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却是转首看向车窗,藉以避开丫鬟们的目光,将适才被吓出的泪意努力眨回去。
太、太吓人了……
她故作镇定吩咐:“让车夫先到庄子避一避雨吧。”
邹灵雨话说得极慢,掩盖还稍稍颤抖的声音。
幸好这儿离父母留给她的庄子倒近,就在半山腰上,还有温泉眼,与闵国公的庄子挨在一处,是母亲与闵国公夫人一同选址建的。
记忆中母亲的面容已有些模糊,但邹灵雨依旧清楚记得她那细腻的嗓音。
母亲说话的语调不快,轻轻柔柔的。
那会儿她将小小的自己抱在膝上,同她说:“等雨姐儿再长大些,就能带你去京城瞧瞧了。冬日里能泡温泉,庄子地下还引了温泉水,即便是飘雪的寒冬,整间屋子不用烧地龙,也足够温暖呢。”
邹灵雨听得拍手惊呼,很是向往与父亲母亲一同前来。
只没想到,多年后最后前去的人,只余自己一个。
邹灵雨垂下眼,抚上左手的玉镯。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镯子,戴了这许多年,一直未除下过。
每每想念父母了,她便会这样摩娑。
马车停下,甜雪和问枫先下车撑伞,接邹灵雨下来。
邹灵雨揭开车帘,还未踏出去,便愣在原地。
“这儿不是我们的庄子呀。”
这座山上只有两处庄子紧邻,既非自家的,那这儿是谁家的,也就不必再言。
雨太大,两名丫鬟也没注意,经邹灵雨这么一说,扭身猛看,这才发觉不对。
甜雪傻了:“那可怎么办?”
闵国公家的小公爷可是因伤长居温泉庄子调养,而这小公爷还不是别人,是她们家姑娘的未婚夫啊!
邹灵雨捏了捏手指,当机立断,“都上来,横竖再一小段路便到了。”
可两个丫鬟还未上车,便有人打伞急急迎了过来。
第2章娃娃亲
邹灵雨在袁叔走近前已下了马车。
本想径自离去,既被发现,那还是说个一声为好。
问枫同来人说道:“我们是长靖侯府的丫鬟,与二姑娘出外突遇暴雨,欲到庄子上暂避,岂料雨下得太大,到了这处才知寻错地方。”
两处庄子虽是紧临,入口却设置在相反的方位,大雨不好辨识方向,也难怪车夫会寻错位置。
邹灵雨瞧见那中年男子还未靠近前便很是讶异,似乎相当意外到来的人怎会是她们。
他穿得体面,瞧着不像门房,乍听问枫说完又露出惊讶的神色看向邹灵雨这处。
邹灵雨与他对到眼,歉然笑着颔首,表达歉意。
雨水随着风斜斜打在身上,即便甜雪努力将油纸伞面调换各种方位,还是难免湿了衣裳。
袁叔由问枫领着,走到邹灵雨面前行礼问好:“原来是邹二姑娘,小的姓袁,是闵国公府总管。若不介意请进来避一避雨,这雨势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邹灵雨迟疑了下,并没有马上回答。
袁叔看出她的疑虑,再道:“正好厨房里煮了姜汤,喝一碗暖暖身子也好。”
虽是春季,这大风大雨的,邹灵雨确实也觉有些冷意。
甜雪湿透的半个肩膀肩膀抖了抖,猛地打了个喷嚏。
“哈——啾!”
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揉到一半睁眼,发现大家都盯着她瞧,尴尬地垂下头去,特别想把自己的头埋起来。
邹灵雨顿了下,同和蔼笑看着自己的袁叔说道:“那便叨扰了。”
热水和干净的巾帕都是现成的,袁叔亲自给邹灵雨她们送了过去。
能收留她们已是感激,没料到这些物事也是由袁叔送来,邹灵雨颇有些受宠若惊。
问枫也察觉出来了,奇道:“这管家这般殷勤,莫不是在讨好我们姑娘吧?”
这京中人人都知道,凌小公爷与邹灵雨有婚约。
邹灵雨已经及笈,定下婚期便能成婚。
面对将来府里的女主人,闵国公府上的下人讨好些也无可厚非。
邹灵雨覆面的面纱早已摘下,她摇了摇头,“我瞧着不像。”
袁叔并没有做出谄媚的姿态,再者,即便她寄居侯府,长靖侯府也早不如往日,堂堂闵国公府的总管还不至于要低声下气至此。
甜雪将泡过热水的帕子为邹灵雨拭面,温热暖了脸庞,邹灵雨闭上眼,感受慢慢恢复的体温。
做事时,甜雪也不忘说话。
“听说小公爷也住在庄子里,咱们会不会碰上啊?”
越说声音越小声,甚至还露出了惧怕的面容。
邹灵雨目光凝滞,压下心中的彷徨,转而安抚她:“凌公子在此养伤,许是不会面见外人,待会儿袁叔来了再问问吧。”
除了那只婚书以外,他们也仅有未婚夫妻之名而已,实际上两人压根连面也没见过,说是外人好像也没错。
邹灵雨母亲与闵国公夫人是闺中手帕交,她幼时不住京中,自然与小公爷见不上面,等后来真正住到京城,凌晔反而在外领兵打仗,今年年初才因重伤归京,也不知道能否再站上战场。
外头更有传言凌晔是被战马踩断了腿,后半生兴许连站立都成奢望,更别提重回前线。
邹灵雨轻叹一声:“战场就是个刀剑不长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