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幽兰袖底双拳缓缓握起,万千思绪转瞬掠过脑海。
他早不是头一回眼看着伤者刚在自己手中拾回一命,不到数天就赶去送死。修行者、军人、天下神魔仙佛其实并无两样,与凡人间的分别,在于是否爱生畏死。
换句话说,在这两条街道上的,其实没一个是人。
医者的手颇欲动作。然而时寒意有所指的回望,却提醒了他一旦插手,就会从此失去甚么。
又是选择题吗?
纵是习惯了糖衣般温润包装的张幽兰,此时也不免流露怒色。但没待他的烦忧为人所知,洛时寒已回过头去,背影投射在无人街上。
因此,他无缘瞧见洛时寒双唇间的轻微颤动。
或许连洛时寒自己,也说不出那颤动的真实含意。她注视着袁净壶收回盯视,缓缓闭上了帷幕。
马车孤立,与一路渐变宽阔的街道尽处形成三角。张幽兰置身尽处,是谓由针底观芒尖。
又或曰,坐井观天。
就在此时,两点水滴打在他衣角上。
他抬起头来,阴云自远而近,雨下得不大,天地间织成一道道线。
下雨了。
出于可预知的原因,外层障眼法已临近崩溃,比起预定的时间,尚早上片刻。
天空灰扑扑一片。
马车自远急驰若奔雷,渐近眼前。
开端是骏马一声嘶鸣,连上那浑身铁打的筋肉,玉砌的皮毛,携持着万乘车驾,浩荡横扫风霜。
白银车身上最显眼处,无外于两头金碧辉煌的天燕。燕首指点前路,车轮破开风雨困厄,雷光于诸轴上来回飞舞,如电掣,如星火。
形同神明降临天地。
连所距甚远,不惧那神威降到头顶的张幽兰见状,也是骤然心惊。
天工坊第一法器,雷行车,为人恐惧者绝不止是车轮附带的特效“停滞”。它本身即是神速与猛袭的集合,进攻之道的结晶,袁净壶对它的了解,不及它本来姿貌的三四分。
只是她足够聪明,早在出手前,已将最适合眼下洛时寒的法器据为己有。
风驰电掣,挟动无数雨露雷霞,声势、体貌,均足断魂。
时寒没作闪避,只抬起手,显然早就胸有成足。
忽然间,又一颗白晶于她双掌间现形