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樱只得应是,去后院正房亲自走了一趟,拿来了递给王妃。
却不曾想,开了端,王妃又接二连三指派她干了一系列没内涵,其他小丫鬟就能做的事,知樱实在是不愿再陪王妃耗下去,便维持微笑,委婉道:“王妃,殿下交代下的事情,奴婢还有好些没完成……”
听到这话,林姝的视线终于离开书本,落在知樱脸上,笑意盈盈道:“哦?原来知樱份内的活计还没干完?本王妃见你又是洗了葡萄端去花厅,又是亲自去花厅招待二舅母和表妹,还以为你是闲得发慌,没事做,才大包大揽呢。”
知樱一愣,竟是因为这事?才惹得王妃前来找茬的么?
知樱顿觉好心没好报,但还是好脾气解释:“王妃刚嫁进王妃有所不知,甄二夫人和表姑娘都是嘴碎之人,王妃被事情绊住了脚,晚些现身,她们就能编排出一系列不中听的话……”
林姝听到这话,忍不住笑意更浓,朝侍立在侧的宝鸭笑道:“这般说,可得好好感谢你知樱啊,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帮本王妃料理了一桩糟心事。”
前一句话林姝还笑着,后一句陡的收了笑脸,小手猛地一拍小几,桌上茶盏都惊跳起来:“给本王妃跪下!”
气势凌厉。
吓着了书房外守门的小丫鬟,一个个都僵直了背脊。
知樱咬住内唇,自从跟在晋王身边,还从没受过这种折辱,沉默看了王妃一眼,最后一言不发,双膝跪在硬邦邦的地上。
但,知樱头颅始终高高立着。
林姝懒得看知樱面上是何表情,见她乖乖跪了,便继续收回视线又看起了书来,任由知樱自行跪着,完全不搭理。
知樱这一跪,就跪到了一个时辰后。
知樱是什么人啊,在晋王府里向来跟个女主子似的,掌管着府里所有事,如今王妃进门才一个月,就被罚了跪,还一跪就长时间不让起。
动静这般大,很快传遍了整个晋王府。
前院的小厮和丫鬟都看到了,他们是知樱一手调.教出来的,素来亲厚,一个个的都替知樱抱不平,躲在院子外头感慨,这新娶的晋王妃心眼真小,真不是个能容人的,知樱姐姐都足够自重了,跟在晋王身边这么多年,连个通房都不去争取,晋王妃还是看不顺眼知樱姐姐,心眼真的太小。
“咱们知樱姐姐是什么人啊,管着晋王身边多少事,旁的不说,没了知樱姐姐分门别类打理那些堆成山的官员文书,誊抄文书,晋王非得夜夜忙到天将破晓不成……”
“就是,这新来的王妃刚得了几日宠爱,就这般高调做事,不是嫌自己宠爱太多,上赶着得罪王爷,自断恩宠么?”
“等着吧,知樱姐姐今日被耽误了多少功夫,成堆的事儿还没打理呢。王妃如此拎不清,待王爷回来,她就知道厉害了。”
“哎,福公公回来了!这回有救了!”
正偷偷议论着,只见晋王的贴身太监阿福脚步匆匆从外头进来,平日里还有些得脸的小丫鬟立马迎上去,给阿福说了王妃大闹前院,给知樱姐姐难堪的事。
阿福:……
不会吧,知樱一直很谨慎知礼,从未做出过勾引晋王的事,还能惹了王妃不快,导致王妃大摆威风、大闹前院?
小丫鬟是知樱的人,描述的内容也是事实,什么指挥知樱一趟趟去后院跑腿干些小丫鬟就可以办的事,什么知樱想早点帮晋王处理事情,话还未完就再次惹怒王妃,一怒之下狠狠罚跪,跪到眼下还未起。
只是用词未免有添油加醋之嫌,完全将王妃描述成了无理取闹的妒妇。
阿福一阵皱眉,这叫什么事啊,王爷在外头忙得不行,府里还不能消停?
阿福进入书房,看到的就是知樱笔挺挺跪在榻前地上的背影,论交情,阿福和知樱十岁起还是不起眼的小家伙时就在皇宫里结识了,再后来一路伺候晋王提拔到如今的地位,两人绝对算得上是老搭档了。
眼见老搭档跪在地上受罪,阿福心底不好过,刚好他提前回府是有要事要办,给王妃请过安后,就笑着道:
“启禀王妃,王爷让奴才回府拿些卷宗,王爷还等着呢。您看……”
阿福说着,眼神瞟向了地上的知樱。
林姝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给知樱解围呢,看不得她继续罚跪。你想,那些卷宗必定是知樱收着,她若一直跪在地上还怎么拿出来带去给晋王?
林姝心底很不舒服,有股子被晋王身边的两个得力干将合起伙来欺负的感觉。嫁进王府,与晋王浓情蜜意,整日里打打闹闹,婚假有大半个月,都是在痴缠腻歪里度过的,直到晋王出府去忙碌朝堂之事,林姝才腾出功夫来准备打理王府后院的事。
两世以来,林姝还是头一次当主母,面对的又是偌大的王府,刚上手不大熟悉。但再不熟悉,也见过自家娘亲打理林国公府,林姝很清楚,林国公府都大事小事不断,轮到晋王府,绝不可能一片太平,可每日报到她跟前的都是些压根不需要她处理的芝麻绿豆事。
直到今日,林姝才算是明白过来,敢情府里不是没事,而是遇到真正的事那些管事婆子和丫鬟全都绕过她,直接报去了知樱跟前。知樱又能干,打理得好好的,是以,王府里一片安宁。
林姝这个王妃,就这般被彻彻底底架空了。
坐在木榻上,林姝怎么感觉自己还是上一世那个只能给晋王暖床的玩物呢?只具备疏解这一个功能?
昨夜被晋王折腾得现在还浑身疼,越是这般,林姝心头越是不舒服。又见阿福也力挺知樱,看到知樱被罚就赶紧来解围,还拿王爷压她,林姝再好的涵养,也压不下心底的火气了。
林姝盯着阿福笑,带了三分敲打之意:“怎么,同样是伺候在王爷身边的人,福公公连王爷要的卷宗放在哪都不知道?”
这便是不打算放过知樱,今日要狠狠立威的意思了。
阿福听到后,只是低头,声音低了三分:“素日与知樱分工合作,各自管理的东西不同。卷宗放在哪,奴才大体知道,但怕找得不全。”
林姝不吱声,一时书房陷入沉默。
这般沉默了一炷香.功夫,阿福知道晋王那头还等着呢,再顾不得了,只得自己去找所需卷宗在哪,拿好后急匆匆跑出王府走了。
明明找得到,先头却那样一番说辞,林姝浑身都冷冷的。
“怎么回事?冀州知府那一份呢?”
萧立策正与吏部尚书谈正事,翻来翻去都没找到冀州那一份,冷了脸。
阿福暗道不好,果然没拿全,当着吏部尚书的面,阿福哪里敢说是王妃的错,忙要回王府再拿一趟。
可一来一回,就得再耽搁半个时辰,晋王和吏部尚书都是大忙人,后头都有别的安排,等不起。而晋王明日就要启程去河北办差,这个耽误就大了去了。
出了如此纰漏,晋王一张脸很有些阴沉。
天黑了,萧立策终于忙完了手头所有的事,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冷脸问阿福:“今日怎么回事,做事如此毛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