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皇后额间金箔耀眼夺目,道:“昨日宋姑姑去东宫,瞧见一个眼生的侍女,自称叫阿音,说是被陛下送来东宫制香的,有这么一回事吗?”
姜曜一瞬就知晓了对方口中的阿音是谁,道:“母后也说了,那侍女是来儿臣制香的,如何算是侍妾?”
“是吗?可母后听说那侍女身段极其妖娆,陛下将她赠给你的意思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其实太子也已经弱冠几年了,若身边有一个可心的人伺候,母后也为你高兴。”
也不知这话有什么不对,竟让姜曜听得笑了。
韦皇后琢磨不清,难道她说得不对?
太子虽然是皇后亲生,却因为从小搬去皇帝身边住,未被皇后亲手抚养长大,所以母子感情未见得那么亲近。
韦皇后抚了抚鬓边的金钗,身子半斜靠在宝座上,懒洋洋道:“太子难得对一个姑娘生出几分心思,想要留在身边,母后不会插手管,但是有一点,那姑娘也得是个明事理、懂道理的,是不是?”
韦皇后给一旁宋姑姑递了个眼色,宋姑姑走上来一步。
“太子不知,昨日奴婢带魏家女郎去东宫,那侍女阿音,拿乔作势,处处顶撞魏姑娘,实在是不懂规矩,没有半点做侍女的样子。”
姜曜总算听出来她们的目的,原来是到他这里告状。
若说别的宫人顶撞她们,姜曜还会信上一二分,说姜吟玉拿乔做势,那简直是强牵。
姜曜抿了口茶,润了润嗓音,轻声:“阿音一惯性子温婉,乖巧随和,不会随意冲撞人,是不是宋姑姑昨日与她起了争执,才让她一反常态?”
太子一出口就是维护姜吟玉,宋姑姑听得神情都变了。
韦皇后的声音响起:“可她以下犯上这事不假,确实让魏姑娘难堪了,太子该好好惩治一番,以儆效尤,才能正东宫的风气。”
韦皇后姿态极其放松,面上含笑,觉得太子必定会应下这话。
姜曜却回答道:“魏家女不会是太子妃。”
韦皇后讶然:“太子这是何意思?”
姜曜站起来,阳光下眉目若春水。
“母后这么着急给儿臣物色太子妃,儿臣明白您的用心,是担心万一哪日儿臣骤崩,没有后嗣,皇位恐怕会使落入旁人手中 ,只是儿臣身子除了残存的一些毒,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所以立太子妃一事,暂时无须考虑。”
韦皇后确实存着这份心思,被这么一说,有些犹豫,又道:“可总得试一试不是吗,太子还没好好与魏家女相处过呢……”
姜曜话锋一转:“母后是真心嫁给父皇的吗?”
这话一出,韦皇后面上当即露出一丝厌恶。
她懂姜曜话的弦外之音,道:“此事母妃知晓了,你既不喜欢,那也不必强求。”
姜曜点点头,又道:“那孩儿先走了。”
宋姑姑见太子就要走,着急喊道:“殿下——”
姜曜倒真停下了步子,侧过身子,道:“母后该好好管管身边的人了。”
宋姑姑身子僵住,不明所以。
韦皇后目光从太子离去的背影移开,睥睨宋姑姑一眼,幽幽道:“太子是在为他宫里那个侍妾打抱不平呢。行了,你去老宫女那里领板子吧。”
早晨,姜曜便回到东宫,与臣子们议事。
一直到午后,众臣子才陆陆续续离开。
阳光入内,照得一室明亮。
绣青竹与山水的屏风后,一道娉婷的身影,如花丛里的一道袅弱花影,曼妙地投到屏风上。
姜吟玉立在那里,望着地上浮动的光晕,纠结要不要出去——
曹公公年迈,昨日摔了一跤,今早在寝舍养身子,无法出来服侍。
而小宦官吴怀,又突然有事告假,要出宫一趟,临走之前询问姜吟玉:午后能否帮忙看照一下太子?
太子眼疾未愈,看不了奏折,处理政务时需要人在旁服侍。
吴怀走了,这事又不能交托给旁人,便只能落到姜吟玉身上。
姜吟玉抬起眼,见姜曜正要去翻阅桌案上的奏折,便绕过一步,缓缓走出屏风。
殿内极其安静,只听得见支摘窗外的鸟鸣声。
姜吟玉尽量放缓手上动作,不发出一点声音,可在靠近他身侧时,裙摆还是不小心拂过他的袖口。
便见姜曜手顿了顿。
然而也只有一瞬,他便继续手上的动作,去砚台里研墨。
姜吟玉先他一步拿起墨锭,轻轻地替他磨起来。
二人指尖相触碰的一刹那,姜吟玉抬起一双妙目,悄悄望向他。
她也不知道他的气消了没有,昨日他离去后,就没再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
早上他和臣子还在谈笑风生,然而现在,他又恢复了疏冷之气。
姜吟玉想起他斥责自己的话语,情绪略略低落。
好在吴怀走得太过匆忙,没来及和姜曜打一声招呼,所以姜曜此刻还不知道,在他身边服侍的不是吴怀,而是姜吟玉。
在她心里倍感煎熬之时,一封奏折递到了姜吟玉面前。
“帮我读一下。”
姜吟玉接过,指尖紧张得蜷缩起来。
好半天,也没听见她出声。
姜曜问:“怎么不读了?”
姜曜知道身边立着的人是姜吟玉,从姜吟玉靠近的第一步,她身上那份独特的幽香,便若有若无扑到了他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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