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皆用青砖铺就,当地放一象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槅扇掀开一条缝,熏炉内点着瑞龙脑。老夫人坐于首座,膝上盖着一张兔绒毯子,额上戴着绛紫色宽边抹额,身上一件暗红色锦缎马面裙,手执着茶盖再吹。
许澜踏进来,便察觉到一阵滚滚热浪,明明只是初春却烧着地龙。
好热。
她皱着眉,却发现隔壁男厅隔起了一道屏风。
而这个府上也就只有陆肆一个男丁了。
“坐吧。”老夫人看她迟迟不行礼,心里有些不快,又碍及隔壁的那个人不敢多说什么。
老夫人信佛,桌上皆是素食。只是却也样样精致,菜色繁多。
只是她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从前的奢侈生活也让她尝过不少美食。
最重要的是,她嗜荤食。
怎么会看得起这点素食。
许澜有些嫌弃地执起一双玉箸夹了只晶莹剔透的虾饺入口,汁水饱满,鲜香顺滑。
许澜:有点好吃。
于是原本烦恼着的事情瞬间抛在脑后,许澜两口一个,吃的不亦乐乎。
老夫人看着在矜持的吃着,其实速度也挺快。
两个人瞬间消灭了一桌。
许澜从怀里拿出帕子掩了掩唇,才从软垫上缓缓起来,往屏障走去。
陆肆正坐在男厅里,穿着一身大红织金飞鱼通袖罗,双眸微敛,透出一股难言的清贵。
一旁的贺九正拿着一个长条纸条在念:“是御食坊出的三笼水晶虾饺,一小笼奶油松瓢瓜仁卷,两碟津过蜂蜜和金钱柚子汁的糖藕片……”
他猛地顿住,看向屏风外。
过了一会,许澜就从屏风里款款走出,她看见贺九以为他们在处理公事,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退。
“陆叔叔?”
女子穿着一件丹红色绉纱儿,如雾似的搭在身上,她微微偏着头,露出一小截粉颈,眼睛黑乌乌的看着他,檀口轻启,似有暗香涌动。
陆肆坐在那里,暗沉沉的看着她。
肉来了。
第六回
贺九识相地退开,只余下了男厅两个人。
“要我帮忙?”陆肆悠闲地靠在背椅上,眼眸幽暗不明。
许澜有些踌躇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阵椅子被拉开的声音,陆肆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抹巨大的阴影笼罩住她,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他走到她面前,贴得很近,是一种危险的距离。
“拿什么让本官帮你?”
声音低沉,掺着些许磁性,带着说不出的好听。
“……”
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站在那里,沾了檀色口脂的唇瓣晕开了一层水润的色泽,仿佛在诱人采撷。
陆肆的眸色深了深,眼底某些情绪猛地掀了起来又被强行压下去。他从宽袖里取出一张宣纸铺在桌上,道:“签了字就帮你。”
许澜走过去拿起来看,眉心却微微蹙了起来。
按理说像她这种氏族嫡女,应是受过简单的女学的,只她小时候被宠的娇气,女学又太过枯燥,她学了个名字就耍赖不愿学了。
所以,
她看不懂。
许澜就这样装作认真的看了一会,尔后,回 头问他:“这些字太多,我懒得看,你同我说说,是什么?”
陆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也没什么妨碍,就是一张入住资格证。”
“?”
什么东西?不就是住个宅子吗?还要签名,读书人真是事多。
她小声嘀咕,最后再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然后点点头,签上了名。
“可以了吧?”许澜把签好的纸递给他,见他接过也不看就折起来塞进宽袖中,又觉得这事办得太轻易,有些不放心地说:“三日后,我再来找你。”
见陆肆轻轻颔首,她才满意地离开,玉耳上戴着的黛蓝色宝石耳坠轻轻晃了晃,显示了主人的好心情。
陆肆看着,眼里泛起了笑意,像是一只蛰伏的野狼在看着一只小兔子慢慢地步入自己的陷阱。
月光透过撑起的窗格照了进来,明晃晃的,投下一地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