐下大青驴一展所长的时候儿了,坑坑洼洼的地面让马匹走的都十分不顺,那大青驴却是如鱼得水,昂着头走在前面,时不时嘶鸣一声,好像是终于扬眉吐气,就忍不住在几匹大马面前炫耀开来。

到了山脚下,走过一片小林子,才看到几个简陋打起来的茅棚,看见小孩儿领了陌生人过来,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不由得大叫一声,扯过那孩子便在屁股上啪啪揍了两巴掌,大吼道:“你个小兔崽子,你这是想害死人家吗?咱们都是等死的,你还非要去害人,再给咱们头上添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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