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恕或许知道岳金銮那为人做主、打抱不平的本事从何而来了。
应该是她姑母、眼前的贵妃言传身教的。
他扯了扯嘴角,心中并无多少感动,“谢谢贵妃娘娘。”
岳贵妃知道他年纪小又没了娘,一向柔懦少言,轻轻摸他的头发。
“快长大吧,待你长大了,开了府,能自己做主了,日子便没那么难熬了。”
秦恕看见她伸出手,脸色微白,露出一丝隐秘的排斥,本能闭上眼睛。
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岳贵妃的手干燥柔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让人难以忍受。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
六岁那年,苏才人去世不久。
派来抚养他的两个年长宫人一男一女,看上去宽仁面善,也对他伸出了手。
秦恕以为那是要抱他。
苏才人在的时候,他们虽然过得艰难,但苏才人是个很好的母亲,每天都会温柔地抱抱他。
秦恕天真地张开手臂,迎来的却是宫人冷冷的一巴掌。
“你娘晦气,你也别跟着晦气,真当咱们是来伺候你的吗,往后学乖巧些,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别真把自己当皇上的儿子,你娘那个出身,你也敢同其他皇子相比吗?”
再之后,挨打挨骂、遍体鳞伤都成了家常便饭。
秦恕起初也会哭,六七岁的孩子躲在单薄的棉被里,又冷又饿,与老鼠作伴,熬过漫漫长夜,凛凛寒冬。
他的母亲或许没什么用,但在保护他这件事上,已经做到了一个身为母亲的极致。
她若是知道自己死了,她的孩子会受这般磨难,当初会不会撑着一口气也要活下来,用消瘦弱小的肩膀护住他?
人死如灯灭,她会怎么想,再也无人知道了。
秦恕回过神,眼前覆着薄脆的冰雪,天黑了。
岳贵妃让宫人将岳金銮抱起,亲自扶了把秦恕,掸了掸他袍子上蹭的灰,“快回宫去吧,把灯拿上。”
秦恕走下台阶,眉寿殿的宫人在前为他掌灯引路,他回头看了眼。
岳贵妃已带着岳金銮进殿去了,窗格子里透着澄明的灯光,融化了殿外风雪,依稀还能听见皇帝低沉的轻笑。
“阿柿睡得可真沉。”
那是他父亲的声音,可他听过的次数都寥寥。秦恕漠然转过脸,一人兀自往漆黑的宫道去了。
兴许是这阵子身边多了个人常在耳边叽喳的缘故,今日一个人走的宫道显得又长又深,他竟觉得有几分难言的落寞。
岳金銮惺忪翻了身,睡得云鬓散乱,小脸娇红。
隐约听见有人说,“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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