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曼袖中藏着只藕白小臂,那纤细的手腕上戴着只金镯子,是李鸢时二哥哥李睦两年前送她的及笄生辰礼物。
李鸢时三月出生,广平王喜得爱女,当即便用三月的别称给她起了名。
那金镯下吊着几只银铃,春风吹过,铃声清脆。
香巧看了眼外面,清脆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四小姐,到了。”
青石板路时而笔直,时而蜿蜒,春雨之后,湿漉漉的倒有几分江南水乡模样。
顺着青石板,不远处便是一片竹林,青葱翠绿,曲径通幽。
广平王选的宅子旁边有个小池塘,绿萍浮在水面,池塘旁边是另一处宅子。
两处宅子一前一后,一座高墙云立,一处篱笆环绕。
高墙那宅子,自然是李鸢时要入住的。
鸢时搭了个手,被香巧扶了下去,春雨过后,足下之地湿漉漉的,鹅黄长裙下摆染了雨水,湿了小片。
她正说进屋,忽地瞥见竹林深出有一白衣男子。
幽幽竹林,白衣少年身影如画,好似林中谪仙。
侧影下,少年身影消瘦,气宇轩昂。
他玉冠高束,五官硬朗周正,鼻梁高挺,一切都是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睛,仅仅一眼,一个侧脸,便让鸢时呼吸一窒,心跳如雷。
一身白衫衬得他人清新俊朗,一把白色油纸伞在青郁的竹林中同他人一般格外惹人瞩目,如松如立。
春风微漾,束发蓝带同他那乌黑发丝随风而扬,白衣飘飘。
他单手背后,执伞远去。
翩翩少年郎,青丝染白衣,皎如玉树临风前。
空林人远去,万花失颜色,我心鹿鹿撞。
“四小姐?”
香巧冷不丁一声在鸢时耳边响起,她终是回过神来。
“香巧,扶我进去。”
淡淡道了一句,鸢时敛了视线,长指拢了拢衣衫,由着香巧扶进宅子。
第2章 初见
“少爷,今日又去溪边了?”
飞松听见院子里响动就知道是他家少爷回来了,踏出屋子一瞧,果然不假。
淡淡嗯了一声,男子把伞收到屋檐下,去了一旁净手。
“少爷,隔壁空宅子今天入住了户新人家,我瞧着架势是个富家子。”
闻言,沈晔顿了一下,纤长的五指没入清水中濯净,而后在帕上擦干。
他声线清冷,一如他整个人一般矜贵,“不该问的事情无须多问,什么话该回,什么话不该回,自己好生掂量掂量。”
飞松连连点头,应道:“飞松明白,少爷在麓溪镇一待就是近两年,隐匿的两年间不问世事,日子过得清闲且自在。”
“清闲?自在?不过是皆醉独醒,浑浑噩噩过日子罢了。”
沈晔像是听了个笑话般,他当初舍弃种种到跑到偏远乡下难道就单单是为了图一清闲日子?
长袖一甩,沈晔双手负于背后,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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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已近过半,麓溪镇比京城昼夜要冷一些,屋檐下了缠花描金灯笼长明不息,被夜风吹得推来推去,照得斑驳的树影也跟着歪歪斜斜。
夜里,李鸢时做了一场梦。
梦中,天色清朗,她置身于一片竹林之中,层层青竹高挺入云,青石板路的尽头,是个古朴的亭子。
又是那位少年。
他侧坐于亭中,目眺远方,白衣不染纤尘,一身矜贵,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儒雅的气息。
树影映下来,照得他整个人懒洋洋的。
少年单臂靠在木栏边,修长的五指随意搭在棕漆木栏上,缕缕阳光下,指甲盖似乎泛着莹莹白光。
时光静谧无声,少年独在,山林恐失了颜色。
鼻尖挺立,眉飞入鬓,那双眼睛清亮如星,凭借那轮廓分明的侧脸,鸢时猜那定是位绝美男子——丰神俊逸,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那少年忽的起身出了亭子,鸢时不自觉跟了上去,谁知一转身,额头碰到竹子。
“咚”的一声极为响亮。
她痛得嘶啦一声,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场梦,她在床上翻身时怕不慎碰到了墙壁。
李鸢时:“……”
做梦就算了,居然梦到了两日前见到的少年。
鸢时啊鸢时,你可真行,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
广平王小女李鸢时身姿曼妙,眉心有颗小痣,有着一双水光潋滟撩人心弦的眼睛,曾名动京城,是一等一的美人胚,上门提亲公子踏破了门槛。
在旁人眼中,那些个名家公子英俊,可就是没有一个能入得了她眼。
李鸢时自认为见多了美男子,却真真没见过像这少年的长相。
是谁家的白衣少年郎?
鸢时一想到两日前那远远一瞥,唇角便止不住上扬。
她低低笑了一声,满是姑娘家的娇羞。
藕白玉臂横在被褥上,她翻了个身,纤长的指尖捏着被角。
想起刚才做的梦,她脸上霎时热了起来,身子不由往下挪了挪,那张微红的小脸一半掩映在被窝中,两个黑溜溜的双眼露在外面,遮掩不住的笑意。
自从那位江湖郎中给李鸢时施针,她按时吃药,如今身子渐渐利索了,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少,搬到麓溪镇这两天她不需香巧搀扶都能走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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